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者:等月      更新:2022-07-13 18:23      字數:4948
  第64章

    那一天的大火, 是在白天裏燃起的,火帶來的光,把陰暗處的垃圾燒得一幹二淨。

    一整條街的人都跑了出來, 警車消防車救護車似早有準備, 有條不紊的處理著。

    戴著特殊護目鏡把臉全部擋住的警察押著一個又一個人走出來。

    有從酒吧裏逃出來的人,也很快就被抓捕押上了車。

    後來,據媒體報道, 有一名警察臥底潛伏數年, 掌握了有力的證據,奈何這批人窩點太多,最後甚至傷了這名警察, 至今仍在醫院昏迷未醒。

    有人不惜涉險作餌,與警察裏應外合, 才抓到了這條大魚。

    至於,為何這個“餌”如此成功, 有人說,秦煥早就猜到“餌”, 本想利用對方, 反過來透露假情報對付警察。卻不曾想,“餌”敢這麽瘋狂, 在他的地方作死。聽說“餌”的年紀並不大, 沒人能想到這麽大的孩子,敢做這些事。

    也有人說, 這次的“餌”掌握了那名臥底警察的秘密, 而這對於秦煥很重要, 所以他一定會來見“餌”。因為“餌”知道太多東西了。

    還有人說, 秦煥很器重這個“餌”。

    眾說紛紜, 為保護警察與“餌”的安全,真相到底如何,並沒有透露給媒體。

    最終等待這些人的,隻會是法律毫不留情的審判。

    這世上,總有人義無反顧地踏進黑暗,試圖在那裏點燃星星之火。

    ————

    高雅胸口炸開一片血花,殷紅的鮮血爭先恐後的湧出來。

    不是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隻有一個小小的血洞,而是真的炸開,旋轉發射的子//彈,擊中她的時候,自體內攪動了血肉,留下漩渦如玫瑰般的痕跡。

    這是在黑暗中盛開的花,鮮豔奪目,哪怕在漆黑之地,也無法讓人忽視它的璀璨。

    四周充滿了叫喊聲,腳步聲,甚至有雙方火拚的聲音。

    少年身體僵硬,衝旁邊的警察吼道:“有人中//槍了,先帶她走!”

    聞言,立馬有人跑到荊謂雲旁邊扶起高雅,把人帶離了現場。

    荊謂雲是知道秦煥會朝自己開槍的,他已經做好了準備,雖然時間可能來不及避開,但至少能避過致命部位。

    可他沒想到高雅會推開他。

    荊謂雲選擇把計劃提前救高雅。

    高雅卻在最後時選擇救荊謂雲。

    他們好像誰都沒有做錯什麽,是這混亂不堪的北園,不肯放過他們。

    荊謂雲11歲認識丁一坤,如今17歲,整整六年過去,沒人知道丁一坤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他怕丁一坤出事,他也猜到丁一坤不是普通混混那麽簡單。

    丁一坤明明已經自身難保,每天都走在鋼絲刀尖上,卻還是教養荊謂雲長大,想把他推出這趟渾水。

    荊謂雲用手撐住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環顧四周,到處都是濃煙滾滾。

    秦煥呢?秦煥抓到了嗎?

    他之所以篤定秦煥會來見自己,不過是曾經聽到過秦煥的心聲,丁一坤手裏有他的把柄。

    秦煥心有忌憚,而現在丁一坤被保護的很好,他又對荊謂雲突然回來生疑,猜想“把柄”可能會在荊謂雲手中。

    最主要的是,他到底是看輕了這個十七歲的少年。

    少年是真的瘋,敢孤身一人前來,甚至通訊用的手機都開著飛行模式。

    這落在秦煥眼裏,是一種“誠意”。

    所以後麵他給了荊謂雲機會,隻要荊謂雲殺了高雅,他就會好好培養這個少年。

    隻可惜……

    少年選了光亮的那一方。

    突然,一個麵罩扣在了荊謂雲的腦袋上,有人在後麵幫他扣戴麵罩。

    “把臉擋住,別讓人拍到,從後麵走,有車送你,再也別回北園,剩下的事交給我們。”

    那人快速說著,同時拽著荊謂雲出去。

    “季隊,坤叔他……”荊謂雲邊往外跑,邊問道。

    “老丁沒事,脫離生命危險了,不過,你小子膽子也是夠大的了。”季湛明當警察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看見荊謂雲這種人。

    難怪當初丁一坤和他炫耀過好幾次,本來他想象不到這孩子能有多優秀,今天見了算是知道丁一坤為啥驕傲成那樣了。

    天生的警察命啊!

    幸好讓丁一坤發現了,不然荊謂雲就該是天生的罪犯了。

    “荊謂雲,來警校吧,保送名額我給你留一份。”季湛明沒忍住拋出了橄欖枝。

    荊謂雲沒應,而是忽然問:“高雅是你們的人?”

    季湛明沉默了兩秒,“以前是,這次回來,是她自己的主意,我事先不知道,她是想轉移這些人的注意力,然後讓我找時機把你帶走。”

    “……”

    “你們兩個是一個比一個牛啊,都計劃好了,然後才通知我是吧!”說到這季湛明氣就不打一處來。

    咋的,現在流行反骨人設,一個個都不聽話唄。

    真有夠叛逆的。

    荊謂雲沒再說話,上了車發現陳浩嶼居然也在。

    “秦煥的人抓他,正好被我們看見了,想來是要用來威脅你的。”季湛明解釋道。

    陳浩嶼一看見荊謂雲眼睛瞬間紅了,猛掉金豆豆,抱著他一頓哭。

    “哇哥你沒事就好,嚇死我了,我按照你說的,讓以前的兄弟們都散了,高雅一直問我你去了哪,我也不知道,你什麽都沒告訴我,然後高雅就被抓了,我隻好跑……”

    陳浩嶼劈裏啪啦說了一堆,似想起什麽,左右看了看,紅著眼睛問:“哥,高雅呢?”

    “……”荊謂雲低垂著頭,沒有說話。

    “高雅呢?說話啊你們!”陳浩嶼怒吼道。

    季湛明垂在身側的手攥了攥:“我們會竭盡全力救治她的。”

    這一句話仿佛是一擊重擊狠狠砸在在場人的心上,是久久的沉默,沒有人說話。

    季湛明把荊謂雲安頓好以後,讓人開車去南城,送他們出北園,自己則折返回去繼續處理事情。

    這一天發生的事跌宕起伏,讓人無法平靜。

    荊謂雲把手伸進口袋裏,習慣性去摸打火機,卻摸到兩張薄薄發皺的紙。

    鬼屋門票。

    原本他和時鬱計劃先努力學習,等考完試以後再去玩的。

    今天是最後一天,錯過了。

    還有高雅……

    她倒下的時候說:“我就逗了你那麽一次,你還要記仇到什麽時候呀?這次扯平了……”

    車內很安靜,車窗被搖了下來,風呼呼的往裏麵灌,冷的人渾身發抖。

    荊謂雲感覺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從骨子裏滲出的涼意,冷的窒息。

    好冷。

    他不是不怕,隻是從未表現出來過。

    ————

    與此同時,零度酒吧門口。

    “不是,小姑娘你確定你要來這?從上車以後你就一直換地址,一會兒要去警局,一會兒要來酒吧的,你到底要去哪啊?”

    司機轉過頭來看時鬱,卻發現時鬱臉色蒼白,死死盯著酒吧那燃燒的大火看。

    突然,時鬱猛地拽住車門把手,衝下了車。

    “喂!小姑娘,你瘋了?”司機傻眼了,想伸手抓時鬱,卻沒有抓住,隻好也跟著下了車。

    倒不是怕時鬱會跑單,而是覺得小姑娘現在的精神似乎不太穩定。

    “快拉住她!!”司機大喊著,周圍頓時有不少人看了過來。

    少女此時已經衝到了警戒線位置,被旁邊一名警察一把拽住。

    “你不要命了?”

    時鬱聽不進去,眼神空洞,直勾勾看著酒吧大門。

    她看到從裏麵出來好多身上是血的人,甚至有被抬著的人。

    警察消防隊醫院的人,各種車輛包圍著這個小小的酒吧。

    那火燒得好大好大,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熱度,隻覺得渾身冰冷。

    少女瘋了一樣拚命掙紮,卻耐不過警察的力氣大,被拉在警戒線外。

    “砰……”

    時鬱脫力地摔在地上,胳膊還被警察拽著,她仰起頭看向那名警察,聲音是自己都無法想象的嘶啞,“有沒有一個叫荊謂雲的人在裏麵?”

    警察愣了一下,拿起對講機說了什麽,很快另一邊就回複道:“先告訴那個女孩,荊謂雲沒事。”

    下一秒,警察感覺自己衣服被人扯了扯,然後就聽見少女用輕到近乎聽不見的聲音問:“他在哪?”

    三個字似從喉嚨裏拚命擠出來的,滿含絕望無助。

    警察安撫道:“你放心,人是跟著我們季隊的,肯定沒事的。”

    少女這才鬆了手。

    她身子止不住的發抖,像是沒有五識的死物,麻木不仁。麵無表情地跪坐在地上,眼睫許久才眨上一次,反應越發緩慢。

    少女的眼裏是一片空蕩蕩的死寂。

    “祁子統,我為什麽來的這麽晚?”

    係統沉默,想要說些安慰人的話,可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時鬱真的拚盡全力的趕過來了。

    可她就是覺得不夠,荊謂雲一個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能引來如此多的警察?

    先是警局,然後醫院,最後酒吧,輾轉了這麽多地方。

    她卻一次都沒有找到他。

    總是差那麽一點,就差那麽一點!

    好像冥冥中注定他與她永遠會錯過。

    【宿主,這不關你的事呀,你不要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身上。】

    時鬱無力地垂下頭,連在心裏回複係統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到處都是警笛聲、吵鬧聲……

    那些聲音混雜在一起直往人耳朵裏鑽,哪怕用手捂住耳朵,也會響在腦袋裏,避無可避,無處可逃。

    上一次,時鬱沒能救傅雲禮。

    這一次,她又與荊謂雲錯過。

    仿佛這人世間所有的苦難都找上了她,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隻找苦難人。

    這就是她的劫難。

    “是你找荊謂雲嗎?”季湛明走過來低頭看著時鬱。

    時鬱茫然地點點頭。

    “你叫什麽?”

    “時鬱。”

    季湛明不是直接過來找時鬱的,而是在來之前就撥通了荊謂雲車上司機的電話詢問。

    荊謂雲想不到誰會來北園找自己,想來想去隻有最不可能的一個可能。

    “如果她說她叫時鬱,麻煩季隊把人送來我這。”

    季湛明看出地上小姑娘的憔悴,眉頭一擰。

    她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而且對講裏說,她下車以後直奔著零度酒吧就要衝進去。

    很明顯,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非常確定荊謂雲在裏麵。

    可她是怎麽知道的?難道是荊謂雲告訴她的?

    也不太可能,通話時荊謂雲顯然不知情。

    季湛明狐疑地望著時鬱若有所思,沒辦法,幹他這行的人,若是不謹慎,早死八百回了。

    他思索了一會兒,決定親自送人去荊謂雲那邊,不然總覺得放心不下。

    別怪他懷疑一個手無寸鐵柔弱的小姑娘,這種事上,絕對不能放鬆警惕。

    “你跟我走吧。”

    “嗯。”

    “能起來嗎?”季湛明朝時鬱伸了伸手想要扶她。

    小姑娘卻倔強地搖了搖頭,站起來,忽然想起來什麽,她轉身跑向在旁邊焦急等待的司機那邊,輕聲道:

    “我把錢轉你。”

    司機長籲了口氣,“小姑娘,你剛才要嚇死我了,你要找的是警察啊,我說你怎麽一會兒跑這一會兒跑那的。”

    聽起來司機是誤會了,時鬱也沒心情和他閑聊這些,按照約定給他轉了一萬塊錢。

    聽到手機收款提示音的時候,司機還不太敢相信。

    就這麽短短的一瞬間,他好像不認識錢了。

    我滴個乖乖,這小姑娘不是一般的有錢啊!

    ————

    車子停下。

    隔著車窗時鬱看到了在一條小道上靠邊停靠的白車。

    少年站在路邊,漆黑的眼和清雋的五官輪廓仿佛烙印在腦海裏,無法抹去。

    隻一眼,時鬱就認出了那是荊謂雲。

    她拉開車門走過去。

    “荊謂雲……”

    時鬱的聲音帶著顫音,一路倉皇失措壓抑的恐懼堆積在胸腔,堵得人說不出來話。

    少年手臂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明顯是受了傷,當看到時鬱的刹那,臉上竟然露出了緊張的情緒。他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攥緊,懲罰一樣用指甲摳著掌心。

    感受到絲絲縷縷的痛意時,才真的確定看到的一切不是幻覺。

    在少年未開口前,那道病弱嬌小的身影已然撲了過來。

    兩個人的身子都很涼,像是苦苦掙紮的溺水者相擁。

    荊謂雲僵在了原地,一向飛快運轉的思緒凝滯不動。

    久久不能回神。

    少年眼瞼低垂,望向懷中的少女。

    終是忍不住抬手把人用力擁在懷裏,仿佛抓住了海麵上的浮木,死死抱緊,絕不放手。

    他想。

    這個夏天好冷。

    可是大小姐強勢不容拒絕地闖了進來。

    就在這時,少女驀地踮起腳尖,用手臂勾住荊謂雲的脖頸,讓人低下頭來。

    她身上帶著股微涼的氣息,呼吸像羽毛貼蹭般,極具曖昧。

    措不及防地靠近,讓人始料不及。

    能感覺到唇上傳來柔軟略涼的觸感,不夾雜任何欲望,仿佛這樣就能把心底的無助與驚慌傳遞給對方。

    和屬於女孩子嬌軟的身體貼合,哪怕隔著一層衣服布料,也一下下撩撥著緊繃的神經。

    荊謂雲眼底越來越深,黑的看不出一絲情緒。

    觸之則分。

    少年聲音發啞,似在隱忍克製著什麽東西,“時鬱,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大小姐給你的愛撫獎勵,喜歡嗎?”

    荊謂雲沒說話,而是抬手捂住了眼,當手再拿下來時,他眼神有些散,眼角隱隱泛紅。

    他把額頭貼在時鬱的發頂輕蹭了一下,似能感受到獨屬於大小姐的氣息。

    然後克製不住地彎腰拾起少女一縷墨發,吻了吻她的發梢。

    少年喉結動了動,聲音低沉幹澀,“喜歡。”

    說完,他把臉埋在時鬱的肩頸處,手臂環住她纖弱的腰肢,溫熱的呼吸吹拂在鎖骨處,帶來說不出的酥麻感。

    荊謂雲低著聲,一字一句的重複,“大小姐給的獎勵,我很喜歡。”

    作者有話說:

    知識不是白學的,這不就用上了。

    不過這個吻是真的沒啥欲望,算互相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