江臨送陸辛顏回去之後，隻剩下言歡和陸景釧兩人站在馬路邊麵麵相窺。

  已經是深夜，月色寂涼如水，遠處黑燈瞎火。

  言歡看了眼四下無人的街道，有些遲疑的開口：“你要親自送我回去嗎？”

  陸景釧收回停留在馬路對麵的視線，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薄唇微動：“你打算就這個樣子回去嗎？”

  女人現在的模樣看起來不是一般的狼狽。

  她在酒吧和趙德華起爭執的時候，衣服上被濺到了血跡，加上掌心上有些刺目的傷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幹了什麽壞事。

  言歡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身上，正要說些什麽。

  陸景釧突然邁開長腿往馬路對麵走去，他走了幾步，回頭見身後的女人還站在原地，不由的蹙眉：“還不跟上？”

  言歡反應過來，雖然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還是默默的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寬闊的馬路，在看見男人徑自走進一間藥店的時候，言歡停下了腳步，站在門外麵等他。

  她透過自動玻璃門，看向藥店裏麵穿梭在各排架子前麵的身影。

  他的動作很迅速，進去不到五分鍾，就拎著一個白色塑料袋出來了。

  言歡站在原地，雙手抄在衣袋裏麵，等男人走到了她的麵前，忍不住問了一句：“你今晚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了？”

  她的瞳仁清亮，直勾勾盯著他，還帶著一絲刺探的意味。

  男人沉默片刻，輕曬：“我之前對你很不好？”

  他不答反問，幽深的眼底如同黑曜石，映襯著和夜空裏一樣的熠熠星光。

  言歡避開他的目光，咕噥了一句：“那倒沒有不好，隻是……”

  他今晚有些奇怪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今晚的陸景釧，特別的溫柔？

  為什麽呢？

  因為她受傷了嗎？

  言歡還在胡思亂想，陸景釧懶得跟她廢話，直接拎著她，把她帶到了附近一個公園裏麵，找了一張長椅坐下。

  長椅後麵矗立了一盞路燈，昏黃的光暈投射在兩人身上，顯得影影綽綽。

  陸景釧把袋子裏的東西倒出來，拿起一瓶消毒水的時候，掀起眼皮看了眼麵前的女人。

  言歡頓了下，緩慢的把手伸了出去。

  男人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他的掌心溫厚而粗糲，與女人的柔軟完全不一樣。

  心弦微微一顫。

  兩人坐的距離很近，男人低頭幫她處理傷口的時候，她可以很清楚的數清他睫毛的數量，他的輪廓隱匿在暗影裏，顯得有些不真實。

  “嘶……”

  消毒水倒在傷口上的那一瞬間，針紮一樣的疼痛刺激著她的腦神經。

  陸景釧手上的動作一頓，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現在知道痛了？”

  言歡臉色有些難看，她瞪了他一下，悶不吭聲。

  主要還是因為痛的不想說話了。

  後來，陸景釧在給她處理傷口的時候，她一直緊繃著身體，看向別處分散注意力。

  過了不知道多久，掌心突然有些涼意。

  言歡下意識回頭看去，在看見男人垂著眸，握著她的手，正在給她的傷口小心翼翼吹氣的時候，怔了怔。

  他的神情很專注。

  不知道是不是路燈投射的緣故，他的五官和眉目看起來比以往要柔和許多。

  她定定的看著他。

  胸腔內的心髒早已經失去了節奏。

  她此刻的感覺，就好像是一顆埋在土裏的種子，經過漫長的等待，終於鑽出了一個芽頭，看得清楚了一些。

  陸景釧剛一抬頭，就撞上了女人複雜而失神的目光。

  他移開視線，淡然自若的從袋子裏取出紗布，幫她纏上傷口，低聲說：“回去以後記得不要沾水，定時換藥。”

  言歡輕輕嗯了一聲。

  她這回沒有望向別處，而是直勾勾盯著他。

  這個男人，不管近看還是遠看，都是那麽的好看。

  喉間翻滾。

  言歡張了張唇，輕喃：“陸景釧……”

  這是她第一次當著麵連名帶姓的叫他。

  以往她都是掛著一副虛情假意的微笑叫他陸先生。

  陸景釧頓了一下，抬眼看向她。

  眼眸晦暗而深沉。

  言歡的視線好像釘在了他的臉上，她緩慢的開口：“現在氛圍挺好的……”後麵的話，她頓了幾秒，舔了下幹澀的唇，才繼續試探性的問：“你要不要跟我親一個？”

  她的瞳仁清亮，好像被投擲了石子的湖泊一樣，泛起了水波粼粼的漣漪。

  時間像是夭折在了空氣裏，四周寂靜，暗影浮動。

  男人此時的眼眸，似乎是比頭頂的夜空還要粘稠晦暗。

  他望著她片刻，薄唇翕動：“親吧。”

  言歡呼吸一滯。

  完全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點頭。

  她抿了抿唇，心一橫，慢慢的湊近他，她捧著他的臉，對上他幽暗的眸子，直接覆上了他柔軟微涼的唇瓣。

  鼻息之間都是男人身上清冽的氣息。

  很好聞。

  言歡真的就隻是突然想親一個，也隻親了一個，就要退開了。

  然而不等她反應過來，男人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後腦，稍稍用力，微涼的舌鑽了進去，把親，變成了吻。

  啃咬，輾轉，舔舐。

  大腦轟的一聲炸開。

  言歡驀地睜開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空氣裏的溫度逐漸上升，呼吸也漸漸變得有些急促。

  她看著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臉，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努力的回應他。

  夜，寥寥而漫長。

  樹影綽綽，路燈始終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

  許眠秋剛剛從外麵回來，聽見工作人員說酒吧出了事情，了解了前因後果之後，趕緊給言歡打電話，可是對方的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她擔心會出什麽事情，已經動身準備出去找人了。

  誰知剛走出門口，就看見了言歡從一輛黑色商務轎車上下來。

  她一頓，趕緊躲到了門後麵，默默窺視。

  車窗降下了一半，車內的人露出了半張臉。許眠秋一眼就認出了車上的男人是陸景釧無疑，她捂著嘴巴，震驚的看著他們。

  言歡彎腰跟男人說了聲再見，車子就緩緩駛離了巷口。

  她目送車影消失在視野裏，剛一轉身，就看見了站在酒吧門口的女人。

  許眠秋正一臉壞笑的盯著她。

  “……”

  言歡打算無視她，可是許眠秋卻不打算這麽放過她。

  最後還是在她賣萌打滾胡攪蠻纏下坦言了今晚發生的所有事情。

  許眠秋聽完之後，半天沒有緩過神。

  她的視線落在言歡微腫的紅唇上，眨眼：“所以，你們親了？”

  言歡點頭。

  十分淡定。

  許眠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瘋狂的搖晃：“你知不知道你親了誰啊，陸景釧啊！居然還能這麽淡定！”

  言歡瞥了她一眼，輕嗤：“你還把當檢察官的給強了，不也一樣裝作什麽事也沒有。”

  “……”

  許眠秋鬆開她，有些鬱悶：“那不一樣，我那是一個誤會，你和陸景釧……”

  她突然意識到什麽，皺眉：“對了，你和陸景釧現在什麽關係？”

  言歡想了想，慢條斯理的回答：“債主和負債人的關係。”

  也就是什麽關係都沒有。

  許眠秋登時翻了一個白眼，有些無語凝噎：“那你們今晚就是親著開心一下？”

  言歡點頭，唇角笑意漸深：“嗯，開心。”

  她突然想起了剛剛在公園裏麵，那一個漫長的吻結束以後，男人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你早就知道了辛顏是我妹妹，把人打進派出所，就為了見我？”

  她的動機一直那麽的明顯。

  他也一直都清楚她想要的是什麽，卻偏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任由她的接近，等她逾越了雷池，再把她推回去。

  周而複始，一直這樣循環。

  然而他們自己都很明白，這裏麵，並不包括感情。

  言歡緩過神，手指輕輕叩著吧台，突然喃喃了一句：“和陸景釧談情說愛，應該會比沒錢還要可怕吧？”

  許眠秋沒察覺到她的異樣，脫口而道：“你要是真和陸景釧談情說愛了，根本不會想到窮這個字了。”

  “好像也是。”

  ——

  陸家老宅。

  陸辛顏回家的時候，發現客廳的燈還亮著。

  她心裏一個咯噔，生怕被發現今晚又鬧了事情，早就用厚厚的粉底把臉上的痕跡覆蓋了。

  她收拾了一下情緒，裝作鎮定的走進去。

  果不然，陸博文和穆白蘭還沒有睡，正坐在客廳裏麵等她。

  看見她回來了，陸博文難看的臉色才漸漸緩和了一些，他放下報紙，一臉嚴肅，繃唇詢問：“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陸辛顏悻悻的笑：“朋友生日，玩的太嗨忘記了時間，你們怎麽還沒有睡啊？”

  穆白蘭看了她一眼：“你還沒有回來，我們怎麽睡得著。”

  她看見陸辛顏身上花裏花俏的裝扮，皺眉：“怎麽穿成這樣，趕緊上去洗漱。”

  陸辛顏嬉笑了一下，轉身就往樓上跑。

  跑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麽，回過頭，大聲說：“爸媽，我哥好像有喜歡的女孩了。”

  穆白蘭聞言，心頭一喜。

  她有些錯愕的抬頭：“你說什麽？”

  陸博文也覺得有些稀奇，詢問道：“是哪家的千金？”

  陸辛顏想了想，笑：“不知道，不過很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