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家裏孩子多就是熱鬧, 冬天太冷也懶得出去，崽崽們午休過後都坐到竹席上玩跳棋，小豆包看多了也會玩, 妹妹都安安靜靜地看著, 搖自己手上的小鈴鐺玩，小肉包這個對什麽都感興趣的搗亂王時不時會滾過去伸出肉乎乎的小肉手搗亂一下。

  　　被哥哥們發現了就把他抱到最遠的角落, 過不了多久人家又滾了過來，又被哥哥抱回去, 他又滾回來搗亂, 也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運動量太大容易餓, 喝完奶過不了多久又開始嗷嗷叫要吃米糊糊。

  　　負責喂他吃米糊的梁紅梅簡直歎為觀止, 小小一坨敦敦實實坐在那裏一口一個香，就沒見過這麽好養的小團子，給吃的就不哭不鬧, 關鍵是這個小團子才五個多月大呢, 妹妹斯斯文文長得慢一點, 但也是不哭不鬧的, 再一次感慨小姑好福氣。

  　　蘇笑笑其實還挺想帶著梁紅梅逛逛小鎮的, 奈何天實在是太冷。

  　　下午老胡送羊肉過來, 梁紅梅也暗暗稱奇：“你們肉聯廠的職員都這麽好相與啊？還給送貨上門？”

  　　蘇笑笑搖搖頭說：“不是的, 我之前代課教過老胡的兒子一段時間，飯團柱子和他兒子關係好, 那會韓城去首都出差我實在忙不過，老胡就好心給我留肉, 有時候是飯團提早一天給他兒子說要吃什麽, 老胡下班回家就順路給我送過來, 久而久之就養成了習慣，從我懷孕那會開始有好東西都給我留著。”

  　　梁紅梅了然：“你們這的人真好，外麵還亂著呢，今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從今年開始平靜了一點，不會像以前那樣亂抓人，黑市賣東西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自從蘇振中開始掌握家裏的經濟大權後，紅梅的娘也來鬧過幾次，反正都已經撕破臉，蘇振中一句這麽多年還沒從我們家拿夠東西嗎？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女婿幫丈母娘養兩個兒子的道理，我也上有老下有小，你再這樣鬧下去，我隻能去紅衛紅國單位問問他們是不是養不起你這個娘，需要隔三差五到我這個窮女婿這裏打秋風。

  　　大家也都知道紅梅娘一家是什麽人，這話傳了梁紅梅的哥哥梁紅衛和弟弟梁紅黨的耳朵裏，知道碰到了蘇振中的底線，也擔心蘇振中真的去他們單位鬧，也就不像以前那樣慫恿紅梅娘上門打秋風，日子才總算平靜了下來。

  　　蘇振中家裏的夥食也漸漸好了起來，也會省一些出來，每個月至少割兩三次肉回蘇家村孝敬父母，梁紅梅本就是寬厚的人，隨著日子越來越舒坦，蘇振中對她也越來越好，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時期的日子，隻不過是多了個大寶，大寶也不像以前那樣唯唯諾諾，活潑開朗了很多，她真的後悔沒有早點讓蘇振中當家，以前真是吃了豬油蒙了心，她再也不想過那種鬼打牆似的見不到頭的鬼日子。

  　　蘇笑笑知道不是梁紅梅的錯覺，再過一兩年平反回城的人和黑市賣東西的人隻會越來越多，高考前後知青也會陸續回城，宣告這個特殊時期的結束。

  　　這些話蘇笑笑自然不能和梁紅梅說，倒是想起來問她：“在蘇家村住咱們後麵院子那幾位知識分子現在怎麽了？”

  　　梁紅梅說：“我看著還是老樣子，不怎麽跟大隊的人來往，和咱們家也不算熟絡，具體的你得問大寶小寶，他倆老愛往他們家跑，大寶每周都回蘇家村，小寶就愛帶著他往他們家跑，一開始我還擔心會惹麻煩，後來看他們隻是去讀書寫字，高知就是高知，他們也真的是厲害，小寶就不說了，這小家夥伶俐著呢，大寶懂的東西也越來越多，字也越寫越好，也沒出什麽幺蛾子，我也就不管了。

  　　爹娘對他們還是挺好的，他們不會種菜種種雜糧，娘就總往他們家送，逢年過節隊裏發什麽東西，爹也從來不忘他們那一份，爹娘向來尊重知識分子，應該也有感謝他們教導大寶小寶的意思，你這麽問不會是他們有什麽問題吧？”

  　　蘇笑笑搖搖頭：“不是，不是，他們挺好的。”

  　　這情況和蘇笑笑想象中也差不多，他們隻要平平安安度過這一兩年，他們就能回到學校去繼續教書育人，然後安享晚年。

  　　晚上吃清燉羊肉鍋子，南方人燉羊肉喜歡下胡蘿卜甘竹馬蹄這些清潤的食材，可惜這年頭要找齊這些東西也是不容易，蘇笑笑也不強求，反正食材好怎麽都好吃，焯水下酒下薑片去去膻味，撿一些家裏有的紅棗桂圓再加一塊果皮放下去慢火燉軟就已經非常的香。

  　　等燉得差不多的時候才去菜園子拔了胡蘿卜放下去再燉半個小時，那一口湯真是說不出的清甜。

  　　韓城下午倒是準時回來了，人走進院子便聞到濃鬱的飯菜香，屋子裏傳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他隱約還聽見到小寶的聲音。

  　　韓城走進廚房便看見了蘇笑笑和梁紅梅在忙：“大嫂。”

  　　“姑爺回來得正好，差不多可以開飯了。”梁紅梅看著器宇軒昂挺拔得跟小白楊似的姑爺又開始感慨基因的強大，小姑和姑爺長相出眾，家裏的孩子個個都出眾。

  　　韓城：“這鍋端過去嗎？我來吧。”

  　　蘇笑笑說：“你還是先進去看看孩子們吧，你端著這麽燙的鍋子，萬一大寶小寶不注意往你身上撞可不得了。”

  　　韓城想想也是，轉身先去裏屋。

  　　“姑爺一看就是每天幫你幹活的人。”梁紅梅說。

  　　蘇笑笑：“家是大家的，哪有什麽誰幫誰？我哥在家不也天天幹活？”

  　　梁紅梅笑著說：“咱爹娘勤快，教出來的孩子也勤快。”

  　　梁紅梅家的哥哥弟弟就不幹活，出嫁前都是她一個人幹活，到了老蘇家基本有活都是一起幹，想起因為娘家鬧得蘇振中差點跟她離婚就心有餘悸，讓她回到十八歲再選一次也嫁不到老蘇家這樣的好家庭，她暗中提醒自己以後再不能犯糊塗。

  　　大寶小寶最崇拜的人就是穿軍裝的高大姑丈，如蘇笑笑所料，兩個小家夥見了韓城棋盤都弄亂了衝過去抱姑丈大腿。

  　　韓城彎腰一手抱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養得敦實，要不是韓城力氣大還真抱不起來。

  　　韓城掂了掂：“都重了，也長高了。”

  　　大寶小寶挽著姑父的脖子：“姑父姑父，我們都好想你。”

  　　韓城放下兩個小子，一手揉一個小腦袋：“那就住久一點，過來幫忙端飯。”

  　　韓城去廚房端羊肉鍋子，三個大崽崽一人端著兩個碗屁顛屁顛跟在韓城屁股後麵。

  　　淺口瓦鍋在炭爐上冒咕嘟，整個屋子都充滿羊肉的香氣，崽崽們口水直流。

  　　蘇笑笑灑了一點芹菜葉子進去，一人先喝半碗羊肉湯暖暖身子，又放了點泡好的腐竹進去蓋上蓋子燜一會。

  　　熱氣騰騰又鮮又甜的乳白色湯汁下肚，勾得全家人食欲大增。

  　　蘇笑笑盛了小半碗去幹淨油星隻加了一點點鹽的羊肉湯晾著，等涼一點好入口就給小肉包喝一點，妹妹腸胃比較弱一點，暫時先不吃這些東西。

  　　南方羊肉鍋子的蘸醬就是最簡單的豆腐乳加點香菜蔥花白糖，稍微沾著吃就能很好地帶出羊肉的鮮味。

  　　蘇笑笑讓梁紅梅洗了點新鮮雜菜放在邊上，準備吃到最後再涮著吃。

  　　四個崽崽們排著隊端著自己的碗去廚房盛雜糧飯，盛完了自己的還幫大人們盛。

  　　韓城起身把鍋蓋解到一邊去，等他坐下來，蘇笑笑宣布：“冬天的第一鍋羊肉煲，崽崽們咱們開動吧！”

  　　崽崽們早已經流口水，夾起肥瘦相間帶皮骨的羊排蘸一點腐乳醬迫不及待往嘴巴裏送。

  　　崽崽們都要感動哭了。

  　　飯團：“媽媽這也太好吃了吧，我真想天天吃羊肉煲！”

  　　大寶小寶對視一眼：“姑姑做菜真的太好啦！”

  　　小豆包現在接替了哥哥的位置，他說：“我宣布，麻麻做的羊肉煲天下第一名好吃~~~”

  　　梁紅梅對小姑的手藝佩服得五體投地，已經好吃到說不出話來。

  　　小肉包如願以償嚐到了人生第一口羊肉湯，從此開啟了他味蕾新世界的大門，之後再吃米糊糊都要使一會性子，確定沒有羊肉湯喝才肯大口吃米糊糊，這長大了肯定又是一個機靈得不得了的小家夥。

  　　翌日一早趁著韓城還沒有上班，蘇笑笑帶著梁紅梅去了趟市場還去了趟橋底的黑市，買齊了東西，再帶著她摸到聾啞人織布坊那裏買了匹棉布。

  　　這一趟下來梁紅梅簡直大開眼界。

  　　“我說你們這咋什麽都不缺呢，原來物質這麽豐富啊，真都想買啥有啥。”

  　　蘇笑笑說：“今年是管得更鬆一點了，去年都還是很嚴。”

  　　這裏跟蘇家公社一樣，黑市賣的東西也比以前多了很多品種，殺好的雞鴨這些都多了不少，這年頭餓死膽子小的，撐死膽子大的，蘇笑笑都懷疑有人私設了家禽養殖場才會有那麽多雞鴨出售，一般家庭可養不了那麽多。

  　　梁紅梅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小姑你說再這樣下去會不會到時候買東西都不要票了？”

  　　蘇笑笑心想再過幾年的確會慢慢恢複市場經濟，不但買東西不用憑票，改革開放之後經濟開始騰飛，國家將會用幾十年的時間走完西方國家需要走幾百年的路，很值得驕傲。

  　　當然這些蘇笑笑都不能說，隻隱晦道：“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總之讓家裏的孩子好好念書，等以後恢複高考都去上大學，為建設祖國出一份力。”

  　　小姑和姑爺都見多識廣，他們都這麽注重孩子們的學習，不過能不能上大學，聽他們的總沒錯，梁紅梅點點頭：“好，我一定好好督促孩子好好讀書。”

  　　梁紅梅第二天一早的火車走的，除了一些吃食，蘇笑笑讓她把那匹布也帶回去，讓她和二嫂也做件新衣服，家裏的布都緊著男人孩子，這兩個嫂子也是沒穿過什麽新衣服。

  　　梁紅梅摸著上好的棉布，心想找遍全公社也沒有這樣好的小姑。

  　　幾個大崽崽把梁紅梅送去火車站，大寶小寶就留下來過年。

  　　大寶小寶生活自理能力都很強，家裏有什麽活也都幫著幹，多了這兩個好幫手之後，掃地掃雞窩，喂雞澆菜燒火這些活不在話下，除了小湯圓定時喝奶需要找蘇笑笑，其他換尿布洗尿布，喂奶喂米糊糊什麽的全都讓幾個哥哥都包攬了。

  　　要不怎麽人家總說一個孩子是最難帶的呢，家裏孩子懂事的話，大小一起玩，大的照顧小的，蘇笑笑除了多買一點菜，煮飯的時候多下點白米雜糧，其他事都不用她怎麽操心，都能空出半天時間來看書，這日子還真是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