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捉蟲)
作者:發達的淚腺      更新:2022-07-15 20:10      字數:2953
  第77章 (捉蟲)

    六月初五,風光無限,天氣甚好。

    成元帝大清早攜京中百官啟程,一路馬快加鞭,來到了青雲觀。

    陸宴坐在馬上,對著暮山遠眺,綠油油的山草無窮無盡,偶有一兩隻白兔穿梭在楊柳之間,一切生意盎然,與他夢境中的一切,一般無二。

    山雀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眾人紛紛下馬。

    青雲觀的大門一關,周圍陷入了一片寂靜,帝王一聲令下,幾個內侍幫著布陣,葛天師用左手捋著胡須,緩緩走到大殿中央。

    就在這時,鄭京兆捂住了胸口,直愣愣地栽倒下去,呼吸一聲比一聲弱,整張臉被憋的青紫,似是要停止呼吸……四周霎時慌成一片。

    陸宴眸光一滯。

    這兩日鄭京兆的飲食他都派人注意過,並無異樣,若還在此時發病,隻能說明,鄭大人確實有心疾。

    陸宴將目光移到葛天師身上。

    果不其然,葛天師推開麵前的一個內侍,徑直走到鄭京兆麵前蹲下,對著鄭大人的胸口便開始摁壓,隨即又是貼唇吹氣,半晌後,鄭京兆緩緩睜開了眼。

    四周官員,皆是目瞪口呆。

    喧嘩過後,葛天師瞧了一眼更漏,隨即盤腿而坐,閉上眼睛,嘴裏默默念著些什麽。

    陸宴不耐地用食指敲了敲桌案。

    要開始了。

    半晌過後,成元帝道:“不知天師看出什麽來了?”

    “貧道不敢言。”

    成元帝道:“你但說無妨。”

    葛天師皺眉搖了搖頭,歎口氣道:“慶元十七年,晉國將有四場大劫。”周圍傳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有人嗤笑、有人質疑、有人倒吸了一口寒氣。

    陸宴抬頭,與周述安四目相對,隨後環顧四周,看到了六皇子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些他前世不曾注意到的,現在看來倒是愈發清晰了。

    天色漸漸,山雨欲來,葛天師起了身子,抖了抖道袍,雙手舉高,逐字逐句道:“慶元十七年六月,長安城會爆發一場瘟疫。”

    聲音又拔了一個高度,喊道:“七月!黃河沿岸會發生一場水災,這次洪災不比以往,一旦發生,會維持數年。”

    “然到了九月……”

    葛天師話還沒說完,洪禦史拍案而起,大聲嗤笑,“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說,九月蜀地還有還一場地動!”

    此話一出,葛天師的眼睛明顯閃過一次慌張,神神叨叨的步伐都不由來了一個踉蹌,“你、你如何知曉!”

    成元帝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沉下麵容,凜聲道:“洪禦史,你怎麽還測上國運了?”

    洪禦史出列,躬身道:“回稟陛下,微臣一介文臣,自是不敢置喙國運之事,但此人!臣敢斷定,他不過是個不入流的江湖騙子罷了!”

    成元帝的抖了抖眉梢,道:“此話怎樣?”

    “微臣昨日於卯時歸家,一進門,家中小兒嘴裏便嘟囔著這位葛天師方才所測的‘國運’,臣大驚,家中幼子不過七歲,哪能說出這樣不成體統的話來,便立馬派人去查,想堵住這流言,可流言就如瘟疫,一傳十,十傳百,根本防不住,眼下長安城內,想必是都知曉了。”

    百官交頭接耳,連連點頭,附議,似是有許多人都聽聞了此事。

    成元帝大力拍打桌案,怒道:“那為何不早說!”

    “此事蹊蹺,且尚未查明,微臣本想在調查之後,於明日早朝稟於陛下……”

    成元帝緩緩道:“朕問你,這流言最初是從何處傳出來的?”

    洪禦史道:“臣隻知道,南門的赤地壇新來了一位姓朱的道士,流言便是從此傳出來的……其餘的,還尚未調查清楚。”

    聞言,葛天師連連後退,嘴裏喃喃道:“這不可能,這絕無可能。”

    “陛下!”葛天師顫聲道:“貧道方才所言,皆是上天的意思,句句屬實!”

    “夠了!”成元帝對著周述安道:“此人妖言惑眾、故弄玄虛,即刻將他關入大理寺獄,施以絞刑!”

    一聽“絞刑”二字,葛天師“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陛下饒命!陛下!貧道絕無半句虛言,陛下不信頻道之言,大可等上一等,若是六月京城並無瘟疫蔓延,陛下便是將貧道淩遲處死,貧道也絕無二話。”

    洪禦史笑道:“即便是京中真來了天災,那也是赤地壇中的朱道士測出來的,於你有何幹!”

    周述安給身邊的楚一使了個眼色。

    楚上前一步,將葛天師摁倒在地,葛天師拚命掙紮,楚一隻好用了力氣。

    大殿之上,傳來了一道骨頭錯位的滲人聲響,葛天師不斷哀嚎。

    六皇子的臉色鐵青,握緊了雙拳,

    父皇本就多疑,橫生了這事,葛天師根本無法再取得帝王信任,可偏偏母後說過,此人是他能否登上大寶的關鍵。

    無奈之下,六皇子隻好給李棣傳了紙條。

    李棣從內侍手裏接過,用袖擺擋住,緩緩展開,他深吸一口氣,起身上前,“啟稟陛下,微臣以為,此人身上疑點重重,還應細細盤問一番才是,畢竟……他方才還施以法術,救了鄭大人一命。”

    這下,眾人又將目光轉移道鄭京兆身上。

    鄭京兆祖祖輩輩都是京城人,又是成元帝一手提拔上來的,為官多年,清廉正派,斷不會與這些歪門邪道之人相互勾結。

    “就是!”葛天師睚眥目裂,咬牙道:“你們若是不信,那敢不敢把那朱天師叫來貧道對質!”

    陸宴目光一暗。此人,決不能給他再開口說話的機會。

    反複思忖後,陸宴也起身出列,盯著葛天師的眼睛道:“我隻問一句,那些預言,可是你今日擺陣所測出來的?”他特意將今日二字咬的重了些。

    葛天師抖著下唇都:“自然。”

    “確定?”

    “貧道確定!”葛天師吞咽了一下,道:“方才的預言,皆是仙人貼著我耳邊說的!”

    陸宴點了點頭,隨後對成元帝道:“啟稟陛下,倘若這些預言皆會成真,臣以為,那位赤地壇朱道士的道行顯然要比這位高深些,畢竟這預言,也得分個先來後到。”

    洪禦史不屑道:“依臣看,他就是個無恥之徒,將旁人的預言拿過來據為己有!”

    葛天師一急,連忙反駁道:“你才是無恥之徒!什麽朱道士!什麽赤地壇!全是胡扯!這些預言我早在年初之時便測出來了!”

    陸宴麵目肅然,道:“我再三問你,那些預言是否為你今日所測,你是如何作答的?”

    葛天師話中的矛盾,在場之人皆能聽出來。

    成元帝眼睛微眯,一時間恨透了這些魑魅魍魎,對著周述安道:“還等什麽,給朕壓下去!”

    李棣握拳,還欲再言,卻感覺有人輕點了他的肩膀。

    他知道,六皇子這是叫他不必再插手了。

    蠢成這樣,被人幾句話就下了套,確實沒有再扶持的必要了。

    ——

    今日之事很快傳進了宮中,許皇後對著六皇子大發雷霆,摔了一地的茶碗,顫著手指道:“你為何,為何不保下葛運!”

    六皇子起身道:“母後怕是夢魘了!今日那情形,兒子怎麽保!青雲觀內,眾人群起而攻之,左一句,右一句,除了洪禦史是東宮的人,其餘皆是陛下信臣!兒子再多說一個字!就等於告訴世人,這葛天師是兒子找來的!”

    許皇後雙手揉著太陽穴,低聲喃喃,“可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六皇子一笑,“我瞧著,母後八成是被這人給騙了!”

    “你知道什麽!”許皇後道:“阿娘的探子自去年遇見他,便發現此人神的厲害,不但醫術高超,能測天下事、甚至還能製‘地雷’,燁兒,那‘地雷’威力甚大,一經燃爆,可至上百人重傷,還有……”

    “夠了!”六皇子坐到許皇後身邊,“兒子知道,母後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可是母後,他若真是有這得天下的本事,為何要來幫我!”

    許皇後道:“葛運若是進不了宮,那你便要無休止地同東宮對峙下去,你父皇……”

    六皇子低聲道:“母親耐心等待便是,等瘟疫出現,何愁扳不倒東宮?你我皆知,這瘟疫……”本就不是天災。

    ——

    彼時天色已暗,皓月當空,周圍灰蒙蒙的雲,好似荒煙,瞧著不免有些淒楚。

    陸宴回府後,坐在榻上,燃了燈,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