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晚的道謝，讓厲修齊猝然一驚：“大伯母……”

  “別動，還沒梳好呢。”陸晚晚輕聲提醒道。

  厲修齊隻好抑製住回頭的衝動，喃喃道：“大伯母不怪我多事就好。”

  “我不怪你。”

  陸晚晚發現厲修齊的頭發居然比安安的還要軟，還帶著點棕色，估計是營養不良的緣故。

  她掌心下的身軀也比一般的孩子要瘦弱，她一握，就握到厲修齊的肩胛骨了。

  這讓陸晚晚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厲修齊感受到了陸晚晚身上散發出來的友善，原本緊張的心情，徹底冷靜下來。

  剛才，他聽到屋子裏傳來爭執聲，安安的聲音出奇的大，隱約在質問大伯父什麽，想到那個溫柔的女人夾在他們中間左右為難，厲修齊才在門口徘徊的。

  “厲修齊……”

  “大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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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不約而同的出聲。

  陸晚晚道：“你先說吧。”

  厲修齊禮讓道：“不，還是大伯母先說吧。”

  陸晚晚於是道：“你最近有好好吃飯嗎？”

  厲修齊一怔，記憶中似乎沒有長輩問過他，有沒有好好吃飯。

  “有，不管曾祖母和聞爺爺做了什麽吃的，我都吃。”

  陸晚晚道：“嗯，但他們年紀大了，吃的東西偏清淡，不一定是適合你的。”

  “沒關係，有一口吃的，已經很好了。”

  從他媽媽死掉的那一刻，厲修齊忽然頓悟到，如果沒人收養他的話，他一定也會跟著死掉的，因為他根本沒辦法照顧自己。

  所以，對於收養自己的曾祖父一家，厲修齊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自然也不會去奢求太多。

  陸晚晚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才道：“我剛才看到，你一直在院子裏陪安安。”

  厲修齊道：“嗯，我想讓懷安跟威爾熟悉一下，以後懷安再來，威爾就不會再嚇他了。”

  陸晚晚接著說道：“可你陪不了多久，就要流鼻涕了。”

  厲修齊麵色一窘，道：“都怪我的身體不爭氣，懷安還沒跟威爾玩個盡興，就要陪我進屋了。”

  陸晚晚道：“所以，如果你想要長時間陪伴一個人，一起奮鬥也好，一起競爭也罷，都要有一副與之匹敵的身體，才能確保你不被對方中途落下，對嗎？”

  厲修齊怔了怔後，道：“……對，我不想中途被落下，那樣之前做的努力，便都失去了意義。”

  陸晚晚見他似乎聽進去了，不由微微一笑：“以前，你隻顧學習，如今你也要重視自己的身體，因為你和安安是表兄弟，他一定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希望他……健健康康的嗎？

  厲修齊沉默良久，忍不住問道：“大伯母，您……不討厭我嗎？”

  陸晚晚低語道：“我如果討厭你的話，還會在這給你梳頭發嗎？再說你不是也沒有把白卿落的死，算在我的頭上嗎？”

  一頓過後，陸晚晚收回梳子，道：“好了，轉過來我看看。”

  厲修齊轉過身來，與蹲下來的陸晚晚四目相對。

  她無疑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記憶中白卿落總是用一副怨恨的、算計的表情看著他，怨恨他是厲項臣的兒子，算計他是厲元忠的曾孫子，從未如此柔和的、不帶目的的看著他。

  陸晚晚看著他服帖下去的頭發，滿意的稱讚道：“嗯，修齊是個清秀的小帥哥呢。”

  厲修齊臉一熱，訥訥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吭哧出一句：“……是大伯母手藝好。”

  “噗。”陸晚晚掩唇笑道：“我這算什麽手藝啊？如果你是小姑娘的話，我或許還可以給你編個辮子。”

  厲修齊莫名有些失落：“大伯母喜歡女兒嗎？”

  陸晚晚卻道：“喜歡啊，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我都喜歡。”

  厲修齊頃刻又被安慰了，即便他不是陸晚晚的兒子，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患得患失，但他覺得換做任何孩子，都情願溺斃在陸晚晚溫柔的眼波裏，體驗一秒鍾當她兒子的幸福感。

  陸晚晚看著他突然泛紅的眼睛，奇怪的問道：“厲修齊，你怎麽了？”

  “沒什麽！”厲修齊撇開臉，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但陸晚晚卻一直注視他，讓他不得不回頭麵對道：“我隻是想起……我媽了。”

  [可憐的孩子。]

  看著厲修齊，陸晚晚心裏隻有這個想法。

  在陸晚晚包容的目光下，厲修齊哽咽的說：“我媽死後，我一直努力回憶她對我好的時候，因為我不想她死了，我卻隻記著她對我不好的地方，但仔細回憶後，我才發現這樣的記憶少得可憐，她好像……從未愛過我！”

  讓一個孩子意識到自己的父母不愛他，是件非常殘酷的事情，因為孩子小時候能依靠的，隻有自己的父母了，父母對他們來說，一個是天，一個是地，是他們世界的全部。

  陸晚晚難得說出違心的話：“不會的，如果她不愛你的話，又為什麽要生下你呢？”

  厲修齊難受道：“或許那隻是我媽為了保命的手段！曾祖父都跟我說了，如果當時不是顧及著她肚子裏還有一個我，早就讓她一命償一命了。”

  “那這麽說來，是你救了她，你是她的保命符呀。”

  一頓過後，陸晚晚接著說道：“你總覺得自己沒人在乎，但你的曾祖父卻願意為了你，舍了我和安安，說明你在他心目中，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存在。”

  厲修齊瞳孔一慟，眼淚落了下來。

  “該哭的人應該是我吧？要不我們一起抱頭痛哭？”陸晚晚說著，努力擠起了眼淚。

  但不管她怎麽擠，眼淚就是出不來，說明她對當年的事已經完全釋懷了。

  厲修齊看著陸晚晚擠眉弄眼的表情，跟她溫婉的形象相去甚遠，忍不住破涕為笑。

  見狀，陸晚晚也笑了：“唔，你果然還是笑起來比較可愛，不然遲早變成個小老頭。”

  “大伯母，你真好。”厲修齊知道，陸晚晚是為了逗他開心，才說這些話的。

  他不知道能做些什麽回應她，隻能傻乎乎的對著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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