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作者:咪咪蝦條      更新:2022-07-10 16:05      字數:5186
  為什麽?每個人都想這樣問,但是看夏青的樣子,根本不想解釋。

  若夏青真的是黨項薩滿,那這些黨項人一定不敢傷害她,而且她又是本村的人,不管這洞裏有什麽,隻有跟著她才是最安全的,花子瀟打定主意,立刻抬腳跟了上去。

  展昭是定然不會離夏青左右的,在夏青話音剛落便率先走在了最前麵,青衣氣得直咬牙,趙祏現在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他們若留在原地,滿身嫌疑更是說不清楚,盡管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洞裏有危險,卻也顧不了這許多了,背起趙祏,恨恨的看著夏青遠去的背影罵了聲:“禍水。”

  這個山洞裏的死氣十分地沉重,就好像地窖裏的酒,都說,酒是越陳越香,放置的時間越長,便會越純,而洞裏的死氣和屍氣便給人一種十分沉重的感覺,仿佛這洞裏的屍體,從他們沒有生命的那刻起,便一直被停放在了這裏,再也沒有見過天日,所以它們所散發出來多年的死氣和屍氣則一直在這個山洞裏囤積和沉澱起來,直到他們來到這裏,或者這也是那些村民不敢衝進來的原因。

  那麽,這個死人長期聚居,活人不願涉足的鬼地方,夏青又為什麽一定要進去呢?其實說到底,還是這個夏青的嫌疑最大,說不定一切都是她在搞鬼。青衣恨恨的想,突然感到趴在背上的趙祏動了動,青衣忙激動的輕喚道:“侯爺,你可醒了,你不知道他們……”

  “進……進洞。”趙祏虛弱的說道。

  “好。”既然主子說了,青衣不再猶豫,背著趙祏向山洞深處走去。

  其實自他昏厥,沒過多久便有了知覺,他能聽到周圍人的說話聲,但是卻說不出話來,也一直都睜不開眼,咽喉被堵著,上下眼瞼如同被線縫合了般,十分沉重,一定是他吃的飯菜裏被下了藥,而那些人要的便是:離間他們。

  夏青的話他都聽到了,無奈自己醒不過來,無法辯解,隻能在心中苦笑,經過這麽多同甘共苦的日子,他與她彼此間的信任卻還是脆弱得不堪一擊,是他太高估自己了,他忽然感到很累,不願再對她說些什麽,隻想這樣沉睡下去,可是,他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不願意看著她孤身涉險,所以他才拚著一口氣,逼自己醒了過來,一個人能生生衝破藥物的控製,這需要多大的意誌力,可惜夏青陷在自己的思路裏,完全體會不到。

  展昭與花子瀟去淨魂洞的事,趙祏在半昏迷中都聽到了,隻不過他當時無法睜開眼,還不能確定他們前去打探的淨魂洞到底是屬於哪個路口,直到聽到葬魂洞三個字,他才推斷出那個淨魂洞應該便是那晚他們跟蹤到墳地附近,人潮消失時進入的那個山洞,而現在這個葬魂洞則是通往村子裏麵的出口,這也才想明白,那些人潮消失在山岩之後,並未原路返回,而之後卻又像展昭所說的,看見村子裏突然出現都是抬著棺材走的村民,原來是他們穿過了淨魂洞之後,從另一個洞口進入葬魂洞,換了衣,然後抬著這些棺材重新回到村子裏,這就是那個儀式的下半部分吧。

  那麽也就意味著那些人沒有追進來,並不是不敢進這個山洞,而是為了將他們逼進來,至於為什麽,他暫時還想不明白,若他料想得沒錯,這個山洞的確是通向村裏的,但他們不可能走得出去,因為此刻進出的洞口已被重重包圍住了,這大片的鬼火,是死人的骨頭發出來的,而且如果不出所料的話,這裏的棺材裏躺著的屍體,應該全是這個村子裏的人,死者,最忌,臉麵見天,不入黃土,不斂其蓋,但是,這麽多的棺材和死人,又做何解釋呢?

  但是,不管怎麽樣,這個洞都相當於夏家村的魂塚和祠堂,人說白日不可驚擾死者的靈魂,想必他們進到這裏後,那些人也不敢亂來,不敢明目張膽的燃火把,或者在裏麵撕打抓人,這樣做的話,難免會碰翻棺木,然即使他們順利的走到洞口,山洞之外,等待他們的,又會是什麽呢?

  當然,趙祏所有的想法現在都無法傳達給他們,藥力還未過,他沒有力氣也無法出聲,而他之所以如此肯定這個山洞是通向村子內部,是因為按照山洞的名字,以及先後來看,一般是人死後理應先通過淨魂洞三淨其魂,七淨其魄,遠塵世,去浮土,而後再被抬進這葬魂洞之中,葬其身,埋其骨,束其魂,而滅其怨,因此,夏家村的人死去後必先入淨魂洞,再過葬魂洞,他們那晚是跟蹤人潮來到墳地,然後人潮進了淨魂洞,抵達葬魂洞,同時抬出了葬魂洞中的無蓋棺木,進到村子裏,舉行遊魂夜葬。

  隻是趙祏一百個想不明白,他聽過天葬、水葬、土葬、火葬,可這麽聲勢浩大的穴葬,棺材竟然都不蓋其蓋,任屍身風化,這種對死者大不敬的行為,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若說是黨項人的習俗,似乎也不對,那洞外槐林旁那一大片墳地,不都是讓死者入土為安了麽?為何洞裏這些……他實是琢磨不透其中玄機。

  展昭等人可無暇思索這洞的原因,也無心拿這個鬼洞與別的什麽相比較,由於兩邊都是棺木,山洞的寬度又有限,為了盡可能的避免與這些棺木和屍體發生觸碰,他們隻能小心翼翼地向裏探去,展昭走在最前麵,夏青其後,之後是花子瀟,隔著丈許才是背著趙祏一步一挪的青衣。

  周圍的鬼火,忽明忽暗的閃爍著,這獨特的火光便成了一種唯一的照明,隻是這火焰太為陰鬱和壓抑,讓整個山洞氤氳在一片片淡淡的藍光之中,看到裏麵的人在行走,有如隻看到了一條黑線在晃動,裸露在外麵的麵孔與手掌都被這陰森的光芒映照得發出幽幽的藍,沒了一絲活氣。

  洞裏彌漫著一種怪怪的味道,稱不上腐爛的味,也稱不上黴味,但是卻是十分的令人討厭,腳下的路,還算平整,展昭走在最前麵,如果遇到任何危險,他當然是第一個遇險的人,再向裏緩緩地邁進了一段距離,說來奇怪,這藍色的火焰越來越密,洞裏也越發的亮,突然,夏青毫無征兆的停了下來,緊跟在她身後的花子瀟一個不小心,直直的撞了上去,將瘦小的夏青撞得向前奔了兩步,然而夏青卻毫不在意,兩眼似被定住了般,直直看向洞壁。

  “怎麽了?”展昭回過頭來,順著夏青的目光,也發現了洞壁上的異樣。

  洞壁十分平整,然而讓他們所有人都停下腳步的卻是在平整的石壁上,竟刻著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壁畫,上麵千奇百怪,什麽樣的嘴臉和人物都有,從老人到孩子,各種各樣的畫麵疊加在一起。

  所有人都立在了原地,依然十分虛弱一直閉著眼睛的趙祏以為他們隻是走累了,因此才稍稍做停頓,可一刻鍾,他們依然沒有前進,趙祏心中奇怪,猜想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情況,他吃力的睜開雙眼,看見夏青目光十分呆滯地望著兩邊的牆邊,仿佛中了邪般,由於光線昏暗,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不過不難猜測,那一定是一副痛苦而又驚訝的表情。

  趙祏暗暗將此處打量了一番,才發現這裏已經不是山洞的通道,而是比通道更為寬敞的地方,類似於一間石屋,隻是沒有門,又因為是一直連接通道,所以不留意,還以為是在過道內,這間石屋的四壁更是平整,壁上畫有一幅幅壁畫,並用染料將畫上人物風景染得栩栩如生。

  畫麵自右向左延伸過來,最右麵畫的是一個翠竹環繞的村莊,村裏有阡陌縱橫的農田,耕牛與農夫在地裏辛勤勞作,孩子們在一旁嬉耍,好一派世外桃源般的幸福與安寧,接著畫麵一轉,成了一條流水奔騰的河流,河邊有一塊大石頭,石頭上坐著一個人,隻留給他們一個背影,但從發髻上看,依稀是一個少女,她正安靜的注視著奔騰的水麵,水麵上有什麽?

  趙祏示意青衣再向前走了兩步,終於看清了,水麵上有兩個黑點,接著便跳到了下一幅畫上,石頭上的少女不見了,河邊站了很多人,有老有少,隻是全部都是女子,畫麵上她們將一枝竹竿伸進了河水裏。

  看到這裏趙祏有些明白了,原來第二幅畫麵上河中的兩個黑點是兩個落水的人,一定是在河邊的少女發現河中有人,便叫來了村裏人營救他們。

  接著還是那條河與那塊石頭,這次石上坐著的不僅是那個少女,在她的身邊還並排坐著一個男子,依然還是背影,不過從畫麵上看去,他們似乎十分恩愛,依偎在一起,靠坐在那塊石頭上,畫麵很暗淡,天空都變成了一種深沉的黃色,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天空中懸掛的那個圓圓的東西到底是太陽還是月亮。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吧,看著眼前的一對愛侶,那麽甜蜜,耳鬢腮磨,連空中都似乎漂浮著一種甜甜的味道,趙祏感覺自己仿佛都淪陷了,被融化了,男人的手從身後輕輕地環在少女的腰上,他們的臉貼在一起,看向身前那條奔騰的河流,仿佛在注視著水麵的魚兒玩耍嬉戲,一切的一切都十分恬靜、和諧。

  可是在這一片恬靜中,趙祏還是發現了一個不和諧之處,在畫麵的最下角,居然還畫著一個少女,這個少女被畫得極小,若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少女站在一片綠草中,也是一個模糊的背影,她應該正專注的看著前方的那對男女,可讓趙祏覺得奇怪的是,她身上的衣衫與石頭上那個女子是一樣的,作畫者為何將兩人的衣衫畫成一模一樣,還是說這個村中的少女所穿的都是一樣的呢?

  帶著這個疑惑趙祏繼續往下看,再向下一幅畫看去,畫麵是一片密密的樹林,林前畫有一群女人,她們有的在揮手,有的在笑,在人群最前方的是之前那兩個少女,她們似乎是在送別什麽人,果然,在更遠一點的山坡上,畫著兩個男子的背影,趙祏想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二人便是第二幅畫裏村裏人從河中救上來的人。

  接下來的畫麵更是讓他驚訝不已,畫麵上是兩間草屋,最左邊的那間畫著一個老婆婆,懷中正抱著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孩,她看著嬰孩,笑得格外慈祥。

  再下一幅,還是那條河與那塊石頭,隻不過這次河邊石頭上並排坐著的是兩個少女,兩人或許是村中最要好的朋友,畫麵上的兩人一同仰著臉,看著高高的懸崖上,在說著些什麽。

  向下,村中的小路上畫著一隊吹拉彈唱的迎親隊伍,卻沒有畫出新娘與新郎官,不過趙祏笑了,不難推測,一定是當初落水的男子與那個救他的少女相愛了,他們有了愛的結晶,便是之前那個嬰孩,後來男子離開了這個村子,這一次是回來迎娶他最愛的新娘,有情人終能成眷屬,還有什麽是比這更幸福的呢。

  想到此處,趙祏不由得向夏青看去,誰料夏青也正好轉過臉來,二人目光猛然相對,懼是一愣,又慌忙轉過頭去。

  夏青的心裏一定是有他的,趙祏的心狂跳著,不得不用看畫來掩飾,他本以為之後的畫麵定是男耕女織,兒女環繞的情景,誰料畫麵上卻給了他和所有人狠狠一擊,這之後的畫麵,他已經很熟悉了,還是在那條河邊,站著一個小女孩,她背著一個竹簍子,對站在身後的一群男子說著什麽,女孩的身旁站著一個稍大些的男孩子,男孩似乎很生氣,呲牙裂嘴的指著那群男子。

  再後來,一個瘦高的男子站在小男孩身後,拿起岸邊一塊石頭狠狠砸向他的腦袋,這一下可是又狠又準,小男孩的頭被砸中了,鮮血淋漓,他被瘦高男子抱起,扔到了一邊,生死不明。

  接下來的畫麵很長,沒有被分割成單幅,畫麵上的村子裏燃起漫天大火,那群喪盡天良的男人用手中的長刀,狠狠劈向手無寸鐵的女人們,傾刻,脫離身體的頭、被砍斷的手和腳在畫麵上比比皆是,村中那條幹淨的小路上、河邊的綠草中,處處可見被那群禽獸侮辱過的村婦,她們光著身子,掙紮著一路爬過去投了河,她們的鮮血自體下流出,化做一條條細流,一同流向了那條清澈的河水裏,河麵上依然是那麽洶湧,水流依然是那麽湍急,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沒有改變,誰又能想到,之前麵麵裏那條見證著愛情的河流,瞬間吞掉了一條條無辜的生命,這已是一條死亡之河了呢?

  最後一幅畫麵,沒有一個人,隻有風雨大作,河水翻騰,原本清亮的河水,卻是越變越紅,到最後已是滿江的紅色,紅得驚人,看到這幅畫的人都感到胃裏翻江倒海,直想作嘔,但是卻隻能立在原地,移不開眼去,天空變得更加陰暗了,黑黑的烏雲,已是黑得發紫,天空霹下奪目的閃電,連大地都動搖了,那滿河的紅水有如憤怒的岩漿,不斷拍打著河岸,一浪高過一浪,鋪天蓋地的鮮血,有如猛獸般向他們撲了過來……

  展昭、花子瀟、青衣和趙祏全都被那些血淋淋的畫麵駭住,直到身旁的夏青一聲淒厲的慘叫,才紛紛回過神來,夏青捂著頭拚命搖晃著,臉色蒼白,雙眸含滿淚水,那個出現在她夢裏的情景,如今終於與這些壁畫重合在一起,她真的想就這樣死去,為那些因她而死去的親人贖罪。

  “青兒……青兒……你不要這樣。”展昭扶住搖搖欲墜的夏青,夏青卻推開他,踉蹌的走向癱坐在地上的趙祏,掏出那支匕首,哽咽著說道:“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趙祏隻是定定的看著她,良久才有氣無力的說道:“你心中已經認定是我了麽?”

  夏青流著淚,撲通一聲跪在他身前,“當年你是看著我將那些人領進村的,給全村人帶了災難,其實你早就知道那個小女孩是今日的我對麽?我家人的失蹤、枸杞的被害、將軍與宮女的死,還有對我的羞辱,其實都是你做的,從一開始這便是你設的局,我早該想到的,讓我一個普通百姓來審案,試想朝中那麽多大臣,還有包青天包大人,朝廷又怎會選擇我一個女子呢,不過是你編了個理由,為了讓我名正言順的卷進來,好進行你的下一步計劃而已,蘇羽本就是你的人。”

  “其實在宮裏查案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你了,隻是你太狡猾了,我抓不到你任何的把柄,所有的一切你都做得天衣無縫,之後蘇羽帶我逃脫,是你給他下的指令對不對?讓他假意愛上我,再拋棄我也是你對不對?找來乞丐侮辱我,也是你!你暗中向趙舒雲透露我不貞的事,慫恿她去告訴展大娘,你又成功了,我在眾人前被狠狠的羞辱,之後你假模假樣的來尋我,安慰我,看到我痛不欲生,那個時候的你,心裏一定開心得不得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