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清歌頭也不回，“那你就自己想辦法！”

  跟方清沚這聒噪的在一起，怕是晚上別想好好睡覺了，趁著月色不錯，她可以出去踩踩地形。

  行至蓮花池的時候，她頓在了那裏。

  蓮花池的中央，有一方孤立的小亭，在月色中泛著幽蘭的光澤。

  遠看，這涼亭是漢白玉雕砌而成，近看，才知這涼亭乃是玄冰鑄立，月光在通透的玄冰下，藍的耀眼奪目。

  這個時候，淩清歌才相信，科普知識裏麵月光是藍色的論斷。

  她靜靜的看著冰亭中的男子，遠遠欣賞。

  男子有一張俊逸脫塵的臉，深邃的五官，刀削斧鑿般完美，從這個角度看去，冰亭外麵浮起了一層淺淺的煙霧，男子竟然恍若化仙歸去。

  看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冰亭中的男子睜開了眼睛，他神色淡漠，聲音不疾不徐，“看夠了沒有？”

  淩清歌盯著沒有道路的湖泊，緩慢的道，“韓公子果然武功卓絕……”

  這樣遠的距離，一般人的輕功，絕對不能沒有絲毫仰仗的飛過去，可是她看微起波瀾的湖麵，是沒有一點暗樁痕跡的。

  韓俢微微一笑，唇角掀起的弧度，完美的沒有絲毫瑕疵，他揚眉看著不遠處的女子道，“姑娘想要過來嗎？”

  她自然想要過去一探究竟，那種冰亭，立在這五月的平城，沒有絲毫融化的痕跡，這也算是大自然的一大奇跡了。

  仿佛看出了淩清歌的想法，韓俢大手一揮，從衣袖中徒然卷出數丈白綾，白綾輕巧的卷在了湖邊的玉石欄杆上，淩清歌施展輕功，腳踏著白綾，淩空飛去。

  她白色的衣衫，在微風中翩然輕擦，衣袂飛揚中，飄飄然落在了韓俢的身邊。

  韓俢手邊是一架六弦琴，他撥動琴弦，彈奏了起來。

  淩清歌是聽不出曲子的好壞的，但是她從沒有覺得，時間這麽難捱過。曲子抑揚頓挫的音調，在她的耳中，宛如催命魔音，他一曲終了，她撲在冰亭的欄邊，大口吐了出來。

  這一口吐出，頓時暈染了湖中清澈的湖水，鮮血隨著湖麵蕩漾開來，最後淡化不見。

  她臉色慘白如紙，俯身看著湖中消失無蹤的血跡，一言不發。

  韓俢有些奇怪，“姑娘，你也中毒了？”

  而且是身中奇毒，如若不然，她不會在聽完他這清心咒之後，口吐鮮血。

  淩清歌回身看著韓俢，“你這亭子，是為了鎮壓你體內的毒素而建？”

  剛剛踏入亭子，就有種通體舒暢的感覺，在他的琴音之後，她吐了一口氣，數日的胸口抑悶，一掃而空。

  所以她斷定，這亭子應該是可以抑製毒性的，而他彈琴的曲子，也是能淨化毒素。

  韓俢點頭，看著她道，“你跟鬼醫有何仇恨？為何他要對你下這種不死不休的藍陀毒……”

  藍陀毒也是他中的毒，這些年韓家想盡了辦法，都沒有研製出藍陀毒解藥。

  唯一的辦法，就是能解百毒的融雪樹了，但是融雪樹隻有一顆，連韓家都不敢擅自打融雪樹的主意，別說她一個小姑娘了。

  淩清歌回頭看了韓俢一眼，“你也中了藍陀毒？”

  韓俢點點頭，眸光始終一瞬不瞬的看著淩清歌。

  淩清歌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中這種藍陀毒，但是聽說，鬼醫已經死了，所以天下，也沒有解藥了！”

  韓俢道，“鬼醫得罪了太多的人，不死也得死，不過就算他活著，也不見得就有藍陀毒的解藥！”

  淩清歌坐在韓俢的對麵，轉變了話題，“韓公子，能否再彈奏一曲？”

  韓俢微微一笑，接著再次彈奏起來。

  兩人在涼亭中，呆到天明，天明時分淩清歌這才回屋，方清沚已經睡著，她和衣躺在那裏，心裏卻是五味陳雜。

  這一次幫韓俢找解藥，她不去也得去了，韓俢的武功太可怕，封紅苕若是遇上，斷然沒有贏的可能，而他們幾個設計，殺了韓俢的哥哥韓江。

  所以，此行，她必須跟著，哪怕是冒著被韓俢殺掉的危險。

  醒來的時候，方清沚撐著腦袋，背著包裹，蹲在一旁看著她。

  她一言不發的起身，用微涼的眼神盯著方清沚，方清沚歎息，“哎呀，清歌你別這樣看我，我又不是登徒浪子，我隻是覺得，凡是我喜歡的男人，都喜歡你，我也太倒黴了吧！”

  淩清歌不說話，她就滔滔不絕的道，“夏軒翊喜歡你，反正這人眼睛長歪了，喜歡你就喜歡吧，怎麽韓俢韓公子也喜歡你？”

  淩清歌白了她一眼，“你什麽時候看見他喜歡我了？”

  方清沚冷哼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昨晚你和韓公子在湖中沒有路的亭子裏呆了一晚！”

  淩清歌懶得理她，方清沚扯了她的衣袖道，“他們今晚就要出發去京城了，怎麽辦？我們怎麽辦？”

  淩清歌看了一眼她收拾好的包裹，“你不是決定也要跟著去京城了嗎？還要問我做什麽？”

  方清沚訕笑不語。

  韓俢要去京城，她當然也要跟著一起去了，去了還有一絲機會，不去可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韓天霸對於方清沚忽然改變主意，一點也不奇怪，隻是在交待了一些事情之後，吩咐韓俢照顧著方清沚一些，接著讓坤鵬帶隊出發。

  一行二十餘人，分為五組，化作成商人，浩浩蕩蕩的出發。

  淩清歌和方清沚被分在韓俢這一組，或許是韓天霸看穿了方清沚的心思，所以故意照顧她，也或者是他壓根不放心方清沚，所以讓自己的兒子看好了方清沚。

  總之方清沚對這一安排，十分欣慰。

  韓俢的小廝，一個叫做十五的少年趕車，韓俢和淩清歌以及方清沚，坐在馬車內，韓俢覺得逼仄，於是主動提出和十五一起趕車，車內就隻剩下淩清歌和方清沚了。

  方清沚覺得有些失望，她湊近了淩清歌，“是不是我嚇著他了？為什麽你和他可以單獨呆一夜，加一個我就不行？”

  她自認覺得，路上並沒有露出不妥的表情，怎麽韓俢就對她冷冷淡淡呢？

  淩清歌對這位郡主，十分無語，當年對夏軒翊死纏爛打，都鬧到人家王府了，她也不以為然。

  現在更是過分，對著韓俢眼睛看的直勾勾的，就差流下口水了，韓俢不嚇得出去趕車才怪。

  見淩清歌不理會自己，方清沚纏著她，左右搖晃，“清歌，你幫幫我，為什麽他們都不理我？”

  淩清歌毫不留情，“他們不適合你！”

  方清沚鼓嘴，“那我適合什麽樣的？”

  淩清歌認識的人真的很少，一時也想不出合適的，隻能保持沉默。

  方清沚扭捏身體，“我就是喜歡韓公子這樣的，你不許跟我搶！”

  淩清歌無視方清沚怨念的眼神，閉上眼睛假寐，直到了下一個落腳的地點，這才睜開眼睛。

  路上行了七天，終於接近京城，停靠在京城望城坡休息的時候，淩清歌感觸良多。

  京城，她才離開沒有多久啊，沒有想到，這麽快又回來了。

  *

  孫府，孫禮老淚縱橫的看著自己的孫女兒。

  孫楚楚已經多日未曾進食，有丫鬟強製性的喂她一點清水，她就大吐特吐。

  短短的十幾日，孫楚楚已經瘦的皮包骨頭，昔日風華絕代的京城第一美女，此刻雙眼凹陷，皮膚幹枯無色。

  無數個大夫看了，隻能歎息一聲，心病還需心藥醫。

  她被廢太子夏弈荇糟踐，怕是夏弈荇一日不死，她就心病，就不能痊愈。

  但是皇上已經再次將她指婚給了夏弈荇，她現在算是夏弈荇的半個未婚妻，哪有盼著自己未婚夫死的道理？

  孫禮有些後悔，或許不該聽了皇後的，讓楚楚嫁給夏弈荇那個畜生。

  回來了之後，他告訴了孫楚楚的打算，孫楚楚雖然沒有以死反抗，但是也離死不遠了。

  她不再進食，哪怕隻是喝水，喝進去之後全部會如數的吐出來。

  她病了，病的嚴重，這些天已經連他這個爺爺，都快認不出了。

  孫府剛剛送走了一位大夫，夏軒翊就登門拜訪了。

  這些天他很忙，所以淩清歌帶兵攻入京城的十幾天，他才得空來孫府看望孫楚楚。

  孫禮站在門口，煙花閃爍的看著她，雖然沒有說任何話，但是夏軒翊看清楚了孫閣老眸中的希冀。

  不等孫禮開口，夏軒翊篤定的道，“孫閣老放心，我會想辦法治好楚楚的病……”

  孫禮這才點頭，眼淚流了出來，拄著拐杖離開。

  夏軒翊進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孫楚楚蜷縮在床腳，丫鬟拿著湯碗，勸孫楚楚喝一點米湯的情景。

  他皺著眉頭走進，丫鬟聽見腳步聲，轉頭見他，跪地行禮，他沒有阻止，隻是從丫鬟手中接過了湯碗。

  夏軒翊擰眉坐在一邊，對著孫楚楚伸手，“楚楚，來我這裏……”

  孫楚楚不理，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巴掌大小的臉頰，埋在自己的膝蓋裏麵。

  她將自己跟世界隔絕了，她聽不見外麵的聲音，也聽不見夏軒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