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蒜香排骨依舊獲得一家人的五星好評。

  　　其實這些沒什麽技術含量的家常菜, 放在二十一世紀真的算不上什麽，但是在缺衣少食的年代，可以算得上珍饈了。

  　　蘇笑笑這幾天才覺得自己重新過回了正常人的生活。

  　　就是這身打補丁的衣服……

  　　好吧,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有條件誰不想穿得好看一點呢？這跟取悅別人沒有關係, 穿好看的衣服自己也會開心啊。

  　　韓城每個月的布票其實不多，攢兩個月都買不來一件衣服, 一家人的衣服都是緊巴巴的，買布是可以多買一點，可問題是她不會做衣服啊，是的，這又是她的一個知識盲區。

  　　到了這個時代蘇笑笑才發現自己不會事情真的太多了。

  　　要是李玉鳳在就好了, 她真的是這個時代偉大勞動人民的典型代表，地裏的活, 家裏的活就沒有她不會的, 才分開幾天, 她居然有點想李玉鳳了。

  　　如果可以, 她以後還是想離李玉鳳近一點。

  　　等收拾完又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蘇笑笑問韓城拿了紙和筆, 讓兩個崽崽先去睡覺。

  　　兩個崽崽不肯, 非要聽蘇笑笑講睡前故事，小豆包都已經困得不行了。

  　　“媽媽想自己的媽媽了，所以要給外婆寫信, 告訴她這裏一切安好, 讓她有空帶著大寶小寶過來玩, 你們乖, 明天再給你們講故事。”

  　　飯團沒見過李玉鳳, 但她說自己的媽媽, 就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外婆了，“那媽媽，你的媽媽是外婆，我娘的娘也是外婆，我有兩個外婆了啊？那怎麽分得清呢？”

  　　真是個機靈的小飯團。

  　　蘇笑笑想了想說：“那以後你們管我的爹娘叫姥爺姥姥，你娘的爹娘叫外公外婆，這樣就能分清了。”

  　　飯團點點頭，“這個主意好。”

  　　韓城在房間裏寫案例，蘇笑笑讓飯團問爸爸拿個印泥。

  　　飯團“咚咚”跑進去把印泥拿了過來。

  　　蘇笑笑讓飯團用拇指沾了點印泥，在白紙右下方摁個手印，也讓豆包摁一個，在兩個手印下麵分別寫上飯團和豆包。

  　　“好了，媽媽把你們也介紹給姥爺姥姥認識了，飯團可以帶弟弟去睡覺嗎？”

  　　飯團看著白紙上的手印，和下麵方方正正的簽名，又看看蘇笑笑，非常篤定地對蘇笑笑說：“媽媽，我明天要學寫字，我要給姥爺和姥姥寫信！”

  　　“好，飯團同誌現在的任務是帶著弟弟去睡覺，能完成任務嗎？”

  　　飯團行軍禮，“報告媽媽，飯團同誌保證完成任務！”

  　　豆包已經困到不停揉眼睛，蘇笑笑把他抱到床上，小家夥很乖，知道媽媽要忙，親了蘇笑笑一口，自己抱著小被子閉上眼睛乖乖睡覺。

  　　蘇笑笑跟飯團說了晚安才出來繼續寫信。

  　　等蘇笑笑把這邊的情況說清楚已經是晚上十點，蘇笑笑伸懶了個懶腰，韓城還在忙。

  　　她拿著信走進韓城的房前敲了敲門，“我能進來嗎韓城同誌？”

  　　昏暗的燈下，男人手裏拿著一本厚厚的醫書，神色已經有些疲憊，但依舊舍不得放下，聽到敲門聲先了愣了一下，他好像還是第一次在家裏聽到這種聲音，旋即勾了勾唇，停下手裏的動作，“進來吧。”

  　　男人的嗓子又蘇又沉，蘇笑笑歎了口氣，一個連聲音都長在她審美點上的男人，她有什麽理由不嫁？

  　　“韓城同誌，我在給爹娘寫信，你要跟他們打聲招呼嗎？”

  　　韓城不認為自己的理解能力有問題，但他居然沒聽懂蘇笑笑什麽意思。

  　　蘇笑笑把手裏的信給他看，“你看，我，飯團還有豆包都跟他們打招呼了。”

  　　韓城接過信，被蘇笑笑那手從書本一比一扣下來似的鋼筆字震懾到，他的字是父親一筆一劃教的，不是什麽體係，也沒有什麽標準，都是父親自己琢磨，怎麽好看怎麽寫，父親教會他之後，他又寫出了自己的風格，見過他字的人都會誇一句好看。

  　　而蘇笑笑寫的是標準的印刷體，已經不能用好看來形容，怎麽說呢，就跟印在紙上一樣。

  　　蘇笑笑知道韓城為何這樣震驚，她下筆的時候也嚇一跳，沒想到原主的字這麽好，不虧是學霸。

  　　巧的是，寫字畫畫是她上輩子為數不多的業餘愛好之一，所以寫得一手好字，原主從小也喜歡對著課本練字，十幾年不間斷練出來的字幾乎和課本一模一樣，現在正是簡繁字體交替使用的時候，她用的是原主的筆跡和風格，跟她本人還是有些差別，但是問題不大。

  　　蘇笑笑用手掌輕輕壓了壓韓城的頭頂，彎著眼睛說：“發什麽呆呢？我的字好看吧？這不是印上去的哦，隻是我從小喜歡對著課本練字，練成這樣的。”

  　　“蘇笑笑同誌，你真的很棒。”韓城學她的說話口吻，他知道棒是優秀的意思，他的愛人真的很優秀，不管哪一方麵。

  　　“熟能生巧的事，不算什麽本事，你才厲害呢，那麽複雜的醫學名詞都能看懂。”蘇笑笑湊近了才發現他看的醫書是英文版。

  　　所謂術業有專攻，雖然她上輩子研究生畢業，英語聽說寫也流利，但這些專業名詞她是看不懂的。

  　　“說回正事吧，你到底要不要給你嶽父嶽母大人打聲招呼？你看啊，這個手印是我們家飯團同誌的，這個是豆包同誌的，一家四口就差你了。”

  　　韓城粗略瀏覽了一下她的信，很家常的聊天語氣，詳細地說清楚了這邊的情況，還有一小段是專門寫給大寶和小寶的，兩個兒子的手印就印在那段的邊上，手印的下麵還畫了兩個小人兒，寥寥幾筆，但是一眼能看出哪個是飯團，哪個是豆包。

  　　“你的畫也畫得很好。”寥寥數筆，栩栩如生，韓城由衷稱讚。

  　　“地裏的活已經不會幹了，寫寫畫畫也幹不好，我娘要收拾我的。”蘇笑笑開玩笑。

  　　這時候的農村父母都希望孩子能早早下地幫忙幹活，或者早早嫁出去換點嫁妝，蘇笑笑是幸運的，隻有她的父母堅持讓她讀書。

  　　再過幾年吧，她不會讓他們失望的。

  　　韓城的字和他的人一樣，落筆堅定，行雲流水，蒼勁有力，和她秀麗婉約的字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搭配在一起真是好看。

  　　韓城寫的很簡單，問好，誇誇蘇笑笑，讓兩老照顧好身體，最後簽上自己的大名，蘇笑笑人生裏的第一封完整的家屬新鮮出爐。

  　　韓城第一次見這樣的家書，說了句：“比部隊宣傳欄裏的版畫還好看。”

  　　蘇笑笑自己也越看越滿意，得讓她娘放上樟腦丸好好保管起來，等過了幾十年後再拿出來看，絕對是最珍貴的回憶。

  　　“明天再買些我們這的土特產一並寄回去吧。”韓城說。

  　　“嗯。”蘇笑笑點點頭。

  　　這個男人真周到，她原本就有這個打算，要不是這時候的物流太慢，她還想寄點柿子回去呢，不過想想就好了，一定會壞在路上。

  　　蘇笑笑一高興，把自己的臉湊到韓城跟前去。

  　　淡淡的馨香襲來，韓城不明就裏，蘇笑笑在自己的小梨渦上點了點。

  　　韓城想起她經常親孩子的臉，也親自己，恍然大悟，閉上眼睛在她的臉上輕輕碰了下，親完後連耳根喉結都是紅的。

  　　蘇笑笑樂了，都兩個孩子的爹了，居然還這麽純情，壞心眼地在他的臉上重重親了下，又說了句“晚安，明天早飯我來做”才拿著自己的信高高興興往外走。

  　　韓城看著她輕快的背影，唇角勾起的弧度就一直沒有再下去。

  　　翌日一早，韓城和蘇笑笑幾乎同時起床，準備早點去買菜，都起了個大早，真是心有靈犀。

  　　蘇笑笑彎起眼睛，笑容暖得像剛剛從海平麵躍出來的太陽，“早啊韓城同誌。”

  　　“早安。”怎麽會有這麽愛笑的女同誌，想心情不好都難，韓城心想。

  　　韓城燒火打下手，蘇笑笑準備攤個簡單的雞蛋餅，其實很簡單，就是用麵粉雞蛋和蝦皮攪成糊糊狀下鍋去攤熟就可以，蝦皮是周玉華送的，可惜沒有小蔥，油也不夠多，不然會好吃很多。

  　　條件所限，有麵粉有雞蛋還有蝦皮已經已經很好很好了。

  　　蘇笑笑又想起蘇家村裏的家人，他們的生活要艱苦得多，也不知道她娘有沒有聽她的話，不要總想著省錢，保證一周割上幾次肉來吃。

  　　她在信裏又重複說了一次，她娘聽不聽就不得而知。

  　　有一點蘇笑笑是想不明白的，她大哥大嫂都有工資，肉票糧票這些也是有的，雖然不算多，但是每周給家裏買點肉加點菜還是做得到的，可他們每個月放假回來才順便買一點，聽她娘的意思大哥每個月會給家裏一點錢，多少就不知道了。

  　　大概也是因為大哥和二哥分了家，他們分了出去，拿父母和二哥當親戚處了吧。

  　　其實那麽大一家子，哪能沒有點矛盾，就算蘇笑笑自己，也會相對偏心小寶一點。

  　　上輩子做了快三十年鹹魚的蘇笑笑居然想趕緊改革開放能搞點事業，讓父母親人的生活好過一點，她娘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拿韓城的錢去貼補娘家，她肯定不會要的。

  　　“要糊了。”

  　　男人的聲音把蘇笑笑拉回現實，她居然走神了，趕緊把雞蛋餅翻個麵。

  　　“韓城，你說我要是上班的話，有什麽既可以照顧好兩個崽崽，又能賺到錢的輕鬆一點的工作崗位呢？”她認清自己了，她還是那條鹹魚，兩輩子沒上過班，工作首先想到的是輕鬆。

  　　韓城拿了個幹淨的碗放一邊，看著她，“家裏的錢不夠用了嗎？”

  　　她好像沒買什麽東西，除了吃得好點，連衣服都還是從蘇家村帶來那幾件，不花什麽錢啊。

  　　“還是你想買什麽東西？”韓城又問。

  　　蘇笑笑搖搖頭，“飯團很聰明，我昨天教他數數，他沒一下子就能學會，我今天去買些本子和鉛筆教他寫字，再啟蒙一段時間補下學前班的知識，送去一年級插班沒問題的，然後我就可以去上班啦，你一個人養家太辛苦，你幫我留意一下文職類的工作，不用坐班最好，或者可以帶著豆包去上班也行，豆包很乖的。”

  　　飯團太聰明，沒必要送去學前班浪費一年的時間啟蒙，老師講的東西太簡單的話，他可能會坐不住，甚至還會調皮搗蛋，然後老師可能會以為這個孩子不聽話，其實他有可能就是太聰明了，簡單的知識聽一下或者看一下就會，老師重複講他就走神或者不想聽了，很多聰明的孩子可能就是這樣被耽誤的。

  　　所以蘇笑笑打算親自啟蒙，把他的學習興趣和習慣先培養起來，之後就好辦了。

  　　如果飯團再大幾歲就好了，到時候說不定可以和她一起參加高考，上同一所大學，但是想想就好了，十歲還是個孩子呢，飯團再聰明她也不讚成剝奪孩子的童年的。

  　　其實部隊還有托兒所，但是豆包太小，還不會說話，蘇笑笑要帶在身邊才安心。

  　　蘇笑笑的打算很周到，就算楊梅還在也未必能為孩子著想到這個份上。

  　　韓城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學她那樣，大手輕輕在她的腦袋上拍了拍：“宣傳隊應該會很喜歡你，他們很缺人才，尤其缺你這樣兼備想象力、版書、畫畫都很好的年輕人才。”

  　　蘇笑笑已經烙好了最後一個蛋餅，裝好盤才說：“宣傳隊啊？跟文工團一樣嗎？還是就屬於文工團？需要下鄉演出、上台演講搞宣傳嗎？”

  　　要下鄉搞演出她可不想去，蘇笑笑上輩子是宅女，雖然不是社恐，但是要演講演出還要下鄉的話，她還是會拒絕的，第一她不喜歡這個工作，第二照顧不到家裏。

  　　韓城想了下，簡單解釋：“都屬於後勤宣傳工作的一種，分工不同，專業的歌舞小品演出是文工團的事，宣傳隊有負責下鄉演講的，也有文職工位，你看到部隊有很多宣傳冊子和黑板報嗎？文職人員負責設計宣傳冊子和設計黑板報，有新的宣傳任務下達才會更換。”

  　　韓城昨晚看到蘇笑笑的家書就在想，這樣優秀的人才留在家裏帶孩子確實有些屈才，但是擔心她太累，如果她不主動提出想要工作，韓城還是不會提。

  　　蘇笑笑彎著眼睛點點頭，“那可以哦，這個崗位可以試一下，工作時間靈活就行，我可以帶著豆包去上班，等他再大一點我順便可以教他寫字畫畫，但是你要說好我不能每天八個小時呆在單位，我的重心還是得放在咱們這個小家，我得照顧好你和孩子，你已經那麽忙了，咱們總得有一個人把精力放在家裏才行，兩個崽崽那麽聰明，得好好培養才行。”

  　　韓城覺得蘇笑笑大概是世界上最讓伴侶省心的愛人，他何其有幸，最好的革命伴侶大抵也隻能是如此，不能再好。

  　　雞蛋餅繼續獲得家裏三個男人的一致好評，但是蘇笑笑還是覺得沒有小蔥的雞蛋餅是沒有靈魂的，她覺得家裏的菜園什麽都可以不種，但是一定要種小蔥和大蒜才行，辣椒也不能缺少。

  　　吃過早飯，韓城問蘇笑笑今天買什麽菜。

  　　兩人居然想到一塊去了，必須早點一起去買菜，蘇笑笑想想昨天的人頭就腦袋瓜仁疼。

  　　“帶著孩子們一起去吧，小魚兒媽媽帶過的白蘿卜還沒有吃，買條魚燜蘿卜吧。”

  　　蘇笑笑其實還想買點肉，但是看別人好像都沒有這樣吃的，就問韓城：“韓城，我們家這樣算不算大魚大肉？會不會被舉報生活太過腐敗了？”

  　　蘇笑笑看過的年代劇和年代文就是動不動這舉報那舉報的，她不是很確定這個年代對腐敗的定義。

  　　韓城搖頭：“沒那麽嚴重，不偷不搶，我的工資獎金擺在那裏，隻要不是胡吃海喝浪費糧食就沒有問題。”

  　　蘇笑笑放下心來：“我們等下兵分兩路，我去買飯團的文具和一些零碎的小東西，你去買魚和肉，買你喜歡吃的肉，我們中午吃魚，晚上吃肉。”

  　　飯團不同意了，“媽媽，你為什麽不問我的意見？我喜歡吃糖醋排骨！”

  　　蘇笑笑捏捏聰明小家夥的臉蛋：“爸爸是一家之主，我們輪流著來，今天先買爸爸喜歡吃的，明天輪到買飯團喜歡吃的，後天輪到買豆包喜歡的，這樣可以嗎？”

  　　飯團點頭：“嗯嗯嗯，我同意，豆包聽我的，我可以買兩天我喜歡吃的！”

  　　蘇笑笑失笑，這個崽崽啊。

  　　他轉個頭還跑去跟韓城商量：“爸爸，能不能打個商量，今天先買我喜歡吃的，明天再買你喜歡吃的？我可太想念糖醋排骨了！”

  　　韓城：“……不能。”一個月就那麽點肉票，昨天才吃了排骨，今天還吃太招人注意也不好，一般買魚和不需要肉票的肉沒那麽引人注意。

  　　不同意就不同意，飯團也不惱，反正有肉吃就很開心啦。

  　　韓城抱著豆包，蘇笑笑牽著飯團，一家四口浩浩蕩蕩來到菜市場。

  　　今天依舊是人頭湧湧水泄不通的一天。

  　　夫妻倆分頭去買東西。

  　　蘇笑笑先帶飯團去供銷社買他學習需要用到的文具，讓飯團自己挑選。

  　　小家夥開心壞了，鉛筆橡皮擦本子筆盒……通通都要。

  　　職員認得蘇笑笑，問她：“你們家孩子還沒到上學的年紀吧？這麽快就買這些東西了？”

  　　蘇笑笑摸摸飯團的腦袋：“長得小，翻過年就六歲了。”

  　　飯團點點頭：“我虛歲已經六歲啦！”

  　　職員：“那還真看不出來啊。”

  　　一道百靈鳥般清脆的聲音從邊上響起：“你是飯團？”

  　　蘇笑笑和飯團同時轉過身去，看見一個身材高挑，穿著很時髦，還化了口紅的漂亮女同誌。

  　　飯團的眼睛“叮”地一亮，“雪姨？”

  　　江雪沒想到真的是飯團，要不是聽到他的聲音有點像，瘦得她都差點認不出來。

  　　江雪拉著他瞧了瞧：“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爸爸嗎？”

  　　“爸爸買肉去了，我不是一個人，我和我媽媽一起來的。”飯團脆生生的回答。

  　　江雪的臉微微變了下：“媽媽？”

  　　程麗芳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手裏還拉著昨晚被飯團砸中腦袋的兒子，接話道：“你剛演出回來還不知道吧，我正要跟你說，人家韓城再婚啦，娶的還是個鄉下妹。”

  　　程麗芳的話音落下，江雪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和她的名字一樣白。

  　　蘇笑笑眨巴眼，怎麽哪哪都有程麗芳，看來趙先鋒同誌誠不欺她啊，韓城同誌確實是個香餑餑，隻是這個軍區喜歡韓城的女同誌也太多了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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