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痛心
作者:橫空      更新:2022-07-11 16:16      字數:8071
  第21章 痛心

    碧霄意識到這件事後, 心情變得難以言喻地微妙起來。

    如果沒有發生之前那些事,那這個孩子的到來,她應該會很開心, 很驚喜。

    但現在, 碧霄既不開心,也不驚喜, 她有的隻是茫然, 甚至漠然。

    這讓她想起了她和白澤的第一個孩子……

    是的, 在這之前的很多年前, 碧霄曾有過一個孩子。

    在跳絕情道之前,碧霄從不敢去回憶那個孩子, 隻要一想起, 她就會痛得撕心裂肺,悲慟不能自已。

    但現在, 絕情道噬力使她的情感感知力變得冷漠遲鈍,或許反而是件好事, 碧霄終於可以不帶任何情緒地想起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的出現在她和白澤大婚之前。

    就在太昊師兄率領神兵出征最後一場浩劫之戰, 碧霄和其餘幾位師兄也都整裝待發,各自負責一片戰域。

    那時整日忙著征戰,碧霄並未察覺到自己身體細微的變化。

    碧霄身穿蓮花銀甲紅色披風,手持鋒芒畢露的沉影劍, 在魔冥環伺的戰場上, 就像一團耀目烈陽照進陰暗深淵。

    她劍鋒所過之處,魔冥黑氣蒸發, 一個不留。

    這時候的碧霄, 是真正的芳華羅刹, 魔冥妖邪見了她, 都紛紛逃竄。

    父神寂滅前,身體化作天道靈氣覆蓋四海三界,使邪崇被鎮壓天道之下從此清明。唯有一隻混沌妖獸猰貐[yà yǔ]提前躲進太行山,在父神寂滅後,重新引起戰亂,妄圖恢複妖邪魔冥主導三界。

    這隻妖獸猰貐原本敗在父神坐騎鯤鵬手中,但重傷未死,後來父神以身證道,鯤鵬也隨之化作天雨,降於四海滄流。

    沒有了父神和鯤鵬的鎮壓,混沌妖獸猰貐得以喘息,在太行山下喚醒邪魔,再次卷土重來。

    也正是因此,才有了那場太昊師兄的浩劫之戰,也是他生命裏的最後一戰。

    當時,碧霄和五師兄塵光各領一路神兵負責太行山東西山脈,而二師兄玄庚和四師兄姬玉則負責南北山脈,三師兄斧闕靈性屬雷力大無窮,則在太行山上空壓製。

    大師兄和猰貐在太行山降坤陣交戰,白澤負責陣外掩護。

    太行山因妖神魔冥混戰,時而狂風大雨,時而烈日灼火,妖邪慘叫,魔冥嘶吼。

    碧霄解決掉她所負責的東西麵戰場後,立即奔赴中心降坤陣,想助大師兄一臂之力。

    可沒想到,等她趕到降坤陣,白澤不知去向,大師兄太昊反被猰貐引入魔陣,被猰貐的三道臂羽刺入後背穿心而過,不知生死。

    “大師兄!!”

    碧霄神魂欲裂,來不及去找白澤,沉影劍迎空一劈,用平生最快速度躍入魔陣,奔向大師兄。

    群魔妖崇立刻包圍過來。

    碧霄殺紅了眼。

    她手起劍落,魔冥在她手下化作股股黑氣不甘地飛散,妖邪在她劍鋒所過之處噴出綠血滅亡慘叫。

    她的臉上、身上、手上全是血。

    等到她一路殺過去,靠近大師兄時,才發現他已經氣息隕滅。

    可是他的雙眸定定凝神注視前方,嘴角含著平和微笑,他將昊天劍插在坤陣生門,用最後一口氣布下陣法,將猰貐困殺在陣中。

    而他自己……則以神祇之身立定魔陣,用神軀鎮壓住猰貐意圖驅魔塗炭三界的最後關隘。

    天地在旋轉,眼前是一片黑暗。

    碧霄聽不見周遭聲音,她隻知道自己抱著大師兄悲慟大喊,她身上的血和大師兄的血在魔陣中流成了一道河。

    後來,不知道是誰過來,將她和大師兄拉扯開,在她耳邊大聲說著什麽。

    碧霄全都聽不見,她知道,她不能放開大師兄,她若放開了,大師兄就會神體消散,永遠的離開她了。

    等到她醒來,感到身體一空,她好像失去了什麽。

    也是那時碧霄才後知後覺知道,原來她肚子裏曾有過一個孩子,在大師兄隕身之戰中,孩子又沒了。

    從頭到尾,他來得那麽悄然,又走得那般無聲。

    碧霄連眼淚都來不及為那個不曾謀麵的孩子掉過一滴,他就沒了。

    碧霄紅著眼找到白澤,抬手就是一巴掌,她眼眸充滿冷厲質問:“大師兄和猰貐坤魔大戰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在?!”

    白澤黑眸深深看著碧霄,眸色複雜沉痛,薄唇幾番啟動,最終卻沒有解釋。

    碧霄失望,痛心,乃至怨怪白澤。

    若是當時白澤按照原定布略在大師兄陣外為他護法,大師兄不會死。

    那場大戰雖然平定了三界清明,但他們損失慘重,大師兄沒了,二哥玄庚也傷了雙腿,碧霄險些和白澤決裂,其餘幾個師兄也因此士氣低沉。

    碧霄閉著雙眼,將放在腹部,心境平和地撫摸。

    她曾經在最悲慟時失去一個孩子,卻又在她放下一切時意外迎來一個新的孩子。

    他/她來的不是時候,卻又正是時候。

    碧霄在短暫地怔愣後,便神色平靜地用神力將剛成型的胚胎封在了自己身體裏。

    在她想好怎麽處理這個孩子之前,此事暫時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碧霄接連用冰靈修複神脈,又用神力封掩腹中胎兒,很快疲乏無力陷入沉睡。

    睡夢中,她感到有一雙手在自己臉上撫摸。

    那手手指觸之寒涼,從她的眉眼拂過,劃過她的麵龐,唇瓣,停留許久後,又從她的發絲撫向她的身體。

    雖然動作輕柔,仿佛有無盡纏綿,但卻帶著一種讓碧霄不適的冷栗感。

    碧霄猛地睜開雙眼,警惕地朝身旁看去。

    卻見到二哥玄庚坐在輪椅中,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師妹,你在房中已打坐了整整七日,這是怎麽回事?”

    碧霄見是二哥,不自覺鬆了口氣,方才那種奇怪的感覺也很快被她拋到腦後,她起身舒展了下筋骨,感到渾身精神百倍:“我練了二哥你給我的那本寒冰心法,果然很有效,短短幾日,我體內受損的神脈便恢複許多了。”

    “是嗎,讓我看看。”玄庚推著輪椅上前,示意碧霄伸手腕脈。

    碧霄探出手腕,遞到二哥麵前,看著二哥將手指搭上她的脈搏,垂下了眼簾。

    她心頭有些忐忑,二哥久病成醫,但願不要被他發現孩子的事。

    好在玄庚診脈過後,微擰起地眉目很快展開,並未發現端倪,欣慰道:“果然不錯,你確實適合修煉這本心法,對你神脈恢複大有益助,接下來你便好好修煉,以現在的進展來看,不出三年,你的靈力便會更甚從前水平。”

    碧霄默默抽回手,笑著對玄庚謝道:“這都多虧了二哥。”

    “你我之間,說這些做什麽。”玄庚亦笑。

    “對了,玄清他們怎麽樣了?”碧霄想到自己這一打坐就是七天七夜,也不知道玄清和芃珺他們去蓬萊降服妖獸結果如何了。

    玄庚收起笑意,沉吟道:“情況倒是比預想的棘手一些,不過你放心,玄清劍法得你真傳,又有芃珺助陣,饒是那妖獸狡猾,也翻不起什麽浪花。”

    但碧霄卻不這麽想,當年大師兄和猰貐那一戰就是因為他們所有人都太輕敵了,把人手都分散調到了太行山外麵,才導致大師兄最後一戰背腹受敵身邊連個護陣的人都沒有。

    蓬萊出現的那妖獸,若真是不足為慮,玄清和芃珺兩人出馬,不至於七天了還沒有回來。

    碧霄起身,“我不放心,還是想親自去蓬萊走一趟。”

    玄庚眉心一皺,待要阻止,卻被碧霄先一步拒絕:“二哥,這是我自己的決定。雖然我現在住在瀛洲殿,但我做任何事都是自由的,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我也同樣擔心玄清和芃珺,請你不要阻止我,我必須去。”

    她神色堅決,心意已定。

    玄庚歎了口氣:“我知道攔不住你。罷了,你想去二哥便陪你去吧。”

    碧霄頓時遲疑起來,二哥腿疾不便,聽到她執意要去蓬萊時,沒有再阻止,反而提出陪同她一道去。

    反而讓她有些為難。

    若是她自己去受點小傷無大礙,但若是她害得二哥受傷的話,碧霄難辭其咎。

    “二哥你還是留在瀛洲吧,我自己去就行。”

    玄庚頓了頓,垂眸掩下不知是黯然還是什麽的情緒,少卿苦澀一笑:“二哥知道我現在是個沒用的殘廢了,你嫌棄二哥是個累贅。”

    碧霄連忙擺手:“二哥,你不要這樣想,我從來沒有這種想法。”

    她蹲在玄庚輪椅前,握著他雙膝正色道:“二哥,在我心裏,你是我最信任最親近的二哥,我怎麽可能嫌棄你。不僅我不會這樣想,師兄他們也都不會這樣想。”

    玄庚抬手,摸了摸碧霄發頂,怔怔然道:“最信任最親近的麽?”

    碧霄點頭:“對,哪怕這世上誰都信不過,但我知道,二哥永遠不會傷害我,會永遠保護我。”

    玄庚笑了笑,眸色深暗覆上碧霄的手:“你能這麽想,二哥便了無遺憾了。”

    既然碧霄已決定去蓬萊,青羽自然也不會獨自留在瀛洲。

    主從二人也不多耽誤,各自帶上武器便上了路。

    玄庚推著輪椅,坐在殿前目送她們離去。

    等到碧霄二人身影消失在天際,玄庚才慢慢轉身,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籠罩在歸墟上空的結界。

    ……

    夜幕升起。

    歸墟結界三十裏外。

    一個身著暗色鬥篷的男子在夜色中無聲往前走著。

    來到一株古老蒼鬆下,鬥篷男子站定,抬手揭開帽簷,露出一張熟悉的麵龐,郝然正是玄庚座下首席弟子苟弼。

    苟弼對著蒼鬆一揖:“帝君。”

    月色影映下,隨著苟弼揖首方向,這才看清蒼鬆後麵負手立著一道偉岸挺拔的玄衣身影。

    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亦或是早就等候在此。

    “屬下奉帝君之命,這些年潛伏在玄庚上神身邊,並未發現任何異常之處。”

    玄衣身影轉過身來,眉峰凝銳,半晌後問:“她呢。”

    苟弼自然知道帝君問的這個‘她’指的是何人,稟道:“娘娘自回到歸墟後,一直悉心養傷,幾位上神也都對她照顧有加。前些時日玄庚上神將娘娘左右隨從接來後,玄清神君又帶著洛英神女來拜訪過一次,具體談了什麽屬下當時隔得遠並未聽清,隻知後來,洛英神女被青羽芃珺二位姑姑帶到無人角落教訓了一頓,而後離開。娘娘留下玄清神君做客,還親自畫了蓬萊仙島開山圖,打算不久便去蓬萊定居。但前幾日,有弟子在蓬萊無盡海發現了妖獸作亂,七日前,玄清神君同芃珺仙君率先前去降伏妖獸。這七日,娘娘關在居殿打坐並未出門,今日出關後,在傍晚時分也帶著青羽仙君啟程去了蓬萊,離開時,娘娘和玄庚上神在瀛洲廣殿前敘話,玄庚上神親自目送。”

    苟弼事無巨細,一五一十稟道。

    “她傷得很重?”玄衣身影啞聲問。

    “是的,據玄庚上神道,娘娘似乎傷及神脈,神力恐怕隻有從前二分之一。”

    玄衣身影猛然一晃險些不穩,苟弼立馬上前:“帝君,您沒事吧?”

    “無礙。”玄衣男人擺擺手,然後從懷裏取出一個白玉瓶:“你想辦法把這個交給她,每日一粒服下,可重塑神脈。”

    苟弼接過玉瓶:“帝君放心,屬下一定將此物親手交到娘娘手裏。”

    “隻要是她的情況隨時向孤匯報。你在玄庚身邊多年,深受他信任,萬不可引起懷疑。”

    “屬下明白。”

    短暫密見後,玄衣身影消失在蒼鬆樹後,如來時一般神秘莫測。

    苟弼警惕地左右觀察一番,也重新掩上鬥篷往回走去。

    回到墟內,苟弼剛在屋中換下衣裳打坐不久,外麵就有弟子過來敲門。

    “什麽事?”苟弼一身道衣,麵色如常詢問叩門弟子。

    “大師兄,師尊召你前去主殿議事。”

    “好,走吧。”苟弼整理衣袍,帶上居室門,往前走去。

    來到玄庚所在主殿,苟弼恭敬行禮:“師尊,您找我?”

    見到自己一手培養座下弟子,玄庚沒有多餘廢話,直接道:“本尊有一件事要讓你去辦。”

    苟弼垂頭:“請師尊吩咐。”

    玄庚從輪椅暗格取出一物:“將這個交給那日玄清帶來女子,她自會明白。”

    苟弼視線在玄庚手中一頓,然後不動聲色接過:“是,弟子領命。”

    歸墟結界外。

    玄衣男人身影消失後並未真正離開。

    白澤站在半空,沉沉黑眸看著歸墟頂空那道無形的寒冰結界。

    跟他在虛彌鏡中看到的冰霜神力一模一樣,皆出自同樣一人之手——二師兄玄庚。

    布下這樣的結界,需要極強的神力。

    卻與跟那天交手時,他短短幾十招便落於下風的孱弱大相徑庭。

    白澤想到玄庚的腿疾,眼眸斂了斂。

    二師兄的腿疾是在當年太行山猰貐一戰中受的傷。

    時隔這麽多年,白澤竟不知,看起來腿疾不便的二師兄在修為上已有這般出神入化的飛升。

    當年那一戰。

    白澤領兵助大師兄太昊陣外護法,就在布下降坤陣最後關頭,太行山東西山脈危。

    大師兄毫不猶豫讓白澤去施援碧霄。

    “快去救小師妹!”陣法中與猰貐惡鬥的太昊朝白澤喊道。

    在助陣大師兄和營救碧霄之間,白澤隻短暫猶豫了一瞬,便帶兵趕去了東西山脈。

    然而等白澤抵達東西山脈,碧霄早已結束戰況不見蹤影。

    最後白澤回到降坤陣,看到的便是碧霄發瘋一般抱著大師兄寂滅的神體嘶聲痛哭。

    白澤在離開降坤陣前,不是沒有想過,如果他貿然離開,大師兄這邊會有怎樣的後果,但他還是選了碧霄。

    結果大師兄太昊真的死了。

    那個隻在心頭劃過的可能,就這麽成了事實。

    白澤曾想過,如果沒有了大師兄太昊,那他便會是幾師兄中最出色的那個。

    也正是因著這點不為人知的的陰暗私心,白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碧霄險些與他決裂,其餘幾位師兄亦對他產生了疑心。

    這件事,在往後經年成了他和碧霄之間一個永遠解不開的結。

    他無法承受碧霄用那種自責指控的眼神看他,碧霄也無法直視他坐在本該由大師兄蒞臨的天帝之位上。

    他們之間的爭吵和不可調和的分歧由此開始。

    那些爭吵冷戰到最後逐漸變質,形成他和她都無奈卻跨不過去的鴻溝。

    白澤眸光幽沉看著眼前的寒冰結界。

    或許,他應該重新查查當年太昊大師兄死因的真相了。

    ……

    碧霄和青羽兩人馭雲來到蓬萊。

    蓬萊本就位於歸墟,是五神山裏的其中一座。

    這裏雲遮霧繞,如臨仙境。

    但一路走來卻發現滿山遍野都是狼藉,看起來像是被某種人為暴力破壞。

    看得碧霄大呼可惜,那些地方本來是要用來她建造神殿的,沒想到突然冒出個見鬼的妖獸,將她好好的仙島全給糟蹋了。

    他們很快與先一步來此的玄清芃珺二人匯合。

    “到底什麽情況?你們兩人聯手還拿不下一個區區妖獸?”碧霄見麵後劈頭就問。

    芃珺顯然也是被氣到了:“那妖獸不肯應戰,我們一現身,它就跑,而且專往那些靈氣四溢的地方跑。而且此妖獸狡猾善變,它將氣息一隱,就跟消失一樣,實在難以找到。”

    玄清皺眉道:“這隻妖獸來得離奇,感覺不像是謀財害命,倒像是來搗亂的。”

    碧霄冷酷道:“我管它害命還是搗亂,敢在我的地盤作亂,就別想活著出去。”

    這時候的蓬萊,既沒有神殿也沒有暫時落腳的行宮,玄清和芃珺都是暫時歇腳在一處山洞中。

    碧霄帶著青羽隨玄清他們一道先去了山洞,商議明日行動。

    玄清在洞中點起一堆篝火,然後攤開掌心:“此物便是從那妖獸身上落下的,小師叔請看。”

    碧霄接過,對著火堆仔細觀察,奇怪道:“這不就是一根普通的野豬妖鬃毛嗎?”

    雖然毛發堅硬一些,黑長一些,但碧霄不會看錯,這就是一根野豬妖的鬃毛。

    “沒錯。”玄清沉吟著點頭,“可是野豬妖氣味腥臭濃重,尋常的野豬妖怎麽可能在我和芃珺的眼皮底下隱匿氣息藏住行蹤。”

    碧霄拈著那根鬃毛翻來覆去看了半晌,道:“那妖獸一般是幾時現身,又大概是現身在何處,隱匿前會經過什麽地方,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麽規律?”

    坐在對麵的芃珺想了想,回道:“我倒是發覺一些規律,那妖獸現身時往往伴隨著水跡,現身時間一般不超過兩個時辰便會逃走,現在仔細想來,它隱匿前都是選在一個離無盡海最近的地方。”

    碧霄挑眉:“看來,這根本不是什麽野豬妖,而是一個在無盡海裏興風作浪的海妖。”

    那根鬃毛根本不是豬妖鬃毛,而是海妖的頭發。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咱們上半月休整,下半夜前往無盡海,打它一個措手不及。”碧霄立刻製定計劃。

    隨行幾人全都聽她命令,在山洞中各自找了個地方打坐,靜等子時過後。

    山洞外寂靜無聲,夜涼如水。

    子時過後,碧霄第一個睜開雙眼,清澈的明眸閃著出鞘的銳芒。

    玄清芃珺,和青羽等人也都陸續起身,看向碧霄:“主上,現在行動嗎?”

    碧霄點頭:“待會兒芃珺你負責引誘,玄清你給她打掩護,我和青羽則在後麵來個甕中捉鱉。”

    四人分成兩撥,一前一後離開山洞。

    芃珺按照計劃來到無盡海邊,她假意四處巡查弄出些動靜,實在想引誘海妖現身。

    玄清則在她不遠處跟著,兩人看起來與往常的夜巡行動無二。

    碧霄和青羽兩人則遠遠立在一座小礁石上,海風將她們的身影融進夜色。

    芃珺沿著海邊怪石走了很久,但那海妖一直都沒有現身,她不由向遠處的碧霄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碧霄示意她沉住氣,不要慌。

    終於,在熬到快天邊即將黎明破曉時,無盡海海麵有了動靜。

    一股鮚流形成的逆水在水麵中出現,朝著蓬萊島方向而來。

    起先那鮚流速度很慢,漸漸地越來越快。

    在逼近海灘時,芃珺以為它立馬就要現行上岸,將手中神兵舉起,沒想到,那鮚流卻鑽進怪石,在怪石下流沙湧動,而後穿進了島穀中。

    “跟上它,別讓它跑了!”玄清一聲低喝。

    芃珺往前一躍,搶在那股鮚流鑽入更深地麵時,將手中兵器射出,隻聽地下發出一聲怪叫,一個獅頭魚身的妖獸終於從地下沙洞中現出了原型。

    “可總算逮住你了。”芃珺縱身而下,與玄清雙劍夾擊。

    碧霄對青羽道:“你堵住海麵,不可再讓這妖獸溜了。”

    那妖獸破壞力巨大,因左臉中了芃珺一劍,一邊吃痛怪叫,一邊猛甩獅頭魚尾,在島上橫衝直撞,所過之處樹石倒拔,浮島墜毀,無一完好。

    碧霄看得心疼不已,這些可都是她以後的家當啊,就這麽被這孽畜給毀壞了。

    她手中沉影劍凝起白色熒光,熒光如有實質,纏化成網,從天而降兜頭朝那海妖蓋去。

    玄清和芃珺一左一右將海妖往碧霄的劍光天網中逼去。

    海妖狡猾,見自己落入圈套,又想故技重施,從地下打洞逃之夭夭。

    但碧霄哪裏肯放它再逃,她一手放出靈力,催動那些被海妖撞毀的樹叢草木,直接在地麵上纏繞成一個固若金湯的綠牆。

    海妖鑽不破碧霄的天羅地網,隻得拚命往無盡海跑去。

    它往哪邊跑,碧霄的劍光綠牆就往哪兒移動。

    眼見就要將它就地正法,碧霄嘴角露出笑容,催動沉影劍往前一送。

    千鈞一發之際,忽然從無盡海中嘩然冒出一道巨大的銀色磷光,隨著海浪翻滾,一張血色的大口張開,頃刻就將那絕命逃往的海妖吞進了口中。

    哢嚓哢嚓咀嚼幾下,連根骨頭也未吐出。

    銀色磷光轉過頭來,口中發出一聲渾厚龍吟,無盡海霎時鬥浪翻湧,日出原本掛著海麵盡頭,聽到這聲龍吟,紅日立刻升躍海麵,紅光朝霞瞬間照滿大地。

    碧霄從半空躍下,看著海中翻騰的龍身,眉梢一揚:“燭龍?”

    巨大龍身搖身一變,一名紅衣銀發的妖冶俊美男子淩空立於礁石上,看著碧霄笑出聲:“小霄兒,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啊?”

    燭龍聲若鮫鳴,蜿蜒清越,若光聽聲音,會以為他是個與玄清一般清潤溫雅的長相,與他那張妖媚冶豔的臉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但就是這樣奇異的兩種特色,上天卻毫不吝嗇地全都賦予了他。

    “不想。”碧霄收起沉影劍,淡淡道。

    “唉,你可真會傷我的心。”燭龍裝腔作勢捂著心口,一臉碧霄是個負心漢的表情。

    碧霄斜他一眼:“我剛要將這海妖斬於劍下,你就跑出來將它吞了,我還懷疑你跟它是一夥的呢。”

    燭龍聞言,笑眯眯伸出手放在唇前,然後吐出一根還未消化完的骨頭,送到碧霄麵前:“喏,你若喜歡,送給你做個紀念?”

    碧霄嫌棄地瞥過頭:“你惡不惡心。”

    青羽和芃珺跟在碧霄身邊的時日長,都聽說過這位龍神。

    燭龍乃父神坐騎鯤鵬之子,當年鯤鵬隨父神一起寂滅化作天道後,燭龍便留在了不周山。

    說起來,燭龍也算是和碧霄他們師兄妹幾人一同長大的。

    不過他並未拜父神為師,而是從小跟著自己的父親鯤鵬習呼風喚雨鬥轉日夜之神力。

    所以,他和碧霄有兩小無猜之誼,但沒有同門之情。

    年少時,隻要燭龍跟著父親鯤鵬來到不周山,最喜歡的事情逗弄碧霄。

    當時碧霄被幾個師兄寵成天之驕女,還從沒有遇到過像燭龍這般專門以欺負女孩子為樂的混不吝。

    所以那時碧霄可討厭燭龍了,覺得他就是個混世小魔王。

    “這麽久不見,我的小霄兒還是這麽清新別致不做作,我喜歡,哈哈哈哈!”燭龍能把碧霄說的每一句嫌棄他的話都當做誇獎來聽,這厚臉皮,天上地下,除了他,絕無僅有。

    碧霄心裏忍不住翻白眼,但還是正經問道:“你不是在不周山嗎,怎麽跑這兒來了?”

    燭龍在海麵瞬間一移,便出現在碧霄麵前,比碧霄高出一個頭的身高有著絕對氣場優勢。

    碧霄下意識瞪他一眼。

    燭龍湊近,低下頭,用那雙泛著金色的含情如魅雙眼看著碧霄,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聽說你跟白澤那家夥和離了,所以便過來找你啦。現在你未婚我未娶,不如你跟我在一起吧!”

    在一旁默默聽著二人對話半晌的玄清當場一愕。

    青羽和芃珺的反應也沒淡定到哪兒去,瞳孔地震中。

    燭龍雙眼亮亮地看著碧霄,仿佛生怕別人沒聽清他的話似的,揚臂朝天大喊:“小霄兒,嫁給我吧!”

    碧霄嘴角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