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癡娘      更新:2022-07-16 16:56      字數:4482
  第20章

    王峙頓時也尷尬起來。

    之前屢次幻象過,陪裴愛回門時,如何好好表現自己,結果現在……提前演砸!

    好在他反應快,且舍得為裴愛拉下身段,當即道歉:“不知是妹妹,失禮失禮。”

    這回換裴憐冷哼一聲。

    王峙又見門外兩位女郎走近,一樣相貌——記著來之前,裴愛交待過,陳家女郎是一對胞胎。

    王峙當即也行禮:“二位女郎好。”

    “二位?”陳妙慧笑道。

    王峙一怔忪,可是哪裏失禮?

    陳妙慧道:“哪裏來的二位,就我一人啊。”

    言語間,陳妙嘉做與妙慧同樣表情,同時張嘴閉嘴,卻不出聲,還在妙慧身後晃來晃去

    王峙鎖眉,重影?

    陳妙慧又問裴愛:“姐姐,你家王郎來前,是不是飲酒啦?”

    王峙心想:我飲酒了嗎?

    想了片刻,確定沒有。是兩胞胎捉弄我。

    王峙想著第一次切莫,還是莫再衝動,擠出笑道:“兩位女郎好性子,若非娘子來前,已與我說過,還真當一人了。”

    話音一落,陳妙慧和陳妙嘉皆止了動作,表情悻悻。原來他事先就知道,騙不得人了。

    王峙環顧四周,抱拳再道:“我們這次來,是有一事相求,還請女郎安排方便處說話。”

    陳家兩姐妹,愛鬧的是妙慧,做主的卻是妙嘉,立即安排下去。

    很快,五人選在隱秘處談話。

    裴愛問道:“妙嘉、妙慧,你家最近有沒有賣百蟲之足?”

    陳家姐妹竊竊私語,而後公開道:“這東西不會公開賣,我們這幾日偷偷查一下,如有結果,直接送消息到府上。”

    陳妙嘉補充道:“結果會慢些,我們得避開阿父。”

    王峙之前不看好陳家姐妹,這會見兩女郎做起正事,有理幹脆,遠超年齡的穩重,這才抱起五分希望。

    他朝妙嘉、妙慧抱拳一拜,道:“多謝二位。”

    陳妙嘉道:“事情還沒辦好,暫無功,不敢受拜。”

    王峙直起身,正襟坐著。

    這是裴愛婚後,與眾密友第一回 見麵,不可能拜托完就離開。

    但王峙在側,兩隻耳朵聽著,眾女郎又不好聊夫婿。

    於是便聊起其它感興趣的事情。

    裴憐道:“城裏錦雲鋪子快出今年的新色了,你們有消息麽?”

    妙慧接話道:“已經看過色樣了,是蔥綠。”

    妙嘉補充:“想要第一批拿到料子,這個月就得預約。”

    裴愛道:“蔥綠怕是不好搭吧!”

    “對啊。”

    “而且襯黑。”

    “但就這樣,第一批料子還都約光了呢!”

    王峙在旁聽著,心裏就一個問題:她們在說什麽?

    裴愛問大家:“這月有什麽新香囊?”

    妙慧嘟嘟嘴:“你能想到麽?丁香囊重新流行了?”

    裴愛驚道:“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這幾天,薔薇紅囊卻突然壞了名聲,有的人都不敢帶出去了,怕說落伍。”

    “唉!”裴憐痛心疾首,“紅囊我可是在價最高時入的,別說了。”

    裴愛問道:“多高?你哪來的錢?”

    王峙:她們又在說什麽?

    他抬頭望天,陳家的天頂沒有王宅裏修得高,顯得壓抑。這間廂房是陳家姐妹的私密飲茶處,裝飾打扮無一不是女郎心思,晶瑩燭燈,嬌豔花瓶,連茶杯和坐墊也是海棠紅的。

    加上聽不懂她們說什麽,隻覺一驚一乍,表情豐富。

    王峙如坐針氈。

    他在心底歎了口氣。

    忽然聽見裴愛說,想換副大些的冪籬,不然插了簪子,就戴不上去。

    王峙插嘴道:“你都戴了冪籬,再戴首飾,瞧得著嗎?”

    何必多此一舉?

    其她三位女郎突然噤聲,一臉表情複雜注視王峙。

    裴愛回道:“我喜歡。”

    王峙一拍大腿,終於,這句的深意他終於懂了!笑道:“喜歡就好,你想買什麽樣的冪籬和簪子,都記在我帳上。”

    原本緊緊注視王峙的三位女郎,全翻白眼,別過頭去。

    眾女郎聊了一個多時辰,王宅路遠,王峙和裴愛先告辭。

    離開前裴愛再三叮囑裴憐,回去後要轉告父母,她現在過得挺好,勿要擔心。

    王峙亦道,等有時間回門,一定好好拜訪嶽丈嶽母。

    裴憐道:“曉得了。”與姐姐分別數日,總覺這回沒說夠話,但卻阻攔不得。

    等裴愛走後,她情緒有些低落,沒再待多久,也告辭了。

    裴憐上了牛車,車往左拐,卻不知悄悄被躲在石獅子後的兩人盯上了。

    這兩人皆戴著冪籬,遮住麵目,一人同另一人道:“大哥,你確定出來的是狼君,方才的不是?”

    另一個人道:“確定!狼君狡詐,最擅變化,之前我們為什麽跟丟,你難道忘了?”

    “嗯,上!”

    兩人尾隨裴憐牛車。從陳宅回裴宅,有一段路是深巷,較為僻靜,這兩人便挑此處下手,從後躍起,於車廂頂上落地。

    其中一人帶著佩劍,掏劍從頂上一劍刺下。

    裴憐原本還在車中參瞌睡呢,被嚇得尖叫起來!

    她一叫,車夫回頭一望,見兩功夫好的,還戴冪籬的人在車上,這明顯不是劫財就是要命啊!

    正好有一聽到動靜,向車夫刺來。車夫跳車躲過,卻假裝被刺中,“哎呀”一聲,倒地裝死。

    牛倒是受驚,埋著兩隻角,揚著蹄子飛奔起來。

    裴憐連同兩刺客,被載著一路狂顛簸。

    其中一名刺客忍不住同另外一個道:“大哥,你確定這是牛車不是馬車?”

    怎麽跑起來比馬還快呢!

    另外一名拿劍的刺客不能坐太顛簸的車,因為牛車都慢,才會飛到頂上。此時不僅不能接話,手撐著頂,對著空中,嘔一聲全吐出來。

    “大哥!”同夥連忙扶住他。

    眼見著牛車即將駛出深巷,進入熱鬧街道,持劍刺客頭暈目眩,咬牙道:“撤!”

    在同伴攙扶下飛身一躍跪地。

    牛車駛出深巷,速度不減,

    一出來就撞了兩個小攤販,其中賣糖水的那個,灑了一地。

    人群裏一陣叫聲,紛紛躲避。最驚恐的還是裴憐,廂內被撞來撞去,捂著胳膊,沒法停車。

    說時遲那時快,人群中衝出一位少年郎君,飛身躍起,徑直執主牛角,與牛抵力。

    他顯然是有功夫的,被牛推了兩三步,腳下現出兩道滑痕,終於停住了牛車。

    郎君再起手一劈,將牛劈暈。

    他擔心車廂內的人,走上前打開門,見裏頭驚恐裴憐,啟聲問道:“女郎——”

    剛發兩聲,裴憐衝過來將他暴打一頓。

    她在廂中,哪知道刺客去了,這郎君腰間佩劍,以為他即是刺客,一頓揮拳亂揍,又打臉又勒脖子,高聲叫道:“抓刺客啊!抓刺客!”

    凶狠蠻力,那郎君臉上敷的粉都被打掉了一塊,露出真實偏黑的膚色。

    郎君暈乎乎申辯:“女郎、女郎你再這樣汙蔑,我可要報官了!”

    “我還要報官呢!”

    王峙和裴愛回家後,隻隔一日,便收到外頭傳來的消息。

    卻不是來自陳宅。

    一封是裴憐從裴家寄來,一封是庾深寫給王峙的。

    裴憐說,那天分別回家,路上遭遇了刺客。後來刺客跑了,她誤回庾郎是刺客,糾到衙門去,鬧了個烏龍。父親裴一,已經去庾家登門道歉了。

    庾深則道,他昨日本要離開建康,返回任職地,街上舉手之勞做好事,裴家女郎卻把恩公打得鼻青臉腫。

    庾郎信中調侃:魔奴,想來另一位裴女郎應是一樣,可憐你沒少在家中受苦。隨信寄來膏藥十副,軟墊一雙,以後挨打用得著,大恩不言謝。

    王峙看完信,既好氣又好笑,將庾深的信遞給裴愛看,同她講,這就是提過的黑麵朋友。

    王峙囑咐裴愛:“下回妹妹遇到他,記得下手再重點。”

    裴愛卻隻注意庾郎信中的一帶而過的某句,問道:“阿憐遇到的刺客,原是要找我倆的麻煩?”

    王峙淡淡道:“僅隻找我,這事你不要管。”

    裴愛不好再說什麽,但心裏的石頭卻自此懸起一塊,再放不下來。

    又過八日,裴愛夫婦收到陳妙嘉的消息,說查了最近三月買“百足之蟲”客人,隻有一位姓令的公子,並無其他人。

    裴愛將消息轉述王峙。

    王峙道:“讓他們再往前查查。”

    “我已經這麽回了。”

    兩人接著候了一個半月,陳妙嘉的消息再次傳來——這回,將往前三年都查了,兩年前,的確有一位樣貌肖似嚴幼妃的夫人,購買了“百足之蟲”,並盡量將前後過程,當日場景以文字還原在信中。

    王峙聽完感歎:“她竟能籌劃兩年。”

    王峙望向裴愛,堅定道:“事關重大,我必須稟報阿翁。”

    “唉——”裴愛來不及阻止,王峙已抓起各樣證據,轉身趕去書房。

    他步子大,步伐又快,沒人追得上。

    穿過回廊水榭,這次沒有族中子弟在亭中清談,但卻有家中負責放鵝的仆從,正從水中撈鵝。

    他手上的白鵝,伸著長脖仰著腦袋,好像死了。

    王峙便問:“這鵝是暈是死?”

    仆從見是王峙,先跪下行禮,道:“稟郎君,是死了。”

    “冬天不是過去了麽?”

    “稟郎君,不是因為天冷的原因。前些天有女郎種的花,不願被鵝啄害,灑了些藥。這群鵝吃了,一天死一隻。”仆從放鵝數年,有了感情,臉上難掩悲色,“這是最後一隻了。”

    王峙聽完,沉吟良久,道:“再重養一批,這回好生照料,莫要它們亂吃了。”

    “喏。”

    王峙抬腳,繼續大步流星向書房走去。

    時已春走夏至,綠蔭濃濃,葉子與葉子間厚得不透光。書房的門簾從竹簾換做軟紗,飄出來的幽香,卻是一年四季相同的味道。

    王峙身上穿的,也已換做墨色單袍。他對著門簾,深鞠一躬:“阿翁,孫兒峙叩見。”

    “進來。”

    王峙挑紗入內,見王崇正坐在榻上桌後,他當即走近,近得兩人之間,隻有半步距離。

    王崇仰頭:“這是怎麽了?杵這麽近!”

    王峙低聲將事情的起因,經過,及目前已知結果無遺漏稟報。

    並將衝天所驗結果,並陳妙嘉書信呈上。

    王峙最後道:“應聲連環相扣。太婆要為難阿婆,卻被嚴從嬸等來機會。公主想要從嬸性命,加了一擊。”

    王崇道:“嗯,都知道了。”他的聲音,已比王峙更低,“接下來,你跟我一起查。”

    王峙眼中閃光,祖父是他的明星,當即叩首應聲:“喏!”

    有了王崇的助力,仿若有了天眼天網,追查進度一日千裏,很快查清,蕭老夫人的確不是自發中風,而是被嚴幼妃夫婦毒害——她的夫君,侍郎王遞亦參與此事。

    是合謀。

    而平康公主,明明已查出真相,卻不如實告知,反將計就計,要致王遞夫婦於死命。

    王峙查清真相,就待王崇主理發落——明明約好了六月十八公布審人,王崇卻提前一天,命衙門升堂提人。

    不僅不通知王峙,還瞞著他。

    待王峙知道時,早上已經審完了。

    王峙兩臂攤開,振肩道:“這是怎麽一回事!”他心中有不好預感,“審的結果是什麽?”

    詢問裴愛和衝天,這兩人同樣是蒙在鼓裏的。

    三人合力去打聽,七七八八聽得,審出來嚴幼妃毒害蕭老夫人,原因是王遞為大,按理二房爵位應該傳給王遞,再傳給嚴幼妃的兒子王屹。但蕭老夫人對公主和王迢的偏袒越來越明顯,嚴幼妃擔心失卻爵位和權利,便狠心毒害蕭老夫人。

    據說,侍郎王遞去了堂上,對妻子所作所為,並不知情,且痛心疾首,在堂上嚷著要罪己。

    嚴幼妃卻是披頭散發冷笑,咬王遞道:“我倆本是合作夫妻,各有所謀。這事你也參與,我要我兒榮華,你要老太婆生不如死!”

    王遞矢口否認,斥責妻子失心瘋。

    嚴幼妃卻咬得緊緊的:“你恨你祖母,卻也有血脈相連,下不去手。便想去這個辦法,叫我去買百足之蟲,讓老太婆也嚐嚐你娘當年的煎熬,以此解恨!”

    王遞再次否認。

    最後定了嚴幼妃主謀,王嶠參與。判了嚴幼妃三日後車裂伏法,王嶠則是流放遠疆。

    王峙聽完,胸脯起伏。此事他從頭查到尾,有一說一,王嶠並未參與,怎麽忽然將罪加到無罪人頭上?

    還有平康公主呢!她有另一種謀害之心,怎地卻置身事外,不受審判?

    王峙道:“我要去找阿翁。”

    裴愛聞聲拽住他的胳膊,不讓他去,王峙卻狠狠一甩,快步出房。

    這回裴愛跑出去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