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試探
作者:碉堡堡      更新:2022-07-09 21:09      字數:4160
  第119章 試探

    孟舟山睡得很熟, 似乎並沒有感受到唇上微涼濕潤的觸感。他閉眼躺在沙發上,胸膛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酒意微醺。

    隋月聲一開始隻是輕貼著孟舟山的唇,並沒有任何動作。

    但夜深人靜的時候,任何情緒都會被無限放大,似野草瘋長,蠢蠢欲動。在這一刻,心中貪念忽而更甚。

    “叔叔……”

    隋月聲無聲動唇,聲音隻有自己能聽見。這個稱呼似乎對他有著特別的意義, 一遍又一遍, 病態而又癡迷的呢喃著。

    太陽下沉, 一切事物都籠罩在黑暗之下。

    白日的偽裝盡數撕裂剝離, 取而代之的則是眼中深藏的欲望和陰暗。唇瓣相貼的感覺就像罌粟般誘惑致命, 卻又讓人甘願就此沉淪。

    隋月聲到底沒忍住, 小心翼翼撬開了孟舟山的唇舌, 探入舌尖, 然後得到了一個帶著酒意的吻。

    他怕驚醒男人, 所以隻是淺嚐輒止,片刻後就輕輕離開了孟舟山的唇瓣。雖然不甘不願, 但翻騰的欲望終於因此而澆熄了幾分灼熱。

    就在這時,孟舟山忽然翻了個身。隻見他用手背覆住眼皮, 低聲囈語了幾句聽不清的醉話,又繼續沉沉睡去了。

    隋月聲見狀動作一頓, 還以為孟舟山醒了。但靜等半天也沒動靜, 這才發現對方隻是做夢翻身而已。

    “……”

    隋月聲沒有再做什麽。他推動輪椅從床上拿了一疊被子過來, 然後搭在孟舟山身上。確定對方不會著涼後,靜悄悄收拾著桌上剩餘的碗筷, 把所有衛生都打掃幹淨了,這才回房睡覺。

    隋月聲的覺一向很淺。翌日早晨,他聽見客廳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從床上坐起身,穿好衣服,推著輪椅出去了。

    孟舟山剛好從浴室裏麵走出來。他剛洗完澡,頭發還在濕漉漉的往下滴著水,用毛巾擦了擦頭發,眼角餘光看見隋月聲從屋裏出來,微不可察頓了頓:“我吵醒你了?”

    隋月聲搖頭。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連帽衛衣,愈發襯得皮膚瓷白,隻是身上依舊有種揮之不去的陰鬱感。

    這件衣服是孟舟山給他買的,一件黑色,一件白色。

    孟舟山道:“新衣服很好看,下次試試白的。”

    隋月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但是白色容易髒。”

    孟舟山像往常一樣,在他頭上輕揉了一下,隨即在書桌邊落座,開始工作:“怕什麽,我又不要你出去挖煤。粥已經煮好了,去洗臉吃飯吧。”

    隋月聲下意識看向廚房,卻見粥已經煮好了:“叔叔,你醒的很早嗎?”

    孟舟山把微濕的頭發捋到腦後,閉眼疲憊地捏了捏鼻梁,然後重新戴上眼鏡:“剛醒沒多久,昨天就該聽你的,不該喝那麽多酒。”

    隋月聲給他倒了一杯熱水,輕輕放在桌沿,這才推動輪椅進了衛生間。

    孟舟山摸了摸杯壁,發現有些燙,就暫時擱到了一邊。

    他打開電腦正準備工作,一旁的手機卻忽然震動了一瞬,打開一看,卻見是孟晴嵐發來的視頻通話。

    孟舟山原本想找耳機戴上,但找了半天沒找到,隻能點擊接聽:“姐,怎麽了?”

    孟晴嵐是事業型女強人,今天周末,剛好休息。她未施粉黛,一張臉素麵朝天,眼下青黑明顯:“嚴越昭昨天喝酒了?”

    孟舟山沒有撒謊,聞言嗯了一聲:“你怎麽知道?”

    孟晴嵐皺眉:“他昨天喝醉了一直給我打電話,說了堆亂七八糟的話,早上就沒動靜了。他不是住你隔壁嗎,你去看看他死了沒。”

    孟舟山對他們的相處方式感到無奈:“他可能喝多了吧,等會兒我去看看。”

    他語罷正準備掛電話,畫麵忽然靠近了一張肉乎乎的臉蛋,緊接著是嚴向明咋咋呼呼的聲音:“舅舅舅舅!我的平板和玩具槍到了嗎?”

    孟舟山書桌下麵就堆著兩個快遞盒,他掃了眼,對嚴向明笑著道:“早就到了,等下次有空讓你爸拿給你吧。”

    嚴向明聞言還沒來得及歡呼,就被孟晴嵐抱了下去:“你才多大,買那麽多玩具做什麽。還學聰明了,知道讓你舅舅買。”

    語罷對孟舟山道:“你下次不許給他買東西了。他要什麽就給什麽,慣壞了怎麽辦。”

    孟舟山坐在椅子上,雙腿交疊,聞言笑而不語。

    嚴向明重新爬到孟晴嵐腿上坐著,性子依舊是咋咋呼呼的:“我不,我就要舅舅買。舅舅以後萬一結婚了,他最疼的就是老婆,就不給我買東西了。”

    孟舟山聞言一愣。

    而視頻那頭,孟晴嵐好說歹說才把嚴向明哄走,忽然想起弟弟現在還是單身一人,不由得出聲詢問道:“你是不打算成家了嗎,這麽多年也沒遇到喜歡的人?”

    孟舟山沒有出聲。他低頭,慢慢扶了扶眼鏡。一雙眼藏在鏡片後麵,不知在想些什麽:“……我工作忙,以後再說吧。”

    孟晴嵐常年生活在國外,思想還算開放:“ok,記得照顧好自己,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確實應該找個伴……”

    她話音未落,隻聽衛生間忽然傳來一陣瓶罐掉落的聲音。孟舟山麵色微變,對孟晴嵐說了句下次再聊,然後就急匆匆掛斷電話,從椅子上起身衝進了衛生間,卻見隋月聲不小心從輪椅上摔了下來。

    孟舟山擔心他受傷,連忙上前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你沒事吧?”

    隋月聲見是孟舟山,下意識搖頭。隻是他手背不慎被瓷磚邊角劃出了一道血痕,看起來異常刺目。

    孟舟山見狀也顧不得輪椅,直接把隋月聲抱出了衛生間放到沙發上坐著:“你等會兒,我找一下藥箱。”

    孟舟山很少用藥箱,自己也不記得放在哪兒了,隻能一個抽屜一個抽屜的翻。隋月聲坐在沙發上,靜靜注視著他忙碌的背影,悄無聲息攥緊了自己手背上的傷口,終於開口:“叔叔,藥箱在右邊最底下的抽屜……”

    孟舟山聞言拉開了最底下的抽屜,果不其然看見藥箱在裏麵。他忙亂的動作終於有片刻停滯,拎著藥箱走到了沙發旁,在隋月聲麵前傾身蹲下,給他處理傷口。

    孟舟山看見隋月聲手上的傷,皺了皺眉:“怎麽摔下來了?”

    隋月聲垂眸注視著他:“我看見架子上的洗發水瓶子倒了,想伸手去扶,結果不小心摔下來了。”

    孟舟山原本想用創可貼給他包紮傷口,結果發現太小,隻能換了紗布:“下次遇到這種事就叫我,不要自己一個人做,知道嗎?”

    隋月聲沒有回答,而是冷不丁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叔叔,你要結婚了嗎?”

    空氣有片刻寂靜。

    孟舟山聞言下意識看向他,卻見隋月聲正盯著自己看,後知後覺意識到對方很可能聽見了嚴向明咋咋呼呼的聲音。

    “誰說我要結婚了?”

    孟舟山纏好紗布,往他腦袋上敲了一下:“天天問些沒影的事。”

    他語罷,忽然意識到隋月聲後背的傷口還沒愈合,出聲問道:“後背疼不疼?”

    隋月聲抬眼看向他:“叔叔真的不結婚嗎?”

    孟舟山歎氣,忽然發現兔子似的少年也有些固執:“我問你後背疼不疼?先回答我。”

    隋月聲靜默一瞬,片刻後才低低的嗯了一聲:“疼……”

    孟舟山沒想到他真的疼,麵色微變,連忙起身掀開了隋月聲後背的衣服:“我看看,是不是傷口裂了。”

    隋月聲沒說話,乖乖靠近男人懷裏,任由對方檢查自己後背的傷口。指尖在底下輕輕勾住孟舟山腰側的衣服下擺,看起來就像虛抱住了他一樣。

    “流血了。”

    孟舟山看見傷口上貼的紗布沁出一小片薄紅,有些怕傷口崩裂:“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隋月聲沒有動,把臉埋在他肩頭,看起來並不想去醫院:“沒關係,重新換一下紗布就可以了。”

    他後背皮膚白皙細膩,就像一塊上好的玉石。隻是因為太瘦,肩胛骨微凸,看起來就像兩片蝶翼,帶著脆弱而又破碎的美感。

    和雙腿一樣,也有許多陳年舊傷。

    孟舟山猶豫一瞬,輕輕撕下了紗布。凶手刺出的傷口隻有短短的一寸,卻異常猙獰,看起來似乎是少年身上最重的一道傷。

    男人指尖落在少年後背,輕劃了一下,激起一陣輕癢,聲音低沉:“知不知道,如果再偏一點,就刺到你的心髒了。”

    隋月聲聞言從孟舟山懷裏輕輕抬起頭,注視著他鼻梁上的金邊眼鏡:“叔叔,刺中心髒會死的吧。”

    孟舟山點頭:“嗯。”

    隋月聲沒什麽反應:“哦。”

    孟舟山擰開醫生開的藥,在隋月聲後背輕輕塗抹。少年身軀單薄,落在懷裏的觸感卻柔軟異常,他隻覺得自己心尖某個地方忽然軟了一瞬:“哦什麽,你差一點就死了。”

    隋月聲沒有說話。不知是不是孟舟山太過溫柔,他的膽子也大了些許,輕輕環住了孟舟山的腰身,低聲道:“叔叔……”

    孟舟山專心致誌給他上藥:“嗯?”

    隋月聲:“你不要結婚好不好。”

    他說:“叔叔,你別結婚好不好?”

    孟舟山聞言動作一頓,低頭看向他,卻隻能看見少年漆黑的發頂,慢半拍問道:“為什麽?”

    話音未落,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他們二人俱都驚了一瞬。孟舟山把紗布貼好,抬眼看向門外,眉頭微皺:“誰?”

    門外響起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我!”

    是嚴越昭。

    孟舟山把隋月聲的衣服下擺放下來,給他穿好衣服,這才走過去開門。卻見嚴越昭手裏又拎著一袋子酒。

    孟舟山看了他一眼:“我不喝。”

    嚴越昭納悶:“為什麽不喝?”

    孟舟山移開視線:“沒有為什麽。”

    嚴越昭往裏麵看了眼,剛好看見隋月聲也在客廳:“那我蹭頓午飯總行了吧。附近的樓都拆遷了,封路,外賣進不來,你總不能讓我一個傷殘人士下去覓食吧。”

    孟舟山盯著他看了兩秒,這才側身讓出位置。

    嚴越昭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進了屋。他看了眼時間,見已經快十點了,對孟舟山道:“哎,你要不下去買點菜,中午燉肉吃。”

    孟舟山道:“廚房有粥。”

    嚴越昭鐵了心要把他支開:“我不愛喝粥,你下去買點肉,我好歹也是你前姐夫,這麽點要求你都不能滿足嗎?”

    孟舟山俯身收拾著桌上的藥箱:“這話你應該對你前妻說。”

    他說歸說,但收拾完東西,還是準備下樓去買點菜,因為冰箱已經空了。鍋裏隻有粥,沒有菜。

    孟舟山問隋月聲:“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下去買。”

    隋月聲伸手拉住他,看起來不想和嚴越昭待在一個屋:“叔叔,我跟你一起去。”

    嚴越昭坐在椅子上,支著頭打量他:“小弟弟,你怕什麽,我是警察,又不是壞人。”

    雖然孟舟山一直覺得嚴越昭像流氓多過像警察,但好在對方人品沒問題。他揉了揉隋月聲的頭:“你剛剛上完藥,別亂動,自己玩會兒手機,我很快就回來。”

    語罷穿好外套,拿著鑰匙直接出門了。

    房門被關上,發出哢嚓一聲輕響,室內頓時寂靜了下來。

    隋月聲見狀抿唇,推著輪椅想回屋,嚴越昭卻忽然攔住了他,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你好像很怕我?”

    隋月聲聞言身形一頓,慢慢轉頭看向嚴越昭。

    陽光透過窗戶斜射進屋內,將光線分割成了明暗兩半。隋月聲卻剛好處於最暗的那邊,麵容看不真切,一雙眼睛陰鷙森寒,細看進去不帶絲毫溫度,與那天的監控畫麵完美重合。

    少年緩緩勾唇,輕笑出聲,光天白日硬是讓人出了一聲冷汗,語氣輕飄道:“不,我不怕你……”

    他隻是,單純的討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