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葉曦擰著兩個裝了八個紅彤彤大蘋果的果籃，來到金桂市第一醫院探望樓老板和陶垚。

  　　她不知道什麽樣的禮物更合適，就選了能表達她真心祝福的蘋果：希望他們能平安健康。

  　　來醫院之前，她給陶垚發過信息，確定他們沒有轉院。

  　　隻不過陶垚住在輕症病房，樓老板在重症病房。

  　　重症病房限製人進出，因為大麵積燒傷的病人抵抗力低，易感染，需要消毒隔離的環境。

  　　所以葉曦先去了陶垚所在的病房。

  　　幾天不見，葉曦感覺陶垚瘦了一圈，人倒是挺精神。

  　　簡單寒暄過後，葉曦看向他包裹得嚴實的左腿，問他：“你恢複地怎麽樣？”

  　　“挺好的，”陶垚吐苦水，“剛進醫院那天我還沒覺得什麽，等到第一次換藥的時候，才覺得真特……真疼。”

  　　他非常憂慮：“我就左腿後麵傷得比較嚴重一點，都覺得難熬，完全不敢想老板要遭多大得罪。”

  　　事實上，葉曦對這個世界的醫療情況很不了解。

  　　單以她在末世積累的經驗來看，嚴重燒傷隻要沒傷及肺腑，脫離了危險期，後麵的治療並不算非常困難。

  　　因為除了有治愈係異能者能協助治療外，還有些變異的藥草在治療這些傷勢上特別有用。

  　　至多是傷好之後身上會留一些疤痕——這也能靠後期塗藥解決。

  　　也因此，她之前在醫院等到樓老板度過危險期後，就沒再擔心。

  　　現在看來，她對這個世界的醫療水平，顯然存在很大的認知誤差。

  　　她也跟著有點擔心起來：“那樓老板什麽時候能恢複？”

  　　“這誰說得清？估計至少要一年吧。”陶垚見她也跟著焦慮，反倒安慰她，“其實老板的傷也不算特別嚴重，就是背後和一邊側臉傷得比較嚴重一些，之後需要做幾次植皮手術，會沒事的。”

  　　說完，他又強調了一遍：“一定會好的。”

  　　似乎覺得這個話題比較沉重，他轉而問葉曦：“你在學校過得怎麽樣？有沒有欺負你？雖說我現在傷著不能給你撐腰，你要是需要，老板那有很多保鏢可以給你撐場子。”

  　　葉曦奇怪地問：“你為什麽總覺得我會被人欺負？那天，你應該看到我的身手了吧——我像是會被人欺負的人？”

  　　陶垚視線飛快掃向她的額頭。

  　　葉曦：……

  　　葉曦解釋：“這個傷是意外，真的不是被人打破了頭。”

  　　和陶垚聊了一會兒，葉曦起身去重症病房。

  　　雖然不能進到病房裏，但可以隔著玻璃看看對方。

  　　從電梯間出來，走到燒傷科重症病房的走道上，葉曦就聽到一陣陣淒慘的叫聲隔著病房門傳來。

  　　她腳步一滯。

  　　那些痛呼聲，是正在換藥的病人發出來的。

  　　每間病房外，都站著雙眼通紅或忍耐不住抹著淚的親朋。

  　　“這太遭罪了……”

  　　“換一次藥，真的是脫一層皮……”

  　　“多疼啊……”

  　　……

  　　有人悲傷地說著，更多的人沉默地把心疼壓在心底。

  　　等病人換完藥，可以和他們隔窗相望時，他們又立刻換上高興的表情，做著加油打氣的動作。

  　　葉曦走得很慢。

  　　並不是故意為了探聽窺視別人悲傷的一麵，她隻是……心情有點沉重。

  　　除了受病人家屬的悲傷情緒感染外，更重要的一點，其實是在某一個瞬間，她忽然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她自己給自己的壓力。

  　　這種壓力來自於，她清楚地意識到，她有能力幫助那些痛苦的燒傷病人。

  　　或許……還不止這一類病人。

  　　可是，她十分排斥暴露自己的特殊。

  　　她不想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這就好像是某個人忽然意識到，自己有能力扮演一個類似於“救世主”的角色。

  　　同時，一旦暴露，就可能麵臨巨大的危險。

  　　因為除了你自己外，誰也不知道你的特殊。

  　　所以，你當然也可以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可以什麽都不去做。

  　　沒有任何人可以責怪你、怨恨你。

  　　隻要……你能做到無動於衷。

  　　葉曦倏然加快了腳步。

  　　*

  　　樓老板住在vip病房，病房外的座椅上坐著兩個保鏢。

  　　葉曦原本隻是打算隔著玻璃和樓老板打個招呼，沒想到保鏢說樓老板知道她要來，心情很好，一早就和醫院說好，給她準備了隔離衣和醫用口罩。

  　　葉曦便換上隔離衣、戴上口罩、套了鞋套，全副武裝地進到病房。

  　　同樣全副武裝的何秘書對她點點頭：“老板有話想和你說。”

  　　葉曦覺得何秘書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奇怪。

  　　像是對她很好奇一樣。

  　　病房裏很安靜，隻有醫療儀器運行的聲音。

  　　包紮成木乃伊的樓老板因為後背受傷嚴重，所以是以趴著的姿勢躺在床上。

  　　葉曦走近的時候，他動了動手，似乎想撐著身體偏頭看她。

  　　她忙說：“你別亂動！”

  　　葉曦快步走到床頭，蹲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然而，在和樓老板視線相接的一瞬間，她就愣住了。

  　　那雙原本如黑曜石一般澄澈透亮的眸子，如今仿佛被蒙上了層層陰霾，冰冷的眸光中陰暗晦澀的情緒浮浮沉沉。

  　　他像是遭受了一場不見天日的艱難痛楚，幹淨清澈的靈魂已是遍體連傷，隻餘對所有一切的痛恨厭棄。

  　　在看到她的瞬間，那些晦澀與黑暗好似被什麽驅散，但隻是隱藏，並不曾消失。

  　　葉曦一瞬失語，愣了好幾秒才輕輕開口：“你還好嗎？”

  　　她完全不明白，為什麽短短幾天不見，他會有如此之大的轉變。

  　　她隻知道，這絕不會是因為燒傷造成的。

  　　因為，他身上纏繞的那種盡管他努力壓製，但依然揮之不去的陰沉，隻有在長時間的痛苦中才會形成。

  　　他艱難地扯出個笑容，很淺，聲音嘶啞：“我很好。”

  　　看上去是與初見時一樣好相處。

  　　葉曦卻敏感感覺到和初見時並不一樣，那時的他，幹淨得一眼能看到底，現在的他，有點讓人看不清。

  　　不過轉念一想，她和對方其實也才見過一麵，她又哪裏算得上了解他呢？

  　　說不定他對陌生人和相識的人，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樣子。

  　　她不再多想，問他：“何秘書說你有話對我說，你想說什麽啊？”

  　　第一次見麵時，他說有話要對她說，結果教育了她一頓，不知道這回要說什麽？

  　　她還真有點好奇。

  　　樓慕司看著她，直勾勾地看著她，眼神很亮很亮，像是想看穿她的靈魂。

  　　葉曦被看的有些莫名，不自覺地扯了扯口罩：“怎麽了？”

  　　樓慕司眼神立刻收斂了很多，變得溫和，看她像是看一個什麽神奇的存在。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我不想嚇到你，但、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誰？”

  　　葉曦呼吸一滯，直直看向樓慕司的眼睛。

  　　他的眼睛那麽亮，那麽的……虔誠？

  　　就好像她是什麽高高在上、不可觸及的神祇。

  　　這種眼神，她其實並不算很陌生。

  　　那時她還比較小，代表官方去慰問底層掙紮求生的幸存者，當她用木係異能瞬間催生一片糧食的時候，有些老一輩的人就會這麽看她。

  　　等到木係異能者變多，且等級也跟上來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用那種眼神看過她了。

  　　如今重新被這種眼神一看，葉曦半點沒有高興的感覺，隻覺得十分詭異。

  　　還有一點奇異——她的身份似乎被看破了。

  　　葉曦看著他，眼神毫不躲閃，表情變得冷靜淡漠：“你什麽意思？”

  　　“你不要怕，”樓慕司再度放輕了聲音，急急地說，“我隻是想知道你的身份，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告訴別人，咳、咳咳……”

  　　葉曦一看他急得都咳起來了，忙說：“行了行了，你別著急，我沒害怕。”

  　　樓慕司好一會兒才恢複平靜，期間還有醫生衝進來查看情況，都被樓慕司趕走。

  　　醫生隻好叮囑葉曦：“不要刺激病人。”

  　　葉曦：……

  　　受到刺激的分明是她好不好？

  　　等病房再次安靜下來，葉曦好奇地問樓慕司：“你覺得我是誰？”

  　　樓慕司眼眸閃了閃，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我以前，從來不相信世上有神明，但上輩子，在我最絕望、最痛恨自己無能的時候，我也沒忍住向上天祈禱。”

  　　“我祈禱，不管是神仙也好，妖怪也罷，魔鬼也無所謂，隻要能幫我解脫，我願意獻出我的靈魂。”

  　　“所以，不管你是什麽，我都不會傷害你。”

  　　葉曦聽到“上輩子”三個字時，瞳孔一陣猛縮，繼而垂眸，琢磨著他話裏蘊含的巨大信息量。

  　　閱文無數、且親曆穿書的葉曦，對他所說接受良好。

  　　毫無疑問，他是個重生者。

  　　葉曦想了想，重新抬眸看著他，真誠地說：“其實你重生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樓慕司立刻順從地說：“嗯，我知道。”

  　　葉曦：……

  　　你知道個大頭鬼！你擺明了不知道！

  　　葉曦認真說：“真和我無關，你想想，我要有那個本事，為什麽不直接讓你免遭那場車禍？”

  　　樓慕司也不知道自己私下琢磨了多九，反應極快。

  　　“我知道，那都是為了考驗我。和上輩子全身癱瘓、麵目全非比起來，現在這樣，我已經很滿意了。”

  　　葉曦：……

  　　這人怎麽這麽固執？

  　　還有，他上輩子那麽慘的嗎？

  　　葉曦：“我真不……”

  　　樓慕司：“況且我查過蘇西的資料，知道你也是車禍當天才來到這個世界。我猜，降臨這裏，限製了你的能力，所以你除了提前提醒我危險來臨，已無法做太多。”

  　　他說：“謝謝你。”

  　　葉曦驚訝地看著他。

  　　他竟然連她穿書的時間都猜的那麽準！

  　　而且，他也太會腦補、太會自圓其說了吧！

  　　葉曦試圖解釋：“樓老板，你……”

  　　樓慕司：“我叫樓慕司，你不用喊我老板——你真名叫葉曦嗎？姓葉，是植物精怪嗎？”

  　　樓慕司！

  　　慕司！

  　　慕斯！

  　　和傳說中香甜的慕斯蛋糕同名的那個超級大炮灰！

  　　全國首富司家的掌權者！

  　　葉曦沉默了一會兒，腦子裏轉過很多想法。

  　　最後，她深沉地說：“你猜得對，我是植物精怪。”

  　　她叮囑：“千萬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不然別人說你是神經病我不管的哦。

  　　作者有話說：

  　　(づ￣3￣)づ╭～

  　　查關於燒傷的資料的時候，看到好多人的康複貼，真的好佩服他們，太堅強了——祝願所有人健康平安。

  　　感謝在2022-03-28 22:25:14~2022-03-29 22:02: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逍逍酥 8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