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懟人

  　　蘇麻喇姑是個妙人, 她也不說多餘的，隻拉著凝意的手不停的搓，過了會兒才滿意的收了手。

  　　凝意瞥著自個兒手心。

  　　喲！還真紅了呀。

  　　她演的愈發認真了, 就差在眼角掛上兩滴淚珠控訴劉佳氏臉皮厚, 導致她打了兩巴掌手掌心都扇紅了, 她的手心可委屈了呢！

  　　張起麟端了把椅子給蘇麻喇姑坐下，後者慈祥的說道：“我不過是來瞧上一瞧, 既然事情已經有了定論，那我就先回宮了。”

  　　“蘇麻喇奶奶。”三福晉忙扶著她, 輕聲道：“劉佳氏生的是五弟庶長子，宮裏宜妃娘娘很是看重她。您若是不在, 我和四弟妹是小輩，要真是處置不當, 豈非讓額娘和德妃娘娘在宮裏難做？”

  　　蘇麻喇姑埋怨的瞪了她一眼，活像個小孩子的甩開三福晉的手。

  　　但她沒再提要回宮, 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椅子上。

  　　凝意感歎三福晉變臉之快。

  　　三福晉肘了肘她：“有蘇麻喇奶奶在, 劉佳氏是翻不出天的。”

  　　說著，隻見三福晉翻著凝意的手腕似笑非笑：“還真紅了呀！可想而知某些人的臉皮有多厚。害死的是一條人命, 卻權當沒這回事，準備窩在屋裏做縮頭烏龜呢！”

  　　劉佳氏捂著帕子小聲啜泣。

  　　一旁弘昇已經被乳娘哄得停了哭聲，窩在乳娘懷中沉沉睡去。

  　　院中一行人沒將聲音放大，免得又將弘昇吵醒。

  　　“說說, 怎麽回事啊。”蘇麻喇姑說話語氣一如既往慢悠悠的，臉上始終帶著平和的神色，旁人瞧見絕對以為是個和藹可親的老人家。

  　　劉佳氏哭聲一梗, 支支吾吾的說：“妾身也不知怎麽回事, 妾身更不知福晉已有了身孕。前些時日福晉一直在宮裏陪著太後娘娘, 三日前才回府。按照福晉定的規矩，今兒是大家來請安的日子。妾身早早就來了……”

  　　“抱著大阿哥的嗎？”蘇麻喇姑一針見血。

  　　劉佳氏咬唇，怯生生的：“是，妾身是抱著大阿哥來請安的。可福晉也是大阿哥的嫡額娘啊，妾身該抱著來的。”

  　　“哦。”又是一聲拖長了語調的“哦”。

  　　蘇麻喇姑定神，“那五福晉又是怎麽摔倒的？”

  　　“妾身真的不知道啊！”劉佳氏哭起來，“宜妃娘娘想讓福晉早日懷上身孕，妾身想著弘昇必定是……”

  　　“你晚上來請安時穿的也是這雙鞋子？”蘇麻喇姑輕聲打斷她的話。

  　　傍晚下過一場下雨，但劉佳氏的鞋子卻跟新的一樣。

  　　劉佳氏眸中閃過驚慌。

  　　凝意眯眼，勾了勾藏在身後的手指。

  　　青鳳悄無聲息的走過來。

  　　“你可記得劉佳氏今兒穿的是哪雙鞋子？”凝意問。

  　　青鳳立刻道，“奴婢記得。”

  　　“那雙鞋子有何不同？”

  　　青鳳眼神低落，“那鞋子倒是沒什麽不同，但做鞋麵的料子是過年時太後賞給福晉的。福晉本打算留著給以後的小阿哥小格格們做些好的。可不知怎的，劉佳氏知道後去主子爺麵前哭鬧，道福晉厚此薄彼，明明大阿哥已經出生，可福晉卻沒將料子拿出來。”

  　　後頭的事，便說得通了。

  　　五福晉不樂意與劉佳氏多說，就拿出一部分送過去。

  　　可料子沒用在弘昇身上，反倒用在了劉佳氏身上。

  　　“以前她可穿過？”凝意挑眉。

  　　青鳳沉思後搖搖頭，“不曾。主子爺知道這事兒，若是被主子爺瞧見，劉佳氏也會吃掛落的。”

  　　凝意蹙著秀眉，“今兒的衝突也是因鞋子而起？”

  　　“正是。”青鳳將晚間發生的事兒附在凝意和三福晉耳邊說了個通透。

  　　二人均是沉默。

  　　緊接著，三福晉提著裙擺上前，一腳踢在了劉佳氏身上。

  　　劉佳氏痛呼，蜷縮著：“三福晉……”

  　　“呀！”蘇麻喇姑驚訝，“這是怎麽了？”

  　　“蘇麻喇奶奶。”三福晉指著劉佳氏狠狠道：“若是在我府上，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就該亂棍打死！青鸞，你和青鳳帶人去劉佳氏屋裏將那雙鞋子找出來！”

  　　劉佳氏眼中一慌，“三福晉這是要做什麽？”

  　　“你最好閉嘴呢。”凝意眼神銳利，“不然……我可不知我要是動手會做出什麽事兒。”

  　　劉佳氏還真嚇到了。

  　　蘇麻喇姑若有所思的看著凝意，柔聲道：“四福晉懷著身子呢，得小心些。二位福晉別站著了，快坐在一旁說話吧。”

  　　“是。”三福晉嫌棄的抖了抖鞋子，“真是晦氣，平白無故沾了一腳的髒水。”

  　　劉佳氏麵色突變，羞憤至極。

  　　凝意忍住笑意。

  　　“主子。”孫嬤嬤低聲道：“五福晉已經服了藥，張太醫在外間伺候。”

  　　“恩。”凝意偏頭，支著手肘撐住下巴，“錦媛身子好多了，有周大夫照顧無大礙。讓張太醫在府上留一晚，明兒再回府吧。”

  　　孫嬤嬤應聲，“是，奴婢會帶話給張太醫的。”

  　　“咦？”旁邊，蘇麻喇姑看到那雙被找來的鞋子好奇的探身過去：“這鞋麵上的緞子好像是年前科爾沁給太後進貢的啊。怎麽回事啊？我記得當時太後隻賞了五福晉和幾位公主，怎的被人拿來做鞋麵了呢。”

  　　大不敬！

  　　劉佳氏驚懼難忍，這一定帽子要是扣下來，她這條命都保不住！

  　　她忙跪地，脊背顫抖：“妾身不知，妾身真的不知是貢品啊！妾身還以為不過是尋常緞子……”

  　　“尋常緞子你還費盡心思從五弟妹手中拿到呢？”凝意偏頭，清麗的聲音落下。

  　　劉佳氏臉色愈發蒼白，身子搖搖欲墜。

  　　緊接著竟是頭一歪伏在地上暈了過去。

  　　凝意：“……這麽容易暈的？”

  　　青鸞咬牙，“是慣用的手段了。”

  　　三福晉正打算讓人潑醒，卻被蘇麻喇姑搶了先：“那就用水潑醒吧，隻潑臉，別潑身子哦。方才聽說四福晉帶了個太醫來，不知可否給這位格格把把脈？”

  　　凝意微愣。

  　　孫嬤嬤反應速度極快，心中已有了計較：“奴婢這就去請張太醫。”

  　　張太醫來的很快，等人端著水過來時他已經在替劉佳氏把脈。

  　　隻見他那兩縷胡子微微抖動，不敢信的再次把脈，確定無誤後才道：“格格已有了身孕，一月有餘。”

  　　三福晉猛的起身，不可置信的瞪著暈過去的劉佳氏，嗓音顫抖：“……當真？”

  　　“微臣行醫數十年，喜脈是不會把錯的。”

  　　三福晉鬆了神經，頹然的坐回椅子，她偏頭看向凝意，“你……”

  　　還能怎麽辦！此事隻能等五爺回來才能解決了。

  　　五福晉沒了孩子，劉佳氏卻被查了出來。

  　　三福晉還有一點煩躁，“張太醫，那她胎像如何？”

  　　“無大礙。”

  　　有了這三個字，三福晉放下了心。

  　　沒孩子還好說，要是因著她方才那一腳把孩子給踢沒了，五爺必定會去找三爺要一個說法……

  　　凝意摩挲著指尖，若有所思：“青鸞，這幾日你家福晉吃相如何？”

  　　“福晉……”青鸞欲言又止。

  　　“說！”凝意蹙眉，不耐。

  　　“福晉的確吃的不多還伴隨嘔吐。”青鸞雙腿一軟跪了下去，“奴婢方才在想福晉這樣的症狀已有兩三日了，這幾日福晉又喜歡早晚在府中走走，被旁人瞧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難辦了。

  　　蘇麻喇姑拍了拍凝意的胳膊，“今日就先到這裏吧。二位福晉出來久了定然是累的，不如先回去吧？”

  　　“那您呢？”三福晉忙問道。

  　　蘇麻喇姑笑盈盈的看著凝意，“不知能否去四福晉府上叨擾一晚？”

  　　凝意驚了下，“就盼著您來呢，別說一日，多住上十天半個月都不打緊的。”

  　　有了準話，眾人將劉佳氏抬回了屋裏，由府上大夫照顧著。

  　　離開前，凝意和三福晉去看了五福晉，五福晉喝了藥就睡下了。

  　　“府上已經讓人送了信去給主子爺。”青鳳送幾位主兒出府，“今日多謝二位福晉來瞧咱們福晉。”

  　　“五弟妹這些時日身子必定會虛弱，你們好生照顧著。”三福晉歎了口氣，“今日之事誰都不想的。但那位既有了身孕，不管她再有錯也得等五弟回來。”

  　　“是，奴婢們會好好照顧福晉。”青鳳微頓，略有些為難：“可宮中若是著人來傳福晉……”

  　　“今兒蘇麻喇奶奶來過了，便表明了太後關心此事。”凝意的視線落在門口那輛熟悉的馬車上，她的聲音不由自主上揚，“你們無需懼怕。”

  　　青鳳稍稍放心，“是，奴婢知曉了。”

  　　眾人已經到了滿口，三福晉也瞧見了馬車，她就算再疲累也忍不住打趣：“喲！這是四弟來接你回府啦？四弟當真疼愛四弟妹啊。”

  　　四爺聽到聲音下了馬車，“三嫂。”

  　　三福晉看著他，“怎的來了也不進去？”

  　　“五弟不在府上，我進去不合適。”四爺淡淡道。

  　　三福晉點頭，朝他們揮揮手：“那我先回去了。”

  　　等三福晉走後，四爺走到蘇麻喇姑身邊恭敬道：“今日多謝蘇麻喇奶奶幫忙。”

  　　“四阿哥難得請我幫一次忙，我自然得來的。”蘇麻喇姑和藹的看著四阿哥，“太後娘娘也關心此事呢。”

  　　說著，她樂嗬嗬的看著凝意，“隻不知四阿哥這次是關心五阿哥家的事兒，還是關心四福晉啊。”

  　　四爺：“……”

  　　這是個送命題。

  　　他有且隻能有一個答案，便是關心凝意。

  　　若是前頭，指不定有人以為他立身不正呢！

  　　四爺僵硬的扯了下唇角，“蘇麻喇奶奶，府中一切都備好了，您就在府中歇息。”

  　　凝意將自己的馬車讓給了蘇麻喇姑，然後上了四爺的馬車。

  　　一到自個兒的地盤，凝意便敲了敲酸痛的肩膀和漲疼的小腿，“爺怎麽來啦？”

  　　“方才不是知道了？”四爺冷淡反問，見凝意敲背的手頗為費力，他蹙眉：“敲得難看。”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伸手幫著敲了敲凝意的背。

  　　凝意哭笑不得，“爺，您若是說話好聽些，妾身保證日後事事都不與你抬杠。”

  　　四爺明擺著不信，神色有些欠揍，“這事怎麽解決？”

  　　聞言，凝意身子一軟，四爺拿了個靠枕墊在她腰後：“難啊！”

  　　難？四爺挑眉！他都去請了蘇麻喇奶奶來鎮場子，竟然還解決不了？

  　　那劉佳氏不就是一個格格麽，難不成還敢在幾個福晉和蘇麻喇奶奶麵前放肆？

  　　“五弟妹身邊的人已經送了信去給五爺。”凝意被敲的舒服，眯著眼睛像極了一隻曬太陽後懶洋洋的小貓咪，“蘇麻喇奶奶來的也很巧，畢竟是宮裏來的，還是稟明了皇瑪嬤的，那便是代表了皇瑪嬤的意思。宜妃再想替劉佳氏出頭都得看皇瑪嬤樂不樂意。她肯定也不想因一個格格得罪皇瑪嬤，最後落得裏外不是人。”

  　　“那畢竟是宜妃的親孫。”四爺提醒道。

  　　“這是自然。”凝意讚同，“宜妃娘娘抬著劉佳氏就是為了給五弟妹施壓，想要五弟妹將全副心力放在五弟身上。可她……未必真將五弟妹的生死放在心上。於她而言，五弟妹出了事她可以給五弟找一個家世更好的福晉。妾身今兒說的難是難在，劉佳氏有孕了！”

  　　敲著腰背的手停了停。

  　　四爺顯然也沒料到事情發展竟是如此。

  　　一時間，他也說不出旁的話來。

  　　偏偏，凝意撇了撇唇懨懨的道：“三嫂不知劉佳氏有孕踢了她一腳。”

  　　四爺眉心一跳，緊緊鎖住凝意的臉，“你做了什麽？”

  　　凝意默默伸出手，攤開手心，“妾身打了她兩巴掌。”

  　　四爺一言難盡的看著她的手心，“……手疼麽？”

  　　“妾身……恩？”凝意下意識挑眉，“不，不疼啊！”

  　　“打就打了。”四爺不甚在意，收回手坐回原位，“劉佳氏就算懷著身孕也無法抹去她的罪過。五弟府上出了這麽大的事，他估計得提前回京了。”

  　　凝意偏頭看過去，“爺的意思是會替妾身擋著五爺？”

  　　四爺冷淡抬眉，“良心被狗吃了？”

  　　凝意沉著臉昂頭：“……”

  　　想刀人的眼神是藏都藏不住的。

  　　回到府上，凝意也折騰累了，跟在四爺身後進了正院。

  　　等四爺去屏風後沐浴，聽到水聲她才反應過來，“寒露，蘇麻喇奶奶那邊得照看好。”

  　　“主子放心，孫嬤嬤去打點的，眼下孫嬤嬤還在那邊沒回來呢。”

  　　孫嬤嬤是宮裏老人，她雖不曾伺候過蘇麻喇姑，但對她的喜好還算知道一些。

  　　有她在，凝意可以放心一些。

  　　府上熄了大半的燈籠，正院的蠟燭也一盞一盞熄滅，隻剩下廊簷下兩盞和院中幾盞。

  　　今兒輪到王以誠守夜，他打著哈欠裹緊了衣服輕聲罵道：“這鬼天氣，昨晚這麽穿還覺得熱，才過了一天就這麽冷。”

  　　“正常。”趙和元哈了口氣搓手，“都十月裏了，深秋過去便是初冬。北方的冬天本就比南方冷的快，按照節氣也該冷了。”

  　　王以誠含糊的唔了一聲，他樂嗬嗬的搭著趙和元的肩膀，衝著西跨院抬了抬下巴，“李主兒要是運氣好，指不定這一胎能在除夕前後到來呢。”

  　　趙和元肩膀一塌，還是給王以誠道了個謝，謝他的提醒，“這種事兒說不好。若真有福氣選在那日，這也是沒法子的。”

  　　說著，他招呼在小廚房門口打瞌睡的七寶去倒了兩壺熱茶，“再說了，這種事怎麽防都防不住的。眼下咱們正院最要緊的便是主子這一胎。隻要主子能平安生下小阿哥，其他的還怕什麽？”

  　　“有道理有道理。”王以誠笑著打哈哈，接了七寶的熱茶立刻喝了一碗。

  　　滿滿一碗熱茶落了肚，他滿足的眯著眼睛，腹中暖意傳遍雙手雙腳，王以誠壓了壓趙和元的肩，“說起這福氣，那還得說福晉。趙哥哥，咱們好歹也是一起在廊下守夜的緣分。不如你告訴我一下，這福晉到底是憑著什麽讓主子爺日日宿在正院？”

  　　王以誠邊說邊在回想。

  　　自從福晉過了生辰與主子爺同房後，主子爺還真沒再去其他主兒屋裏過夜。

  　　他愈發好奇了！

  　　畢竟福晉平日裏也沒些什麽奇怪的舉動能勾著主子爺的。

  　　一旁的趙和元無聲的笑了，指著牆角幾株杏樹道：“你知道那是什麽嗎？”

  　　王以誠當然知道，“福晉命人種下的杏樹，還特意挑的紅杏。”

  　　趙和元煞有介事，“一枝紅杏出牆來啊。”

  　　王以誠震驚的鬆開搭著趙和元的手還嫌不足，挪著屁股離趙和元遠了一些，“……你敢在這裏說這樣的話？”

  　　趙和元倒了杯茶，“若是其他主兒，主子爺說這麽一句話會如何？”

  　　“自是嚇得立刻自證清白了。”王以誠想也沒想就回答。

  　　“是啊。”趙和元眼含深色，“可唯有咱們主子敢在院裏種下這麽多的紅杏。”

  　　不費吹灰之力，將自個兒擇的幹幹淨淨，還借此機會諷刺了主子爺。

  　　王以誠若有所思。

  　　趙和元打量了他幾眼，見他還在沉思中便靠著牆壁閉上了眼睛。

  　　一夜無事，四爺一如既往起的早。

  　　他走出來時，凝意隻察覺抱著的胳膊沒了，不爽的撇嘴皺眉。

  　　四爺坐在床邊犯困，見她如此模樣順手塞了個枕頭過去。

  　　凝意習慣的抱住，將小臉埋在枕頭裏不再皺眉。

  　　“爺。”霜降打了簾子，伺候四爺穿好衣服：“早膳已經備下了。”

  　　“備的什麽？”四爺日常一問。

  　　霜降低頭給四爺扣著扣子，“主子昨天下午吩咐蘇安玟熬的羊肉湯，早膳備了羊雜湯和羊肉餃子以及羊肉高湯麵。”

  　　“恩。”四爺很滿意，“今日宮裏會來人，來早了就讓人等著！”

  　　“是。”霜降應下，等四爺出去用膳後端著臉盆去倒水。

  　　寒露打著哈欠從耳房出來，她眼下的青色很明顯。

  　　霜降嚇了一跳：“你昨兒做鬼去了？怎的沒什麽精神。”

  　　“昨晚做了噩夢，夢見我被人追殺，追了一路逃了一路，最後從懸崖上跳下去才驚醒。”寒露委屈極了，冷水洗麵後才勉強精神，“幸好今日輪到你早起，要不然我這副模樣去伺候主子爺定然犯錯。”

  　　霜降忍俊不禁，點著寒露的額頭叮囑：“昨晚鬧了這麽大一場，今日宮裏必定有動靜。主子爺方才提醒宮裏肯定會來人請福晉進宮。你快些醒醒神，免得跟著福晉進宮時失了分寸。”

  　　“好姐姐。”寒露拉住霜降的手，“多謝你提醒。”

  　　巳時一刻，宮裏來了人請凝意入宮。

  　　蘇麻喇姑正好也起床，剛在凝意這邊用完早膳，“這是太後身邊的老人了。”

  　　這是在給凝意提醒請她進宮的是太後，而不是旁的阿貓阿狗。

  　　凝意和蘇麻喇姑一起進的宮，蘇麻喇姑道她不再摻和此事，就沒隨著凝意去寧壽宮。

  　　“楊嬤嬤。”凝意看著前頭帶路的人，“皇瑪嬤昨兒睡得可好？”

  　　“太後娘娘年紀大了覺輕。”楊嬤嬤含笑道，“今兒天還沒亮，寧壽宮的門鎖剛撤，宜妃娘娘就來給太後請安。”

  　　凝意點頭，“嬤嬤在皇瑪嬤身邊伺候很多年了吧。”

  　　“是，奴婢是太後從科爾沁帶來的。”楊嬤嬤笑著在前頭帶路，“五公主一直在寧壽宮陪伴太後，四福晉不必擔心旁的。”

  　　言外之意，五公主已經試探過太後，昨兒凝意和三福晉去五爺府上發生的事兒太後定然不會怪罪。

  　　可讓凝意沒想到的是今兒寧壽宮的人很齊，宜妃在不奇怪，但榮妃和惠妃也早早就在。

  　　更令凝意想不到的是另一個人，還沒封皇貴妃……

  　　這一世可能沒機會封皇貴妃的佟佳氏。

  　　她的座位在惠妃之上，顯然雖未過冊封禮，但在後宮的位置依舊比惠妃等人來的高。

  　　在曆史上，佟佳氏二十九年入宮便封為妃，到三十九年冊封為貴妃，那時成了康熙後宮眾妃之首。

  　　但……這一世定然是會不同的。

  　　凝意趁無人注意時打量這位佟佳氏，眉眼清秀如小家碧玉，看上去就是很舒服的容貌。

  　　她眼中並無算計，陪著太後說話，時不時說上幾句也能逗笑太後。

  　　“孫媳給皇瑪嬤請安，給各位娘娘請安。”凝意跪下行禮。

  　　太後忙讓楊嬤嬤扶起來，“不用行禮不用行禮，快坐下。五丫頭，給你四嫂倒碗紅豆薏仁羹去。”

  　　“是。”五公主出了正殿。

  　　惠妃靠著椅背，聞言嬌笑：“太後當真疼惜四福晉。”

  　　“女兒家懷孕本就是在鬼門關走一遭。”太後歎氣，“你瞧小四媳婦兒身子這般瘦弱，要是不好好養著，等臨盆時是要吃苦頭啊。”

  　　“太後說笑了。”惠妃淺笑，“四阿哥如今這般疼惜四福晉，定然會將一切都安排妥當的。”

  　　“那就好那就好。”太後不以為然，笑嗬嗬的看著凝意，“好孩子，昨兒可嚇到了？”

  　　話題終究引到了五福晉小產的事情上。

  　　可太後問她是否被嚇到……

  　　凝意低頭，下了狠力掐了自己一把。

  　　嘶！真痛啊！不過，這痛意讓她紅了眼眶。

  　　再抬頭時，連安分喝茶的榮妃都頓了一下，忙端起茶杯裝喝茶掩蓋唇角的笑意。

  　　凝意怯怯道：“是嚇到了。不過孫媳倒是還好，五弟妹才是受苦的那個。孫媳去時隻瞧見丫鬟們往外端的血水，五弟妹屋裏的血腥味還沒散去。幸好有三嫂在，要是就孫媳一人，怕是還撐不住那場麵。後來，您讓蘇麻喇奶奶來，孫媳才算有了主心骨。”

  　　“哎喲！懷孕的人可不興哭的啊。”太後忙讓人給凝意遞了些甜點，“小廚房新做的紅豆核桃糕，你快嚐嚐。吃點甜的心情就好了。昨兒的事哀家聽說的時候也心疼壞了！小五媳婦兒盼了這麽長時間的孩子……那後來呢？”

  　　“後來……”凝意壓了壓眼角的淚意，“孫媳和三嫂從劉佳氏屋裏搜出了一雙鞋子，那鞋子的鞋麵用的緞子是您先前賞賜給五弟妹的。”

  　　太後疑惑，還是五公主端了紅豆薏仁羹給凝意後提醒她，她才想起來。

  　　“年前科爾沁給哀家送了些蒙古那邊的緞子，哀家覺得不錯就賞了小五媳婦兒一些。”

  　　宜妃在一旁聽著，臉色都繃不住了。

  　　她也心煩，也覺得可惜。

  　　好歹是福晉所懷嫡子，卻因著劉佳氏沒了……

  　　若劉佳氏沒孩子，那這筆賬她就會算的！

  　　可偏偏，劉佳氏在此時有了身孕。

  　　那無論如何，她都得暫時保下劉佳氏。

  　　“太後。”宜妃撫著心口哀歎，“他塔喇氏沒了孩子，可劉佳氏也懷著胤祺的孩子。此事……不妨等劉佳氏臨盆後……”

  　　“宜妃。”太後譴責的看著她，“就算不能處置她，那也要有懲罰的。”

  　　“是……”宜妃笑容僵了僵，“您說的是。可打不得罵不得，這也沒旁的懲罰了。”

  　　“怎會沒有？”佟佳氏挑眉，“對於一個做額娘的人來說，最大的懲罰莫過於不讓她撫養自己的親生兒子。”

  　　“你說的是？”宜妃心下煩躁，佟佳氏平日很少邁出宮殿，今兒不知是哪陣風將這位主兒吹到了寧壽宮。

  　　“劉佳氏既懷著身孕，自然不適合再撫養未滿周歲的弘昇。”佟佳氏嗓音平緩，不動聲色的說著事不關己的事情，“既如此，不如將弘昇從她屋裏挪出來。按理，等弘昇識字才從後院挪去前院，提前挪出來也無不可。”

  　　凝意：“……”

  　　挪的好像有點太提前了。

  　　她正暗暗打量佟佳氏。

  　　佟佳氏若有所察，眸色微轉，正巧捉住了凝意的眼神。

  　　她唇角壓了壓，“但五福晉剛沒了孩子，又是因著劉佳氏衝撞，讓她來撫育弘昇的確不妥。”

  　　宜妃：“是啊。胤祺不在府中，也不適合現在挪去前院。既如此，看來還是得……”

  　　“五阿哥不在，不還有宜妃姐姐嗎？”佟佳氏笑盈盈的看過來，“弘昇雖非嫡出，但也是姐姐親孫兒。若是由姐姐出麵將弘昇照拂於宮中，等五阿哥回來時再商議之後的事……豈非兩全其美？”

  　　凝意微微蹙了蹙眉又放開。

  　　佟佳氏到底是在幫五福晉還是在抬舉劉佳氏？

  　　弘昇一旦在宮裏養過，日後定然傳出他很受宜妃喜愛，這才在他六七個月時被接進了宮。

  　　宜妃也在疑惑。

  　　榮妃倒是比旁人更加淡定，隻輕輕瞥了佟佳氏一眼就自顧自喝茶，並不說話。

  　　凝意的視線落在繡著水仙的衣袖，針腳細密，仿佛一環扣一環，宮裏的娘娘每一句話都好似有深意，絕不能隻看表麵。

  　　她哪怕就七竅玲瓏心，也比不過這些人八百多個心眼子。

  　　“皇瑪嬤。”五公主給太後敲著腿，“孫女覺得不妥。”

  　　“哦？”太後低頭，“說說。”

  　　“弘昇年紀小，劉佳氏做的事情與他是無關的。”五公主看了佟佳氏一眼，“至於弘昇是養在宜妃娘娘宮裏還是在五嫂膝下，咱們不妨聽聽五嫂的意見？再者，要懲罰劉佳氏也未必隻這一個法子。”

  　　“還有旁的？”太後讓她繼續往下說。

  　　“她眼下是格格，但她在五哥府上住的地方早已超了一個格格該有的規製。不如由您下令將劉佳氏降為侍妾，再將她從原來的屋中挪出來。”

  　　太後認真思考。

  　　五公主繼續道：“五哥最尊敬您了，又是在您宮裏養過的。您說的話，他必定會聽的。宜妃娘娘是五哥的親額娘，可不管是五嫂的孩子還是劉佳氏的孩子，那都是娘娘親孫兒。”

  　　太後下意識點頭，“你說的有道理。那便按哀家的意思，讓劉佳氏從格格降為侍妾，再把她挪到符合侍妾的屋子裏去。”

  　　此事還是楊嬤嬤親自去辦的。

  　　凝意留在寧壽宮用午膳，但她先去阿哥所找了六福晉。

  　　出了寧壽宮的門，佟佳氏頓了頓腳步：“聽說四福晉昨晚在五福晉院裏很是威風？”

  　　凝意腳步微頓，她自問與佟佳氏並無幹係，也從無衝突：“娘娘抬舉了。”

  　　“本宮倒很喜歡你和三福晉的性格。”佟佳氏站在攆轎前，“換成本宮，說不定先斬後奏呢！”

  　　凝意愈發不解，看著佟佳氏的攆轎消失這才回神。

  　　“四嫂。”五公主跑著追了出來，“你要去見六嫂嗎？帶我一起去呀。”

  　　“好呀。”凝意本也就是無聊去找六福晉探探她和六爺的情況，五公主跟著去自無不可。

  　　但她今兒是真的忙。

  　　才踏出幾步，就聽得身後傳來宜妃和惠妃的說話聲：“四福晉留步。”

  　　凝意低頭翻了個白眼，轉身時笑意盈盈，“眾位娘娘安好。”

  　　“本宮好不好可全看四福晉了。”宜妃嗤笑，沒在太後跟前她也不裝了，“昨兒你和三福晉打了劉佳氏？她再犯錯，也該是他塔喇氏來教訓！二位福晉的手未免伸的太長了。”

  　　“四福晉與四阿哥是一起的，自然夫唱婦隨。”惠妃勾著眼尾哂笑，“四阿哥那手也伸的長，得了原本不屬於他的東西。”

  　　凝意挑眉，眯了眯眼，“就算不是四爺，好像這東西也輪不到大爺吧。”

  　　惠妃明顯說的就是四爺監國一事。

  　　惠妃唇角笑容凝住，“這張嘴當真是厲害的緊啊，本宮自愧不如。”

  　　“娘娘既然道自愧不如，那不妨咱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宜妃娘娘想與妾身說的是五福晉和劉佳氏的事兒，這算家事。可惠妃娘娘說的是國事，國事妾身可不敢沾染的。”

  　　說著，凝意朝前走了兩步，眼神落在惠妃璀璨的玉珠上，“讓四爺監國的人是皇阿瑪，娘娘若有法子，自然不會在這裏攔著妾身說些陰陽怪氣的話。您不過是覺著四爺越過了太子大爺和三爺留在京城……不對吧。”

  　　凝意頓了頓，“或許娘娘還對皇阿瑪安排大爺去兵部而不滿？”

  　　“伶牙俐齒！”惠妃急的臉色漲紅，“你在汙蔑本宮！”

  　　“娘娘若說妾身是汙蔑，那就是汙蔑吧。”凝意撫著耳垂輕笑，退後一步與五公主並肩，“總歸您可以等皇阿瑪回來了去告狀的，若皇阿瑪覺得妾身有錯，自然會懲罰。二位娘娘若是無事，我們便去探望六福晉了。”

  　　“放肆，太放肆了！”惠妃扶著攆轎恨恨道：“你看她那副小人得誌的模樣……”

  　　“什麽小人得誌？”宜妃譏笑，“四福晉自然是可以這麽說的。姐姐莫要忘了，她的夫君如今是監國的。”

  　　“那等皇上回來……”

  　　“皇上回來，德妃也回來了。”宜妃慵懶的靠在攆轎裏，“她就是四阿哥的福晉，又是德妃的兒媳，如今她腹中懷著的很可能就是四阿哥第一個兒子。即便姐姐去皇上麵前告狀，德妃定會護著烏拉那拉氏，德妃護著，皇上也就會護著。”

  　　惠妃臉色徹底難看。

  　　她抿唇，“真的沒法子了？她昨兒在五阿哥府上可威風極了！你素來都捧著劉佳氏與他塔喇氏對著幹……你能忍下這口氣？”

  　　宜妃垂眸看著護甲，“姐姐何必關心阿哥們府上的事？”

  　　“哪是本宮要關心。太後明擺著要護著他塔喇氏，劉佳氏再厲害也終究比不上的。”惠妃轉頭看向宜妃，“你怎麽想的？”

  　　“那也挺好。”宜妃輕笑，笑容不達眼底：“咱們在宮裏這麽多年，姐姐真以為昨晚的事情是那麽巧的嗎？”

  　　惠妃眉心微跳，“你說劉佳氏是故意的？那你今兒還願意護著她？”

  　　聞言，宜妃斂去眸中輕蔑，裝著苦笑：“我還能如何？他塔喇氏已經小產，可劉佳氏還懷著，若不護著她，那便是連著沒了兩個！”

  　　惠妃頓了頓：“……你也不容易。”

  　　宜妃：“……”

  　　她是挺不容易的，竟然在這種時候還在這裏聽惠妃廢話！

  　　作者有話說：

  　　寫著寫著這一章就快破萬啦！可惜要到十一點了，終究沒破萬。9200字的大肥章更新哦。

  　　520的好日子，各位寶看完更新早些睡哦，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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