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盛世一統7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5525
  第222章 盛世一統7

    經年未見,京中官員麵孔眼生許多。

    這日雖不是小朝會時間,不過京中六部官員,以及原先的內閣官員都接到了傳旨太監的聖上口諭,著進宮麵聖。

    “不朝的時間,怎麽招咱們進宮?”

    “聖上傳話了,哪裏知道為何?進去候著就知道了。”

    這不是怕了新帝麽。自光武帝登基後,除了固定的小朝會上朝外,其他時間是不樂意,也甚少招這麽多官員進宮的,這一次一連招內閣和六部,難不成有什麽大事嗎?

    可最近沒什麽大事發生。

    有消息靈通的,大概摸到了些,跟相熟的低語:“昨日有人進宮了,聽說是新首輔。”

    “顧兆?”搭話的點點頭,末了道:“看來聖上偏重這位新閣老了。”

    也不知道此人做派如何。

    在十多位官員身影中,都快淡出權利中心的身影出現,吏部的多看了兩眼,才恍然想起來,此人不是嚴大人麽?天順帝早時還是很偏重的,隻是可惜了,此人秉性執拗,看不懂天家聖顏,就被打發去教書了。

    許久未見,怎麽今日這個場合來了?

    “嚴大人是那屆的狀元。”有人從旁點了句。

    吏部尚書恍然大悟,原來是同新閣老同屆的,聽說兩人還是同窗之情,怕是這位也要起來咯~

    雖是這般說,可吏部尚書臉上幾分戲謔,顯然是並不把新閣老太當一回事太看重了——更甚者,望著前頭嚴大人的背影,想到新閣老的下場。

    天順帝時,嚴大人也是京中熱灶,可如今呢?這位新閣老,背後無家族支撐,且一直在南邊,於京中沒什麽勢力關係,能坐多久,坐不坐的穩還是兩碼事。

    因此今日進宮麵聖的官員中,年紀大資曆深關係網密的,並不是很巴結多看重新閣老,當然麵上客氣寒暄還是有的,得給新閣老幾分薄麵,至於心中怎麽輕視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都是人精子了。

    內閣建在前朝,先是皇城大門,中間大曆門,左定門,右安門,而後中軸第一座大殿含元殿,這是大慶典時動用的,穿過第二道門,就是太極殿了,太極殿一共兩座宮殿組成,前頭是上朝用的,繞後第二座小的就是內閣的辦公地點了。

    之後兩道門進去再走個紫宸門那就是後宮位置,第一座宮殿就是曆代聖上寢殿紫宸殿,現如今換成了永雙殿名字。從這個地理位置可見內閣重要,連接前朝和聖上寢殿,要是哪日有什麽大事,聖上好召宣。

    太極殿偏殿,聖上書房一般。

    眾位大臣參見聖上,曆無病喊了起,而後說:“朕今日喊你們來,讓你們都認認人,顧兆,以後就是內閣首輔了,什麽令聽他的,沒事別煩朕了。”

    顧兆:……他努力適應曆無病的畫風。

    諸位大臣應是,還有官員見了聖上,從懷裏掏出奏章,曆無病見狀,立即站起,邊往外走邊說:“朝中大事先同子清商量完,別煩朕了。”已經沒影了。

    顧兆:……

    整個太極殿偏殿就剩官員們麵麵相覷了,也好在沒多久,都反應過來,紛紛作揖見過新閣老,一通寒暄客氣。顧兆一一應對,隻是對著二哥時,笑意真了,“嚴大人許久不見,風采依舊。”

    二哥沒咋變,還是一張肅穆的神色。

    嚴謹信作揖拱手,口言:“下官見過顧首輔。”

    嗯,秉性行事也沒變。顧兆心想,臉上笑容更是加深。

    “嚴大人文采斐然,我先借調回來幫我處理處理公文,嚴大人可願意?”

    “顧首輔提攜,下官定當全力以赴。”

    到了內閣辦公室,諸位大臣先行去,顧兆慢了一步,同二哥走在一起,沒人了,顧兆就先笑,“可算是見麵了,二哥怎麽待我生疏了?不叫兆弟了?”

    “……”嚴謹信:“兆弟。”

    顧兆便笑,嚴謹信肅穆的臉也動容幾分。

    “昨日要擬旨,我就想到了二哥,沒你我真不成,你文章寫得好。”顧兆說完,又道:“二哥現如今也該幹點實事了,我才到京裏,還得你扶持幫一把,不然得累死。”

    他知道二哥有誌向,這麽多年了,文章錦繡渾然天成,隻用二哥寫文章那就是大材小用了。

    嚴謹信聽明白話裏意思,古井無波的心中激起一些漣漪。

    ……終於等到了嗎。

    “好。”

    顧兆和嚴謹信便到了會議室了,顧兆昨日看了許多奏章,現在開始忙公事了。多年未見的許多話,隻能私下再好好把酒言歡,說個盡興痛快。

    寧平府縣,黎記鹵煮小院。

    天氣熱,葷的鹵煮不好賣,不過這麽多年了生意一直都是這般,天氣熱了那就慢的晚一些收攤,可東西是賣完的,毛豆花生倒是賣的最好,不過這個便宜,不如葷的掙錢,可走量大,積少成多還是成的。

    杏哥兒在前頭忙活,鍋裏葷的還有個底兒,估計有個三四碗——

    “杏兒,爹和娘來了,還有光宗。”

    後院傳來的聲。杏哥兒一愣,這才五月底,往日送糧食那得等六月中下的,怎麽今年這麽早,可別是出什麽事了吧?

    杏哥兒扭身問男人,“咋了?人在哪呢?咋光宗還來了。”可別是他家裏事。

    “沒啥壞事,我就聽說是大伯家的黎周周回來了。”

    這下杏哥兒驚了,“周周回來了?回哪裏?村裏嗎?”直接摘了圍裙,衝著來買鹵煮的,三兩下是給打了,那食客可驚了,今日怎麽比平時還多了些?

    “我家來親人了,今日買賣不做了,先收了。”杏哥兒把碗遞過去,跟王石頭說:“關門關門,也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會給爹和娘還有我弟弟下麵條吃,中午這頓墊吧下,晚上再做好的。”

    “成。”王石頭就去關門了。

    這個時間肯定是晌午飯還沒吃。

    杏哥兒從鋪子後頭直接到自家院子,院子裏公爹和光宗再搬糧食進屋,婆母是熱的一身汗,杏哥兒趕緊說:“石頭你去外頭買倆西瓜回來,放井水裏冰著,鍋灶火沒斷,娘,我下些麵條吃成不成?配著鹵煮澆頭。”

    “成,怎麽不成,我給你搭把手。”

    “不用,三兩下就弄好了,娘你在外頭樹下坐著歇會吧,石桌上有涼茶,我做買賣前沏的,還沒來及喝,裏頭灶屋熱的緊。”杏哥兒進了灶屋,拿了一遝碗出來,一邊給婆母倒茶,一邊問:“娘,是不是周周回來了?咋回事?”

    黎光宗扛著麻包,聽見音,先高聲說:“是,周周哥還有大伯和福寶都在村裏,顧大哥升官了,反正特別多喜事,村裏還要蓋祠堂族學,到時候元元也能回來念書。”

    “真的回來了啊。”杏哥兒腦子都轉不過來了,懵了會高興的不成,說:“那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了。”

    他都多少年沒見過周周了,也不知道福寶現在長什麽模樣,小時候就漂亮,現在指定更漂亮了。

    杏哥兒是想多聽會,說是做飯,可腿不動彈,王石頭西瓜都買回來了,用網繩吊著放進井水裏沁著,杏哥兒也沒做飯去,王石頭看爹和小舅子忙活半天,都沒吃晌午飯,便自己紮進了灶屋做飯。

    杏哥兒婆母一看兒子這般任勞任怨聽杏哥兒吩咐,也沒啥脾氣了——這些年早都習慣了。以前杏哥兒在他們麵上還裝的一回事,石頭也要麵子,現在算了吧。

    “光宗你多說說。”杏哥兒催,“說仔細了。”

    黎光宗:“阿哥,我說了八遍了,就是大伯周周哥福寶回來了……”

    杏哥兒婆母知道杏哥兒想聽啥,這男人說起話來就一杆子打出一個屁來,哪能盡興?也幸好杏哥兒婆母也樂意談這個,接了話,跟杏哥兒學:“是五月中到的,一隊人呢,車馬護衛,腰上挎著大刀的,一看就是厲害的,還是牛蛋兒子毛毛瞧見的……”

    “娘吃瓜,然後呢?”杏哥兒切了西瓜先遞給婆母,聽得入迷,瓜都忘了吃了,也不覺得餓和熱。

    他婆母也說的口若懸河,抽著空咬一口瓜解解渴。

    “……那王家的給周周賠不是,你是沒見,那麽大的人了,當初為了幾個錢你說說至於嘛,現在聽你大伯家蓋祠堂和族學,怕記恨她家嚇唬的不成。”

    杏哥兒知道王嬸因為爐子記恨上周周的事,狠狠啃了口瓜附和婆母說:“當初又不是周周賣的爐子,真是沒道理,活該她的。”

    這婆媳倆一唱一和的說起來很盡興,黎光宗在旁邊唏哩呼嚕的啃了七八牙西瓜,雖是嘴上咕噥說話咋這麽麻煩,可聽八卦就西瓜那吃的肚飽。

    灶屋揉麵擀麵的王石頭都聽得入神,有時候都忘了手裏活了。也幸好那兩個西瓜,先分了一個,大家解了饑渴,等飯上來,還有些不盡興,想繼續說。

    以前杏哥兒婆母上府縣送糧,一般是住個兩三日的,總會看不慣杏哥兒使喚王石頭幹這幹那,多是念叨幾句,還甚少有這樣一見麵說不完的話的一天。

    可見八卦的魅力。

    “娘說,讓你帶著元元先回村住些日子,生意什麽的先放一放,我石頭哥一人不成那就招個人手。”黎光宗道。

    杏哥兒白了弟弟一眼,說:“招什麽人手。”

    婆母先急,咋滴你帶元元回去歇一歇了,讓她兒子一個人在這兒忙活,連個人都舍不得招,這把石頭用的紮實,石頭又不是地裏的牛——

    “都回去。十多年了,除了過年也沒歇過,鋪子關了門,這次回去好好歇歇。”杏哥兒說。反正夏天生意不好做,幹脆趁機放大假。

    王石頭還舍不得錢,不過話還沒吱聲,杏哥兒一個眼神過去,“咋滴?”

    “沒啥。”王石頭吭哧吭哧把舍不得買賣咽回去了,歇一歇也好,挺好的。

    婆母從頭看到尾,不知道說啥了,算了算了,這兒子不爭氣不指望了。

    小院子倒是能睡下,十多年前杏哥兒接蘇家兄弟來這兒住過一個多月,做的上下鋪的床有兩張,如今用材結實,床是穩穩當當的還沒壞,那間房平時空著放雜物,角落堆著糧食麻袋,不過夏天收拾收拾,鋪著草席,能睡。

    黎光宗和元元睡這屋,元元的屋讓阿奶爺爺睡。

    元元下午下了學堂回來,就聽他阿爹念叨:“你周周叔回來了,還有福寶,你明日就同夫子說清楚了,請一些假,咱們收拾收拾回村了。”

    “知道了阿爹。”

    元元時常聽阿爹念南邊當官夫人的周周叔,此時聽見周周叔回來也是高興,便問:“周周叔回來是不是有什麽事?”

    “誒喲忘了跟你說了,你舅舅說顧大人升了官調到京裏去,做什麽閣老——”

    “啊?!”元元嚇得筷子都掉桌上了,“阿爹這話可不能亂說的,閣老那是首輔才成,要是被聽去了,給周周叔和顧叔帶來不好就不好了。”

    杏哥兒被兒子這嚴肅表情整的愣住,也有些害怕,怕他沒聽清學壞了,趕緊叫黎光宗,先捶了一拳,“你說說,說清了,可別學壞了。”

    “啥就學壞了?”黎光宗聽完外甥前因後果,就說:“就是閣老,沒聽錯的,大伯回來當天,咱們縣府尊都到了,給周周哥大伯作揖行禮呢。”

    元元:……怔愣在原地裂開了。

    杏哥兒拍著胸脯,“嚇死我了,你這一驚一乍的,我還以為說了啥錯話,沒錯就成。聽見了沒,就是閣老,這閣老是幹啥的?咋就嚇得你那樣。”

    “阿爹,閣老就是首輔,就是最高的官。”元元恍恍惚惚解釋。

    黎光宗拍大腿,“沒錯了,健安也這麽說,就是最大的官,沒錯的。”他沒學錯啊,幹嘛打他,阿哥這手勁,難怪石頭哥這麽多年是不敢不聽,誰架得住啊。

    “明個兒記得跟夫子告假。”杏哥兒想了下,“你顧叔當閣老這事先別往外傳了,如今村裏就周周還有大伯和福寶,也不知道什麽情況,你傳出去要是惹了什麽麻煩就不好了。”

    元元鄭重點頭,說知道了。

    最早前,杏哥兒得了京裏來信,元元夫子意外看過,借了書,雖然後來沒出什麽大事,不過現在杏哥兒跟以前剛到府縣做買賣不同了,尤其這次和以前那書信不同,還是慎重來。

    第二天鹵煮鋪子門前就貼了家中有事回鄉一段時間告示。杏哥兒這邊把行李收拾了,洗了澡,早上還去買了禮,回到院子,元元也辭別過夫子,背著書囊,坐著牛車,回了。

    遇到鄰居打招呼問的,杏哥兒是一概說:“回去住些日子,有事情要忙。”、“回來還不知,反正想多住住一些時日。”、“可不是嘛,幹了這麽久了,難得歇歇。”

    西坪村。

    田裏莊稼收成到了尾聲,現在地裏都是麥茬,家家戶戶都收了幹淨。前多年沒打仗的時候,家家戶戶是交完了糧稅,糧食幾乎都賣了,隻留少部分混著雜糧豆子吃,打仗後,存糧的多了。

    年年收成好,年年存餘糧,也年年吃不了新鮮的,都是吃陳糧——有時候存的多了,吃不完,陳糧賣的價位也不高,可沒人敢少留,就怕萬一,那時候餓肚子吃不飽飯要死人的。

    今年倒是賣的多了些。

    問就是:“顧秀才都當了大官進了京,我想著日子應該快太平了。”

    “啥顧秀才,現在是閣老了。”

    “對對對,那什麽閣老。可秀才郎年紀也不大,我記得比周周還小三四歲,咋就閣老了。”這閣老一聽年紀就不小。

    村裏人哪裏知道懂這些,叫秀才郎那也是黎大一家回來,以前老早記憶活泛了,想起了許多顧兆在村的事,什麽模樣俊俏、下不了地、讀書好、還能琢磨肥料,對周周也好。

    ……就以前說嘴顧兆學問不好的記憶通通沒影了。

    不過也正常,現如今顧大人都成閣老了!

    “我瞧著今年能多賣,反正去年的陳糧還沒吃完,混著豆子不怕挨饑荒。”

    這倒是。村裏人今年賣糧就狠勁兒了些,沒咋留了。於是又是大豐收,家裏進了一筆賬。原先這個時候,村裏男人過了最忙時候能喘口氣,家裏灶台燉雞燉蛋燒個肉,得補補,男人們就能溜達街上聊聊糧食賣的如何你家收成如何。

    今年全跑兩頭了,一頭壯丁去蓋祠堂,一頭嘛去蓋族學了。

    臨時起了個倆大灶台,天氣熱,每天就吃一頭豬,不過人也多,東西坪兩村的壯丁,還有鎮上的瓦工手藝匠人都來,那碗裏可真是葷腥汪汪的。

    哪怕這幾年村裏日子好了,農忙後家裏吃葷腥,可也沒哪家敢這麽放肉,這麽扯開了大塊大塊吃肉的。

    黎大也不殺豬,招了年輕的殺豬人來送豬殺豬,每天就等在旁邊,拎著新鮮的豬裏脊瘦肉和幾條排骨回去,周周愛吃瘦肉,福寶跟他爹一樣愛啃排骨,大骨頭肥的多了些,福寶愛吃瘦排骨,隨著他倆爹了。

    這日,天不早,豬剛殺完了,黎大照舊拎著肉回。

    鄉間小路上看到牛車一晃晃的來,走在車旁邊的黎光宗先看到大伯,喊:“大伯。”

    “光宗回來了?”黎大也停了腳步,一看,臉上樂嗬嗬的笑了,“杏哥兒?沒咋變。”

    杏哥兒從車板跳下來,跟大伯問好,說:“大伯才沒咋變,看著比以前還年輕了。”他做買賣這麽多年,說沒變咋可能,就是比下田種地可能好些,不太見太陽。

    王元立直,衝著大爺爺作揖,叫人:“大爺爺好。”

    “元元吧?長這麽大了,是咱家孩子,高的,俊的。”黎大當即招呼,“今個中午來大爺爺家吃飯,王老弟也一起?咱們樂嗬一下。”

    王石頭爹也樂嗬答應,說好啊。

    現如今能進黎家大院吃飯,那都是沾了福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