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回憶

  　　在地窖裏，暗無天日。

  　　沒有吃的，也沒有水。

  　　紅小草不知道時間到底流逝了多長時間，不知道外麵是天黑還是天亮。

  　　沒有人的聲音。

  　　她雙眼無神地躺倒在地上，苟延殘喘。

  　　隻有這樣，她才能多保持一些體力和清醒。

  　　耳邊有簌簌的聲音，爬過幹草，爬過她的身體和頭發。

  　　也許是地窖裏常年見不到陽光的蟲子，它們由生到死，短暫地一生都在這裏度過。

  　　它們是這裏的主人，相比而言，她才是這裏的入侵者。

  　　紅小草也不怕這些蟲子，甚至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她叫紅小草，有一個姐姐叫做紅大草，從名字就可以知道，她們兩個是一對雙胞胎。

  　　這年頭，多子多福是一件好事，可是女兒對於現在的一個農村家庭可不是一件好事，特別是隻有兩個女兒。

  　　村裏很多人都嘲笑，老紅家斷後了，就等著被吃絕戶吧。

  　　那時候生活條件不好，紅母生雙胞胎九死一生，生下了兩個女兒，卻傷了身體，再也懷不了了。紅父和村裏的男人們一樣，重男輕女是肯定的，都想要個帶根的傳宗接代。

  　　可惜，太窮了，他沒有資本再去娶第二個婆娘了。

  　　重男輕女讓無數的女嬰剛出生就斷了命，長大成人的女孩與男孩數量相差極大，多的是大小夥子打光棍。

  　　紅小草在父母的嫌棄咒罵中長大，因為她是最後一個生下來的。

  　　紅母當時生紅大草費了大力氣，生到紅小草已經沒什麽力氣了，差點一屍兩命。

  　　所以，紅母傷了身子，紅家沒有兒子的罪就大部分落到了紅小草的身上。

  　　雖然紅大草和紅小草長的一樣，一起長大，但是比起紅小草，紅父紅母更喜歡紅大草一些。

  　　等到了能上學的年紀，紅大草討了父母歡心，能去上學，紅小草就留在家裏幹活。

  　　紅小草也想上學，可是她得留下來和紅母一起幹活。

  　　紅小草最喜歡的就是看紅大草扔在家裏的課本。

  　　紅大草其實不愛學習，但是她想通過上學來逃避在家裏幹活，上課不怎麽聽講，作業就不會做。

  　　於是就把作業帶回家讓紅小草給她做，用自己半瓶水聽到的知識囫圇告訴紅小草就撒歡玩去了，而紅小草就像一塊幹癟的海綿不斷津津有味地吸收著紅大草告訴她的知識，實在不會的就會自己看書學或者問村裏的孩子。

  　　紅小草最喜歡的事情就是中午給在學校不回來的紅大草送飯，這樣她就能在學校裏待一會，想象自己也在上學，還能偷聽課或者問一些老師一些問題。

  　　而紅大草上課不認真聽講，作業不做，就會害怕考試成績不好使得紅父紅母不願意讓她繼續上學了。

  　　到考試那天，紅大草就會讓紅小草穿上自己的衣服裝作是她去學校考試。

  　　等成績下來，紅大草就會拿著好成績得意洋洋地和紅父紅母要獎勵。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了宣布能高考的那一天。

  　　國家宣布高考，除了某些方麵外任何人都能夠參加高考。

  　　紅小草的眼睛亮了。

  　　她興衝衝地跑到自己的父母麵前表達自己想要高考的意願，然後被紅父不耐煩地打斷。

  　　“你還高考？你沒那個大草那個命！”

  　　紅母也勸她：“小草啊，娘已經給你找好人家了，好好待家裏吧。”

  　　紅小草知道這個好人家必然是聘禮有很多的。

  　　她不甘心，這是唯一能改變她命運的機會，紅小草打定主意要偷偷複習然後去高考。

  　　可是當晚，紅大草這個姐姐突然興衝衝地跑過來和她說：“小草，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高考吧，我已經讓爹娘同意了。”

  　　紅小草那時候仿佛在做夢，對這個姐姐十分感激。

  　　在複習的日子裏，也不知道紅大草怎麽勸說地紅父紅母，紅小草可以不用幹活，安心在家裏複習，紅大草也變得異常大方，好吃的分她一大半，衣服也借她穿了，要知道紅大草以前她的那些衣服都不許紅小草碰一下。

  　　漸漸地，原本因為在家裏一直幹活顯得幹癟黑瘦的紅小草漸漸往紅大草靠齊，年輕女孩補得快，一下子就把之前的虧損補上來了。

  　　等到了高考那一天，穿上了由紅母做的兩件一模一樣的衣服，紅小草和紅大草看著簡直就是複製粘貼一般。

  　　兩人去高考，又回來。

  　　成績下來了。

  　　紅小草拿著清大的錄取通知書淚流滿麵，紅父紅母仿佛也掙了一口氣般，紅光滿麵。

  　　這可是清大的大學生啊，村子裏隻有紅小草一個人考上了大學，還是清大，國內的第一學府。

  　　紅大草則是一無所獲，她考的很差，連專科的線都不能到。

  　　可是紅大草完全不難過，滿臉的開心，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也考上了大學，紅小草以為紅大草這個姐姐是為她而高興，紅小草感動極了，告訴她，她會給她一直補習，一定讓紅大草考上明年的大學。

  　　可是紅大草笑著拒絕了，甚至找紅母說要嫁人，還挑了一戶離家很遠很偏的人家，但是那家的聘禮很高。

  　　紅小草聽到這個消息是皺眉的，她找到紅大草：“姐姐，你怎麽突然要嫁人，還要嫁的那麽遠。你不想上大學了嗎？”那戶人家差不多是在山裏了，很遠很偏。

  　　紅大草隻是輕笑著：“不上了，我不是學習的料子，再說我覺得那家挺好的。而且爹娘已經拿了三分之一的聘禮了，我等會和娘說說，拿出一點讓你當路費和生活費，在外麵上大學可不能苦著。”

  　　紅小草聽了感動不已，發誓以後一定要對姐姐好。

  　　可是在她出發去大學的前兩天，紅大草消失不見了，同時不見的還有屬於紅小草的身份證明以及錄取通知書。

  　　恰好，原本和紅大草定親的那家定的結婚日子就在那幾天快到了。

  　　在紅小草惶惶中，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紅父一邊抽著煙一邊皺眉說道：“你姐姐應該是去上大學了，那你就替你姐姐去嫁人好了，反正長的一樣。”

  　　於是，那一刻，紅小草成了要嫁給山裏溝溝的“紅大草”。

  　　而真正的紅大草搖身一變成了清大女學生“紅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