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蝴蝶美人

  　　風穿竹林，簌簌作響。

  　　等蘇煙微離開之後，明心聖僧握著掌中的留影石將其啟動，高大的茶樹上青衣的小姑娘和紅衣的女子緩聲交談。

  　　“你覺得，紅音魔尊她愛明心佛子嗎？”

  　　“紅音她是愛明心佛子的，死在他手上她無怨無悔，沒有遺憾。”

  　　“明心聖僧的執念是什麽？是恨嗎，是愧嗎？”

  　　“都不是，是思念。是深深的，溢滿出來的對她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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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心聖僧緊緊地握著這塊留影石，他低垂下頭，許久之後，一滴晶瑩的淚珠滾落。

  　　撐著一柄漆黑厚重油紙傘的紅衣豔麗如血色山茶花妖而美的紅音魔尊，靜靜地陪伴在他的身側，看他痛苦，見他落淚。她

  　　臉上露出了豔麗的笑，宛若是張開了美麗蝶翼的斑斕蝴蝶。

  　　痛苦嗎？

  　　愛嗎？

  　　恨嗎？

  　　這就是人類的愛，愛欲交織，既恨且愛。

  　　——

  　　日行一善，自覺地做了一件好事的蘇煙微腳步輕快的回去了，整個人渾身輕鬆，和早上剛起來的那會沉重負累完全不一樣,

  　　是解決了困擾她許久難題之後的輕鬆愉悅。

  　　庭院裏的雲霄劍尊見她如此開心，挑眉說道：“今天倒是沒愁眉苦臉。”

  　　假裝沒聽見他的調侃，蘇煙微問道：“師父，什麽時候去用膳啊，我餓了！”

  　　“喲！”雲霄劍尊睨她一眼，說道：“今天沒在外麵打野食啊！”

  　　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啊！

  　　“外頭野食哪有家裏的飯菜香啊。”蘇煙微陰陽怪氣說道，“但凡師父你要是願意下個廚房，我何至於去外頭蹭吃蹭喝？

  　　”

  　　“我是缺你吃的了，還是缺你喝的？”雲霄劍尊笑罵道，“我看你就是貓，野得很！東家竄西家跑，騙吃騙喝！”

  　　“……你再這樣，我就要鬧了啊！”蘇煙微瞪著他。

  　　有你這麽說徒弟的嗎？

  　　雲霄劍尊輕笑道，“行行行，帶你去吃飯！免得說為師餓著你。”

  　　最後，師徒兩個還是去了靈隱寺食堂了悟大師那裏蹭吃蹭喝。

  　　不愧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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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日之後，蘇煙微再未見過紅音魔尊和明心聖僧，一向神出鬼沒的明心聖僧姑且不提，就是紅音魔尊也再沒來找過她。

  　　她倒也不是非要和紅音魔尊玩耍，隻是每天都來找你像是打卡一樣準時準點的那個人突然某一天開始消失不見了，都會不

  　　習慣的。

  　　不過蘇煙微還好，隻是稍微不適應了一兩天，然後很快的就調節過來了。隻是有時候她偶爾會想，也不知明心聖僧看了那

  　　個留影石之後，心裏會不會好受些。

  　　那個和尚病的太重了，病入膏肓，連外人都能一眼看不出他精神的不正常。

  　　聽雲霄劍尊說，當年那一戰之後，佛子明心殺死了紅音魔尊之後，沒多久佛門便傳出消息，除去了明心的佛子之位，晉升

  　　為佛門九大聖僧之一。

  　　雖然從履曆來說，算是高升了。

  　　但佛子對於佛門的意義非凡，是佛門的象征，地位超然。

  　　蘇煙微想，這或許是因為佛子他病了，所以無法再繼續承擔他原本的職責與榮光。

  　　幾日後。

  　　有一天，雲霄劍尊忽地對蘇煙微說道：“昨日主持與我說，明心聖僧近日心性趨於平和，有好轉的跡象。”

  　　“似乎聽說，他打算重塑佛心。”他說道，然後對著蘇煙微笑道：“這可是讓主持與佛門一眾高僧，大鬆一口氣。”

  　　蘇煙微：哎！

  　　她微微睜了眼睛，臉上表情似乎極為吃驚。

  　　雲霄劍尊似笑非笑看著她，一副了然表情，他看破說不破。並未提及蘇煙微在其中所做的事情，隻是說道：“這些年來，

  　　明心的心性很是不穩定，時好時壞。自他當年佛心破裂之後，便一直隱隱有入魔的趨勢，佛門為此相當憂慮，卻也無可奈何。

  　　沒想到時至今日有了轉機，枯木逢春也是件大喜事。”

  　　他看著麵前蘇煙微，意味深長說道：“或許你當真與佛門有幾分緣法。”

  　　“……”

  　　蘇煙微立馬神情緊張，問道：“師父你該不會想把我賣給佛門吧！”

  　　“我第一個不答應！”她說道。

  　　雲霄劍尊聞言愣住，似乎沒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小腦瓜子整日的都在想些什麽，為師怎麽可

  　　能賣了你呢？”

  　　“傻孩子。”他一臉憐愛的看著蘇煙微，“你可要比你想象中的值錢多了，賣出去可就虧本了。”

  　　蘇煙微：……

  　　雖然這話聽著奇奇怪怪的，哪裏不對！

  　　但是，是好話吧？

  　　她想了想，嗯，是好話！

  　　“你知道就好！”她立馬又趾高氣揚了起來，語重心長對他道：“所以要好好珍惜我，我可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丟了就

  　　沒了！”

  　　“好好好，珍惜你。”雲霄劍尊笑的臉上表情都扭曲了，眼底的笑意溢滿出來，望著她，真心實意佩服道：“徒兒，你的

  　　臉皮真厚，城牆都沒你厚。”

  　　“……”

  　　蘇煙微一秒暴跳如雷，“今天我蘇煙微，就要以下克上，教師做人！”

  　　兩人笑鬧了一陣，然後安靜了下來。

  　　“趙蘭的剃度定在了後天。”雲霄劍尊說道。

  　　“那等觀看完了他的剃度出家儀式，我們便告辭離開吧。”蘇煙微說道，“這次出來的也夠久了。”

  　　“嗯。”雲霄劍尊應聲道。

  　　兩日後。

  　　靈隱寺大佛殿。

  　　在蘇煙微、雲霄劍尊和趙蘭的母親江靜姝的見證旁觀下，趙蘭正式剃度出家，為他剃度的是靈隱寺的高僧空智大師。

  　　三千煩惱絲盡數落盡，自此不問紅塵遠遁空門。

  　　六根清淨，不染俗緣。

  　　我佛慈悲，渡人渡己。

  　　江靜姝站在一旁看著前方剃度出家的趙蘭，紅了眼眶，眼淚止不住的落下，她伸手捂住了嘴，以防失態。

  　　這是她的兒，她不舍，心疼。

  　　但這是他選的道，縱然再不舍心疼，亦隻能放手。

  　　正式剃度出家之後，趙蘭，該叫圓真，換上了灰色的僧袍。

  　　看上去就像是靈隱寺裏一個普通尋常的小沙彌，隻不過這小沙彌生的也太好看了些，靈氣逼人。即便是一身灰撲撲的僧袍

  　　，也難掩其滿身靈秀清骨，更添幾分出塵佛性。

  　　就如同是傳說中佛陀蓮花坐下的佛童，沐浴佛光之下。

  　　圓真是空智大師給他取的法號，取自圓滿真理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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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剃度出家的儀式結束之後。

  　　圓真送別了蘇煙微、雲霄劍尊和其母江靜姝。

  　　“蘭兒。”江靜姝紅著眼眶哽咽著對他說道，“娘決定前往天音閣修行，從前娘未嫁人之前便一直想去天音閣修行樂道，

  　　隻是後來……”

  　　她頓了一下，然後說道：“蘇道友與我說，修道何時都不晚，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所以娘決定前去天音閣，拜師學藝。”江靜姝說道，她擦拭了下眼角，對著麵前圓真露出一個笑容，“所以不必擔心娘

  　　，你在此好好修行。”

  　　圓真看著她，說了一聲，“好。”

  　　“那娘走了。”

  　　江靜姝看著他，她咬著牙忍著心裏的酸澀，最後狠心的轉身，倉促的離開了。

  　　背對著身後的人，江靜姝一邊走，一邊哭。

  　　哭了一路。

  　　兒子是她心頭肉，是她的命。

  　　她怎麽舍得！

  　　江靜姝離開之後，就剩下蘇煙微和雲霄劍尊了。

  　　“恭喜你如願以償。”蘇煙微對圓真真心實意恭賀道。

  　　圓真看著她，說了聲“謝謝。”

  　　“那我們就不必客套了，我走啦？”蘇煙微對他說道。

  　　圓真看著她，“嗯。”了聲。

  　　“那我走了！”

  　　蘇煙微朝他揮了揮手，與雲霄劍尊一起走了。

  　　“小和尚要加油啊！”

  　　走出一陣路之後，她忽地大聲說道，“要努力成為佛門大佬，以後讓我抱你大腿啊！”

  　　圓真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清淡如蓮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傻子。”

  　　他看了她一會，然後轉身回去進了寺中。

  　　圓真走進去寺中，正好遇上一襲雪白袈裟的明心聖僧從前方走來，他的身後跟著撐著一柄漆黑厚重油紙傘紅衣豔麗的紅音

  　　魔尊。

  　　“師叔祖。”圓真看著他叫道。

  　　明心聖僧淡淡應了聲，然後徑直朝前朝外走去。

  　　他身後撐傘的的紅衣女子一直緊隨其後，如影隨形。

  　　圓真看著他前往的方向，似乎是寺廟門口。

  　　他看了一眼朝外走去的明心聖僧與他身後的撐傘紅衣女子，然後收回目光，繼續朝前朝裏走去。

  　　靈隱寺外。

  　　走遠的蘇煙微忽地鬼神使差的回頭看去，頓時她的目光怔住，前方遠處靈隱寺大門前，一襲雪白袈裟的明心聖僧和他身旁

  　　撐著漆黑厚重油紙傘紅衣豔麗的紅音魔尊，正佇立在那裏，目送著她們離開。

  　　看見蘇煙微朝他們看來，一襲紅衣豔麗無比的紅音魔尊朝著她勾起唇，露出一個明豔的笑容。

  　　灼灼豔麗，似火焰與光。

  　　她身旁的明心聖僧，一襲雪白的袈裟，像是冰雪織就而成。他眉目如畫，容顏俊美，一身氣息冷若冰雪。

  　　陽光無法近身，陰影隨行。

  　　他們相攜而立，美好的如同一幅畫。

  　　看著似乎相得益彰。

  　　但在他們的身後，隻有一道長長的影子。

  　　永遠無法交匯。

  　　火與冰，光與暗。

  　　她是他一輩子揮之不去的陰影，擺脫不了的情孽，如影隨形。

  　　蘇煙微看著他們，心下陡然而生一種他們或許這輩子都會糾纏在一起，相互折磨防備卻甘之如飴，誰也無法擺脫對方的感

  　　覺。

  　　這就是愛嗎？

  　　真是可怕的愛啊！

  　　蝴蝶雖美麗，卻危險。

  　　蘇煙微伸出手朝他們揮了揮，“再見了！”

  　　然後她轉過身來，不再看他們。

  　　——

  　　等到走遠了。

  　　蘇煙微忽然說道：“明心聖僧真的能重塑佛心嗎？”

  　　“誰知道呢？”雲霄劍尊說道，“破裂的佛心想要重塑，唯有一個辦法，浴火重生，再造一顆佛心。”

  　　有舍方有得，放下才能重新拿起。

  　　——《聖僧與蝴蝶美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