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韓主任大發慈悲, 陳醫生終於吃到那一口夢寐以求在夢裏都被饞哭的飯菜！

  　　蘇笑笑讓大家先吃飯喝湯，炒螺要用手拿著嗦才有風味，所以留到最後才上桌。

  　　蓮藕大棒骨湯他吃過的, 但是加上一把花生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威力？味道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湯也好香好濃，要是還夠, 他還能喝上三大碗！

  　　不過想想就算了, 吃太多的話，韓主任有可能以後連門口都不讓他路過。

  　　蘇笑笑還是那句話，食材好，先燉後煨, 用的還是大灶和炭火, 隻要食材搭配合理就沒有不好吃的。

  　　韓城和孩子們都很喜歡大棒骨裏麵的骨髓，大棒骨沒點肉, 但裏麵的骨髓軟軟的滑滑的油花花的, 嗦出來一抿滑進肚子裏，簡直是人間美味。

  　　不過蘇笑笑嫌太油膩, 不怎麽愛吃, 陳醫生也很愛吃。

  　　小柱子覺得自己拿幾根青菜換飯團家這麽好吃的東西, 有點不好意思動筷子，但是飯團自己吃一塊就給他夾一塊, 他連連說夠了夠了不用了, 小飯團就搬出蘇笑笑那套說辭：“媽媽說我們還在長身體, 多吃飯大腦才能發育好, 才會聰明, 你都沒發現我比其他小朋友聰明嗎？”

  　　蘇笑笑：“後麵那句不是我說的。”謙虛一點好不好, 聰明的小朋友。

  　　飯團從比他臉都大的飯碗裏抬起頭來, 不同意了：“媽媽，你明明每天都誇我聰明，還誇我棒棒的！”

  　　蘇笑笑：“……”好的，以後注意，這聰明的小朋友再誇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

  　　韓城掃話癆兒子一眼：“你媽媽還說食不言寢不語。”

  　　都說龍生九子各不相同，他的兩個兒子，一個整天叭叭說個不停，一個快兩歲了，還是不願意開口說話。

  　　飯團撇撇嘴，他小人有大量，也不跟爸爸計較，繼續埋頭吃飯。

  　　食物看著不少，但是其實每個人分一分也就吃了個七八分飽，蘇笑笑把桌子的殘渣清一清，讓韓城進去把炒螺盛出來。

  　　好幾斤的炒螺加上配料湯汁，裝滿了大半個搪瓷盤。

  　　這玩意一上桌，陳醫生就受不了了，就是這個味道，他剛剛進來聞到就是這個味道，也太霸道了吧！

  　　陳醫生搓搓手，他快控製不住自己了：“嫂子，這真是石螺？怎麽會那麽香？”

  　　“因為我下了大量的紫蘇葉，石螺和紫蘇葉是絕配。”如果有酸筍又會是另一番風味，不過現在這樣已經很好吃了。

  　　陳醫生領教了：“原來是紫蘇啊，是你們的家鄉做法吧？我們這紫蘇都拿來醃鹹菜，”

  　　蘇笑笑說：“食物味道的差別就在於食材的合理搭配，原材料都是一樣的東西，好了，大家開動吧。”

  　　蘇笑笑一聲令下，大小朋友也都不客氣了，伸手去抓石螺。

  　　小柱子經常找個東西來吃，可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東西原來可以這麽好吃的。

  　　小飯團是第一次吃，小柱子一邊吃，一邊手把手教自己的小夥伴，飯團多聰明啊，一教就會了，自己嗦的螺就是特別好吃，他越吃越歡。

  　　小豆包還太小，蘇笑笑可不敢讓他自己嗦螺，拿根牙簽挑到他的小碗裏，讓他用小勺子勺著吃。

  　　“我來，你去吃。”韓城不動聲色把小豆包抱在懷裏，給小豆包吃一個，自己也吃一個。

  　　見父子倆吃得津津有味，蘇笑笑自己也開動了。

  　　純野生的山坑螺就是好吃，要是能有罐冰啤酒就更好了，蘇笑笑心想，不過也就想想，這年頭能吃飽穿暖已經是奢侈的，她要是敢去買啤酒喝，明天又該讓程麗芳舉報作風腐敗了。

  　　反正讓她這條小鹹魚一直過著現在的小日子她也挺滿足的。

  　　陳醫生吃得根本停不下來，差點連舌頭一並吞了，他建議韓城：“韓主任，你就該讓政委來嚐嚐嫂子的手藝，我保證他明天就能把嫂子的政審加急批下來，省得你天天去催。”

  　　韓城一個螺殼砸過去：“閉嘴，吃飽了趕緊回自己家去！”

  　　韓城耳根薄紅，這家夥嘴上沒個把，下次再讓他進院子韓城就不姓韓，他哪有天天去催，也就催過一兩次。

  　　蘇笑笑無所謂：“年前能批下來就行，我想等到過了年才去上班。”

  　　韓城不動聲色掃了眼自家嬌滴滴的媳婦兒，又垂下眸去，他覺得越快越好。

  　　人多力量大，那麽一大盤的石螺沒幾下功夫就見底了，陳醫生恨不得連湯都一起喝下去，幾個還在摸著圓鼓鼓的小肚子，十分滿足。

  　　飯團被媽媽叫起來散步，他拉著他的小夥伴一起走：“我媽媽做飯是天下第一好吃吧？”

  　　小柱子點點頭：“是，這是我吃過最好的東西。”

  　　小柱子以前沒羨慕過誰，但是他現在是真的很羨慕很羨慕小飯團，原來家是這個味道的，媽媽應該是這樣的，他繼而想到自己的娘，眼睛又黯然了下來。

  　　陳醫生被韓城趕去洗碗和收拾廚房，他媳婦做給他吃已經很辛苦，連這點活都不幹，下次門口都不讓他過。

  　　蘇笑笑順便問起柱子奶奶的情況，陳醫生說沒什麽大礙，就是老太太飯量太大，一頓飯吃人家兩頓的量，陳醫生得給她打兩份飯，吃到一點肉絲還說要留給小柱子吃。

  　　蘇笑笑哭笑不得。

  　　這年頭沒有懶人，大部分人都很勤快，陳醫生見韓主任不跟他見外他還挺開心的，蘇笑笑自然也不會跟他客氣，他不洗韓城就得洗，反正陳醫生洗洗刷刷特別起勁，可他洗完碗出來，都還沒來得及問蘇笑笑有跟她差不多做飯又好吃的姐妹可以介紹給他，就被韓主任攆回了家。

  　　以至於後來組織為熬成大齡青年的陳愛民想安排對象時，問他想找一個什麽樣的，他都脫口而出：“像韓主任家屬那樣的，長得好，性格溫柔，做飯一定要好吃！”

  　　韓城知道後，氣得夠嗆。

  　　當然，那都是很後來的事了。

  　　全家人收拾妥當，蘇笑笑跟韓城說起自己聽到柱子家的事。

  　　問韓城：“柱子那那麽小，柱子奶奶年紀也大了，柱子娘把撫恤金全部卷走去嫁人，組織也不管這事嗎？”

  　　韓城說：“清官難審家庭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柱子奶奶自願給她的話，組織也沒辦法。”

  　　蘇笑笑百思不得其解：“那每個月發放的撫養費呢？柱子的口糧呢？我聽榕樹頭的大媽說今天是發撫養費的日子，柱子娘算準了時間來要的，我估計是每個月都會來要，就不知道怎麽起的爭執，柱子說是他娘推到了奶奶，要不是柱子來找我，指定出得人命，韓城，柱子是個好孩子，這事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了了。”

  　　韓城點點頭：“我明天回部隊打電話去了解情況，你別著急，柱子奶奶住到醫院去，有了檔案這事就不能算，不管什麽原因都不能傷了人就跑，你等柱子緩過來再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韓城我有個想法。”蘇笑笑說：“我年後要去上班的話，總不能寸步不離帶著小豆包，我們能不能這樣，柱子每個月的撫養費直接由我來代管，白天我工作的時候讓柱子奶奶幫我們帶帶小豆包，柱子和飯團下課就一起回來吃飯，晚上他們回家去住，一天就在咱們家吃兩頓飯，飯團和小柱子可以一起學習，一起進步，飯團聰明，小柱子穩重，他們搭配在一起能互相督促 ，柱子是個好孩子，又是烈士遺孤，我想拉他一把，希望他以後的路好走一點。”

  　　蘇笑笑心地善良，韓城一直都知道，大家都知道柱子兩婆孫可憐，都願意對他們施予援手，給點吃的，給點小恩小惠，但是沒有人會像蘇笑笑這樣，她是想直接把柱子從泥潭裏拖出來，背到自己身上。

  　　韓城潛意識裏是想幫小柱子的，但是又擔心蘇笑笑太辛苦：“你照顧兩個孩子已經很辛苦，再管一個，還得多管兩個人的飯，忙得過來嗎？”

  　　小豆包出生以後，楊梅要上班都是叫楊桃來帶孩子，連飯都是楊桃做的，就這樣，他和楊梅還是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咱家倆孩子算省心的，小柱子比飯團還省心，說實話，教兩個孩子比教一個還好教，他們會互相督促，吃飯也是多下兩把米的事，你今天看小柱子，飯團要不給他夾菜，他能拿湯泡一下雜糧飯算吃飽了，那樣的環境，能養出這樣的孩子，他得多善良啊，韓城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可憐的人很多很多，我們幫不了多少的，既然有緣分，也有能力幫到小柱子，我們就拉他一把吧。”

  　　蘇笑笑從小沒有父母管，但她不愁錢，在那個開放發達的年代總是能生活得很好的，但柱子不行，這個年代也不行，柱子娘繼續這樣一直吸他們婆孫的血，他們遲早要被榨幹毀掉的。

  　　所以蘇笑笑才想到這麽一個斬草除根的辦法，從源頭上杜絕柱子娘繼續吸他們的血。

  　　柱子娘是個有手有腳的成年人，總有她的生存之道，但不能一直這樣壓榨可憐的老人和孩子。

  　　韓城把身材嬌小，能量卻巨大的愛人攬入懷中，親了親她的發端，

  　　“等柱子奶奶出院，你跟她商量一下，她要是同意了，我去跟組織說，但僅此一次了，我不想你太辛苦。”

  　　在這個軍區，可憐的孩子不止柱子一個，她要是看到一個可憐就往家裏領一個，這個院子都住不下的。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這麽傻的姑娘？韓城甚至懷疑她當初是不是因為可憐他的兩個孩子沒人照顧才願意嫁給他的。

  　　蘇笑笑抱著韓城的腰，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我又不是聖母，再多我也照顧不來，隻是柱子實在太合我眼緣。”

  　　……

  　　夫妻光顧著聊天，都沒有注意到門外，那裏站著一個穿著破破爛爛，淚流滿麵咬著拳頭，都咬破了，也不敢哭出聲來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