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夏軒翊這是滿意，還是不滿意的意思，淩清歌是他推薦給夏軒翊的，隻是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淩清歌，已經是王爺的左膀右臂了。

  嚴敬離開，封紅苕才緩慢開口，“王爺，帝位您指日可待，讓淩清歌在嶺南造反，這是個什麽意思？”

  夏軒翊笑了一下，眸光冷淡，“你覺得世人都是傻子，夏霖治死了，他們不會懷疑是我殺的嗎？”

  封紅苕挑了挑眉頭，就算知道，那又如何？這天下原本就是強者的天下，誰敢不服，抓過來暴打一頓。

  夏軒翊看上去心情不錯，竟然難得的跟封紅苕解釋了一下，“當年我邀天機閣主為我效力，目的並不是天機閣，而是我要為自己樹立敵人，當我的敵人多了，世人自然就覺得我公正廉明了，這些年天機閣做了不少壞事，你覺得他們會想到，天機閣真正的主人，是我夏軒翊嗎？”

  封紅苕勾唇一笑，心裏想著，這欺世盜名的夏軒翊，怕是無數人又要為他的造反喝彩了。

  畢竟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還要為夏霖治討個說法，這樣的兄弟情深，在皇家，可是少見。

  封紅苕淡淡的飲茶，夏軒翊想著事情，半響之後，她才開口道，“王爺是相信淩清歌了嗎？”

  將嶺南的十萬兵馬，交在一個女人手上，這可不是信任兩個字可以解說的。

  夏軒翊抬眸看著封紅苕，“以後你和淩兒，少接觸！”

  封紅苕笑著起身，紅衣如火，聘聘婷婷的往門外走，“王爺還怕我搶走了淩兒小姑娘不成？”

  夏軒翊沒說話，看著封紅苕紅霞一般的飄然離開。

  淩清歌帶兵行至平渡關的時候，停了下來。

  這裏的守城將領姓林，叫做林茂。

  在京城的時候，她就聽過此人的名聲，據說剛正不阿，忠心耿耿，頗有霍遠霍將軍的風範。

  大軍駐守在平渡關外，淩清歌派人去說了好幾次，林茂拒絕打開城門。

  這意思是，必須有一戰了。

  可以說，淩清歌帶兵這一路，是順利的，朝廷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她這邊十萬人馬，如臨無人之境，基本上大軍過處，處處都是大開城門歡迎的聲音。

  夏弈荇的名聲太壞，老百姓都知道，這樣失德之人做了皇帝，他們是沒有好日子過的。

  所以淩清歌的大軍，毫無阻撓的就來到了平渡關。

  平渡關，易守難攻，加上是通往京城的要塞，所以駐守的人馬，比她行之的所有地方加起來，人手都要多。

  她手中有平渡關的資料，林茂的人，約莫有三萬，如果打起來，林茂不是她的對手。

  可是她不想打。

  人力物資，不是耗費在這裏的，若是她猜的沒錯，夏軒翊真正的目標是南昭國。

  以後的路還長，以後的仗也還多，現在，能省則省吧。

  但是僵持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林茂油鹽不進，她總不能圍在這裏困死林茂吧。

  況且目前局勢不明，若是皇帝一聲令下，讓所有人反抗起來，那麽她帶的人馬，可就會遭到前後夾擊，屆時更是進退維艱。

  她打算一個月攻入京城，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五天了。

  正在淩清歌愁腸百結的時候，嶺南衛統領邵銘介紹了林然給淩清歌認識。

  林然這人，是林茂的侄子，從小跟著林茂一起駐守平渡關。

  林茂是實打實的皇帝派，他認為皇帝將平渡關交給他，他就應該盡忠職守，除非收到皇帝的聖旨，否則他絕對不會打開城門迎接嶺南王府的人馬。

  而林然則認為，放眼東冥國，再也沒有人有實力和夏軒翊抗衡了，況且他實在不喜夏弈荇，所以投靠了淩清歌。

  淩清歌在林然做內應的情況下，很快攻破了平渡關，朝著京城出發。

  林茂被捕，關押在平渡關的監牢，整個平渡關暫由林然接管。

  淩清歌在見林然之前，已經答應過林然，不傷林茂性命，況且平渡關已破，林茂死或者活著，都已經不重要了。

  *

  皇宮，禦書房。

  老皇帝將自己關在屋內，已經三天沒有傳召任何人了。

  這三天，他沒有出門，也沒有上朝，隻有近身侍候的公公，才知道皇帝如何了。

  所有人都在想，皇上知不知道嶺南王府的人，快要殺進京城了呢？

  他這樣一言不發，下麵的人，到底是反抗好，還是不反抗好呢？

  但是聰明的人都選擇了不抵抗，畢竟是皇上的兒子，一筆寫不出兩個夏字，更何況，夏弈荇廢了，夏霖治死了，皇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兒子，就隻剩下夏軒翊了。

  他們不投靠他，投靠誰？

  這個時候，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躲在家裏，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平靜的京城，暗流湧動。

  不時的有淩清歌義軍的消息從南方傳來，卻都是大軍所至，所向披靡。

  有些人開始害怕了，莫不是，皇上默允了？

  要知道，霍遠霍將軍，還在陰水關觀望著呢！

  這個時候，最不能淡定的就是皇後了。

  她一生榮寵，夏弈荇生下來就被封為太子，霍家滿門忠烈，她真的要落個妖後的罪名嗎？

  霍方舟被雷劈死的時候，民間已經有說法，霍家出妖……

  但是仔細一想，這從頭到尾，似乎就是一個陰謀。

  從霍方舟死於雷劈開始，她就已經陷入這個陰謀之中了。

  誰會有這麽深的心勁兒，編製了這麽大一張網呢？

  她想到了夏軒翊。

  除了他，她想不到第二個人能有如此能耐。

  她閉了閉眼睛，沒有帶宮女侍從，孤身一人跪在了禦書房外。

  皇上不見她，她就跪在這裏，跪到他回心轉意為止。

  淩清歌大軍，攻入平渡關消息傳來的時候，皇後震驚了。

  這才幾天？

  整個東冥國就已經被淩清歌的人占領了一半。

  她再也無法矜持，大聲喊叫了起來，“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皇上——”

  她不是妖後，她的兒子也沒有殺太子，他們是被冤枉的。

  可是老皇帝哪裏能聽她的，這些年，夫妻情分早就盡了，皇後是什麽樣子，派了多少人想殺夏軒翊，他心裏一清二楚。

  有這樣的母後，能有夏弈荇這樣的兒子，一點也不奇怪。

  夏弈荇殺了治兒，他理當償命。

  老皇帝背負雙手，在禦書房內走來走去。

  不知何時，外麵下起了瓢潑大雨，皇後的哭喊聲，越發淒厲。

  老皇帝不理，咳嗽了幾聲，由太監侍候著去洗漱休息。

  大雨下了一夜，老皇帝醒來的時候，外麵的天色，將亮未亮。

  貼身侍候的太監，忽然來了一句，“皇上，周公公回來了，隻是身受重傷！”

  老皇帝皺眉，“帶路！”

  他派周崢海去南昭國尋解藥，算算時間，周崢海是該回來了。

  隻是身受重傷是怎麽回事？

  這世間，還有人能傷的了周崢海？

  老皇帝往內侍的院子裏走，滿是水窪的碎石子地麵上，跪著一個女人，一個狼狽不堪的女人。

  皇後滿麵狼藉的跪在那裏，看著老皇帝出來，她又哭了起來，“皇上，臣妾冤枉……”

  老皇帝沒說話，她是冤枉，這世上何來妖一說？

  隻是將夏弈荇教導成了如今這個樣子，她不該為此負責嗎？

  皇後跪著，淚流滿麵的看著老皇帝，“皇上，夏軒翊包藏禍心啊，嶺南王妃攻克了平渡關，您還不肯下旨給霍遠，出兵迎敵嗎？”

  她聲音顫抖，因為跪了一夜的緣故，所以感染風寒，嗓音嘶啞。

  老皇帝站在那裏，麵色冷酷，皇後繼續道，“皇上您想想，荇兒小時候連打獵都不敢，看見一個宮女的屍體都嚇的好幾天不能入睡，他怎麽可能去殺人，殺的還是他的親兄弟，皇上，有人想要陷害荇兒啊……”

  老皇帝聽了，頭也不回的走，皇後跪在後麵哭，“皇上，您還不肯讓霍遠出兵嗎？夏軒翊是亂臣賊子啊，皇上——”

  沒有人理她，隻有雨後清晨，她的哭聲在久久回蕩。

  *

  淩清歌帶著大軍，浩浩蕩蕩的往京城出發，到達京城那日，是五月初五。

  京城的春天，總是走的遲一些，路邊的碧綠，恣意舒展，連帶著淩清歌的心情，都跟著舒展起來。

  鐵蹄錚錚，斑駁大地，淩清歌抬頭，看見了站在城樓之上的夏軒翊。

  他雙手背負，迎風而立，廣袖在風中，獵獵作響。

  看著為首的淩清歌，他麵無表情，他身後站著嚴敬和易簡，兩人都是武將打扮。

  淩清歌下馬的那一刻，兩人單膝跪地，對淩清歌行禮。

  淩清歌是義軍的領袖，也是嶺南王妃，當得起他們這麽一禮。

  淩清歌抬眸看著城樓上高大俊美的男子，微微眯起了眸子。

  陽光太大，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臉。

  脫下了自己的紅纓盔帽，她在進城的五千精兵前麵，跪地行禮。

  後麵的五千精兵，跟著她一起脫帽行禮。

  城樓上那人，逆著陽光，徐徐走來。

  他伸手扶起了她，眸光一如既往的溫潤，“淩兒，辛苦了！”

  他淡淡的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