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壓一壓她的氣焰

  　　林如海把瑛玉抱到了碧濤院，說在這裏小住幾天，她的奶娘，還有伺候的人手都跟著過來了。

  　　為此伍嬤嬤高度緊張，心裏暗暗叫苦。

  　　老太太讓他們在太太的人手接近的時候都要提著心，結果老爺這回可好，直接把大小姐帶到了碧濤院裏。

  　　這要是太太這邊的人想要對她動手，不是羊入虎口嗎？

  　　林如海不知道伍嬤嬤心裏的腹誹，在林如海看來，隻是小住幾天，敏兒本又是嫡母，又在他眼皮底下，能出什麽差錯？

  　　賈敏知道了老爺這番舉動的原因後，好氣又好笑。

  　　原來是梅姨娘推了一個丫鬟出來爭寵，惹怒了老爺。

  　　看來梅姨娘是真不知道老爺不喜歡這個。

  　　看著在繈褓中睡著的小奶娃，賈敏笑著答應了：“分內之事。”

  　　林如海一笑：“敏兒是個好母親，瑛玉要是能學到幾分敏兒的風采，日後就不必擔憂了。”

  　　孩子的教養不是小事。

  　　林如海之前打算把孩子抱到碧濤院裏來，就是有這層顧慮。

  　　要是女兒學了梅姨娘那一身做派，林如海就要頭疼了。

  　　賈敏不反對暫時照顧瑛玉幾天，就是對姨娘們敵意最大的錢嬤嬤對這個身體弱的大小姐來小住也沒有想要做點什麽的意思。

  　　就她這身體，根本不用她動手，指不定哪天一場病就沒了，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當然，如果能夠利用瑛玉的死收拾掉其他的人，那動手也沒什麽，但她看了一圈這小丫頭身邊的人手，念頭飛快的打消了。

  　　能做到的是一個無權無人的小姨娘？

  　　大家又不是傻子。

  　　老太太知道了這件事，本來是想反對的，人都站了起來，但走了兩步她又坐了回去。

  　　既然隻是小住，又是瑛玉，就算了，不用這樣急匆匆的抱走掃了賈敏的麵子，讓伍嬤嬤他們細心照看就是了。

  　　不過是發生了什麽，讓兒子這樣做？

  　　她一問，哪裏有不知道的。

  　　梅姨娘身邊的人手全都是她撥過去的，這又是個不會遮掩的，她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基本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隻是之前她沒有那個興致去問而已。

  　　所以老太太知道了，梅氏這回惹怒了兒子，是在兒子過去看望大孫女的時候，有個丫鬟爬床了。

  　　是推出來爭寵？

  　　如果是，隻要不過線，老太太是不會管的，但不是的話，那個心大的丫鬟是不能留了。

  　　現在的情況是後者。

  　　她起了這份心思，就不適合在梅香院呆下去，更別說還跟賈家的人有往來。

  　　老太太不會留下不穩定的人在孩子身邊。

  　　“對方伺候梅姨娘生育有功，給她一筆銀子，送到莊子上去吧。”

  　　李嬤嬤肅然：“是。”

  　　心裏歎息，人啊，果然不能走錯路。

  　　這丫頭她記得曾經還指點過她學規矩……

  　　——

  　　梅姨娘在看到老爺帶著怒色離開的時候，就被嚇住了，這是她頭一回在他臉上看到如此明顯的怒氣，她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正想要解釋，結果老爺一聲令下，孩子被抱走了，梅姨娘根本阻攔不了。

  　　她六神無主之際，想到了姨娘說的雲氏心機深沉，可以學習一二，她頓時抹了一把眼淚，直奔蘭馨院。

  　　“雲妹妹，你一定要幫我跟老爺解釋啊！”

  　　雲舒瑤示意紅袖給她上茶看座：“梅姐姐，你別急，這是怎麽了？”

  　　梅姨娘是真的急了，她雖然遺憾女兒不是兒子，那也是她生下來的骨血，老爺也不曾嫌棄過。

  　　因為女兒，老爺也常來，現在女兒卻被抱走了，她怎麽能不急？

  　　她擦了擦臉上的汗：“我真是無辜的！有那膽大包天的丫鬟想要爬床，我什麽都不知道，老爺以為是我安排的，老爺卻不聽我解釋，還把瑛玉抱走了，你說老爺會不會就把瑛玉給太太養了……”梅姨娘越說，越覺得六月飛雪。

  　　她怎麽會給自己增加競爭對手？

  　　那個殺千刀的，要是她早知道有這份心思，早就趕出去了！

  　　雲舒瑤聽了梅姨娘的話，再看看她的神情，她信了一些。

  　　有些話可能有加工，但沒有主動推丫鬟出來爭寵這點她相信是真的。

  　　梅姨娘沒有這個必要。

  　　不過找她幫忙這點，雲舒瑤是有些啼笑皆非的。

  　　她是不是忘了之前是怎麽用眼白試圖“殺”死她的事了？

  　　難道自己在她眼中就那麽“不計前嫌？”

  　　雲舒瑤沉吟了一下，如果林如海真的是因為這個生氣，說清楚就好了，他還不至於沒有分辨力。

  　　那他為什麽把孩子抱走？難道是不想把孩子給梅姨娘撫養？

  　　至於梅姨娘說的，會不會孩子抱不回來……雲舒瑤覺得可能性不大。

  　　或許會有些波折，但之前就已經說過了，不會抱到碧濤院撫養，賈敏也不想要。

  　　在林府的後院中，還能抱給誰？

  　　老太太要是想要養孩子，琛玉才是第一選擇。

  　　總不可能把孩子抱給自己，她已經有兩個孩子了。

  　　況且，孩子還小，就算是不想給梅姨娘撫養，也不會是現在。

  　　雲舒瑤：“梅姐姐，老爺不知原由，你該跟老爺解釋才對，老爺英明，會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梅姨娘一愣：“……你不跟我去？”

  　　雲舒瑤微笑：“這是一件小事，我相信隻要梅姐姐你跟老爺說清楚就好了，梅姐姐，你該把實情仔仔細細的跟老爺，我要是摻和進去，老爺還以為多大事呢。”

  　　她並不想展示和梅姨娘的“友好”關係。

  　　大家都有眼睛。

  　　而且這事到底梅姨娘有沒有插手，老太太和林如海會不知道？

  　　就算一開始不知道，回頭一問就清楚了。

  　　自己攪和進去吃力不討好。

  　　沒必要。

  　　真沒必要。

  　　就梅姨娘這個性子，要是真的做推手，能瞞住身邊人？

  　　她不會以為她把身邊的人籠絡住了吧？

  　　院子裏那麽些人，梅香園裏的伍嬤嬤，那就是老太太直接的眼線。

  　　就如她院子裏的王嬤嬤和謝嬤嬤，也是老太太的人。

  　　她們隻是暫時來蘭馨院帶孩子。

  　　要是她把她們當自己人，有什麽事都不瞞著……那簡直傻透了。

  　　雖然她光明磊落，不怕耳報神，心裏還是該有數。

  　　看了看梅姨娘那梨花帶雨的憤怒臉蛋，她應該……也有點數吧？

  　　梅姨娘咬牙切齒的離開了蘭馨院，她就知道，她和雲氏合不來，見死不救！

  　　嘴上說的好聽，心裏不定怎麽嘲笑她呢。

  　　小事？這還是小事？！

  　　不幫就不幫，她也不稀罕！

  　　她自己去找老爺，也能解釋清楚，把孩子帶回來！

  　　——

  　　在梅姨娘病急亂投醫哭訴找外援，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轉為憤怒的時候，瑛玉還在呼呼大睡。

  　　有奶娘在，她換了個地方居住一點感覺都沒有。

  　　吃飽喝足，又不睡覺的時候，她就會睜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著傳來聲音的方向，稚子懵懂，天真可愛。

  　　賈敏看著這個孩子，臉上不自覺就帶上了笑意。

  　　錢嬤嬤看了，心思重起：“太太，要不這個孩子就留在咱們院裏吧。”

  　　院裏有個孩子，老爺來的就更多了。

  　　女兒，就是養出感情了，也不礙事，長大後一副嫁妝還能聯姻。

  　　賈敏聽了，確實心動了一瞬，隨即就被她給壓下去了。

  　　她會有自己的孩子，不用養別人的。

  　　——

  　　梅姨娘打聽了一番，前往碧濤院去求見。

  　　林如海見了。

  　　聽了她的解釋，不置可否，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

  　　看她沒有別的話想說，端茶送客。

  　　他不是真的生了梅姨娘的氣，但也是有意敲打一番。

  　　這回是順水推舟壓一壓她的氣焰。

  　　她的性子林如海也是摸透了，心思差不多是直桶，一眼就能看到底，她給敏兒和雲氏上的那些眼藥，林如海每回都是聽過就忘。

  　　但他之前的敲打梅氏沒有放在心上，說的話越來越靠近底線，這回正好讓她吃點教訓，擺正自己的身份。

  　　要是她一直不知悔改，瑛玉就不能由她撫養了。

  　　第一天，梅姨娘沒有抱回孩子，擦了擦眼角，紅著眼眶從碧濤院回去了。

  　　第二天，梅姨娘還是沒有抱回孩子，用帕子捂著臉從碧濤院回去了。

  　　第三天，在伍嬤嬤拐著彎的指點下，梅姨娘提了被送走的丫鬟，然後表示自己也有沒做到位的地方，才給了可趁之機，自請罰半年月銀，再給佛祖抄一本經書祈福。

  　　罰月銀不算什麽，抄經書真是要了梅姨娘老命了。

  　　不過成功把女兒從碧濤院帶回了梅香園，梅姨娘覺得付出都是值得的。

  　　梅姨娘這事讓碧濤院的下人看了好一場笑話。

  　　她們不知其中內情，隻笑話梅姨娘擅做主張，結果撞了鐵板，惹怒了老爺，吃了一頓排頭，為此歡欣。

  　　加上自從賈赦來到了林府之後，碧濤院的精神頭本就往上提了一個台階。

  　　感覺敏銳一些的，不是體會不到家裏老太太和太太之間的微妙關係。

  　　但婆婆和兒媳婦鬥起來，九成九吃虧的都是兒媳。

  　　她們心裏憋屈，不過她們賈家不是沒人，她們大老爺過來了，自覺有了人撐腰，現在又看了梅香院的笑話，個個喜氣洋洋。

  　　隻有史嬤嬤在背地裏歎息。

  　　好不容易在梅香院走的一步棋，這麽快就廢了。

  　　有一些人得意之後，就忘形了。

  　　有賈家來的婆子在守夜的時候喝了酒，忘了時間，二院又關門，沒能出去，撒起酒瘋鬧起來了，驚動了不少人。

  　　雖然很快就讓人帶走去醒酒了，賈敏還是覺得丟了麵子，讓人把她們差事停了，又罰了她們兩個月的月銀。

  　　錢嬤嬤勸她不用這麽生氣，“太太，這也不算什麽大事，又沒有耽誤什麽活計，那還是我們賈家自己人，這樣不講情麵容易寒了大家的心呐。”

  　　她們為什麽會喝酒？

  　　還不是因為高興。

  　　賈敏有些無奈，“嬤嬤，你說的輕巧，無規矩不成方圓，我現在對她們放鬆了，她們不放在心上，日後再犯我又該如何處置？”

  　　而且賈敏還有一個顧慮沒有說出來，她是主母，家裏的事她要管，要是她這回輕輕放過了，老太太出手，那她就真的是沒臉了。

  　　錢嬤嬤一時語塞，然後才說：“不會的，她們日後不會再犯了。”

  　　賈敏輕輕搖頭，“嬤嬤，這話你說的不算，她們也確實是鬆散了一些，按規矩當值的時候不能喝酒，她們的酒是哪來的？這也不是頭一回了，除了喝酒，她們還喜歡閑話，之前沒有鬧出來我也就當做不知道，我早該懲治了。”

  　　越說，賈敏越生氣。

  　　錢嬤嬤這下也不敢說話了。

  　　免得讓太太生氣之餘懲罰加倍，這回可是收了老姐妹的請托說是要幫忙免去責罰的。

  　　這要是不僅不成，還翻倍，她就沒臉再去見姐妹了。

  　　錢嬤嬤隻能回去讓她們忍一忍，等太太忘了這段，她就能讓她們重新回去。

  　　賈敏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隨著大哥一行人北上回了京城，她悵然若失，下一回見麵，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三年任期過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京，如果不能，下一次見麵遙遙無期。

  　　感傷之餘，她對家中瑣事的關注度鬆了一鬆，按理，這是不會出事的，都有章程在，下麵的人也不是吃幹飯的，隻是她卻沒想到，林府沒出事，自己的碧濤院出事了，她居然被她的陪嫁背刺了！

  　　看著跪在地上衣裳不整的翡翠，賈敏挺直了腰板，靠在椅背上，為自己提供支撐的力量。

  　　老爺在她這裏歇息的時間多，賈敏會時不時的讓廚房給老爺準備燉湯或者是補品。

  　　每回，這些都是由她送去的。

  　　老爺在外應酬喝了些酒，她一時沒有脫開身立刻過去，結果史嬤嬤帶過來的翡翠端著醒酒湯去送了。

  　　雖然最終沒有成就好事，但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明日老爺是不是會以為那是她的安排？

  　　隻要在她的院子裏，她從來沒有讓別人去送過湯。

  　　她要出言否認嗎，否認的話該怎麽解釋？

  　　難道直言是她帶來的陪嫁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捅了她一刀？

  　　不然怎麽會讓她一個新來的就這麽端著醒酒湯進去了！

  　　賈敏一陣氣血翻湧。

  　　跪在地上的翡翠“砰砰——”的給賈敏磕頭。

  　　她本來也沒有想過當姨娘，她本來的計劃是到了年紀就找個合適的人嫁了，組建自己的小家，也要好好照顧唯一的弟弟，那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隻是她被老太太選中了，告知了她的使命。

  　　她能拒絕主子的命令嗎？

  　　她弟弟才六歲。

  　　好不容易來到了興台府姑奶奶家，她卻被安排進了針線房，那之後，她就知道哪裏出錯了。

  　　姑奶奶她……並不想她成為姨娘。

  　　她被關在了針線房，想要出去，都會被人攔下。

  　　並且她還打聽到，姑奶奶已經在尋摸合適的人選把她配出去了。

  　　那些人，不是年紀大了，就是地位不高，並且還都已經有了子嗣，她嫁進去了，豈不是進門就當後娘？

  　　她這麽遠過來興台府就是為了嫁給一個還不如她在賈府能配的小廝的人家去當後娘嗎？

  　　她又不是不能生！

  　　翡翠知道這個消息，渾身冰涼，不得不請教錢嬤嬤。

  　　史嬤嬤在離開前跟她說過，讓她有什麽情況就去問錢嬤嬤。

  　　錢嬤嬤讓她別急，很快就有了安排。

  　　抓住了老爺喝了酒的機會，她洗漱一番，換上了有些形似的衣裳，忍著羞恥心，端著醒酒湯進了房間……

  　　可惜的是，老爺醉的厲害，她隻能收拾了一下自己，來給姑奶奶請罪，坐實她的位置。

  　　如果姑奶奶不願意，她為什麽不早跟老太太商量好呢？

  　　她到現如今，還哪裏有退路可走？

  　　翡翠哽咽：“姑奶奶，奴婢隻是聽令行事啊，有人讓奴婢去給您送湯，奴婢以為您在房間就進去了，奴婢知錯了，求姑奶奶寬恕，奴婢願來世給您做牛做馬以報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