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逃生守則第一條
作者:碉堡堡      更新:2022-07-09 21:09      字數:3760
  第246章 逃生守則第一條

    百裏渡月不說話。他坐在床邊, 抬手摸了摸桑非晚手腕上纖細的金色鐵鏈,又輕輕扯了扯,似乎在確認這個東西是否足夠牢固, 見拉扯不開, 這才滿意鬆開。任由這條精致好似飾品的細鏈從修長的指尖緩緩滑落——

    天神境高手都扯不開的鏈子, 確實足夠牢固。

    桑非晚已經本能察覺到了危險,百裏渡月總不會無緣無故鎖住自己,難道對方還是懷疑自己會背叛他?

    桑非晚思及此處,下意識看向係統彈出的顯示光屏,卻見上麵清楚顯示著百裏渡月現在的黑化度:98%。

    98%?!!

    哪怕是瞎子來了, 都沒辦法昧著良心說這個黑化度不算高, 這妥妥已經在毀滅世界的邊緣遊走了好嗎?!

    地牢那夜, 百裏渡月的黑化度曾暴漲至99%,後來千江月身死,才勉強落下1%。

    親娘死了才掉1%的黑化度, 這是什麽概念???

    桑非晚心中一咯噔, 忽然覺得自己不死一百次都說不過去,下意識看向百裏渡月:“城主……”

    “噓——”

    百裏渡月卻忽然抬手抵唇,示意他噤聲,不要說話:“本君知道你想說什麽。”

    桑非晚一僵:“……”

    是……是嗎?

    百裏渡月忽然笑了笑,極是溫柔,但眼底同樣盛著無邊陰霾,他在桑非晚耳畔低聲細語道:“本君怎麽舍得將你關在地牢之中,終日與蛇蟲鼠蟻為伴呢?枯朽之地, 又怎及此處雕梁畫柱, 錦衣玉食?”

    他語罷緩緩俯身, 然後閉目親了親桑非晚的眉心, 霜白的發絲悄然滑落,唇瓣微涼,氣息也同樣冰涼。雖然性情大變,但動作一如既往笨拙、懵懂。

    一觸即離。

    桑非晚覺得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誤會,再不解釋就來不及了:“我待城主之心從未變過……”

    “不重要了。”百裏渡月卻說,“那已經不重要了。”

    他修長的指尖落在桑非晚手腕上,然後緩緩收緊,摩挲著冰涼的鎖鏈,直到被體溫沾染,逐漸變得溫熱,這才一字一句低聲道:“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現在不想去思考囚籠中的困獸到底是何心情,也不在意那隻困獸到底是愛自己還是恨自己,他隻需要確保那隻困獸會永遠待在自己身邊,無法離開就行了。

    僅此而已。

    百裏渡月覺得這真是一個好辦法。世人皆都為情所困,或瘋魔成禍,或玉殞香消,就連他當初也著了道。其實何必在意那麽多,把人留在身邊就是了,死了才能離開……

    不,死了也不能離開,

    就算死了,也應當將屍骨化灰,埋在一處,誰也分不開他們……

    桑非晚慢半拍意識到了什麽。事實上地牢那夜,千江月雖然身死,但並沒有解開百裏渡月心中的疙瘩,恰恰相反,對方隻會覺得這世上真情皆都難留於世,從而使本就偏歪的心性愈發難以回歸正途。

    百裏渡月無朋無友,世上唯一的親人已經死了,身邊勉強還算親近的僅有自己,卻也沾了背叛之嫌。桑非晚實在再找不出第二個人,像百裏渡月一般孤獨至此。

    桑非晚因為傷勢未愈,聲音難免沙啞,他笑了笑,然而依舊不損他眼底深情:“城主就算不鎖著我,我也不會離開城主半步的。”

    “是嗎?”

    百裏渡月隻聽不出情緒的吐出了這兩個字,然後便再無下文。

    桑非晚見狀身形微動,手腕上的鎖鏈也跟著發出響動。百裏渡月察覺到他的動作,抬眼看了過來:“不必掙紮了,這是用密晶金澆融後鑄成的鐐銬,若無鑰匙,就算是本君也難以破開,再掙紮下去也是徒然,傷的隻會是你自己。”

    桑非晚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去刺激他,聞言頓了頓,竟是意料之外的好說話:“好,我不掙紮了。”

    他躺在床上,注視著百裏渡月清瘦的身形,隻覺這人又瘦了不少,忽然對著他慢慢伸出雙手,輕聲說了一句話:“過來,讓我抱抱你。”

    桑非晚沒有出現百裏渡月想象中的大吵大鬧,也沒有出現想象中的歇斯底裏和怒罵不休。他躺在床上,似乎隻是如往常般睡了一覺,現在懶懶伸出雙手,想要抱百裏渡月入懷。

    百裏渡月眯眼盯著桑非晚,沒有說話。神情終於出現了絲絲變化,看起來有些驚疑不定。桑非晚醒來的反應實在太過平靜,平靜到令人覺得這背後似乎有什麽陰謀。

    事實上並沒有什麽陰謀。桑非晚隻是以前寫小黃文的時候,囚愛梗出現次數太多,提前好幾年做足了心理準備——

    當然,他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用上就是了。

    小黑屋逃脫守則第一條:順毛摸,千萬別刺激對方,必要的時候可以親親抱抱給予對方安全感,讓對方相信你不會離開。

    桑非晚見百裏渡月沒有反應,幹脆主動伸手牽住對方,然後微施力道,把人拉入了自己懷中。

    百裏渡月不知該作何反應,身形僵硬得好似一塊石頭,無論如何也放鬆不下來。

    桑非晚抱著百裏渡月,慢慢輕撫著對方的後背,試圖讓他放鬆下來。同時在百裏渡月耳畔落下密集而輕柔的吻,用沙啞低沉的聲音慢慢訴說著相思:“非晚想城主了,城主想非晚了嗎?”

    桑非晚說的是實話,他好像真的挺想百裏渡月的。他老是控製不住想起對方在地牢裏萬分狼狽的模樣,還有猩紅帶恨的雙眼,一如手腕上的牙印,既深且疼。

    桑非晚這種人,果然就是要狠狠疼一次,才會長記性。

    百裏渡月聞言身形控製不住地緊繃了一瞬,無聲閉目,沒有說話。事實上他現在已經不願再去相信任何事,尤其是從桑非晚嘴裏吐出的甜言蜜語。當初聽入耳中是糖,如今臥底之事被戳破,就成了害人的砒霜。

    他告訴自己,不要去聽任何話,也不要信任何話,尤其是桑非晚的。

    然而桑非晚卻好似偏偏不肯放過他,蝕骨的軟話一句一句在耳畔呢喃,自責而又真切:“城主一定還在怪罪我做了扶餘浩的眼線是不是?可我當初亦是身不由己,後來喜歡上城主,更是不願加害……”

    他們二人的身形不知何時緩緩變化,一上一下,一如從前喜歡在床榻間相擁接吻,親密無間。

    桑非晚用指尖勾起百裏渡月肩頭的一縷霜發,眼見對方閉著眼,睫毛顫動不止,一麵俯身啄吻,一麵語氣可憐的低聲道:“非晚瞧見城主受傷,可是會心疼的,又怎麽忍心害城主受傷呢?”

    “城主在非晚心中,一千一萬個好,又豈是扶餘浩之流能比的?”

    桑非晚語罷低頭吻住了百裏渡月的唇,不輕不重地撕咬著,引來一陣顫栗發麻的感覺。百裏渡月終於勉強抽出一分神智,慌張想要推開他,然而卻被桑非晚強硬攥住了手腕,溫柔不失力道地禁錮在了懷中:“乖,別動……”

    桑非晚絲毫不在意手腕上叮當作響的鐐銬,他捧著百裏渡月的臉,吻得專注而又深情,將對方輕微地掙紮慢慢壓下。

    百裏渡月甚至能感受到桑非晚捧住自己臉頰時,鐵鏈刮擦過皮膚的冰涼感。他有些擔心這是對方想要逃脫,故意使出的緩兵之計,然而無論怎麽掙紮就是推不開桑非晚,於是隻好近乎絕望地看著自己溺斃沉淪。

    那是一種很酸楚的感覺……

    就像你看見一叢花束,試圖伸手摘取,然而因為曾經被紮得遍體鱗傷,從此再也不敢嚐試,深恐那刺上帶毒,再次將你傷得鮮血淋漓。

    他不敢伸手了……

    真的不敢了……

    桑非晚五指緩緩穿梭在百裏渡月霜色的發間,不期然想起了千江月,靜靜抵著他的額頭,鼻尖挨著鼻尖,最後低聲說了三個字:“別難過……”

    他好似能看透百裏渡月的心中深藏的情緒和難過:“還有我,渡月,你還有我……”

    這句話不知哪裏紮到百裏渡月的心肺,令他心中一刺,忽然控製不住地偏頭紅了眼。他一把攥住桑非晚的衣領,直接翻身將人壓在身下,臉上平靜無波的麵具終於出現了絲絲裂痕,一字一句咬牙質問道:“桑非晚,誰和你說本君難過了?!嗯?!”

    百裏渡月攥住桑非晚衣領的那隻手在顫抖,手背青筋暴起,通紅的眼眶險些掉下淚來,喉間卻偏偏溢出一陣病態低笑,像是從前的那個瘋人格回來了:“扶餘燼早已身死,我如今是雲境唯一的天神境高手,亦是雲境唯一的帝君!”

    “桑非晚,本君現在什麽都有了,仙法,榮華,權勢,江山,你憑什麽覺得本君可憐?!本君又何須難過?!”

    有滾燙的淚水掉落在桑非晚臉上,令他下意識皺眉閉眼,就像被什麽東西狠狠灼燒了一般。

    百裏渡月現在好似什麽都有了,卻又好似什麽都沒了。

    千江月死後,他真真正正沒了親人,唯有桑非晚可付此心。

    但對方騙了他……

    對方騙了他……

    百裏渡月此時已然不知道桑非晚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一朝被蛇咬,十年懼井繩。他下不了手殺對方,於是隻好以鐵鏈為籠,將人死死困住。殊不知畫地為牢,將自己也圈了進去。

    桑非晚沒有動,他靜靜盯著百裏渡月,見對方在笑,最後直到笑得沒了力氣,才終於逐漸安靜下來。

    空氣有了片刻沉默,殿內香煙嫋嫋。

    百裏渡月像是被抽去魂魄一般,慢慢垂眸看向桑非晚。他眼角微紅,麵色蒼白,看起來失魂落魄。瘋魔過後,不過也是個被騙的、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紅著眼睛,一字一句顫聲道:“桑非晚,你騙了我……”

    他像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了,眼眶通紅,天要塌下一般,終於問出了那日在地牢中沒能問出口的話:“你怎麽能騙我……”

    既已撒謊,從前口中所述情愛,又有幾分是出自真心?

    桑非晚見狀皺眉,心裏好似被什麽揪了一下,控製不住抬手擦去了百裏渡月臉頰上的淚水,然後用了些力氣才將對方按入懷中,用懷抱緊緊圈住。

    百裏渡月劇烈掙紮,桑非晚便又收緊了幾分力道。就像他手腕上的鐵鏈一般,牢牢把人困住。

    百裏渡月身形顫抖,好似在哭,滾燙的淚水掉落在桑非晚頸間,涼嗖嗖一片。

    “別哭,”

    桑非晚像是在哄孩子。他緊緊抱住百裏渡月,安撫著對方的後背,然後溫聲低頭認了錯,心甘情願認了錯:“下次不騙你了,再也不騙你了。”

    桑非晚忽然有一種自己輸了的感覺,盡管他不曾和任何人做賭,但從他不忍看見百裏渡月哭泣,一次又一次心軟時,手裏的籌碼就好似已經盡數輸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