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者:等月      更新:2022-07-13 18:23      字數:5748
  第49章

    荊謂雲這人, 打架狠,學習好,知道的東西也多, 就差在臉上寫上“全能百科”四個字了。

    在法蘭時, 他就能看出來時鬱是在強撐,當聽到時鬱說出難受的原因時,毫不猶豫就帶人去了醫院。

    倒不是他小題大做, 而是時鬱的狀態容不得半點差錯。

    總有一些人覺得生理期的女生就是事多, 矯情,情緒不穩定,這種時候就該躲遠點。

    可是, 她們明明隻是正常的在表達自己的需求啊。

    荊謂雲寧可時鬱會跟自己發脾氣大鬧一通,也不忍看到她一個人縮在洗手間怕被人發現的樣子。

    她的大小姐, 到底是有多好,又到底經曆了什麽。

    才會變成現在這幅什麽都不表達, 不言述的樣子?

    有那麽一瞬間,荊謂雲想衝進去, 哪怕用些強硬的手段, 也要逼她開口。

    可他做不到。

    大小姐就是個沒良心的野貓。

    上一秒能依賴的抱著你,一點也不害怕, 下一秒就能是滿身防備“你給我滾。”的姿態。

    荊謂雲這輩子就沒遇見過這麽棘手的人。

    少年頹然地揉了揉眉心, 走進了街道旁的藥店。

    一般來說,在醫院的對麵一排都是藥店, 倒也省的他去找了。

    荊謂雲先是買了口罩戴在臉上, 遮住下半張臉, 隻露出一雙淡漠戾意的眼。

    時宴擎有句話說的沒錯, 他身上的戾氣實在是太重了, 都有點對不起他這溫和的名字。

    但沒辦法,他不太能很好的掩飾眼裏的凶狠。

    荊謂雲掃了一眼周圍,這個時間段藥店除了幾個店員以外,基本上看不到什麽客人。

    他戴著口罩走到最近的一個店員那裏,沒等開口,店員小姐姐就先笑著和他打了聲招呼。

    荊謂雲垂著頭,沒吭聲。

    這和不理高雅還不一樣,這次是有點尷尬,因為這小姐姐實在是太熱情了。

    “呀,你是不是來買那個啊?我看你站在門口半天了,不好意思嗎?”

    “……嗯。”

    少年身形挺拔削瘦,薄薄的白襯衫根本遮不住裏麵的身材,哪怕戴著個口罩,也不難看出口罩下絕對是個招人喜歡的臉。

    店員小姐姐領著荊謂雲走到一個角落,指著那貨架上五花八門的小盒子笑道:“這些都是,有均碼的,也有分尺寸大小的,你可以挑挑看,種類挺多的。”

    荊謂雲瞥了一眼貨架,就知道店員是誤會了。

    隻一眼,荊謂雲挺難為情的。

    他沒買過這東西,但男生似乎有天生對這方麵無師自通的能力。

    店員小姐姐還有點納悶,這麽高大個的少年站在那一排前動也不動,甚至耳朵都開始發紅,隔著口罩都能感覺出來他的純情。

    這就是青春嗎?

    “不買這個……”荊謂雲低聲說,聲音難得的有些飄忽感。

    “啊?”店員小姐姐懵了一下。

    “那你要買什麽?”

    “……”

    沉默是今早的康橋。

    荊謂雲耳朵發紅,反正戴了口罩看不出他的難堪,斟酌著詞匯道:“生理期很疼,調理身體的藥。”

    店員小姐姐一聽,眼睛都笑彎了,“女朋友來事了呀,你不用擔心,這是很正常的,疼得不是很厲害的話,盡量還是別吃藥的好。”

    是藥三分毒,能少吃還是少吃,這個店員小姐姐人挺好的。

    “在醫院。”

    “這麽嚴重啊!”店員小姐姐驚了一下,翻翻找找拿出幾盒藥給荊謂雲介紹用法,同時叮囑道:“還是那句話,藥能緩解症狀,但主要還是要讓你女朋友別著涼,養好身體,不然吃藥也沒用。”

    “嗯。”

    “像紅糖水,枸杞一類補氣血的可以讓她多喝點,沒壞處的。”

    “……”

    “對了,你有沒有幫她買那個?”店員小姐突然問道。

    荊謂雲搖了搖頭,他是準備去旁邊超市再買的,結果店員小姐姐非常熱情的和他說,藥店也賣。

    再然後,荊謂雲拎著一個黑色袋子出了藥店。

    ————

    等荊謂雲回到醫院以後,發現時鬱還在睡,冷光下她皮膚透出一股近乎病態的蒼白,手背上紮著輸液針。

    高雅在旁邊的椅子上坐著,臉上也有些許疲憊感。

    時宴擎大概是覺得女孩子這種事讓女人來照顧比較好,問過醫生後,確定時鬱沒有大礙,就去外麵待著了。

    當他看到荊謂雲拎著袋子回來時,那表情別提有多難看了。

    不過這次他倒是沒說什麽,哼了一聲別過頭,眼不見心不煩。

    高雅見荊謂雲回來了,猜到他去買了什麽,抬手示意先放旁邊,等人打完針在換。

    沒想到荊謂雲卻從那個黑袋子裏又掏出一個白色的小袋子遞給高雅。

    高雅:“???”

    她是什麽人,掃了一眼外包裝就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心中了然。

    但是她卻沒有接,而是姿態慵懶的抬手托腮上下打量著荊謂雲,失笑道:“哪怕我也是女的,但大小姐未必會願意讓我幫忙,女孩子的心思遠比你們男生能想到的還要敏感。”

    “……”

    “等一會你自己給她吧,說不定還能拉近拉近你倆的關係呢。”

    荊謂雲沒有多說什麽,把袋子放好,直接拽了把椅子守在時鬱床邊。

    要說累,他現在的狀態不比時鬱好多少,但他隻要一回想到大小姐在洗手間時的無措和絕望,就心疼極了。

    他早就知道大小姐心裏裝著事,那是她不願意和任何人說的,一旦觸碰到那根敏感的弦,少女就會失控。

    偏偏她失控也不會表現出來。

    就像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遇到危險時,第一反應不是向人求助獲得安慰,而是憂心自己是否會給人帶來麻煩。

    荊謂雲從前有多厭惡自己讀心的能力,現在就有多慶幸。

    幸好他能讀心,不然……

    他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麽方法能夠敲開那嚴絲合縫的牆。

    少女的存在,仿佛那虛無縹緲的煙霧,沒人能抓得住,轉瞬即逝。

    荊謂雲慢慢地一點點把手伸過去,輕輕蓋在時鬱因打點滴而發涼的手上。

    這樣大小姐能不能好一點,不那麽冷?

    高雅把少年小心翼翼的觸碰盡收眼底,但她隻當沒看見,垂下了頭。

    這要是讓時先生知道,估計這小子又要挨揍。

    生在陰溝黑暗裏的人,也會妄想得到懸於高空的明月。

    卻從未有人想過,明月何嚐不是在黑夜裏孤寂的發著光。

    ————

    時鬱被叫醒時,意識還不清楚,身體酸疼的厲害,腦袋也暈沉沉的,感覺到熟悉的人在旁邊,下意識靠了過去。

    “去換一下?”

    “哈?”時鬱眼皮子半睜著,然後就發現自己手裏被塞了什麽東西。

    恍惚間意識到了什麽,大小姐把眼睛又睜開了一分。

    說實話的話,她現在一動不想動。

    額頭上冰冰涼涼的,撞傷應當是被處理過了,身上也沒之前那般疼了。

    有那麽一個刹那,時鬱覺得自己恢複了生理本能,眼睛酸澀,有什麽東西想要呼之欲出。

    她最難堪的樣子,被荊謂雲看到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的糾結被人看出來了,毛茸茸的腦袋上多了一隻手,少年掌心很熱,動作溫柔的給野貓順著毛。

    “有單獨的洗手間,你自己去,害怕的話我在外麵等你。”

    到底是個vip獨立病房,有單獨的洗手間,旁邊還有陪護的房間。

    “嗯。”時鬱點點頭,被荊謂雲扶著從床上下來往洗手間走。

    她抱著那個袋子鑽進了洗手間,沒有鎖門,她知道那個人會在外麵,所以不擔心有人會闖進來。

    哪怕她知道這是在病房,其實本來也不會有人進來。

    但隻有荊謂雲在外麵,她才會安心。

    時鬱打開袋子,發現了放在最上麵幹幹淨淨的貼身衣物。

    她不太能想象的到荊謂雲去買這東西時的樣子,大佬應該是個大拽比,買東西也得是霸氣的。

    比如,啪的一聲拍在櫃台,沉聲道:“把你們這最好的款式拿給我!”

    這麽想著,時鬱沒忍住,嘴角稍稍上揚少許。

    那場景真的有點點好笑。

    就在這時,門外卻突然傳來荊謂雲的聲音。

    “大小姐,你知道怎麽換嗎?”

    典型的沒話找話,卻直接打斷了時鬱那亂七八糟的腦洞。

    時鬱:“……”

    【我怎麽感覺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麽,故意的呢?】

    荊謂雲靠在外邊的牆上,漫不經心道:“有熱水,覺得不舒服可以淋浴洗一下,時間別太長,裏麵有浴缸但是不能泡。”

    他說話語氣很隨意,聽不出太多起伏,但能讓人感受到話中的認真和仔細。

    裏麵的人沒說話,隻是沒多久就響起了水流的聲音。

    聽著大小姐在洗澡,其實對於荊謂雲來說挺奇怪的。

    他生不起什麽旖旎的心思,滿腦子在想,她自己一個人能不能行,會不會洗著洗著暈在裏麵。

    就這麽等了約半個小時,門終於開了,少女穿著浴室裏準備好的寬鬆款式的休閑服。

    不用想都知道醫院肯定沒這玩意,誰買的不言而喻。

    走出來時,時鬱身上還帶著股朦朧的熱氣,烏黑濃密的頭發濕漉漉地垂在腦後,露在外麵的肌膚白皙如雪。

    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一點也不擔心濕著頭發。

    果不其然,荊謂雲就像變魔術一樣,拿出來吹風機,開始給她吹頭發。

    電吹風發出轟隆隆的聲音,少年動作很輕,如視珍寶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很難讓人把他和之前凶狠揍人的模樣結合在一起。

    時鬱隻覺得,荊謂雲是她見過最溫柔的人。

    在古文中,謂這個字有“說”的含義,可荊謂雲並不怎麽愛說話,雲字也很幽雅,讓人能想到天空中輕飄飄的白雲。

    但荊謂雲的性格完全和這個名字背道而馳,形成兩種極端,卻又碰撞出一個獨立不受約束鋒利的個體。

    時鬱想的出神,一個沒控製住,脫口而出。

    “荊謂雲,你名字誰取的?”

    問完以後,時鬱又覺得自己不該問的,荊謂雲是私生子,不論從哪方麵來看,這個問題都容易觸碰到人不願提及的過去。

    病房裏很安靜,少年站在後麵低垂著頭,也不嫌熱,臉上還戴著個口罩,讓人看不到他此時是什麽表情。

    隻是那垂著的眉眼,總是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

    他當然知道大小姐心裏想的什麽,手指穿過那柔順的發絲,從發頂直抵微卷的發梢。

    “出自盟雲。”

    “哈?”時鬱學渣的屬性毫不掩飾。

    “謂雲本無心,企望乃爾奇。”荊謂雲啞著嗓音道。

    “有啥含義嗎?”時鬱繼續問,這種古詩,一般都有翻譯注釋吧?

    不料她問完以後,荊謂雲卻沉默了。

    “舊書上翻到的,我識字比同齡人早,當時看到本無心時,就選了謂雲二字,並不知道含義。”

    說句不太好聽的,有點像叛逆的中二小孩,自己給自己取名。

    後來,荊謂雲有去找過這句話的翻譯,但不知是這首詩冷門,還是怎樣,網上都難以找到翻譯。

    就能找到一個根據字意來翻譯的。

    大概意思是,就是說根本沒有心,盼望人們驚奇的目光。

    時鬱沒有繼續追問為什麽荊謂雲的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也不用問,大概能猜到。

    “其實後麵還有一句。”荊謂雲驀地開口道。

    “什麽?”

    “謂雲果有心,百變端為誰。”

    說真的有了決心,各種變化是為了誰。

    荊謂雲不知道這個翻譯是不是正確的,但在他看來,有點準。

    謂雲真的為了某人,想要改變,且已經在改變了。

    大小姐聽了沒說話,仍然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沒因此動容,也沒有情緒變化。

    好半晌,她才悠悠道:“水汽上升漂浮在天上才形成了雲,倒是挺配你這攀權附貴往上爬的心思。”

    時鬱這會都沒忘了維持人設,冷言冷語把荊謂雲的名字故意曲解成另一個意思。

    結果她說完,荊謂雲一點反應都沒有,而是不冷不淡地誇了一句:“大小姐物理不錯。”

    時鬱:“……”

    【他如果不是在損我,我把這吹風機吃了。】

    荊謂雲眼底染了幾分笑意,“校運會結束後也快考試了,大小姐理科肯定很好。”

    時鬱:“……”

    【別罵了行嗎?】

    【我就懟了那一句,擱著好幾句等著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那麽會說呢。】

    頭發吹著吹著時鬱那股子困勁又上來了,腦袋一會歪在左邊,一會倒在右邊。

    “對了,你今天怎麽戴上口罩了?”

    時鬱反應一向慢半拍,再說正常人戴口罩也沒什麽特別注意的,她就沒在意。

    但仔細想一想,荊謂雲貌似從來沒戴過口罩?

    他那張帥臉擺出去多好看,幹嘛要擋住?

    然後,荊謂雲就停了吹風機,微不可察地輕歎了口氣。

    時鬱:“???”

    “沒事……”荊謂雲小聲道。

    沒事個p,說話語氣都和剛才明顯不一樣了,時鬱是不會表達情緒,不代表她發現不了別人情緒不對。

    相反,她很敏感,旁人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就能察覺到那人是否對自己不喜。

    另外,時鬱問的是為什麽戴口罩,荊謂雲卻回“沒事。”,這不擺明了是發生了事,欲蓋彌彰嗎?

    時鬱轉過身來,神色懶倦,動作卻極快,一把拽下了荊謂雲臉上的口罩。

    大小姐的眼神幾乎是瞬間冷了下來。

    “誰打的?”

    “……”

    荊謂雲抿了抿嘴沒吭聲。

    時鬱心神狠狠一顫,心底無端生出了惱怒的情緒,抬起頭望著他,聲音異常冷然全然不見方才的慵懶。

    “說!”

    荊謂雲心髒砰砰砰的跳著,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許多,躁動不安。

    大小姐這幅為他生氣的樣子。

    實在是讓人著迷。

    少年眼底湧動著暗火,瞳仁幽深漆黑,隻是沉默地凝視著麵前的人,一言不發。

    時宴擎有些話說的並沒有錯,他這種人,站在時鬱旁邊,就是一種汙點。

    從出生那一刻開始,他注定了要一路墮落,爛在淤泥裏。

    荊謂雲的沉默徹底激怒了時鬱。

    她抬手扯住荊謂雲的衣領子把人往下狠狠一拽,那個被時宴擎多次扯拽,飽受摧殘的扣子終於承受不住,“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荊謂雲本能地用手撐在時鬱身旁兩側,才不至於撲下去壓在她身上。

    距離很近,丟了扣子的衣領大敞著,一眼就能看到裏麵結實的腰腹,隱隱可見一處泛著青的淤痕。

    荊謂雲從來沒被人這樣近乎扒了衣服一樣檢查身體,尷尬至極,立刻把衣服拽了拽。

    他身體僵硬得像是無法被煉化的鋼鐵,沉著嗓音道:“你是女孩子,別隨便看……”

    就在這時,一道怒吼聲傳來:“你們在幹什麽!”

    說著時宴擎大步流星走過來,他本來聽說時鬱醒了在洗澡,就去外麵買早飯了,可結果回來就看到了這一幕。

    高雅呢?高雅怎麽沒攔著?

    時宴擎恨不得把手上的早餐扔在荊謂雲臉上,壓根不在乎是時鬱拽人家的衣服不撒手。

    “你給我……”

    滾字還沒說出口,時鬱猛地一下站了起來,擋在荊謂雲前麵。

    時宴擎還有點懵,沒反應過來,就聽見時鬱冷聲道:“就是你打的他?”

    “啊?”時宴擎一臉懵。

    荊謂雲則站在時鬱後麵,漫不經心地整理了下衣服。整理好以後,索性抱著手臂看大小姐給自己出頭。

    那表情,那動作,怎麽看怎麽氣人,得瑟的不行。

    然後,時宴擎就看見他非常假意地拉了時鬱的胳膊說:“大小姐,算了……”

    時宴擎:“???”

    作者有話說:

    荊謂雲:真以為我是隨便打的?

    時宴擎:你能耐,你就會打小報告!!

    時鬱:可他沒和我說,是我發現的啊。(懵.jpg)

    ——雲哥的心理解析——

    他去藥店是買口罩的,但是他又想知道女生特殊時期有哪些注意事項,不敢直接問,於是說要買藥,然後店員小姐姐就教他啦~

    這也是為什麽他後麵還知道叮囑鬱妹不可以用浴缸的原因。

    不敢在醫院當著老爹麵問醫生,是因為老爹真的會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