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作者:等月      更新:2022-07-13 18:23      字數:5295
  第42章

    荊謂雲手上動作一停, 抬眸看過來,不知道被觸動到了哪個點,他的眼睛莫名有些亮。

    明明會所裏開了很足的冷氣, 但他的手心卻出了汗。

    這一次, 不是因為酒精上頭。

    時鬱想,倘若不是發生了那麽多事,荊謂雲的性格應該會很好吧?

    就像他的發絲一樣, 溫順柔軟, 他本來就不會去主動傷害誰,一直都在被迫反抗。

    自己何嚐不是一直在逼他黑化。

    時鬱眼瞼低垂,隻揉了兩下, 就改為戳荊謂雲的腦袋,“我要吃西瓜, 把籽弄幹淨。”

    說完,她有點心虛地收回了手。

    荊謂雲“嗯”了一聲, 極有耐心地用水果小叉子,一個一個挑出西瓜上黑色的籽。

    頭頂的射燈打著轉往下掃著, 事情悄無聲息的平息了, 眾人也就放心繼續去玩了。

    “女生別光坐著,去點歌啊!梁恬去選個歌吧, 看你一首沒唱。”這麽大的嗓門, 除了沈尋沒別人。

    他喝了不少,人看起來凶巴巴的, 男生們怕他, 女生更不用說了, 怯生生地過去點歌。

    梁恬還是那副大家閨秀的樣子, 即使在如此混亂的場合下, 依舊穩如泰山,溫和有禮。

    “我就不唱了,我不會唱歌,我和時鬱一樣吃點水果就行。”

    梁恬的聲音很好聽,有點軟糯的感覺,說起話來時,柔柔的,乖得不行。

    沈尋撓了撓他那有點紮手的寸頭,一屁//股坐下來,“那我陪你喝點吧?看你挺無聊的。”

    梁恬:“……”

    時鬱:“……”

    【這孩子缺心眼吧?】

    【拜托你出門千萬別說是美厄斯的學生,就說是隔壁二臂學校的吧。】

    【從今天開始,我要和他斷絕前後桌的友誼!】

    荊謂雲壓根沒聽,還在挑西瓜籽。隻是在聽到大小姐的心聲時,不動聲色地掃了沈尋一眼,算是讚同。

    陳浩嶼則負責看著某人,以免她在去挑事,可以說是寸步不離。

    梁恬不知道說什麽好,尷尬地抿了口飲料沒說話,側目看荊謂雲。

    他身上那股野性,在時鬱出現的瞬間,便煙消雲散了。

    他看上去並不喜熱鬧,也不愛和這些人玩,但因為時鬱在這,所以他也在,沒有一點不耐煩。

    沒多久,荊謂雲就把一盤子去了籽的西瓜擺在時鬱麵前。

    時鬱不客氣地嚐了幾塊,這個季節的西瓜最甜,清涼多汁,一口下去,好不愜意。

    心滿意足!

    荊謂雲看著大小姐吃西瓜,拿著叉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

    他突然想起什麽,一把抓住時鬱的手腕,製止了她吃瓜的行為。

    時鬱:“???”

    下一秒,荊謂雲抽了張紙巾幫她擦了擦嘴,啞聲道:“口紅擦了再吃比較好。”

    時鬱“哦”了一聲沒在意,低頭繼續吃西瓜,全然沒發現,那張沾了口紅的紙巾被人攥在手中反複揉撚。

    梁恬眼睛霎時亮晶晶的,一副磕到了的樣子。

    十幾歲的男生其實並不懂什麽是喜歡,大多浮於表麵。

    漂亮的臉蛋,良好的家世,都能成為這些人喜歡的代名詞。

    可荊謂雲不太一樣。

    他能考慮到旁人注意不到的細節,光是這一點,同齡人中就極少有人能夠做到。

    梁恬喜歡那種有“成熟”魅力的人,不僅僅是表麵,更多的是內在。偏偏現在的男生,都喜歡裝“成熟”,以為蹲在小廁所裏抽煙,對著女生吹口哨,滿口黃腔就是成熟了。

    可真正的喜歡,是互相尊重,不容一分一毫怠慢的。

    大概原劇情中,梁恬能喜歡上荊謂雲,就是因為他身上有同齡人沒有的東西吧。

    隻不過,他們兩個,一個是冰山,一個是火山,就像是兩個極端被硬生生融合在一起,持續不斷的互相傷害著。

    梁恬能看出來,荊謂雲眼裏隻有時鬱,其他事物皆入不了眼。

    隻要時鬱出現,那個神情總是淡漠的少年,就會像被點亮一般,死死追隨。

    說不羨慕是假的,誰不想得到那樣的喜歡?

    很奇怪,有那麽一刹那,梁恬腦海裏在想象荊謂雲和時鬱以後在一起會怎樣,貌似會很不錯。

    畢竟他和她相性契合。

    她是真心的希望/依一y?華/他們兩個能一直這樣下去。

    ————

    吃飽喝足以後,時鬱又開始犯懶,可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她不困了。反倒是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難受,憋屈。

    聽說酒精能麻痹人的神經,醉酒的人,會特別暢快。

    時鬱猶豫了兩秒,慢慢把手伸向桌子上的一瓶酒。

    可沒等她碰到酒瓶子,就被人攔下了。

    時鬱:“!”

    荊謂雲:“?”

    然後,時鬱用食指戳了戳荊謂雲握著酒瓶子的手背。

    沒用多大力氣,像貓崽子用爪墊試探主人有沒有在生氣一樣。

    “大小姐想喝?”

    荊謂雲唇角微翹,說話時還帶著股酒氣,撲麵而來,很熱。

    他稍稍偏頭,就能看見大小姐眼巴巴地看著那瓶酒,表情難得的帶著點好奇和興趣。

    荊謂雲鬆了手,慢吞吞拿起那瓶酒,然後倒在一個幹淨的杯子裏,問她:“一杯?”

    “嗯!”時鬱點頭。

    一杯的量一般不會醉人,且荊謂雲給她倒的是度數偏低的雞尾酒,很甜那種,喝起來更像是飲料。

    時鬱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喝。

    在之前的世界裏,她沒朋友,也沒參加過類似於這種的聚會,酒倒是喝過,隻是每次都不怎麽開心,更別提放肆醉酒了。

    在那裏,她每一天都如履薄冰,但現在,時鬱想,有荊謂雲在旁邊,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時鬱屬於喝酒上臉的那種,兩口喝下去,臉頰就一片通紅。頭上的發卡歪戴著不知何時勾了幾根發絲,少女唇瓣微張,沾了酒水,在如流螢般燈光下,泛著誘人的水光。

    荊謂雲眼神晦暗不清,端起一旁的酒杯,猛灌了一口。

    他後悔了,不該讓大小姐喝酒的。

    “誒,你倆自己喝酒多沒意思,要不要玩玩酒桌遊戲。”沈尋咋咋唬唬的吆喝著,明顯上頭了。

    坐他旁邊的梁恬無奈扶額,伸手拽了拽他,想讓他別去打擾人家。

    結果沈尋一把拉住梁恬胳膊,他力氣大,這會喝了酒,根本掙不開,直接把梁恬拽了過來。

    “梁恬一起啊!咱們四個人可以打牌,玩簡單的遊戲,輸了的有懲罰怎麽樣?”

    時鬱不由得感歎:【這二貨……】

    梁恬人很好,性格也招人喜歡,時鬱並不討厭,此時見她不適地皺了皺眉。當即在桌子底下踹了沈尋一腳,同時把梁恬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什麽懲罰啊?”時鬱怕沈尋又會拽梁恬,連忙問道,把沈尋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沈尋聽到這話,就精神了,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做思考狀,沒去管梁恬了。

    大概有半分鍾才說:“我和荊謂雲輸了一杯酒,你雞尾酒,梁恬飲料好了。”

    時鬱在心裏忍不住罵了句:【艸!】

    這小子雖然醉了,但尼瑪還挺護著梁恬,你丫的怎麽不說讓我也喝飲料呢?

    不過時鬱確實是挺好奇醉酒的那種感覺,也就默認了。

    她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欲,有愛好,有想要的東西。

    而不該是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時鬱忽然覺得,她好像有點找回當初非要學電吉他的感覺了。

    她開始……像個人了。

    就這麽一秒愣神的功夫,時鬱思緒漸漸飄遠。

    那個被人肆意擺布人生的女孩,從未有過選擇,始終安安靜靜的,沒有情緒,沒有喜怒,沒有表情。

    “我告訴你,這是我家,你給我滾!”

    “你沒有爸爸媽媽,還要來搶我的爸爸媽媽……”

    “走,你給我走!滾出去!”

    “……”

    幾歲大的小孩子,分辨不出自己的話語有多惡劣,又會多麽的傷害人。

    女孩用力咬著牙忍住眼淚,院長說過,乖孩子,才會被人喜歡,隻有聽話,才會被人領養。

    她要乖,要聽話。

    那些人要女孩做什麽,她就做什麽,仿佛一個不會說話的棋子,任人操控。

    他們罵女孩是乞丐,隻會賴在別人家裏,乞丐才會用別人施舍的東西。

    女孩總是不說話,用那雙如玻璃般透徹空無的眼睛,靜靜地望著他們。

    直到某一天,她唯一一次,且僅有一次表達了自己的想法:“電吉他,我要學。”

    沒人知道她為什麽突然要學電吉他,也沒有人在意她的想法。

    女孩的聲音很低,輕得幾乎不可聞,卻帶著股堅定和不可動搖的信念。

    那空洞如深淵般的眼眸,在最深處悄無聲息地燃燒著一簇微弱的火焰。

    無人察覺,無人發現。

    沒有人知曉,女孩為了那把電吉他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平靜下隱藏的是扭曲的魔鬼,在內心發瘋直至癲狂。

    練習推弦等各種指法,直到緊繃的弦承受不住崩斷的同時,把手指劃出血痕。

    那一刻,女孩居然詭異的覺得輕鬆了很多。

    時鬱深吸了一口氣,麵上不動聲色,該怎樣就怎樣,把過去的一切,深埋於心底。

    這樣就好……

    就在這時,有人掰開時鬱下意識攥緊的手。

    那人動作並不強硬,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攤平,然後輕揉了下她食指指尖。

    或許時鬱自己也沒發現,她有時會無意識的用力去摳食指的指腹。

    那是一種刻在骨子裏,本能地的反應。

    時鬱抬眼看向那隻手的主人,甚至忘記了掙脫。那感覺很奇怪,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很陌生。

    手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她這是怎麽了?

    “大小姐,你的牌。”荊謂雲把兩張牌放到時鬱手中,仿佛剛才幫人揉手指的動作是幻覺一般。

    時鬱這才回過神來,她發呆的這段時間裏,沈尋已經講完了遊戲規則,且把牌都發好了。

    隻是她一直沒反應,荊謂雲才親自把牌遞到她手上。

    所以,誰來告訴她,這兩張牌是什麽意思?

    時鬱內心欲哭無淚,隻覺得自己這酒是要喝定了。

    她得改改這不分場合一想事情,就潛意識忽略周圍的毛病。

    係統弱弱出聲提醒:【宿主,你們現在玩的是21點,又叫捷克。】

    時鬱表示,不懂,沒玩過。

    係統現在已經徹底麻了,和時鬱一樣開始擺爛,愛咋咋地了。

    尼瑪,惡人,男主,女主,男二,都能聚在一起打牌了,這劇情還敢在崩一點嗎?

    這把沈尋坐莊,他從梁恬開始問要不要牌。

    梁恬要了一張。

    然後是時鬱,時鬱不知道該不該要。

    係統在她腦海裏恨鐵不成鋼,直接怒吼道:【要!】

    時鬱要了,一張Q,加上手上的數字點,直接爆了。

    時鬱:“???”

    係統:【……】

    係統在考慮,要不要因為時鬱打牌,去申請個透視的特權,不然,他們一人一統,貌似會輸死。

    不行,那實在是太丟統了,一個21點,靠運氣玩的東西,一定不會一直輸!

    他就不信了。

    很快,時鬱一瓶酒見了底,頭都開始暈了。她也不強撐,腦袋一歪,懶洋洋靠在荊謂雲身上。

    大小姐原本微涼的身體這會已經開始發燙,酒精的作用,燒得她渾身都是熱的。

    喝了酒的她,似乎比以往要放開一些,稍稍流露出一絲真實感。

    至少,那雙眼睛裏,此時不是空的,而是寫滿了“不服輸”三個字。

    荊謂雲很矛盾,一方麵,他認為大小姐不可以再喝下去了。另一方麵,又覺得這是個撕下大小姐偽裝麵具的機會。

    那就,一起毫無顧忌的放縱吧。

    輪到荊謂雲坐莊時,他熟練地洗牌切牌,撲克牌仿佛能在他指尖上跳舞,聽話的不得了。

    單純玩牌靠運氣不假,可也是有技巧的,贏了才是真本事。

    荊謂雲不愛玩這些,但不代表不會,至少唬住這幾個人,還是很輕鬆的。

    他麵無表情地發牌。

    時鬱看到牌時微頓了一下,竟是手牌21點,不用比,直接贏了。

    可讓人不解的是,除了時鬱以外,沈尋和梁恬都是一手爛牌,不是爆了,就是19,20這種,總是差一點就能贏。

    從那以後,凡是荊謂雲坐莊,他都會輸時鬱酒。

    時鬱越玩越懵,不知道自己怎麽輸的,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贏的。

    係統沒喝酒,也不會醉,自然比這些人看得清楚些。

    很明顯,這是荊謂雲對他家大小姐的偏愛。

    係統很是無奈,可也沒有辦法,悄無聲息的匿了。

    ——時鬱,你可知,繼續陷下去,這任務,就很難完成了。

    ——你的願望,就再也實現不了了。

    酒一杯接一杯喝著,21點玩的快,下酒也快,不到半個小時,時鬱喝雞尾酒喝到腦袋昏沉,世界重影,坐都要坐不穩了。

    梁恬的飲料也喝了不少,有些受不住,擺手表示不能繼續玩下去了。

    沈尋還是那副大咧咧的樣子,不過明顯開始說胡話了,也醉了。

    反觀荊謂雲,麵容寡淡,從容不迫地坐著,酒也喝了不少,卻一點不見他有喝多的跡象。

    大小姐沒醉過,這種感覺很新奇,暈乎乎的,飄飄然,有種無法腳踩實地的感覺,和睡覺還不一樣。

    睡著時,思維不受控製,醉酒的話,她能控製一半吧?

    大概能控製吧……

    “難受嗎?”荊謂雲單手扶著大小姐軟若無骨的身子,另一隻手端了杯解酒茶,遞到她唇邊。

    這種時候,其實解酒茶作用不太大,但喝了總比不喝強。

    時鬱靠在荊謂雲肩上,半眯著眼睛,看不太清杯子在哪,把臉埋起來輕蹭了一下,聲音悶悶的:“不喝,你們欺負我。”

    “……”

    這近乎撒嬌的語氣讓荊謂雲身體頓時緊繃,一動不敢動。

    少女青絲交織,眉眼如畫,眼尾處泛著紅,頭上的發卡隨著她的動作,刮在荊謂雲臉上。

    又疼又癢。

    留下一道淺淡紅痕。

    荊謂雲聲音驀地有些發啞,竭盡全力地保持著冷靜,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孩子:“聽話,喝一點,沒人欺負你。”

    “騙人。”

    時鬱不信。

    荊謂雲失笑:“不騙你。”

    聞言,大小姐慵懶地抬起頭,茫然地看著荊謂雲,聽話地張嘴喝著解酒茶。

    她其實很好哄的,隻是從來沒有人哄過她。

    荊謂雲等她喝完了,便抽出紙巾幫人擦嘴。手指隔著薄薄的紙巾,似有灼熱的溫度傳遞過來,輕而易舉就能讓人萬劫不複。

    大小姐很乖。

    這會像隻沒睡醒的貓一樣,沒有骨頭般軟軟窩在他懷裏。

    仿佛荊謂雲現在對她做什麽過分的事,她都不會反抗。

    荊謂雲緊抿著唇,用力攥著那張紙,強行壓抑著砰砰亂跳的心,和因酒精而迷醉的心思,聲音嘶啞:

    “大小姐,很晚了,我們回家吧。”

    作者有話說:

    醉酒的大小姐可不乖,雲哥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