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我娶你
作者:碉堡堡      更新:2022-07-09 21:09      字數:3391
  第180章 我娶你

    容、宣……

    這兩個字對於姬凡來說, 似乎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就像是流離失所的孤魂野鬼,忽而找到安身之所,有了牽掛也有了羈絆。太後對他雖有養育之恩, 可難免有將他當做籌碼爭權奪位的意思。當初隨他入周的三千鐵騎, 名為護衛, 實則監視,擔心姬凡途中逃跑,難向周國交待。

    所以從無人知曉,他當年是手帶鐐銬, 被燕國鐵騎一路押入盛京的……

    是押送,而非護送。

    風雪千山,每行一步,便磨去一處棱角,折盡滿身傲骨, 跌落塵泥再難翻身。

    他恍如一顆棄子, 被執棋人隨手一拋,便落在了最遙遠的險境。此後是生是死, 是好是壞, 皆由命數。

    那些屈辱的回憶被姬凡深埋心底,從未想起。現在卻如著了魔似的, 和著夜色在腦海中瘋狂翻湧。

    “容宣……”

    姬凡自入周國,日日以笑示人, 年月一久,竟是連別的表情都忘了。他捧住容宣的臉,指尖裹挾著沁人的涼意。扯了扯嘴角, 似乎在笑, 偏偏讓人覺得無盡哀戚:“你何時才能娶孤呢?”

    他直視著容宣, 認真低聲詢問道:“你何時才能真的娶孤呢?”

    容宣總覺得古人在意名分,故而遲遲未曾逾越雷池。又不敢貿貿然將此事告訴容父容母等人,心中隻想著循序漸進,卻忽略了姬凡心中的想法。

    對方應當是極其不安的。

    姬凡迫切需要一種更牢固的關係,將自己和他緊緊捆住。

    容宣聞言莫名心軟了一瞬。他慢慢抬手,撥開姬凡臉側的墨發,那道傷痕也就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了空氣中,聲音低沉的問道:“誰說我不娶你?”

    容宣現在也覺得自己傻,講那些虛禮做些什麽。他本是為了讓姬凡開心,可若是惹得對方不安,豈不是本末倒置?

    容宣看了眼緊閉的窗戶,忽然走上前推開兩扇雕花窗。隻見外間漆黑的夜幕中高掛一輪圓月,樹梢旁逸斜出,形成一簇黑色的剪影。晚風陣陣,吹過院中山石的縫隙孔洞,發出嗚嗚的聲響。一條鵝卵石小路蜿蜒著通向外間,在月色下瑩瑩發亮。

    容宣把姬凡一起拉到窗前,忽而斂了笑意,神色認真地看向他:“姬凡,你若願意,我今夜便可娶你。我從前不願,是因為覺得這樣太寒酸,你是太子,該有更風光的禮節才對,我總想給你更好的。可如今仔細一想,成婚本就是兩個人的事,無需抱令守律……”

    他語罷頓了頓才道:“你若願意,我們今日便對月為誓,拜堂成婚。等日後時機成熟,我再補你一場風風光光的大婚,好不好?”

    容宣說完,直接撩起衣袍下擺,麵對著窗外的月亮跪了下來。他來到這個世界本就是孑然一身,容父容母也非親生,隻有日月山河亙古不變,算是唯一熟悉的東西,且讓它們做個見證吧。

    姬凡見狀怔愣一瞬,看著容宣不知在想些什麽。片刻後,悄無聲息掀起衣袍,與他一起跪在了冰涼的地上。如有必要,姬凡這一生曾跪過無數人,但唯有這一次是心甘情願的。

    “容宣,”姬凡忽然啞聲開口,“對你……我無不願,亦無不可。”

    他語罷似乎是怕容宣反悔,緊緊攥住容宣的右手,與他一起對著月亮,低頭深深拜了三拜。無比虔誠,無比認真。雖無張燈結彩,雖無三千賓客,心中卻有彩燈佳話,如江山日月,綿延不絕,永續萬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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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作惡可以有千萬種理由,而容宣的存在,便是給姬凡一個不再作惡的理由。

    叩首一拜,他想起往後餘生漫長,是執手相看,而非孤身寥落;叩首二拜,他想起寒木春華,而非萬丈深淵,冰霜催折;叩首三拜,他開始期盼脫身權謀過後的一線微光,而不是終日機關算盡,萬事成空。

    最後一拜,姬凡深深低著頭,維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許久都未起身。一滴灼熱的液體猝不及防從他微紅的眼眶掉落,直直砸落在地麵,最後悄無聲息滲進磚縫間,留下一片洇濕的痕跡。

    容宣仿佛察覺到什麽,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起身關上窗戶,然後吹滅屋內燈燭,在一片朦朧的黑暗中牽住姬凡的手,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容宣小心避開姬凡臉側的傷口,低頭輕吻著他眼角鹹澀的液體,隻覺對方睫毛一陣輕顫,低聲道:“禮節已成,你我已是夫妻了,知道麽?”

    姬凡的回答是一個小心翼翼的吻。他墨發流水般傾瀉下來,在夜晚好似一匹光滑冰涼的綢緞。黑色的夜行衣襯得膚色霜白,玉砌而成,腰身精壯柔韌,不堪一握。

    他紅著眼眶,低低喊了一聲:“夫君……”

    容宣聞言喉結一緊,直接把人輕扔到床榻上,隨即欺身而上。他清俊的眉眼在黑暗中模糊不清,指尖繞住姬凡肩上的一縷墨發,低低笑道:“乖,再叫一聲聽聽。”

    姬凡被他吻得神智迷亂,渾身顫抖,聞言果真啞著嗓子,又乖乖叫了一聲“夫君”。

    屋內燈燭已熄,院外雨疏風驟。一棵粉桃樹好不容易開了花,花瓣尖尖粉粉,惹人憐愛。偏又被疾風打落一地,被欺負得不成樣子,好不可憐。

    小廝好不容易冒雨請來了大夫,卻見太子殿下屋內不見燭光,似乎已經熄燈歇下。嘈雜的雨聲掩住了裏麵似泣似訴的歡愉聲,讓人聽不分明。

    小廝撐著傘,用手擴成喇叭,在老大夫耳畔艱難喊道:“我們殿下估摸著已經歇了,您要不先在府上住一晚,明日再去瞧瞧病?!”

    老大夫脾氣大,聞言直接一巴掌推開他,氣急敗壞道:“你喊什麽喊,老夫耳朵又不聾,還不快去找個屋子,沒瞧見這雨大的快把人都淹了嗎?!”

    一夜急雨,天亮才堪堪放晴。

    伺候洗漱的丫鬟在院外徘徊許久也不敢進去。她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心想太子殿下平時這個時辰早就醒了,怎麽今日房門緊閉,還是不見動靜。

    她又等了半個時辰左右,終於聽見裏麵傳來喚人的動靜,連忙端著洗臉水,低頭推門進去。隔著一道屏風,她什麽也看不真切,隻聽見裏麵傳來太子殿下與平日截然不同的聲音,有氣無力,帶著某種事後的饜足沙啞:“去,將池子放滿……”

    丫鬟心知他這是要沐浴,連忙領命退下,讓人燒了熱水將隔間的浴池放滿,備好幹淨衣物,這才關門離去。

    隔著一道屏風,屋內淩亂狼藉。

    姬凡閉眼伏在容宣身上,墨發傾瀉蜿蜒,遮住了外露的身軀。他輕輕蹭了蹭容宣的肩膀,累得連手指都抬不起來,看起來又困又倦。

    容宣掀開被子好奇往裏麵看了眼,被單上赫然有一塊凝固的血跡。心想到底是自己技術太差不過關,還是這個時代的卿子都會落紅,怎麽會無緣無故見了血呢?他不太想承認是前者。

    姬凡察覺到冷風灌入,懶懶睜眼看向他:“你瞧什麽?”

    容宣不想顯得自己像個無知小白,立刻搖頭道:“沒什麽。”

    他語罷掀開被子起身,直接抱著姬凡進了屏風後麵的池子。熱水浸沒全身,驅散了空氣中的寒意。

    容宣仔細看了看姬凡的臉,發現已經結了一道血痂。不知是不是血色暗沉的緣故,看起來倒比昨日要明顯一些:“等會兒去瞧瞧大夫吧,吃了藥,說不定能愈合的快些。”

    姬凡像水妖一樣纏住他,熱氣升騰間,絕色的眉眼模糊不清,一點朱砂痣醒目:“怎麽,你嫌我了?”

    容宣心想這人就是喜歡無理取鬧:“給你請大夫就叫嫌你?那你日後千萬別看大夫。”

    姬凡就是隨口一說。他將下巴擱在容宣肩上,懶洋洋道:“知道了,等會兒就去看。”

    心中思及軒轅清,恨意不免又悄然多了兩分。

    他們未洗多久,門外便忽然響起了仆從壓低聲音的通報:“回太子殿下,趙素到訪。”

    容宣和姬凡聞言俱是一頓。趙素昨夜才中了箭,怎麽今日就找來了,難道連傷勢都不顧了麽?

    姬凡倒不見慌亂:“知道了,引他去水榭等著。”

    容宣聞言看向他:“怎麽,你要去見她?”

    姬凡卻瞥了他一眼,語出驚人道:“不是孤見,而是你見。你不是自負聰明麽,怎麽連她為何前來都想不明白。昨夜在酒窖中,你拿走了戶部的賬目,她豈有不尋之理?”

    話說到這裏,姬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用指尖輕輕勾了勾容宣的喉結,語氣篤定道:“你早就知道她是女子,是不是?”

    容宣笑了笑,半真半假道:“她細皮嫩肉,身量輕小,一瞧便是女子,隻有你們看不出來罷了。”

    姬凡聞言冷笑一聲,不知是譏是諷,意有所指道:“她膽子倒是大。”

    語罷直接從水中起身,披上了衣衫,回首看向容宣:“你去見她吧,孤待會兒再去。”

    姬凡麵上有損,自然不會以這幅姿態去見趙素,當務之急是找大夫瞧傷。他對趙素的態度好壞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自己傷勢的嚴重性。若是臉上傷勢嚴重,趙素一黨人自然討不了好。

    容宣也飛快洗漱完套上了衣服。他見姬凡坐在鏡子前,眉間溝壑深深,仍是為了臉上的傷不虞。靜悄悄靠過去,避開傷口在他臉上輕吻了一下,聲音低沉道:“太子殿下風華如初,更添英武。”

    他在誇姬凡。

    語罷笑了笑,套上外衫推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