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作者:張佳音      更新:2022-07-12 13:34      字數:6575
  第67章

    待尹明毓血止住,收拾好自己,謝欽還是請來了大夫。

    大夫再次認證她容易上火的毛病,給她開了降火的湯藥,並且著重叮囑了泡溫泉的合宜時間。

    期間,謝欽一派端方溫文地立在一旁,不乏關切地詢問大夫諸事。

    隻有尹明毓,射向謝欽的眼神都似有刀鋒。

    她也不明白,為何謝欽這樣初見清冷,相處起來沉靜端正的人,會每每教她無語至此。

    點香篆很優雅,白衣撫琴也極賞心悅目,但下次換個情趣吧,她承受不來。

    大夫走後,尹明毓一個人占住床外側,將幹淨的被子扯到身上,用行動表示決心。

    謝欽走近床榻,尋了她腰側的一點空隙坐下。

    尹明毓還在平複,不理不睬。

    謝欽抬手,在她頭上停了一瞬,才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道:“好生喝藥。”

    而後,謝欽起身,走出臥室。

    冷氣一浸透全身,謝欽不禁失笑,隨即按照尹明毓所指,去了謝策那兒。

    童奶娘等婢女見到他時已是驚詫不已,得知他要和小郎君同榻,麵麵相覷不知作何反應。

    謝欽倒是極坦然,直接寬衣躺在床榻上。

    童奶娘不敢再留在屋子裏,便悄悄退出去,稟報給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已經聽聞他們院子請了大夫,招來人細問了一下,聽說尹明毓隻是泡溫泉太久上火而鼻出血,但謝欽又過來和謝策同住……

    謝老夫人:“……”

    謝欽的性子,應是不會那麽荒唐。

    但謝老夫人還是叮囑下人們一切照常,不要大驚小怪。

    謝策的屋裏,沉睡中的謝策感覺到熱源,身體不由自主地靠近,直至緊緊貼在父親的身上。

    謝欽睡姿很端正,謝策也小小的一隻,父子兩靠在一起,頗為和諧。

    半夜,謝策教夜尿憋醒,翻了個身爬起來,發現身邊多了個人,懵懵地呆坐,瞧著父親。

    謝欽睜開眼,聲音有些慵懶地問:“何事?”

    謝策這才想起來要解手,喊奶娘。

    謝欽知道他在這兒,童奶娘不敢留在謝策身邊守著,便起身,親自抱著謝策去解手。

    屏風內,謝策緊繃,癟嘴。

    謝欽微微蹙眉,將他放下,道:“我在屏風外等你,好了便喊我。”

    他說完便留下謝策一個小孩子在裏頭,過了一會兒,聽到聲音起了又止,也不等謝策叫,便走進去。

    謝策小手揪著褲子,深深地垂頭,不敢看他。

    謝欽隻瞧了一眼他的褲子,什麽也沒說,將孩子提起來帶回床榻上,隨手扯下他的褲子,而後將他塞進被子裏。

    謝策裹著被子,瞧著父親走開片刻,又回來躺在他身邊,眨眨眼,問:“母親?”

    謝欽反手遮在他眼上,淡淡地說:“睡覺。”

    謝策想動又不敢動,小手在被子裏上上下下、小心翼翼地搗鼓,搗鼓了一會兒,便沒了動靜。

    第二日,謝策再醒過來時,床上隻有他一個人,小孩兒茫然地左右看,不確定父親是不是真的來過。

    他剛醒過來,皆是這般狀態,是以童奶娘等人都沒多想。

    待到早膳時,尹明毓來與謝老夫人一起用。

    謝策一見到她,便要撲過去,但看見她的打扮,便遲疑了。

    亂世時女子為了方便會穿上簡便的男裝,如今新朝,大鄴的女子穿男裝出行便成了一眾風尚,尤其是廟會或者燈會,常能見到一身男裝的小娘子。

    為了應景,尹明毓今日也是一身石青男裝,外罩白色狐毛披風,她身形在女子中尚算高挑,昂首闊步走進來,比她著襦裙時瞧著更爽利幾分。

    尹明毓手裏還拿了一柄折扇,見著謝策,刷地展開,笑道:“怎麽?小郎君認不出我了?”

    謝策一聽她的聲音,又放心地撲過去,指著自個兒屋子的方向,道:“母親!父親、睡……”

    尹明毓聽懂了他的話,笑容不變,“小郎君,你父親陪你睡,可高興?”

    謝策眼睛一亮,有些害羞,但是表情確實是帶著歡喜的。

    再如何怕父親,他對父親也是孺慕的。

    尹明毓摸摸他的腦袋瓜,似乎沒有絲毫私心,一臉慈母相地說道:“這些日子,你父親會一直陪你睡的。”

    謝老夫人聽見,本欲說什麽,可是一瞧見曾孫的神情,便又止住。

    而謝策有些貪心,又抱住她的腿,期待地說:“母親,一起?”

    尹明毓笑而不語,膳後讓婢女把她的湯藥端過來,筷子沾了一點,引誘道:“我每日皆要喝,小郎君不妨試試,再決定是否一起睡?”

    謝策試探地舔了一口,舌頭沾到筷子,嚐到味道的一瞬間,苦得一激靈,小臉扭曲,連忙搖頭。

    尹明毓故作傷心,“還以為小郎君要與我同甘共苦呢……”說著還拿起筷子,想讓他再嚐一下。

    謝策隻聽到一個“苦”字,便已經苦了臉,怕她真的讓他嚐,先前撲過來有多快,鬆手便有多快,轉身就跑回到謝老夫人身後。

    尹明毓抬頭,對上謝老夫人瞪她的眼,遺憾地放下筷子,端起降火藥一口喝完。

    這時,姑太太和白知許皆著一身男裝走進來。

    她們兩個個頭相仿,皆十分嬌小,再加上容貌絕佳,一眼便能瞧出是女子。

    但她們二人不以為意,腳步輕快地進來,姑太太先學著男子向謝老夫人,白知許隨後也如姑太太一般行禮。

    謝老夫人擺擺手,帶謝策進屋,不教他看見她們出門。

    三人一並出門,姑太太見尹明毓牽羊,忍不住道:“侄媳婦,你難不成還要教羊沾沾佛性嗎?”

    尹明毓硬拽過自個兒那隻倔強的隨時處於全羊宴邊緣的羊,含笑道:“借姑姑吉言,它若是能受佛祖點化,通通人性,我便要燒高香了。”

    白知許摸摸羊頭,喜歡道:“表嫂,它已是極有靈性了。”

    “咩——”羊輕輕蹭白知許的腿。

    尹明毓嗬了一聲,直接拽開,不給它討好表妹的機會。

    “咩!咩——”

    小羊遠離白知許,衝著尹明毓叫的十分有脾氣。

    尹明毓用折扇戳了戳羊頭,心道:稍後也這麽硬氣才好。

    一行人乘車抵達護國寺山腳下,下車徒步上山。

    姑太太養尊處優,瞧了一眼似乎與天際相連的石階,後悔:“若不然,我還是在山下等著吧。”

    尹明毓牽著羊,倒是不強求她一定要上去,隻隨她。

    白知許勸她,“母親,咱們都答應外祖母要去上香,到了山下還望而卻步,實在不夠虔誠,而且,您不是也想為父親上香嗎?”

    姑太太神情變了變,邁開了步子。

    尹明毓注意到,便將牽羊的繩子遞給姑太太,讓羊分分她的心。

    而這羊剛才在尹明毓手裏,還掙紮不休,不願意挪動蹄子,一到了姑太太手裏,毛瞬間便柔順下來,咩咩叫了兩聲便跟著姑太太上山。

    人有時若得了十分難得的青眼,便會受寵若驚,喜出望外。

    姑太太先前並不如何喜歡這奇怪的寵物,但此時被它一特殊對待,瞬間便有了喜愛之心,樂嗬嗬地牽著羊上山。

    可惜姑太太的興致隻持續到半山腰,腳步越發沉重,甚至變成羊拖拽著她向上走。

    尹明毓起先隻是牽著白知許的手,借力給她,待到過了半山腰,又多挽了一個姑太太,一拖二拖上山,絲毫沒感覺到甜蜜,全都是負擔。

    謝家每年都來上香、財布施,也有一間休息的禪房。

    尹明毓以前什麽都不信,隻信財神,現在到了護國寺,喘勻氣,上完正經香,又特地去拜了保佑錢財的菩薩,才和姑太太、表妹去禪房休息。

    而護國寺的地位,較為特殊的日期,能夠上山禮佛的全都是京中高門大家,到禪房的一段路,尹明毓就遇見了幾家相識的夫人,全都要寒暄幾句。

    這一寒暄,免不得就關注到尹明毓身邊相貌格外出眾的姑太太和白知許。

    尹明毓知道白知許來京的一大目的便是找一門好婚事,便親近地挽著白知許的手,笑道:“這是我們謝家的姑太太和表姑娘,才從揚州進京。”

    然後眾人便會心照不宣地點點頭,有的認識過便罷,有的便會多問幾句。

    有些人誇的頗為直白,白知許便麵紅耳赤地半垂著頭,乖巧地站在尹明毓身側。

    姑太太則是緊緊抿著嘴,一句多餘的話不說,生怕在外人麵前說錯話教女兒的婚事受波折。

    待到終於走到供謝家人休息的禪房不遠,她們又碰見了光祿寺卿徐家長媳何氏的長嫂何夫人。

    何夫人遠遠瞧見尹明毓,便迎過來,極為熱情,“不曾想今日竟是在寺中遇見了謝少夫人,這兩位是……?”

    何家投靠了成王,便與謝家不同路,尹明毓的態度尋常,淡淡地介紹了姑太太和白知許的身份,便欲與她告辭。

    何夫人難得碰見她,當然不能這麽放她們離開。

    她又是大商戶出身,見識的多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又仗著自家男人如今攀上了成王,官階不低於謝欽,兩步便走到白知許麵前,握住她的手,涎臉涎皮地笑問:“謝家表姑娘可真是天仙模樣,可許了人家?”

    白知許不敢掙,但她皮膚本就嫩,何夫人握得力道大了些,沒一會兒手腕便泛起一圈紅。

    姑太太見了,柳眉一豎,便氣道:“你是哪家的媳婦?怎地如此沒輕沒重?快鬆手!”

    何夫人這才瞧見白知許手腕上的紅,誒呦一聲,隻鬆了鬆,卻沒放開,還摸了摸她的手,笑道:“還是小娘子的皮子嫩,瞧瞧我都沒使多大力,這將來嫁出門子去,不知道多惹郎君疼呢!”

    白知許霎時羞惱不已,便抽了抽手想要掙脫。

    何夫人卻是調笑道:“瞧瞧,瞧瞧,這還臊上了……”

    她這樣子,分明是沒將寡居的姑太太放在眼裏。

    換而言之,也是沒將尹明毓和謝家放在眼裏,難道攀上成王,真就不知深淺了?

    而且在未婚的姑娘麵前,說得是什麽話?

    尹明毓皺眉,也不與她客套,抬手握住何夫人的一隻手腕,微微使力。

    不過嘴上還是有禮道:“何夫人莫要說笑了,我姑丈生前是揚州刺史,我表妹官家出身,養尊處優,自然不是瓦甕似的粗手粗腳可比。”

    她邊說著話,手上力道漸漸增加,何夫人麵上微微變色,不得不撒開了手。

    尹明毓待她鬆開了手,便也順勢鬆開,還故作驚訝道:“瞧我,也沒使多大力,何夫人這腕子怎地就紅了。”

    姑太太敏感地察覺到尹明毓的態度,瞧見女兒手腕上的手印子,又氣,當即便陰陽怪氣道:“這位夫人,定然極得郎君疼~”

    她說完,見何夫人麵上生惱,又嘖嘖兩聲,改口道:“不過你這麵皮,瞧著可不像。”

    “你!”

    姑太太個頭雖不高,抖起來卻是誰都不怕,揚起下巴,趾高氣揚道:“我雖是不在京裏,可右相是我親兄長,論起輩分,京中好些人都得向我執長輩禮,你給我恭敬些!”

    何夫人啞口,氣焰頓時便低了她一頭。

    姑太太這人,別人但凡矮她些,立時便會多踩上兩腳,越發囂張,還轉頭拿起長輩的喬,問尹明毓:“侄媳婦,你方才沒說清楚,她是誰家的媳婦?回頭我倒是要教人去問問,怎地如此沒有規矩!”

    白知許握著自己被握紅的手腕,被母親護在身後,極安心。

    尹明毓輕咳一聲,瞧了何夫人一眼,極配合道:“回姑姑,是成王府司馬的夫人。”

    成王府司馬是從四品,權是親王府給的,應是成王親信。

    姑太太在心裏轉了一圈兒,又瞧了一眼尹明毓,才一掐腰,繼續咄咄逼人道:“成王知曉你們在外這般敗壞他的威名嗎?”

    何夫人方才教她話擠兌的胸膛起伏,但她們提及成王,她瞬時便又平複下來,看向尹明毓,嘴角露出一抹得意又興奮的笑容。

    她這神情頗為奇怪,姑太太心裏發毛,氣勢立時便弱小來,飛速轉口,道:“我們懶得與你計較,侄媳婦,進去吧。”

    尹明毓:“……”

    警惕還沒提起來,全散了。

    而何夫人神情越發得意,直接對尹明毓說:“謝少夫人,我這有些東西,你定然想知道,不如我們單獨聊聊?”

    尹明毓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何夫人想多了,我並不想知道。”

    她說完,便收回視線,對姑太太和白知許道:“咱們進去吧。”

    姑太太馬上抬腳,白知許也點點頭,隨表嫂往禪房走。

    這時,何夫人忽然衝著她們的背影,出聲道:“天盛十二年……”

    尹明毓腳步不停,根本不理會她。

    何夫人又加大了聲音,“三月二十八……”

    姑太太和白知許皆微微側頭,看向尹明毓,猜測著“三月二十八”是什麽特殊的日子。

    尹明毓神色不變,腳步沒有滯澀,心裏也在想這日期。

    三月二十八是大娘子的生辰,但與她的關係……

    何夫人見她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急急地扔出後麵的內容:“桃花春!”

    桃花……

    尹明毓倏地停下腳步。

    那年大娘子及笄,她遇見韓旌,韓旌送了他一枝桃花……

    而何夫人見她停住,嘴角上揚,得意地問:“謝少夫人能與我單獨談談了嗎?”

    姑太太和白知許對視一眼,又疑惑又擔憂地看向尹明毓。

    尹明毓回視,對姑太太微微一笑,道:“姑姑,羊給我吧,稍後我拴起來。”

    這是管羊的時候嗎?

    姑太太眼神帶著這樣的疑問,但還是將繩子遞給了她。

    尹明毓接過繩子,教兩人先進去,隨即轉身,拽著羊走向何夫人。

    何夫人看了一眼她身邊的羊,有些嫌棄道:“謝少夫人好歹是世家媳婦,養得這是什麽,沒得京中笑話。”

    尹明毓淡笑,“方才遇到幾位夫人,倒是未曾對我的喜好指指點點。”

    何夫人嗤了一聲,瞥了一眼還未消失的姑太太的身影,微微抬起下巴,一副指教的口吻,出言道:“謝少夫人,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僥幸嫁進謝家,也該擔起為人媳婦的責任。”

    尹明毓輕輕挑眉,“願聞其詳。”

    何夫人輕蔑地看她一眼,道:“如今朝堂上,誰最得陛下信重,有目共睹,謝家便是世家又如何,那也是臣子,若是不識抬舉,可不會有好下場。”

    尹明毓一副完全不明白的神情,“我隻是內宅婦人,不懂朝事,不知何夫人所說之意。”

    何夫人一聽,自覺比她能耐,神情越發自得,“自然是成王殿下,最受陛下寵愛。”

    “又如何呢?”

    何夫人眉頭一豎,直接道:“成王殿下已再三給謝家機會,謝家不識好歹,謝少夫人不妨為自個兒考慮考慮,若是將來謝家有個萬一,你也好全身而退。”

    尹明毓手上把玩著繩子,做出個略有些敷衍的驚慌之色,“這、這是何意?我、我如何為自己考慮?”

    “自然是投靠成王,為成王做事。”

    尹明毓連連搖頭,“我不過是個婦人,哪能管外頭的事。”

    “婦人自然有婦人能做的事。”

    尹明毓依舊搖頭,不相信,“謝家可是大世家,怎會像你說得那般出什麽事。”

    何夫人不耐,“你隻管擇良木而棲,聽候安排便是,任是什麽家族,有些事也沾不得。”

    尹明毓聽她此言,心下思索,麵上則是忽然胡言亂語,“我又不是鳥!”

    何夫人一噎,沒想到她這般木楞,惱怒:“你讀沒讀過書?!”

    尹明毓理所當然道:“我自然是讀過書的。”

    她還故意不屑地上下打量何夫人,“世家教養,哪能是何夫人淺薄所知能夠想象的?”

    何夫人越是得意娘家有錢,越是不能容忍旁人輕視她,瞬間氣血上湧,口不擇言道:“憑你這樣,也配搶渭陽郡主的姻緣?!”

    尹明毓不高興道:“何夫人這話說得,我又是哪般?”

    何夫人冷笑,“嗬~”

    尹明毓拉下臉,“何夫人,說話便說話,罵人作甚?”

    何夫人:“……”她何時罵人了!

    實在與尹明毓說不通,何夫人倒是氣得有些心口疼,不願再與她掰扯,極不耐道:“若非投了個好胎,謝少夫人也入不得貴人的眼。如今我就告訴你,你若是不想名聲被毀,青燈古佛淒慘後半生,日後便照我說的做。”

    尹明毓微微收起她故意作出的那些樣子,輕聲問道:“那我豈不是要一輩子被何夫人拿捏?”

    何夫人道:“待到殿下成大事,自然不會再有人追究你這些私事,沒準兒殿下還要成全你與那韓三郎。”

    尹明毓眉頭一挑,忽然輕笑一聲。

    何夫人冷下臉,“你笑什麽?”

    尹明毓笑意越大,漫不經心道:“我是笑何夫人太自以為是,莫須有的事情說的頭頭是道,便以為能威脅我了?”

    她邊說邊故意一下一下拽繩子,惹得羊暴躁地踏地。

    何夫人見她如此,一下子意識到她方才那般行徑,就是在耍她,大怒:“尹氏,我說出來,自然是有證據證明你與人有私情,你不要不識抬舉!”

    尹明毓猛地拽了一下繩子,又鬆開手。

    羊教她惹得脾氣徹底上來,得了自由,向後撤了幾步,加速向她衝過來。

    尹明毓極了解它的德性,輕輕向旁邊跨了一小步,羊便擦著她的腿頂向何夫人。

    何夫人正氣怒,猝不及防被撞腿,下一刻,羊跑開,繩子絆住她的腳腕,她一個不穩,便向前傾去。

    尹明毓後退一步,眼睜睜看著她狼狽地摔在地上,矯揉造作地“誒呀”一聲,沒甚誠意地問:“瞧我,竟是沒拉住繩子,何夫人,你沒事吧?”

    何夫人鼻子磕在地上,有些發暈,待到眼前清晰,便看到她麵前一片紅色,頓時驚叫:“血!血!”

    尹明毓瞧了一眼,還沒她昨夜上火流的血多,冷嘲熱諷:“何夫人是做大事的人,怎能如此失驚倒怪?”

    何夫人捂著鼻子,怒火朝天,另一隻手憤怒地指著她,“尹明毓!”

    “我知道我叫尹明毓。”尹明毓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折扇撥開她的手,“成王殿下知曉手底下人如此蠢嗎?”

    她這一動作,便瞧見自個兒靴子踩到了一點血,立即退後一步,極嫌棄地蹭靴底。

    何夫人呼吸亂了,捂著鼻子的指縫湧出的血更多,眼前一陣陣發黑。

    尹明毓見折扇也沾了血,嫌棄地扔在地上,隨即滿不在乎道:“隨你有什麽證據,我若是能教你威脅到,我跟你姓。”

    “你若不想姓尹,不妨隨謝姓。”

    清冷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