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奶狗
作者:三日成晶      更新:2022-07-10 16:14      字數:3986
  第8章 、小奶狗

    兩個人的手交疊在一起,顧蜜如沒有動,她低頭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有些驚訝。

    司獻春意識到了之後,就像觸電一樣把手收了回去。

    那隻碰過顧蜜如的手,仿佛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了。懸空也不是,放在那裏也不是,最後塞進了被窩。

    顧蜜如差點就笑了。但現在這種時刻肯定是不適合笑的。會讓司獻春覺得自己在嘲笑他。

    因此顧蜜如控製著表情沒有什麽變化,繼續試圖去拉司獻春的被子。

    還說道:“你有什麽可躲的?這些天都是我在伺候你。”

    顧蜜如說:“我伺候人可不是白伺候的,你到時候要多拿回一些錢來給我。”

    她說著抓住了被子,並不是真的要伺候司獻春方便。他人已經醒了,顧蜜如覺得他自己完全可以。

    她就隻是想用這種方法。刺激一些司獻春的反應。剛才的反應不就很好嗎?都敢抓她的手了。

    果然顧蜜如抓住被子掀起了一點,司獻春這一次更急了。

    隻不過他沒有再伸手去抓顧蜜如。而是開口說道:“不用……”

    他的聲音還是很啞。長時間不開口,加上又大病了一場,高熱剛退,他沒有辦法短時間內恢複正常的聲音。

    顧蜜如覺得挺好的,難聽沒關係,開口說話就行。

    顧蜜如變著法的,吸引司獻春說話。

    “不用什麽?”顧蜜如問。

    司獻春抬起眼看了顧蜜如一眼,眼圈都有一些泛紅。不光是焦急和害怕,甚至有一些難堪。

    看來治療的效果確實是不錯,老大夫沒有吹牛,都已經知道羞恥了。

    前兩天他昏沉的時候,顧蜜如扶著他上廁所,他睜著眼睛,卻連自己伸手都不知道。

    那個時候司獻春是完全沒有理智的,好像退化成了孩子的狀態。

    但是現在他清醒了,這才是正常人的狀態。一個成年人麵對這種尷尬的事情,才會生出羞恥心。

    顧蜜如頓了片刻,沒有等到司獻春說話,就傾身要來抱他,說道:“不肯在床上?那我抱你去恭桶上吧。”

    顧蜜如撐在床上的那條腿,朝著前麵挪了一點,已經把司獻春抱在懷裏。司獻春走投無路一般,焦急道:“不用的……我沒,我沒想方便。”

    “我我……自己,我自己可以!”他有一些語無倫。,一隻手還抓著那細口的瓶子,一隻手推著顧蜜如的肩膀。

    他極其不能適應這種親密。除了小的時候跟自己的母親,司獻春從來沒有跟任何人這樣過。

    況且這種親密,不應該出現在他和顧蜜如的身上。

    顧蜜如動作頓了一下,卻沒有馬上的退開。而是故意停留了一會,順著司獻春的力度,讓司獻春把她給推開。

    要重新恢複一個正常人的狀態,不光要有目標,要有存在的價值。還要懂得去拒絕和爭取。

    現在讓司獻春跟顧蜜如要什麽東西,他肯定是不敢的。但他敢拒絕就好了。

    他會拒絕顧蜜如抱著他去上廁所,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顧蜜如退開之後,看了他一眼,就轉身去桌邊喝水了。

    她當然不是在占司獻春的便宜。司獻春現在這副樣子,實在是讓人很難生出什麽別樣心思。

    雖然顧蜜如現在就能看出來,正常狀態下的司獻春模樣應該很好看。

    因為哪怕他弄成現在這副樣子,那雙淺藍色的眼睛,依舊很漂亮。瘦得形銷骨立,卻肩寬腿長,他的眉眼口鼻,也都很深刻。

    顧蜜如能夠想象得出,他如果恢複了正常的狀態是肯定不難看的。隻可惜這個世界的人大概不懂得欣賞白毛的美。

    他現在距離恢複的路還有點遠。像一條剛從臭水溝裏麵撈出來的流浪狗。身上的皮膚病導致毛發坑坑窪窪,很難讓人生出什麽親近之心。

    顧蜜如喝了兩杯水,又換了一隻杯子倒了一杯。走到了床邊上,遞給了還抓著瓶子在那裏愣著的司獻春。

    “不要方便的話就把瓶子給我。”顧蜜如接過瓶子,把水杯遞給司獻春,說:“喝點水,你發高熱出了很多汗,要多喝水。”

    其實這個瓶子不是接尿用的,是顧蜜如找出來準備插花的花瓶。院子裏有一株梅花開了。

    顧蜜如拿這個瓶子故意那麽說,就是刺激司獻春,讓他好歹給出一些反應。

    平時司獻春方便,還真是顧蜜如抱著攙著他去的。他很乖的,乖就乖在他就算昏迷不醒,也沒有在床上撒過尿。

    要知道人在生病的時候,尤其是病得比較嚴重的時候,很容易大小便失禁。

    顧蜜如很慶幸司獻春到底還是年輕,沒病到那種地步。

    顧蜜如舉著杯子在那兒等著,司獻春慢半拍地把杯子接過去。送到嘴邊,把水喝了。

    顧蜜如把花瓶放下之後,又回頭問他:“還要喝嗎?”

    司獻春飛快看了顧蜜如一眼,搖了搖頭。

    顧蜜如想了想又問了一遍:“真的不要方便嗎?我扶著你去洗漱間,你可以自己方便。”

    司獻春又搖了搖頭,半撐著手臂僵在那。躺下並不敢,這不是他的床,起來也不是,因為他意識到自己隻穿了一條褻.褲。

    顧蜜如見他是真的不去,這才又轉身吹了一盞燈。然後竟走到了床邊上,開始脫衣服。

    她晚上也是要睡在這兒的,這些天她都是跟司獻春一塊兒睡。

    沒有任何的其他的原因,隻是因為她要照顧司獻春。防止他半夜要方便,一個人摔在地上爬不起來。也防止他半夜反複發起高熱,燒得太嚴重,再燒成了一個傻子。

    可是司獻春不知道,或者是說他之前病得太厲害,夢中和現實都分不清。他根本不記得兩個人這些天是一起睡。

    所以再顧蜜如褪了外衣,隻剩中衣開始往床上爬的時候,司獻春就本能的朝著床的另一邊去躲,眼睛瞪得老大。

    他眼睛本來就不小,加上現在太瘦了,一瞪起來,有點怪怪的。加上一腦袋白毛亂糟糟的,因為之前被顧蜜如給剪了,長短不齊,很是有種滑稽的感覺。

    顧蜜如爬到床上,拉過另一床被子蓋到自己身上,側頭看了司獻春一眼。

    他已經蜷縮起來,把自己窩在了床角,驚恐地看著顧蜜如。

    顧蜜如把床幔放下,又隔絕了一部分光線。

    然後拉著被子躺在床邊上,離司獻春還挺遠的。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兩個人之間再度陷入詭異的沉默。和無聲的對峙。

    司獻春瘋狂想跑。可他不知道跑去哪裏。

    他甚至想回他那間四麵漏風的屋子,想找回他腳上那根鎖鏈。

    他恐懼這種改變,蜷縮在床腳渾身都開始發抖。

    顧蜜如等他抖了一會,這才開口,聲音非常平緩地說:“這些天我們都是一起睡。”

    顧蜜如沒有要他不要害怕,而是說:“因為你半夜的時候會發高熱,發高熱的時候需要喝藥。”

    她閉著眼睛,聲音潺潺如流水:“我隻是因為雇傭不起太多的丫鬟,才會親自照顧你。等你回到司家要來了錢,可要好好的報答我。”

    顧蜜如說:“如果你不休息,病就好得很慢。你病得再久一點,我就沒有錢給你看病了。”

    “躺下睡覺吧。”顧蜜如最後說完就沒有再吭聲。

    她翻了一個身背對著司獻春,自己就占了一個床邊兒,給他留出了特別大的空間。

    顧蜜如其實也可以去隔壁睡,但她怕司獻春跑了。

    司獻春現在的精神狀態不穩定,鎖鏈又已經拿掉了,他失去了那種病態的心理依賴。身體恢複一些他有了一些力氣……就很可能會跑出去。

    這數九寒天的,他的身體已經徹底回暖,所有病症都爆發出來。他吊著一口氣,抓住一切機會活下去的精神頭已經沒了。這個時候跑到寒冬臘月裏,他會直接凍死在外頭。

    顧蜜如躺在床邊上,就像一道無形的結界。司獻春沒有勇氣跨過她的身體跑掉。

    他久久地蜷縮在床尾,直勾勾的在黑暗之中盯著顧蜜如的後背。

    他的眼珠好半天才轉一下,在這種光線下透出灰白,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不過他的體力確實是有限的。大病未愈,他沒撐多久,就窩在床腳上睡著了。

    好在他身上擁著被子,被子裏麵還有湯婆子。屋子裏麵的炭火也很暖和。就算姿勢別扭了一點,也不影響睡眠質量。

    司獻春這一覺甚至沒有做夢。

    隻是他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沒亮,他這次是真的想要方便。

    顧蜜如躺在床邊,雖然非常得安靜,看上去也非常的無害。但是司獻春沒有勇氣越過她下地。

    他在黑暗當中和自我鬥爭著,和本能較勁兒。然後最後實在無法忍受,這才朝著顧蜜如的方向挪了一些。

    就動了這麽兩下被子,顧蜜如就睜開了眼睛。

    司獻春瞬間又回到了原位,拉著被子把腦袋都給裹住了。

    他蜷縮在被子裏發抖,顧蜜如坐起來,搓了搓自己的眉心。

    她一向睡覺都很輕,上一個世界修仙世界她根本就不睡覺。因此司獻春一動,顧蜜如就飛速的醒了。

    她開口聲音還帶著一些懶散:“是不是要方便?我扶著你去……”

    然後她一碰被子,發現司獻春在發抖。

    司獻春怕他把顧蜜如吵醒,顧蜜如會打他。

    但等來等去,等到顧蜜如把手伸進被子裏,抓住了司獻春的手。

    顧蜜如的拇指在司獻春的手腕搓了搓,說:“你要是有力氣你就自己去,我躲開。”

    然後她把手收回來,坐在床邊上等著司獻春自己去。

    等待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顧蜜如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頭微微靠在床邊,十足十的耐心。

    等到外麵的天色都要亮起來,司獻春才動了動,他不抖了。他從被子的下麵觀察著顧蜜如,發現她真的在等著自己去。

    司獻春把被子拿下來,朝著床邊挪動。

    顧蜜如輕聲說:“洗漱間就在最裏麵那間小屋子。”

    司獻春蹭到了床邊上,手肘按在床上,身上還圍著被子。

    他沒有馬上起身,他需要一條褲子。

    他看向顧蜜如。

    顧蜜如半眯著眼睛看著他,可能是因為早起的心情有點懶散。

    顧蜜如昨晚也睡得還不錯,所以她好心情地逗了司獻春一句:“回來還要睡,就不要穿了吧,怕我看嗎?你穿的都是我換的。”

    司獻春聞言,僵硬了一下,然後從床邊上站了起來。身上還裹著被子。

    他是想一鼓作氣衝進洗漱間。

    他高估了自己的力氣。他在床上躺了那麽多天,靠著湯湯水水度命。就算沒有這場病,他被拴著的時候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好好走路了。

    所以他腳踩在地上,一站起來,就朝著地上摔過去——

    顧蜜如早有預料。靠在那看著像是要睡著了,司獻春朝著地上一歪,顧蜜如就迅速起身接住了他。

    連他和被子一起抱在懷裏。

    顧蜜如提琴一樣的低緩聲音,響在司獻春的耳邊:“別怕,等你好了,我們就分開睡。”

    顧蜜如扶著司獻春,一手拖抱著他,一手拿起了桌上的蠟燭。

    顧蜜如感覺他還僵硬得像一截枯木。

    想了想,敷衍安慰他道:“放心吧。我給你換衣服都是閉著眼睛的。”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