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兒喜      更新:2022-07-16 16:47      字數:6127
  第4章

    龔越的微信,就是他的手機號。

    平板還拿在手上,聞棠一問,可心當即便打開,念給聞棠聽。

    “1、3、8、5、0、6、6……”

    聞棠照著那串手機號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輸入,完畢之後,點擊搜索。頁麵瞬間跳轉出一個名片,頭像是一片黑色,名字是大寫字母Y,朋友圈隱藏了,僅好友可見。

    Y是龔越的越首字母大寫,應該就是這個沒錯。小酷哥連微信頭像都深沉暗黑,果然會耍酷到極點。

    聞棠向對方發去了個好友申請,填寫申請理由時,名字剛打上去,手又忽然頓住,以往每次她的那些小男友們都提前知道她是誰,隻不消兩天,就被她勾上手,毫無難度。小酷哥這樣有性格,如果她隱瞞身份,再將他撩到,那豈不是別樣的快樂?

    聞棠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惡趣味,如同小小的惡作劇一般,她嘴角不自覺勾了起來,方才跌落穀底的惡劣心情因這個小插曲而輕輕飛揚。

    果然,隻有戀愛才是最靈的解藥。

    靈機一動,將自己的名字刪去,聞棠又重新輸入,嗲嗲的兩個字:師哥~

    沒錯,師哥!

    先來戰略性裝個嫩。

    一般藝人都不會隨意添加陌生人,將自己的通訊錄與好友圈把控得很嚴,但換個身份就不同了,娛樂公司裏麵,這樣師哥師妹的關係,要互相加個微信,是決然不會被拒的。

    聞棠當然不是龔越真正的師妹,這樣親近的身份很容易就會被拆穿,而聞棠已經想出全套應對之策。

    隻待龔越通過她的好友申請了。

    做完這件事,聞棠又轉到自己的朋友圈裏,她發朋友圈挺頻繁,十之八九是顯擺她的愛寵。但凡養過寵物的都知道,在這件事上很難保持沉默。朋友圈設置的是一個月可見。沒辦法,小男友們總是醋勁十足,男朋友交往多的這件事,就是舊賬翻起來讓人頭疼,索性保持神秘感,讓他們全都看不見了。

    這一個月裏,她發過五條朋友圈,隻除了一條是過年時候的例行新年祝賀,其中四條皆是她的貓。

    她很愛貓,甚至連她的微信頭像,都是她的貓貓照。

    貓有兩隻,一隻通體全黑,叫王子,一隻通體雪白,叫公主,都她走在路上撿的。撿它們的時候,它們嬌弱無助又可憐,可不像現在,脖子都胖沒了。每次聞棠回家都對著聞棠喵喵叫,非常會撒嬌。

    以前和劉美芬住在一起的時候,劉美芬對貓毛過敏不讓養,聞棠隻能將它們兩隻養在外麵,去年年底,聞棠住進臨江豪庭,終於將貓接了過來。

    將朋友圈看一遍,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全是寵物照,可以充分展現她的愛心,也不會透露她的真實身份。

    接下去便是等待了。

    饒有興致的握著手機,等待申請通過。

    但是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五分鍾過去,仍然動靜全無。

    時間未免太過長了。

    以前可心給她加的小男友們,通過好友申請都需要這麽長的時間?

    肯定是大半夜的,小酷哥已經睡覺了。

    聞棠堅決不認為她在加好友這第一關就踢到鐵板,但時間一點點過去,望著安靜無聲的手機,聞棠期待漸消。

    她才見過龔越一次,其實並沒什麽特殊的感覺,他唯一與別人的不同之處在於,小朋友膽子很肥,看起來拽又酷。

    受了劉美芬和聞海豐的刺激,今天晚上的確有點衝動。

    這樣一想,心底裏的那最後一絲因著惡趣味而產生的期待,也消失殆盡。

    忽然就感覺很無趣。

    興致來得快,去得更快。

    再度將手機扔給可心,聞棠窩回在座椅裏,對是否通好友申請不再有任何關注。

    -

    早上七點,周景玉被一陣敲門的聲音吵醒。

    他昨夜剛從法國飛回,一回到周家老宅便開始睡覺,從晚上八點,一覺睡到天明。

    敲門聲不急不緩,卻異常執著,似不得到周景玉的回應,便不會停。

    “什麽事?”

    周景玉問道。他說話從來不急不緩,嗓音清透,如泉水一般悅耳動聽。

    敲門的是周家的傭人,聽見周景玉的聲音後,回答道:“大少爺,夫人讓您下去吃早飯了,先生和夫人都在餐廳等您。”

    “好。”

    周景玉從床上坐起,他習慣裸身睡覺,皮膚白皙,任憑怎樣曬也曬不黑,這一點是隨了他的媽媽。常年堅持健身的關係,胸膛結實沒有贅肉,腰腹隱約可見六塊肌肉。

    七點十分,周景玉出現在老宅的餐廳。

    如傭人所說,周家逸與嶽琳已經早餐廳等候多時。

    “父親,母親。”

    周景玉開口喚道。

    在周景玉麵前,周家逸慣愛擺譜,他板著一張臉,皺眉道:“怎麽才起床,也不看看現在已經幾點,知道我們等你吃個早餐等了多久?”

    一旁嶽琳忙拉他的衣袖,輕聲道:“景玉才從國外出差回來,辛苦那麽多天,不過多睡一會,你說他做什麽?”

    周家逸冷哼一聲,道:“我不管他,他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周家逸看著他這個兒子,高大挺拔,完美繼承了他媽媽的樣貌,眉目疏淡,英俊逼人。

    但性格,卻不知道隨了誰。

    永遠一副雲淡風輕,天塌下來也不皺個眉頭,仿佛任何事情都難以挑動他的情緒,任誰也琢磨不透。

    殊不知,他越是如此,越惹得周家逸惱怒不休。

    他那個被稱之為商業傳奇的父親從小看不起他,現在人在病床上等死也不將公司交由他打理,他的兒子也同周東海一個模樣,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裏。果然是老頭子養出來的孫子,和老頭子一般模樣!

    此事不能細想,周家逸是越想越惱,倏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還想指著周景玉的鼻子罵幾句,嶽琳見狀,連忙環抱住他的手臂將他重新扯回座位上。

    “怎麽的呢?大早上的怎麽火氣就這樣旺,快坐下,都快坐下!都快吃早飯吧,飯都要涼了!”

    說著,招呼周景玉一同坐下。

    從頭至尾,周景玉都沒有頂嘴周家逸半個字。

    周家逸之於他不過是生理學上的父親,除了那層血緣關係健在,至於其他,早在未成年時他就已學會不去在乎。

    嶽琳招呼周景玉坐下,周景玉卻並沒有任何動作,他並不打算與他們一同吃飯。

    他淡淡對麵前兩人說道:“不用了,馬上我要去療養院,待會兒會陪爺爺單獨吃。”

    這下,連嶽琳的臉色也僵了起來,再掛不上笑容。

    她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與周景玉在餐桌上聊,周景玉難得回來一趟,如果讓他就這樣離開,等他下次回來,又不知要拖到什麽時候。

    “這……”她還想挽留,周景玉卻已轉身,走兩步後,又想起還有一件事未說,又停步,對他們說道:“我已經找到合適的住所,就不再叨擾你們,過幾天我會回來一趟收拾東西,搬出去住。”

    話說得異常疏離淡漠,且不是征求意見,而是告知。

    任憑周家逸在飯桌前氣得跳腳,周景玉卻一如往常,心中生不起半點波瀾,隻邁著步子越走越遠。

    周家逸的小兒子周景希因為知道周景玉昨天晚上回國,給自己定了三個鬧鍾。早上強忍賴床的衝動興衝衝從床上爬起來,但到餐廳以後,還是沒能見著周景玉,隻看到氣得跳腳的周家逸和一旁不停勸慰的嶽琳。

    周景希沒見到周景玉,忙問:“我哥呢?”

    這句話無疑是火上澆油,周家逸怒氣衝衝,大兒子不聽話,小兒子正好撞在槍口上,他拿捏不住大兒子,此時便隻能拿小兒子發脾氣,他怒道:“你哥,你哥!你看他從國外回來,前前後後總共搭理過你幾次?他都不將你看做弟弟,你還一心念著他做什麽?你是不是傻?”

    又看周景希衣服穿得亂七八糟,褲子上幾個大洞,氣不過,又罵:“你看你這吊兒郎當的樣子,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成天就知道吃喝玩樂,但凡你爭氣點,我哪裏需要受他那些閑氣!”

    周景希莫名其妙被一頓罵,他轉頭對準平時將他寵上天的嶽琳,手指著周家逸小聲問:“……這個,早上起床是不是吃錯藥了啊?”

    他沒心沒肺得很。嶽琳被他給逗得,又想笑,又要強忍住不能笑。

    嶽琳輕拍下他的肩膀,眼神示意他別再頑皮。周景玉十八歲被老爺子送去法國,十年沒有回來,嶽琳與其他所有人皆以為老爺子已經徹底放棄周景玉,抱著這樣的態度,周景玉去法國的這十年,嶽琳一門心思阻止周家逸再和周景玉有任何關聯。但沒想到,十年後,老爺子病重垂危,一聲不吭地,又重新將周景玉接了回來,還把偌大的家業全部交到周景玉手上,打了大家個措手不及。

    現在讓周景希多和周景玉接觸,倒也不是什麽壞事。

    嶽琳朝著周景希招手,周景希從嶽琳肚子裏麵出來,母子連心,秒懂她什麽意思,湊過耳去,周家逸的眼皮子底下,嶽琳在周景希耳邊悄聲說:“你哥剛剛才走,他陪你爺爺吃早飯去了。”

    周景希頓時大失所望。他是不可能追去爺爺那去的,就算是最敬愛的哥哥也不行。他從小調皮搗蛋誰也不怕,但卻打心底裏敬畏他爺爺,隻要有爺爺在的地方,他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嶽琳:“你哥剛才還說,已經找到住的地方,過幾天就要搬走。”

    那怎麽能行?

    他哥好不容易才答應回來和他們一起住!他忙得很,總是到處飛來飛去,從去年到現在,住在這裏的時間用一隻手都能數得出來,這還沒幾天呢,怎麽就又要搬走了?

    周景希頓時著急,問他媽:“啊?我哥以後不和我們一起住了?為什麽啊??”

    她這個傻兒子,連這都看不出來。

    為什麽?

    同沒有任何感情的一家人同住一個屋簷下,能好受嗎?

    周景玉不好受,她同樣也不好受,巴不得周景玉快點從這個地方搬出去。

    況且,她是外人,她可以不爭,但她兒子姓周,也是周東海的孫子,憑什麽所有都給周景玉,她兒子卻什麽都得不到,周家的家產,必須有她兒子周景希的一份!

    全家隻有她這個傻兒子,絲毫不關心遺產,不通人情世故,一心隻有他哥!

    他畢竟還小,這些事,唯有再等幾年,他才能懂。

    心中雖彎彎繞繞無數,但在周景希麵前,她從來都是最好的母親。她一臉無奈,佯作關心地歎息道:“我怎麽知道,大概是住不習慣吧。至於他今後要住去哪裏,我這個後媽,也不好多管他。你是他弟弟,他在這個家隻和你最親近,不然你去問問?以免他住去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我們這兒也不好向你爺爺交代啊!”

    此時聽了全程的周家逸,怒道:“交代?要什麽交代?他就算死在外麵,也與我們無關!”

    周景希覺得周家逸今天像是脫了韁的野馬,逮誰都要抬起蹄子踹幾腳,十分不可理喻,扯扯他媽的衣袖,埋頭,放低聲音道:“……媽,你管管他!”

    又用手指了指樓上:“我先上去了啊!”

    說完,就要往樓上跑。

    周家逸因他這一舉動,感到十分不滿,轉頭向嶽琳,非常不能理解,氣憤不已指著樓上:“怎麽回事?這一個兩個的,都不吃飯就跑?怎麽,光看一眼還能飽了?”

    ……

    療養院離老宅開車要二十來分鍾,周景玉走進周東海的病房時,護工正在給周東海喂食。

    周東海出生貧寒,年輕時給人洗過碗,路上擺過攤,做過碼頭的搬運工,白手起家,一手締造出為常人津津樂道的商業神話。他的一生極富傳奇,曾經他做事雷厲風行,殺伐果斷,呼風喚雨。

    就是這樣一個人,年邁之後,連想自己拿勺子吃飯都萬分艱難。

    不論貧窮還是富裕,時間對於任何一個人,都很公平。

    周景玉走過去,接過了護工手上的碗和勺。

    “來了啊?”

    周東海見是他,露出了笑容。

    他今年85歲,臉上已經滿是褶皺,躺在病床上近一年時間,肌肉大麵積萎縮,病床下他的身子,又瘦又弱。

    有時候周景玉來的時候他正在睡覺,周景玉總是忍不住要拿手指去探探他的鼻息,就怕他悄無聲息的去了。

    周東海很敏銳,為了不讓周東海看出他此刻對他身體的擔憂,他嘴角輕勾,“嗯”了一聲。

    接著便伸手,喂周東海吃飯。

    隻要他人在陵城,便經常會來看周東海,時間不定,有時候是早上,有時候中午,有時候下午,甚至是深夜。

    周東海知道這麽多孩子裏,他最孝順。而他,也恰是最擔心他。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周東海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可活,臨死前,他希望能看到他最疼愛的孫子,能有一個屬於他自己的家,娶妻生子,幸福美滿。

    “上次爺爺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周東海開口問道。

    隻有在周東海麵前,周景玉才會表露出些許情緒。

    他知道,如果他說不的話,周東海一定會非常失望,但他目前,的確對結婚生子未曾抱有任何想法。

    於是在周東海談及這個話題時,周景玉便閉嘴不言,既不答應,也不拒絕。

    周景玉三歲,他的母親死後,周東海便將周景玉親自養在身邊,對他的了如指掌。看他這悶葫蘆一般模樣,便知道這是在對他無聲的抗議。

    但周東海能走到今天,他有他的固執。

    周東海沒那麽容易放棄,又說道:“昨天我已經把你的微信給到那小姑娘手上,那小姑娘今年二十四,我見過,不僅知書達理,樣貌上也是不差,與你很配。你都二十八歲,過兩年就三十,是該到了成家的時候。況且我還聽說了,人家小姑娘也是法國留學,和你同一個大學畢業,與你真是有緣。總之,你的微信我給到人家手上,人家加你,你別拒絕,和她聊一聊。多聊聊,說不定就聊出感情來了呢?”

    “爺爺到現在,就這一個願望還沒完成,你就當是為了幫我達成願望,看著辦吧。”

    周東海話都說成這樣了,周景玉還能怎麽辦?

    隻能點頭應允:“……嗯。”

    在病房沒待多久,周東海現在很容易累,每天醒著的時間少,睡覺的時間長,吃過早飯,他又該休息了。而周景玉,則是到了要去上班的時間。

    臨走前,周景玉對周東海說道:“爺爺,過幾天,我會搬去別的地方去住。”

    依然是住址的事。

    他常年住在法國,去年周東海病重才被忽然召回陵城。周東海一生傳奇,年輕時候霸道□□,但臨了老了,卻希望看到一大家子人母慈子孝,子孫和睦。周景玉原本可以不住在那裏與人周璿,但爺爺的一點小小的心願,他理所應當為他完成。

    隻不過,也隻能做到這裏了。從今年開始,他的工作及生活重心就會從法國全部轉移至國內,屆時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陵城,再與周家那一家子住在一起,不合適。

    周東海雙眼本已合上,聞言,又睜了開來。

    他已不複往日清明的眼睛望向周景玉,許久,才一聲歎息。

    “好,你想住在哪兒,你自己看著辦吧。”

    去公司的路上,不斷回想起近一年發生的種種和周東海剛才說過的那些話,在平時,周景玉是不會去花時間去回憶過去的人,他一向隻朝前看,向著目標前行。

    周景玉信守承諾,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憶及周東海說的加微信的事,他當即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從早上到現在,除了接聽兩個越洋電話,他的手機還沒有打開過。

    點開微信,通訊錄的頭上,的確出現了加好友的紅點。

    隻不過,數字卻並不是1,而是2。

    這代表了在他昨天晚上睡覺到現在這段期間,同時有兩個人加他。

    為什麽會有兩個?

    爺爺不是隻說了一個?

    周景玉當然不會拿這個問題去專程問周東海,說不定周東海就是同時給了兩個人,卻隻記得和他說其中一個,而忘記說另一個。

    畢竟他迫切想讓他結婚,同時給他介紹兩個對象也不稀奇。

    這兩個人,一個是用貓咪作為頭像,一個是自拍照,周景玉對於女性的美醜,沒有什麽概念,在他眼裏,無非是順不順眼。

    他對異性並不感冒,但他在法國的時候養過一隻貓,那隻貓曾經陪伴他度過很長一段漫長而又孤獨的歲月。

    直覺讓他先點開了那個貓咪頭像。

    貓咪頭像的好友申請,寫了兩個字“師哥~”。

    周東海說的那個女孩,應該就是她了。

    師哥可以理解,周東海說,她與他一個大學,不同屆,喊他一聲師哥,也無可厚非。

    隻是那波浪線,卻讓周景玉心中生出一絲異樣,感覺很是別扭。

    為什麽要這樣說話?他不能理解。

    周景玉抗拒以相親為目的添加任何異性作為好友,但他已經答應周東海。

    他應該信守承諾。

    手在拒絕鍵上停頓片刻,最終,他點下了確定。

    至於另一個申請,他看也沒看,便直接拒了。

    畢竟,他隻答應周東海,加一個好友。

    是他說的那一個,不算違背承諾。

    作者有話說:

    趕在12點前更新了,嗯,依然是日更,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