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鹹魚釋然
作者:
三日成晶 更新:2022-07-15 13:44 字數:8278
第77章 鹹魚釋然
在開始決定跑路的那一刻,陸孟突然間心胸一片開闊。
可去他大爺的男主角和劇情吧!
她要遊出這片池塘,去江河湖海裏麵!
陸孟甚至有點理解原女主角幾次跑路原因,這誰能受得了啊?
陸孟確實是對烏麟軒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感覺,和他來來回回拉扯了這麽長時間這麽多次,兩個人又是夫妻關係,他們可以說是在這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就算是養條狗這麽長時間,也不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
整整一年多了,在這個土匪窩子裏麵看到烏麟軒的那一刻,陸孟的歡喜和安心絲毫不作假。
但是狗他就是狗,無論是什麽品種想讓它變成人都有些困難。
而且這一點點感情,對陸孟真的什麽都不算。
陸孟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和烏麟軒是一模一樣的人。
烏麟軒為了他的皇位為了他的權勢,他會豁出性命去爭取,去機關算盡所有人。
而陸孟為了她的榮華和安逸的生活,也是寸步不讓,絕不能有人侵犯她的樂土。
他們都是不會為了感情去舍棄理想的人。
陸孟想要的安逸,所有人都不能夠破壞,就算這個人是烏麟軒也不行。
在陸孟意識到他不能帶給自己想要的東西的那一刻,烏麟軒在她這裏就徹底沒有了讓她留戀的東西。
她並沒有愛烏麟軒不可自拔,她隻是基於烏麟軒能夠提供給她榮華富貴的基礎之上,對烏麟軒有了些許依賴和依戀的感情。
她選擇烏麟軒,又何嚐不是一種“無可選擇”?
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比得過烏麟軒,因為烏麟軒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但是陸孟管他是什麽主角,他不能讓自己幸福快樂,他在陸孟這裏就屁也不是。
陸孟一直都很清楚烏麟軒是個什麽東西,所以今天知道一切都是他策劃的,陸孟情緒起伏比較劇烈的也就那麽一段時間而已。
她很快就想清楚了,烏麟軒所做的這一切,基於他這個人,站在他的角度上來說,沒有什麽不對勁的。
他本身就是一個藐視人命的,生在這個世界當中的皇子,他天生就習慣別人對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烏麟軒能夠說出“那些死士訓練出來就是為了為我而死”這種話,陸孟也知道烏麟軒說的不是空話。那些死士,可不就是為了為他而死而存在嗎?
在烏麟軒的心目當中,他的命和別人的命重量是不一樣的。
而在陸孟的心目當中,所有人的命都是一樣的珍貴。
烏麟軒天生習慣俯視一切,他覺得自己能夠掌控的事情,根本也不需要跟任何人去商量,所以他才不會把自己的計劃透露給陸孟。
他不信任陸孟,也根本不需要相信她,相信一個需要他保護的人。
這就是烏麟軒。
一個被皇權熏染著長大,將來還要禦極天下的皇帝。
陸孟從來沒有一刻覺得這個世界如此真實。
烏麟軒會是一個好皇帝,因為他“知人善用”,他知道那些土匪頭子一定會把女眷試圖帶進山中,所以在最一開始就給陸孟安排了兩個女死士。
如果那兩個女死士死在了山門口,就算是土匪把屍體給處理掉了,也絕對不可能把死人的痕跡處理的多麽細致,絲毫不被肉眼發現。
那這個山寨可不就是會在短短一兩日之內被攻破嗎?
好生聰明。
多智近妖。
也當真好冷血呀。
陸孟被烏麟軒抱在懷裏,聽著他胡言亂語地道歉,聽著他的自省,真切地感受著他因為後怕和激動而顫抖的身體。
他或許對自己是有感情的,但他的喜歡,陸孟可要不起。
陸孟沒有在激烈地掙紮,試圖把他推開,或者是試圖跟他吵架。
沒有什麽好吵的了。
真正分手的情侶是不會吵架的。
在你想要把自己的思想灌輸給另一個人的時候,你才會跟他發生爭執讓他認同你。
而當你知道他沒有辦法和你的思想統一,就沒有人再去做徒勞的事。
陸孟突然間的安靜,讓烏麟軒以為這件事情終於有所緩和了。
獨龍看到抱在一起的兩個人,默默地退了出去。
這樣也好。
獨龍想,如果二小姐行事過於激烈,死扛到底的話,連獨龍也沒有辦法揣測烏麟軒會不會翻臉。他如果真的翻臉,不顧忌感情,想要拿捏一個女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烏麟軒從來就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他手下根本沒有任何人敢惹他,招惹他的人哪有一個好下場?
皇城當中的那些皇子長大需要幾十年,烏麟軒隻用短短一年的時間讓他們非死即殘。
這樣一個男人,你是不能跟他正麵對抗的。
而且在獨龍的視角看來,哪怕獨龍能夠為陸孟而死,獨龍也覺得,建安王對建安王妃的忍讓,是這世界上大多數的男子都做不到的。
沒有男人會讓自己的女人扇他的巴掌,尤其是烏麟軒這種身份。
獨龍把房門關上了,陸孟在烏麟軒的懷中放軟了身體,等到烏麟軒反反複複說那些話已經說累的時候。
陸孟才說:“我知道了。王爺把我放開吧,外麵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烏麟軒因為情緒實在是太激動了,後怕自己算錯了這一局,又因為知道他的王妃對他動了真心,喜不自勝。
他被這兩種錯亂的情緒衝擊著內心,根本就沒有感覺出,陸孟的情緒不對。
外麵確實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烏麟軒放開了陸孟,把自己臉上的眼淚抹去。
然後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對陸孟說:“你是要留在這裏等著我,還是跟我一起去外麵看一看?”
陸孟也整理了一下自己,把頭頂上的絹花摘下來扔在了地上。
陸孟的長發散了下來,烏麟軒伸手穿過她的頭發,腳踩在了絹花之上。
烏麟軒伸手摸了摸陸孟的臉,對她說:“跟我一起出來看吧。”
陸孟沒有拒絕烏麟軒拉著她的手,陸孟仔細感受了一下,她牽著烏麟軒的時候,依舊有種很安心的感覺。
因為隻要烏麟軒這個人在的地方,確確實實不用操心任何的事情。
一旦牽涉到自己的領地被不安和動蕩所侵蝕,陸孟已經非常幹脆利落地把她的感情剝離掉了。
她又重新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她心裏並沒有什麽濃重的被背叛的感覺。
烏麟軒根本也沒有背叛她,就隻是不信任她而已。
所以陸孟現在是一種又有一些無奈,又有一種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感覺。
她主動牽著烏麟軒的手,和烏麟軒一起從屋子裏麵出去。
要跑路的話也不能一衝動就跑了,陸孟向來都是很理智的,她必須琢磨一個萬全之策。
得比今天這粗製濫造的謀略還要萬全,否則她又怎麽可能從烏麟軒的手中跑出去?
陸孟一向十分擅長在各種各樣的情況之下讓自己過得舒服。
所以她看上去像是真的三言兩語就已經原諒了烏麟軒的隱瞞,和所謂的策略。
烏麟軒特別激動,他攥著陸孟的手,帶她從裏間走到了外間。
那個土匪頭子就橫在外間的地上,他的手腕血肉模糊穿著一隻箭,但是他的胸口還有起伏。
烏麟軒把手中的長刀調轉方向,刀柄對著陸孟:“你要是想殺他,現在可以動手。”
陸孟確實是無數次在腦中幻想著要殺掉這個土匪頭子,但是這一刻刀柄放在她的麵前,陸孟卻搖了搖頭。
“或者你不想親自動手,他怎麽冒犯了你我來替你討回來。”
“是砍掉他的雙手還是雙足,或者是將他開膛破肚五馬分屍。”
陸孟還是搖了搖頭,烏麟軒看著陸孟問陸孟:“不敢動手?還是不敢看?”
陸孟又搖了搖頭說:“我不會動手也不會看,並非是我對他有什麽心軟,而是我不想在往後的很多年裏,都想起他這張醜陋的臉。”
陸孟想得很清楚,她沒有必要用這種慘烈的方式,加深自己對土匪頭子的印象。
她非常平靜地對烏麟軒說:“我隻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從生來到現在踩死的螞蟻都是有數的。我從來沒有殺過人,王爺如果不想讓我往後的幾十年,午夜夢回都是這張臉,就不要在我的麵前動手。”
烏麟軒表情一怔,而後很快轉了一下刀,垂下了刀刃。
他抿了抿唇拉著陸孟繼續往外走,出了門口之後對獨龍說:“把裏麵那個人弄醒,交給風馳鎮的鎮長。”
獨龍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陸孟,和陸孟跟烏麟軒牽在一起的手,轉身要進屋,陸孟卻突然間鬆開了烏麟軒的手抓住了獨龍。
“你和咱們的人都沒事吧?”陸孟上上下下掃視著獨龍,對他說:“你那天可真把我嚇死了,該昏過去不昏過去硬撐著幹什麽?要是被人把眼睛給弄瞎了,你以後可怎麽辦呀。”
獨龍腳步一頓,表情微微變化了一下,嘴角抽動了片刻。
接著他直接跪地,跪在了陸孟的麵前,沉聲對陸孟說:“二小姐救命之恩,獨龍永誌不忘。”
陸孟連忙扶他:“快起來,別說這種話。”
“其他的人也受的是輕傷,都沒什麽事。”獨龍看了一眼烏麟軒說:“王爺安排的人很快就去救我們了。”
陸孟點了點頭,這才放獨龍進門。
她重新轉過頭跟在烏麟軒身後,烏麟軒對她伸出手,陸孟又把自己的手放上去跟他交握在一起。
至少現在,這一刻跟他在一起是安全的。
然後陸孟跟他走到了村子前麵的地方,在那一片空地上麵看到了成山堆積的屍體。
都是那些土匪的屍體,但是陸孟這一次沒有感覺到作嘔,而是感覺心中一片暢快。
這些畜生果然都死了,他們都應該死。
“那些女人們呢?”烏麟軒知道陸孟想什麽,攥緊了陸孟的手說:“那些女人們帶著我們的人去開水上閘門了,官兵馬上就要來了。”
烏麟軒拉著陸孟,帶陸孟去看許許多多的人正在搬動火油,朝著堆積在村子房子周圍的柴火上麵澆。
陸孟看著火把四處跳動,屍體橫躺豎臥,林海因為夜風傳來了沙沙的聲音,這是遲到的正義。
雖遲但到。
他們連受審的資格都沒有,這樣簡單粗暴地殺死燒死,才是最大快人心的。
陸孟閉上了眼睛嗅著空氣當中火油交織著血腥的味道,她會把這一天晚上記得清清楚楚。
很快水下閘門打開,官兵們全部湧入。鎮長帶著的人衝到了這村子裏麵之後,在站在一旁,手拉著手的女人的人群當中尋找自己的女兒。
他的女兒就站在女人的最前麵,就是那個最開始去陸孟的屋子裏麵,給陸孟添水的女人。
她的眼睛在這樣的夜色當中,更是顯得像星辰一樣明亮,那其中映著跳動的火把的光亮,熠熠生輝。
風馳鎮的鎮長是一個已經頭發花白的老者,他今年已經年逾五十了,他的女兒被土匪擄進山裏麵已經快要十年,這十年以來他想盡各種辦法,甚至不惜假意和匪徒聯合,也沒能把自己的女兒給換回來。
今天他終於見到了自己闊別將近十年的女兒,父女兩個隔著一段距離對視,久久沒人上前,沒人說話,也沒人動。
最後還是那個被割掉舌頭的女人,突然間張開了嘴——從嗓子裏麵發出了一聲嘶啞怪異的叫聲,然後猛地朝著父親撲了過去,撲進了她父親的懷裏。
她在父親懷中,又變成了昔年貪玩跑去隔壁城鎮市集,在回家的途中被抓走的少女。
陸孟深深吸了口氣,熱淚盈眶,眼前一陣陣模糊。
其他的那些女眷都戒備地站在一個角落,手牽著手。上山來的這些官兵,還有這些營救她們的人,沒有一個是她們的親人。
並不是所有人都那麽幸運,能有一個鎮長的父親,這麽多年都沒有放棄過救自己的女兒。
然後又恰巧遇到了一個烏麟軒。
烏麟軒見到自己的王妃哭了,想要給她擦一擦眼淚,但是他身上和袖口上麵全是血汙,是遭遇了無數場截殺,又在林海當中對上猛獸造成的。
最後烏麟軒實在是找不到一塊幹淨的地方,就掀開自己衣服的下擺扯下來一塊中衣的布料。
然後用手一點一點地疊好,湊到了陸孟的唇邊沾掉了她即將滑入嘴裏的眼淚。
他不想讓她品嚐到生離死別的苦鹹滋味。他發誓永遠也不會讓她品嚐到這種滋味。
陸孟看向烏麟軒,由衷地對他說:“幸虧你來得快,你竟然能從林海當中出來,我聽聞沒有人能從那裏出來,一定很難吧。”
“這些女人的命都是你救的。”陸孟對烏麟軒說:“你是一個天生的領導者。”
無論他們之間因為信任造成的隔閡多嚴重,陸孟不得不承認的是,如果烏麟軒沒有及時趕到的話,她們這些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陸孟並不擅長陰謀詭計,也不擅長做什麽救世之主。
救人還得是烏麟軒來,隻有絕對冷靜絕對藐視人命的人,才能夠用最小的利益去換取最大的利益。
陸孟依舊是烏麟軒的事業粉,哪怕她正在謀劃著,也必須要離開他。
但烏麟軒在謀略之上的優秀,在他的成長和身份背景之下,是根本無可指摘的。
“不,這些女人是你救的。”烏麟軒說:“雖然我們來得及時,但是如果沒有你事先給他們大部分人都喝了麻汁,我們需要苦戰。”
“我帶進林海的人足以剿滅這個村落,但是從林海摸出來的不足小半。”烏麟軒說:“沒有你和她們聯合在一起,又在關鍵的時候全部都躲開,她們不可能全部獲救。”
很顯然一旦出了什麽事情,這些女子不光是擋箭牌也是人質。
今天晚上的事情,是天時地利,還有無數個巧合組成在一起,才能成功。
甚至沒有那一場喧鬧的婚禮,烏麟軒也沒有這麽快就從林海當中摸上來。
他們兩個人的努力都不可磨滅,這種默契像他們之間從未曾共振過的感情一樣,總是陰差陽錯,卻又總是能夠相合。
烏麟軒半抱著陸孟,接過了下屬遞過來的火把,他們準備將這個村子和這些屍體,全部都付之一炬。
烏麟軒再次把火把遞到了陸孟的手中,對她說:“你想親手結束這一切嗎?”
陸孟這一次點了點頭接過了火把,她把火把扔在了那堆屍體上麵。
火把沾到了火油,有風吹著,轉眼之間便是火光四起。
陸孟盯著這些火,盯到眼球有點酸痛。
她在非常認真地思考著,關於到底怎麽樣能從烏大狗手裏跑出去的問題。
對象是一個滿肚子魚子心腸,黑到找不到一塊紅的早古鬼畜文男主角,到底怎麽能成功分手上岸,在線等挺急的!
她要是跑的話首先得弄到錢,沒有錢在外麵那就是受罪啊。
不光要有錢還需要有人保護,可是現在陸孟能信的人有誰呢。
陸孟抱著自己的手臂,在火光當中伸出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稍加思索……
問腦中的係統:“失憶的劇情到底什麽時候來呀?要怎麽才能讓男主角失憶呢?”
“我拿一個花瓶把大狗的腦袋打出血了,這樣他會失憶嗎?”
電視劇裏好像都是這麽演的。
係統:“……你把他的腦袋打破了他失不失憶我不知道,但你可能會因為失心瘋被鎖起來!”
烏麟軒看著陸孟點著了火之後,就對著那一群燒著的屍體發呆。
火光映在她的臉上,讓烏麟軒錯覺這一刻他們特別特別遠,遠到他伸手都碰不到他的王妃。
烏麟軒慌張地伸出手抓住陸孟,將她從身後擁進懷中。
雖然他已經知道了他的王妃並不是蓄意勾引,可是在親口聽到他的王妃說那些話的瞬間,烏麟軒是真的沒有辦法冷靜思考的。
他短短五天經曆了十餘場截殺,還要分出精神遠程操控皇城當中的人鬥。他在林海之中,看著自己帶去的人死於野獸之口,他們曆經千辛萬苦終於爬上來,烏麟軒幾乎就隻剩下了殺戮的本能。
他之前在屋子裏和自己的王妃吵起來的那個時候,其實他根本就是下意識地在吵,下意識地占據主動位置對她發起攻擊,下意識地去先發製人。
那個時候他根本沒法思考,後怕和各種各樣的情緒將他淹沒,他沒有辦法去冷靜。
但是知道他的王妃對他動心的這件事,像潮水一樣蓋過了他所有的情緒。
現在烏麟軒總算是能夠冷靜下來一些,他也徹底明白,他的王妃絕不可能喜歡那個什麽狗屁的申清曦。
“下山的路已經開了,車馬全都等在外麵了,我們離開這吧?”烏麟軒問。
陸孟恍然回神,她想了想自己眼前,能夠利用的就是獨龍。
或許月回也可以利用一下,還有那兩個女死士。
辛雅,宮裏麵的那位向雲鶴,長孫纖雲夫婦,還有岑溪世……
陸孟這麽一想,發現她能用到的人還真的不少。
不知不覺的她已經累積了這麽多的人脈,跟原身相比,她手上的籌碼,應該夠他在烏大狗失憶的情況之下,那五年當中壘出她再也不用靠著別人而活的高台。
可憐陸孟一根兒鹹魚,現在竟然要自己往自己身上撒鹽了。
這個操蛋的世界!
“走吧,”陸孟攏了攏自己身上烏麟軒給她披上的披風,對烏麟軒說:“我這些天可真是遭了死罪了,這裏邊的吃得難吃到讓人想吐……我得趕快進城中好好的吃一頓……”
烏麟軒跟在她的身後輕笑出聲,看了那麽多的屍體還想著吃,果然是他的王妃。
他永遠隻有在他的王妃的身邊,才能夠感覺到片刻輕鬆,真實。仿佛這個世界無論發生了什麽,吃喝永遠最大。
她還是能夠無論在什麽樣的情況下,都能將他輕而易舉地拉進煙火人間。
烏麟軒的人也都跟在烏麟軒的身後準備離開,為首的正是月回。
剩下的燒屍體還是燒房屋的,就要交給官兵了。今夜的風稍稍起了點但是不大,不過在火徹底落下之前,也需要用人看著,不要燒到底下的林海。
兩個人帶著一群人,正朝著水閘方向走的時候,突然間前方的路被那一群女人給攔住了。
帶頭攔路的正是之前才跟自己父親團聚的,風馳鎮鎮長的女兒。
她出身大戶人家,性格非常的堅毅,縱使落進了匪窩這麽多年,也從來沒有放棄向往自由,也沒有放棄自己心中的良善。
這些女人隱隱都是以她為首的,很顯然現在仍是。
陸孟上前了兩步,正要問她“有什麽事”,結果她突然帶頭跪在了地上。
用那種陸孟這麽長時間都沒有學會的,端端正正的淑女之禮,五體投地地給陸孟行了個禮。
陸孟下意識地回頭看向了烏麟軒,想要躲開,因為陸孟覺得這個禮,應該是行給烏麟軒的。
但是烏麟軒從身後扶住了陸孟的肩膀,把陸孟肩扳直,在陸孟的耳邊說:“這禮是你應該受的,站好吧。”
陸孟舍命換來的東西,烏麟軒扶好了她之後就後退躲開了。
然後這個女子身後所有的女人,全都模仿著這個女子對著陸孟五體投地地叩拜。
陸孟突然間又熱淚盈眶,她想到這些女子們雖然站在淤泥之中,卻心中向往著陽光,向往著自由,也肯將跌入淤泥的人托出去。她們都是非常真實鮮活的人,她們的血是熱的,比今夜焚燒那群匪徒屍身的大火還要熱。
“大家快起來……”陸孟的聲音有些哽咽:“你們這是…做什麽,快點起來快點起來!”
她們都不會說話,說不出感激的話。
但是她們都明白,如果這山寨之中就隻有她們而已,沒有建安王妃,她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夠結束這一場曠日持久的噩夢。
她們不是建安王妃親手所救,但是今天這山中來的每一個人,都是為建安王妃而來。建安王妃之前為了她們,也放棄了獨自跑出去的可能,哪怕計劃失敗,她們依舊記她不棄的恩情。
無論陸孟怎麽說,她們都保持著這個姿勢,久久地叩拜著陸孟。
就連哭過一場顯得神情特別狼狽地風馳鎮鎮長,也都遠遠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一臉的欣慰笑意,並沒有上前阻止。
知恩圖報明事理,這才是他一直想要救回來的孩子。
他的孩子隻是離家了,並沒有在折磨當中死去。
陸孟本來不想哭的,不想把場麵搞得這麽狼狽,她不習慣煽情。
但是最後這些人從地上起來之後,都湊到陸孟的身邊將她圍住了。
然後陸孟就又被迫哭了一場。
她和這些女子們一起,將這些日子的驚慌和驚心動魄,全都從眼淚衝刷出身體,將所有的晦暗留在這個山上,幹幹淨淨地下山去。
然後陸孟又意識到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這些女子都是從土匪窩子裏麵出來的,後續安置很是問題。
風馳鎮鎮長的女兒倒還好說,頂多是以後出嫁有一些困難。
但是這些被割掉了舌頭的女子,很難有什麽好的歸宿,就算是回到家裏也是會被家人所厭棄,被街裏街坊嘲笑的那種。
所以陸孟不得不暫時從想要逃跑這件事情分出一點精神,跟她們告別過後從水閘門出去,下山的途中,陸孟趴在烏麟軒的被上,小聲問烏麟軒:“那些女子怎麽辦呀?”
烏麟軒腳步微微頓了一下,而後輕聲說:“回家的,家裏肯接納的就放她們回家,家裏不肯接納的,我會留下一部分人接她們送去學醫,做醫女。而後可以分配到各個戰場之上,做軍醫。”
“這件事情我已經跟風馳鎮的鎮長說過了,你放心吧,她們既然從那個地方逃出來了,就再也不會跌入淤泥之中。”
陸孟心髒緊縮了一下,然後摟緊了烏麟軒的脖子。
“謝謝。”陸孟是替那些女子說的。
戰場之上軍醫的地位是很高的,如果沒有人安排,平平常常的民間醫師就算是醫術通天,也是絕對做不了軍醫的。
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歸宿,也是最合理的歸宿。
做過了醫女之後,救助過將士,她們那些汙濁的過去就會被洗得幹幹淨淨。
說不定還能在戰場之上尋到自己的良人。
烏麟軒其實根本就不用管這種事情,但是他這個安排很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別管他本身是一個怎樣的狗人,但他在某些方麵確實閃閃發光。
當然陸孟也知道,烏麟軒會替匪窩裏麵出來的女子深思熟慮,安置她們的去處,是為了安陸孟的心。
陸孟釋然了,決定不因為那點稀薄的,不足掛齒的所謂情愛,怨恨烏麟軒。
他這種人,根本就不會,也不應該被什麽男女情愛所累。
陸孟突然對烏麟軒說:“你把我放下吧,你的身上都是傷,肩膀這裏已經流血了,後背也是,我衣服都被染紅了。”
陸孟歎息一聲,輕輕捏了捏烏麟軒的後頸,已經發現他身上到處都是傷,走動間又重新被扯動的流血了,可他堅持要背著她。
陸孟又說了一遍:“你把我放下吧,我自己可以走。”
你沒必要背著我了,把我給放下,我們就都能輕裝簡行,走向自己想要的那條路。
陸孟在烏麟軒的背上對著獨龍打了個手勢。
這手勢是獨龍他們剛到陸孟身邊的時候,他們之間訓練過的,簡單的手勢對話。
這個手勢的意思是——晚上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