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我知這份情會越來越深的
作者:碉堡堡      更新:2022-07-09 21:09      字數:4848
  第174章 我知這份情會越來越深的

    當容宣聽見那句“夫君”時, 腦子裏像是有根弦忽然嗡一聲斷了。思緒一片空白,隻有唇上溫熱柔軟的觸感愈發分明。

    一時間什麽回家去,什麽找爹娘, 就像天邊浮雲,悄無聲息就散去了,統統被扔到了腦後。

    他不知怎麽, 稀裏糊塗就被姬凡拉下了馬車,又稀裏糊塗被對方帶入了燕太子府。

    直到夜色漸深, 窗外月上中天, 清輝落落, 容宣才陡然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到了姬凡的臥房內。而那人正靠在矮榻上, 懶懶支著頭笑看自己, 墨發悄然滑落在肩,一襲白衫出塵, 眉間朱砂痣殷紅, 愈發襯得容顏剔透如玉。

    似妖, 似仙。

    總之不是俗世該有的人。

    容宣哪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在心裏狠狠唾棄了自己一把。他以前在影視劇組當編劇, 什麽美人沒見過, 怎麽被人喊兩聲夫君就暈頭轉向了。這可真不是什麽好兆頭。

    姬凡讓人上了一桌酒菜, 又揮手示意仆從退下。眼見容宣一個人神情變幻不知在想些什麽,起身走到他麵前落座, 聽不出情緒的反問道:“怎麽, 我府上的酒菜入不了容公子的眼?”

    這會兒又變容公子了。

    容宣確實餓了,畢竟打官司打了一天, 相當耗費體力。他拿起筷子, 不動聲色看了姬凡一眼, 意味深長道:“我隻怕這裏是盤絲洞,進來了就難出去。”

    姬凡聞言微微傾身靠近他,眼帶笑意,聲音低低,不慎泄露了幾分占有欲:“既進來了,自然別想著出去。”

    容宣……

    容宣還能說什麽呢,隻能悶頭吃飯罷了。再聊下去,這話題就見不得人了。他自認沒有柳下惠那麽穩的心性,若是擦槍走火,他可沒本事刹住車。

    姬凡見狀也沒再故意撩他,在一旁支著下巴看容宣吃飯,間或幫他夾兩筷子菜。就像一個小孩得了心愛的玩具,怕被人偷,怕被人搶,必須得時時刻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才行。

    一頓飯也算賓主盡歡。

    末了姬凡看了眼外間的天色,慢悠悠問道:“你要回去麽,你若要回去,我叫車夫送你。”

    他擅使權謀,心眼也多,欲擒故縱之術玩得極妙。容宣聞言順著往窗外看了眼,卻偏不按照路子走,忽而一笑:“也好,那就多謝太子殿下了。”

    他語罷還裝模作樣地拱手道謝。

    姬凡見狀一噎,終於不裝了。他翻臉比翻書還快,立刻拂袖起身道:“你若想回去便自己走回去吧,我府上的車夫年紀大了,老眼昏花,走不得夜路。”

    容宣就知道他不禁逗。見姬凡背對著自己,不由得走上前問道:“車夫老眼昏花,殿下總不至於老眼昏花吧?”

    姬凡斜睨了他一眼:“怎麽,你還想讓本殿下幫你趕車?”

    容宣就喜歡看他使性子,從身後將姬凡一把摟入懷裏,悶聲發笑,連胸膛都在震動:“我怎麽舍得讓殿下趕車。夜黑路陡,我膽子小,不敢一個人回家,還請殿下好心收留我一晚吧。”

    姬凡聞言偏頭看向他,沒忍住勾了勾唇。與容宣鼻尖挨著鼻尖,說話時連唇都險些碰到了一起,淡淡挑眉:“這可是你自己要留的,不是我求你留的。”

    容宣聞言啞然失笑:“是是是,是我哭著喊著要留在府上的,不是殿下強留的。”

    他知情識趣,總是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姬凡聞言不知想起什麽,忽然轉過身麵對著他:“……容宣,你對著旁人也是如此哄的麽?”

    容宣挑了挑眉,不明所以:“哄什麽?”

    姬凡指尖扣住他的腰帶,用力往自己這邊一帶,下巴微抬,一字一句問道:“你可曾像哄我這般,哄過旁人?”

    喜歡的人太油嘴滑舌了也不是什麽好事,難免讓人懷疑是花心種子下流坯。可姬凡偏又見不得容宣對著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好。

    容宣聞言認真想了想,然後搖頭:“不曾。”

    是真的不曾……

    平生謊言雖多,十句之中九句為假。對著姬凡卻是十句之中,九句為真,剩下的一句,也藏著三分歡喜。

    姬凡信了,就像毒蛇收起毒牙,猛獸收起利爪,忽而溫順起來。他緩緩垂眸,輕吻了容宣一下,言語間似有歎息:“容宣,孤若真的隻是你撿回去的傻媳婦,該有多好……”

    不做太子,也不做皇帝了。

    姬凡微涼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容宣的側臉,又有些恨鐵不成鋼:“你當初若膽子大些,生米煮成熟飯,早就是孤貨真價實的夫君了……”

    容宣握住他的手,笑著反問道:“那我豈不是真的成了下流坯子?”

    那個時候失憶的姬凡懂什麽呢?他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不知道自己家住何方,不知道自己所愛為誰。容宣再愛美人,再無恥,也不至於去哄騙一個懵懂如白紙的人。

    雖是心動,卻也隻能步步退避。

    姬凡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慢慢後退,一步步把容宣拉到了床榻邊:“你本來就是個下流坯子,難道還能是假的不成?”

    他身後就是床榻。容宣也不知姬凡做了什麽,隻見屋內燈燭忽然一暗,緊接著自己就被推到了柔軟的床榻間,懷中多了一具帶著冷鬆香氣的身軀。

    黑暗中,容宣看不清姬凡的臉,隻能遵循男人的本能,一個翻身將對方壓在身下,落下密密麻麻的吻。唇挨著唇,舌尖挨著舌尖,發出曖昧的聲響,拉出銀絲。

    姬凡悶哼回應著,唇瓣好似胭脂描過,就連狹長的眼尾也添了一縷薄紅。他聲音破碎,卻又藏著三分勾人的甜膩:“夫君……”

    卿子最是禁不得撩的。

    姬凡不自覺圈緊了容宣的脖頸,墨發散落在枕間,好似仙人沾染情念,忽而墜塵,聲如低泣:“夫君……”

    一聲一聲,把人的心都叫化了。

    容宣閉了閉眼,忽然深吸一口氣,用力把人禁錮在自己懷中,什麽也沒做,啞聲說了兩個字:“睡吧。”

    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心中敬著姬凡,到底不願就這麽輕易要了對方……

    姬凡聞言身形一僵,過了許久才慢慢放鬆下來。他好似明白了什麽,在黑暗中摸索著容宣的臉頰,然後不動了,簡簡單單一個動作,卻莫名看出幾分珍視:“容宣……”

    姬凡閉了閉眼,在一片湧動不止的夜色中低低出聲:“敬我姬凡者,你是第一人。”

    不為了他的太子身份,也不為了他背後的勢力,隻為著他這個人。

    幼年在皇宮受盡傾軋冷眼,入周為質被命跪行入京。姬凡此生受辱太多,早已變得冰冷麻木,當年軒轅清助他卻非敬他,隻有容宣……

    隻有容宣。

    【黑化度悄無聲息降為了50%】

    於是容宣忽然明白,麵前這個人其實所求甚少,少到甚至讓人覺得可憐,不該是一國太子的風範。

    容宣緊緊抱著他,炙熱的吻落在耳畔:“喜歡你才敬你,知道嗎?”

    姬凡沒說話,莫名覺得眼眶酸澀,哪怕容宣什麽也沒做,隻這樣靜靜抱著他。許久後才點了點頭,默不作聲把臉埋進了容宣懷裏。

    容宣輕拍他的後背:“睡吧。”

    姬凡喜歡清靜,院中一向不留什麽護衛,從前起碼還有燕鳳臣守著,現如今是真真正正安靜了下來。

    更殘漏將盡,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後半夜,姬凡罕見睡熟了,容宣卻睡意全無。他借著月色低頭看了眼懷裏的人,然後輕手輕腳下床,走到茶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看著窗外的月亮不由得有些出神。

    係統罕見冒了出來,身上的光芒璀璨奪目,連帶著半間屋子都亮了幾分。它隻看容宣低頭沉思的模樣,就知道自己這次任務的積分必然要大打折扣。

    係統悄悄飛到了容宣身後,有些不理解的小聲問道:【你們怎麽都喜歡和壞人在一起呀?】

    “壞人?”

    容宣聞言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係統指的是反派,不由得笑了笑,認真解釋道:“他們很多人也不盡然是天生就壞的,他們倘若不壞,在這個世道是很難活下去的。”

    係統聽不懂,晃了晃身軀:【哼,你們這些口是心非的人類,嘴上說不找對象,最後都愛上了任務目標。】

    容宣抿了一口茶水:“人都是會變的……”

    不知是不是他從小被父母賣掉的原因,導致心性歪斜,對於婚姻二字沒有任何期望,反而厭惡至極。容宣以前說不想結婚是真的,因為他心裏很清楚,自己喜歡那些美人隻是一時興起,過不了多久就會拋之腦後,與喜歡二字並不沾邊。他甚至覺得天下婚姻都是虛情假意,哪兒有什麽真情可言。

    於是趙素作為容宣筆下的主角,某種意義上也承載了容宣偏歪的心思。從來無意男女情愛,一生心係家國百姓。

    但容宣卻又覺得世間該有個癡情人,於是又寫下了姬凡。那是他筆下所有角色中,最為內斂情深的一人,卻也是最不得善終的一人。

    他知他心計重,他憫他身疾苦。

    他歎他智計絕,他憐他情錯付……

    容宣摩挲著手中的杯盞,最後自顧自笑了笑,對係統低聲道:“他也許不是個好人吧,可我還是想讓他有個好下場……”

    容宣想讓姬凡有個好下場,不致使對方如原著中一樣坎坷喪命,已然起了想護他一生順遂的心思。

    而容宣從來沒對誰有過這種感覺,於是他知道,姬凡於自己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存在。特殊且心動,這就夠了。

    容宣:“人的一生是很長的,有無數的光景和年月。我這個人心冷,也許不夠情深,但以後的日子還長,它會越來越深的。”

    他像一個迷途的人,已然找到了方向,餘下的日子隻用往前走就是了。時間會給出答案的。

    係統第一次開始思考人類的感情:【那怎麽才能知道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人呢?】

    容宣思索片刻,給了一個朦朧的答案:“等以後你寫了書,成了作者,卻願意為了其中一個角色推翻自己從前所有的筆墨痕跡,那大概就是喜歡吧……”

    他離開得太久,床畔空空蕩蕩。姬凡半夜醒來時摸了個空,眉頭緊蹙,下意識坐直身形喊了一聲:“容宣?”

    容宣聞言放下茶盅,走到了床邊坐著:“叫你夫君做什麽?”

    姬凡見他還在,不著痕跡鬆了口氣。他閉上眼,慢慢枕在容宣膝蓋上,喃喃自語:“孤還以為你走了……”

    容宣摸了摸他的臉:“我如果走了,你會怎麽樣?”

    “你走不了。”

    姬凡出乎意料的平靜,他閉眼握住容宣的手,又在他膝蓋上輕輕蹭了蹭,語氣無端沁著一股涼意:“孤會鎖住你,哪兒也去不了。”

    容宣笑了笑:“你最好鎖我一輩子。”

    他語罷掀開被子躺上床,把人重新抱到了懷裏:“行了,睡吧,天都快亮了。”

    容宣就這麽在燕太子府住了一晚上,翌日清早才離開。他擔心人多眼雜,故意挑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才走,街上空空蕩蕩,除了偶爾幾戶人家升起炊煙,不見任何百姓。

    容宣坐在馬車裏,閑著無聊掰手數了一下時間,發現馬上就是煙年公主和燕鳳臣的大婚之日。要不回頭跟著姬凡一起混進去湊湊熱鬧算了,就當先提前學習一下經驗。

    他想事情想得太入神,全然沒注意自己馬車後麵跟著一名乞丐。燕太子府的車夫似有察覺,但也沒多想,畢竟那些乞丐平日就喜歡走街串巷,沒什麽稀奇的。

    “馭——!”

    車夫最後把馬車停在了別苑門前,打起簾子對著裏麵道:“容公子,到了。”

    容宣聞言步下馬車,扔了一兩碎銀給他:“多謝。”

    車夫頓時樂得牙不見眼,他喜滋滋把銀子塞入袖中,對容宣道:“公子客氣了,小的也是奉了主子之命將您護送到家,您若沒什麽別的吩咐,小的就先告辭了?”

    容宣點了點頭:“你去吧。”

    車夫見狀這才一揮鞭子,駕駛著馬車離開了此處。

    容宣轉身正準備進門,然而剛邁上一級台階,眼角餘光就忽然飛過來一團黑影。他下意識閃身躲過,卻見一名衣衫襤褸的乞丐噗通跌坐在了地上,心中嘶了一聲:

    這人該不會是來碰瓷的吧?

    古代又沒有監控,他可不能被人訛上。

    容宣看了那乞丐一眼,準備趕緊進門,然而對方卻忽然連滾帶爬跑過來抱住他的大腿道:“公子!大善人!求您賞我幾文銀錢吧,我都兩天沒吃飯了,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求您了發發善心吧!”

    容宣一聽就知道他在說假話:“你最多不過二十,哪來的八十老母?你娘六十歲才生的你?快鬆開!”

    那乞丐卻死不鬆手,好似賴定了他一樣。容宣又不好直接動武,眼見自己的衣服被黏上了幾個黑手印,隻得從袖子裏掏出幾錢碎銀子遞給他。

    “拿著錢,趕緊走。”

    那乞丐見狀接過銀子,對他叩了一個頭,慌亂之中把一個沉甸甸用錦袋裝著的東西塞到容宣懷裏,轉身竄入巷子就跑了。

    “哎!你的東西!”

    容宣在後麵追了兩步沒追上,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懷裏的錦袋,發現質地細膩,全然不似乞丐所有。他心中萬分好奇,皺眉打開一看,卻見裏麵竟然有一錠十兩重的雪花紋銀,外加一摞血跡斑斑的紙,不由得瞳孔微縮。

    大白天的真是活見鬼!怎麽會有窮乞丐來送銀子?!

    容宣第一反應就想看看這銀子是不是真的,然而檢查了一遍,卻見上麵赫然刻著“庫銀”兩個大字,底下還有一行銘文:

    靖州府銀一鋌十兩。

    容宣見狀身形一頓,目光驚疑不定,這不是朝廷之前撥給靖州最後卻不翼而飛的那批賑災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