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身段
作者:發達的淚腺      更新:2022-07-15 20:10      字數:3316
  第21章 身段

    陸宴暗訪揚州的日子很快便定下來了,就在冬月二十四。

    沈甄直到上了馬車都不敢相信,他居然要帶著自己去揚州。

    揚州,揚州,她很快就能見到泓兒了。

    馬車搖搖晃晃地朝南開,半個時辰後,就來到了城門口。

    沈甄瞧了一眼外麵,有些不大好的回憶,又出現在她的麵前。

    這是安化門,也就是那日夜裏,被他逮住的地方。

    回頭想想,她之所以到現在還很怕他,跟那日是脫不開關係的。他從風雪裏朝她走來的樣子,就像是陰府的使者。

    沈甄盯著他手上的通關令和偽造的戶籍若有所思。

    不禁感歎道:同樣是偽造文書,但人家是替聖人辦事,真是比不得。

    陸宴瞥了一眼沈甄,伸手便捏了下她的臉,“我這是公務,你那是潛逃。”就她這點心思,跟用紙寫出來貼在自個兒臉上,真是無甚區別。

    被他逮個正著,沈甄連忙斂了目光,若無其事地揉了揉自己的臉。

    由於這次出京陸宴並沒有用鎮國公府世子的身份,所以他們隻能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待放行,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陸宴才將戶籍遞了出去。

    戶籍上明晃晃地寫著一排大字——荊州嘉應縣衛家長子——衛晛。

    聖人出手,這假戶籍自然是和真的無甚區別,且不說字體大小,用紙用墨,都與戶部的範本一致,便是連衛晛這個人,都是真是存在的。

    不大一會兒,就聽外麵的官兵就厲聲喊道:“放行。”

    出城之後,沈甄便掀起了馬車的帳紗,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出長安。

    馬車一路向東行,外麵的山水也漸漸變了景色,多了山川,多了湖泊,就連空氣都變得新鮮了。

    陸宴睨著就差把頭都伸出去的沈甄,抽了抽嘴角,並無管她。她才十六,應是第一次出京,好奇些,也是正常的。

    然而對陸宴來說,外麵就是飛過一隻鳳凰,也無甚吸引力。

    他捏了捏眉心,閉上眼睛,休憩了一會兒。

    到了傍晚,楊宗掀起了簾子,道:“主子,這走官道著實是遠了些,屬下以為,一會兒到了綦江河畔,抄近路走即可。”

    陸宴思忖片刻,隨後否決道:“近兩年朝廷也不安生,咱們就這十來號人,萬一遇上了草寇隻怕會耽誤更久。暫且還是走官路,等過了洛陽,換水路便是。”

    繼續進行著。

    太陽落山的時候,他們剛好行至密林深處,因為附近也沒有個茶寮落腳,陸宴便命人就地休息。

    眼下到底是冬日,夜風甚是寒涼,沈甄手裏明明捧著兩個手爐,仍是時不時就要打個寒顫。

    陸宴側頭看她,怕她路上再病了,便把身上的大氅脫下,蓋在了她的身上。

    沈甄美眸瞪圓,攥著大氅的毛領,“大人……”

    還未說完,她的喉嚨就被陸宴用兩根手指輕輕捏住了。

    他的力道不輕不重,就這麽一下又一下地揉撚著,大有懲罰的意味。

    “昨夜我同你說的,這麽快,就記不得了?”陸宴低聲道。

    沈甄被他危險又上揚的尾音,震的瞬間恢複了記憶。

    他說:出了長安,便再也不許喚他大人。

    陸宴繼續揉捏著眼前雪白纖細的脖頸,“喚我什麽。”

    這時候若是脫下沈甄腳上的鞋襪,便會發現,她那十根瑩白如玉的腳趾,已經緊張地全部蜷起來了。

    她的麵頰緋紅,朱唇間亦有千金重。

    可在他沉甸甸的目光的壓迫下,隻能順著他喊了一聲,“爺。”這樣的稱呼,簡直是把沈甄的嗓子襯的更嗲了。

    陸宴又道,“這回記得了?”

    沈甄極小聲地嗡嗡一句,“妾知道了。”

    是了,因著荊州衛家衛晛本身已經娶妻生子,沈甄又不會方言。

    她這次的身份,就成了“衛晛”在長安剛買到手的嬌妾。

    夜色漸濃,沈甄靠在一旁慢慢睡去。

    陸宴卻回憶起了聖人同他說的話,長歎一口氣。

    說實在的,此番來揚州,真不算個好差事。

    有些事還得從一年前說起。

    自去年一月起,揚州附近就出現了大量的流民,不隻是流民,還有層出不窮的草寇。皇帝起了疑心,便派了些探子前往揚州。

    起初,這些探子還能傳些有用的情報回來,但到了後來,就成了清一色的誇讚之詞。

    可對不上的稅收,和日益增加的流民、草寇,無疑都說明了,揚州真的出了問題。

    聖人的最後一個密探,於上個月,死於瘦西湖中。

    密探臨死之前,隻傳回了一句話——如今的揚州城,不論是刺史,還是縣衙,甚至包括設在丹陽的總督府,無一人清白,無一人可信。

    揚州城官官相護,強刮民脂民膏,百姓可謂是苦不堪言。可真正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大量的真金白銀,卻不在這些官吏手中。

    沒有證據,便根本無法得知銀錢到底流向了何處。

    搜刮一城之財富,還是如此富庶的揚州,那可絕不是個小數目。

    這樣一筆下落不明的財富,確實可以讓聖人如坐針氈了。

    陸宴眉宇微蹙,輕輕地轉著手上的扳指,隨後從一個匣字裏,拽出了一份地圖。

    他看了良久,越看越覺得這地圖熟悉,似見過一般。

    他下意識地將兩處連成一起看,心裏莫名一沉。

    這揚州,距離由雲陽侯修建,後來坍塌的城西渠,是不是太近了些?

    ……

    天色很快就從墨藍變成了淺藍,借著微弱的日光,一行人又開始趕路。

    馬不停蹄,終於在十日後,抵達了揚州羅成。

    揚州的天,涳涳蒙蒙,像剛下過一場雨一般。

    揚州的羅成坐落在蜀崗之南,是在濱江平原上另建立的新城。這裏由於河運發達,百姓也較多。街道寬敞整齊,各類鋪麵林立,商業極度繁榮。

    至少看起來的確如此。

    剛下了船,沈甄仍是暈暈乎乎的,走路深一腳淺一腳,遠遠一看,還以為這姑娘吃了酒。

    連吐了一夜,她的身子早已脫了水。可謂是身輕如蝶,風一吹便會飛。

    見她如此,陸宴隻能就近選下一家客棧入住。

    進門之前,他攬住沈甄的腰身,皺著眉頭,沉聲在她耳邊囑咐道:“忍忍。”

    沈甄知道這人潔癖成疾,她若真的敢吐他身上,怕是立馬就會被他丟棄。

    她雙手捂住嘴,淚眼汪汪,真真是好難受。

    好難受。

    陸宴摟著戴著帷帽的沈甄,進了一家名為“桃源”的客棧。他剛跨進門檻,坐在杌子上繡帕子的女子,就不由看的癡了。

    一根長線,頓在空中。

    嘴唇微張,針也落在了地上。

    不得不說,陸宴的體力好的出奇,一連折騰了多日,他的姿容依然是分毫未改。

    他身著繪金紋的曳地白色長袍,戴玄金冠,白玉簪,整個人清雋瀟灑,楚楚謖謖。叫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見了此等郎君,無疑是將她一把推入了無邊無際的情網之中。

    那女子的眼神,瞬間變得搖颺無主。

    還是陸宴走到她眼前兒,她才堪堪回過神來。

    這時,女子身邊一位看樣子四十左右的婦人緩緩起身道:“公子可是來住店的?”

    陸宴道:“這兒還餘幾間房?”細聽,還有一股荊州的口音。

    掌櫃回:“公子要幾間,二樓現在整個兒空著呢!可住三十多個人。”

    陸宴點了點頭,回頭喚了一聲楊宗,道:“今日就宿在這了。”

    說罷,陸宴身後的十幾個隨從便也陸陸續續地走了進來,大包小裹,箱匣無數,光瞧著材質,就知道裏邊放著不是俗物。

    這男人,絕對是一等一的富人。

    算完賬,陸宴還故意多付了些錢,盡顯慷慨之意。

    若是說一張俊美無雙的臉能讓人動心,那再加上這樣不俗的氣勢和財力,便足矣叫人傾心。

    一陣恍惚過後,那年輕女子才注意到他身邊還有個戴著帷帽的姑娘。

    目光緩緩向下,他的手,就放在女子的腰上。

    這會兒沈甄實在是忍不住了,便用力抻了抻他的袖子。

    陸宴會意,也著實是怕她真吐出來,顧不得其他,連忙帶她上了二樓。

    待眾人散去,女子拉著婦人的手問,“娘,你說他們是什麽人?”

    掌櫃的撇撇嘴,“看這架勢,聽他們的口音,倒不像是揚州的。”

    年輕女子朝樓上比劃了一下,輕聲道:“方才那位,應該是他的夫人吧。”

    婦人的冷哼一聲道:“揚州是什麽地方?那樣的姑娘,你娘我沒見過一千,也見過八百了,能在這青天白日下,恍若無骨地栽在男人身上的,能是什麽好東西?瞧她那楊柳腰就知道,定然不是妻,八成是個妾。”

    女子用手托著腮,“可我瞧著那女子氣度不凡,手生的都那樣白皙好看。”

    婦人推了一下她的太陽穴,“我難不成是給你生黑了?方才那郎君才多瞧了你一眼,那狐媚子就連忙去拽他的袖子,能有什麽不凡的!等明兒你見了她的臉就會知道,娘不會看錯。”

    這世道的男人大多都是如此,家裏放個賢惠的,門當戶對的,身邊還得放個狐媚的,可心的。

    這些狐媚子,大多都長得妖裏妖氣,身段是誘人些,卻登不了大雅之堂。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方便閱讀,在這裏提示一下。

    陸宴的化名:衛晛,晛通(現)

    女主的化名:秦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