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尚書府失竊
作者:碉堡堡      更新:2022-07-09 21:09      字數:4799
  第62章 尚書府失竊

    秦道炎既是右衛將軍, 也是兵部尚書。相比從前年輕時,他在朝堂已斂去了許多鋒芒,許多事都不會親自出手, 更多時候選擇不顯山不露水的站在幕後, 推波助瀾。

    他偌大的一座府邸從外間看去平平無奇,內裏卻逾矩甚多,門堂畫柱的紋樣數量皆超越了他自身品階。萬金難求一株的蕪花種滿了廊院, 風一吹,白色絮狀的種子漫天飛舞, 便好似憑空落了場清白的雪。

    每一處小院都有人巡視。這些人有男有女,既不是護衛,也不是奴仆,而是秦道炎所收的義子義女,個個武功不俗。

    芊芊隱在暗處, 覺得這些人相當棘手,心裏已經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卻又不願讓那個姓楚的小瞧了自己。她用獨門功法斂去身形,幾個縱躍飛上屋頂,好似一隻靈巧的燕子,一切都發生在轉瞬間,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芊芊尋到了秦道炎的住所, 悄悄將屋頂瓦片掀開一條縫,往下看去,卻見他正在謄寫奏折。明亮的燭火下, 依稀可瞧見對方鬢間霜白的發色。

    就在此時, 外間的門忽而被人輕輕叩響, 傳來一名女子的聲音:“稟義父, 秦雙回來了。”

    秦雙?誰啊?

    芊芊不認識,趴在屋頂上繼續觀察。隻見秦道炎將毛筆擱在一旁,抬頭看向外間,聲音蒼老的說了兩個字:“進來。”

    芊芊這時才看清他的全貌。秦道炎如今已是知天命之年,臉上溝壑縱橫,與普通老人並沒有什麽兩樣。唯一有所區別的,便是他右邊眼睛戴著一個黑色眼罩,左眼精光四射。

    他話音剛落,一名勁裝女子便推門而入,身後還跟著一名高鼻深目的黑衣男子,想來便是秦雙了。

    “參見義父。”

    秦雙單膝跪地,低頭遮去了眼底神情。他從將軍府逃出後,並沒有立即回來複命,而是尋了一處地方養傷,梳理自己雜亂的心緒。

    秦道炎頷首,示意他起身:“讓你辦的事情如何了?”

    秦雙猶豫一瞬,然後搖了搖頭:“兒子無能,沒有找到九娘留下的東西。”

    一旁的勁裝女子聞言微微瞪大眼:“不可能,九娘私下曾親口對我說藏了東西在城郊,怎麽會找不到!”

    “十三娘——”

    秦道炎聲音微沉,“先不要急著開口,聽聽秦雙是怎麽說的。”

    秦雙隻得將事先編好的謊言道出:“兒子去城郊尋覓許久,未能找到九娘留下的東西,就連玉佩也未尋見。但心念義父囑托,不敢輕率,在四周尋查許久,故而回來晚了。”

    他臉上的傷已經淡去,身上的傷斂在衣服下,倒也未露出什麽破綻。

    秦雙一向忠心,秦道炎並未懷疑他,擰眉陷入深思:“十三娘,你確定九娘說過藏了東西在城郊?”

    十三娘低頭道:“女兒不敢欺瞞義父,九娘對義父早有異心,說……說義父手段毒辣,隻怕遲早將她當做廢棋,需提前備好萬全之策才是。”

    她說這句話時內心惴惴,秦雙低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秦道炎不怒不惱,視線在他們身上掃視一圈,眼底暗藏冷漠,語氣卻帶著幾分感慨:“哦?她果真如此說的,倒真是枉費我對她一番苦心栽培了。”

    十三娘連忙跪地表忠心:“女兒自幼與親生父母失散,若不是義父養育,隻怕早已餓死街頭,定不會如九娘一般辜恩負義。”

    她說這句話時,沒注意到秦雙愈發複雜的目光。

    秦道炎卻滿意閉眼。他雖對九娘私藏的東西耿耿於懷,可到底不確定十三娘的話是真是假,既然秦雙尋覓多日都一無所獲,想來也是子虛烏有。

    “罷了,尋不到便算了吧。”

    秦道炎不信一個死人能翻出什麽風浪。謝氏一族當年權傾朝野,可自謝壁死後,不也凋零落敗了麽。雖有謝鏡淵撐著,到底也隻是個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就在此時,外間忽然有人通報:“義父,羌族長老到訪。”

    羌族不日便要進京,除了給燕帝獻禮外,再就是請求打通兩族之間的商路,希望可以自由貿易。朝中大臣意見參半,導致燕帝遲遲難做決斷。

    羌族首領與秦道炎私下素有來往,這次進京備了不少厚禮,多次登門拜訪,就是想讓他從中遊說。

    然而秦道炎故意釣著他們,三番兩次稱病不見。這次羌族長老下了狠功夫,咬牙又將禮單增加三倍不止,鐵了心要見他。

    秦道炎覺得時機成熟,嗯了一聲:“把人領到議事堂去吧,老夫稍後便到。”

    芊芊伏在屋頂上,見秦道炎從房內離去,又靜等片刻,見沒有埋伏,這才將磚瓦掀開幾片,露出一塊頭顱大小的位置。也不知她是怎麽做的,身形扭動一瞬,骨骼輕響兩聲,竟直接從那個小洞鑽了進去,似一尾遊魚貼著牆壁遊入了屋內。

    芊芊還記得楚熹年說過,東西就藏在秦道炎枕頭底下。

    她恐房內有機關,四處檢查了一番才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間,摸索一陣,最後在牆上發現了一個微微凸起的按鈕。

    “嗯?”

    芊芊咬著指尖,皺眉陷入了沉思。

    按,還是不按,這是一個問題。

    萬一彈出來的是機關,她豈不是命喪當場?

    芊芊思索片刻,最後還是仗著自己藝高人膽大,輕輕按下了按鈕,並決定一但發現不對勁就立刻撤離。

    “哢嚓——”

    隻聽一聲輕響,枕頭下似乎有什麽動靜。芊芊掀開被褥看了眼,結果發現床板有一塊地方凹陷了下去,裏麵果然放著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小匣子。

    舉世之寶就藏在這裏麵?

    芊芊小心翼翼將匣子拿出來,原想打開看看,但半天竟找不到開關。幹脆用布囊一裹,直接係在了身上,並仔仔細細把床鋪複原。身形向上一躍,原路順著屋頂的洞離開了。

    翌日清晨,破曉之時,到了她與楚熹年約定的時間。

    芊芊直接帶著匣子翻進了將軍府。她雄赳赳,氣昂昂,像打了勝仗的將軍,將手中的黑匣子往桌上重重一擱,:“怎麽樣,這東西本姑娘已經取來了,區區兵部尚書府,不在話下!”

    她昨天一夜未眠,在屋頂上趴了許久,完全沒想過自己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時,楚熹年正舒舒服服躺在屋裏睡大覺。

    “姑娘盜術果真出神入化。”

    楚熹年狀似驚歎的出聲,並不吝嗇自己的誇獎。他拿起那匣子仔細端詳一番,卻見上麵有許多劃痕,淡淡挑了挑眉。

    芊芊心虛扭過頭去,不敢看他。她是賊,當然想知道裏麵藏著什麽舉世之寶,可秦道炎這匣子也不知是什麽材質所做,刀劈不破,火燒不爛,她折騰了大半個時辰也沒打開。

    楚熹年為了確保這匣子的真實性,故意出言試探,慢悠悠問道:“姑娘這匣子……該不會是假的吧?”

    芊芊聞言氣得一個白眼差點翻過去,渾身哆嗦。這個姓楚的到底跟她有什麽仇,一而再再而三壞她好事就算了,還一再侮辱她的職業操守,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她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姓楚的,這是姑奶奶親手從秦道炎枕頭底下偷出來的,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

    楚熹年笑了笑:“姑娘不必驚慌,在下也隻是隨口一問。萬一你根本沒進秦道炎府中,而是隨便找了一匣子來蒙騙我,在下輸得豈不冤枉?”

    芊芊牙齒咬得咯咯響:“你要如何才肯信?”

    楚熹年一邊研究著手中的匣子,一邊漫不經心問道:“秦大人府中有幾處回廊?”

    芊芊斬釘截鐵:“一十三處!”

    楚熹年:“院中所種何花?”

    芊芊:“飛雪白蕪!”

    楚熹年:“書房內桌角擺件為何物?”

    芊芊:“青獸踏雲!”

    楚熹年終於打消了心中疑慮。他將匣子放至一旁,起身走至書桌後,然後提筆沾墨在宣紙上寫了一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服。

    楚熹年將墨吹幹,笑著遞給她:“姑娘盜術超神,該名留青史才是,日後若有機會提筆纂書,定留姑娘一筆,這是我欠姑娘的字。”

    芊芊眉開眼笑的將字接過來,一雙眼睛烏溜溜的,看起來對“名留青史”這件事相當感興趣:“纂書?你打算寫我什麽?”

    楚熹年搖了搖手中折扇,思索一瞬道:“穿堂回簷去無蹤,妙手摘星盜奸臣,俠盜之名自然非姑娘莫屬。”

    他話中有話,芊芊終於聽出來了那麽幾分意思,語氣狐疑:“盜奸臣?”

    楚熹年笑而不語:“過幾日姑娘便知曉了。”

    他語罷,隨手用折扇指了指桌上的千機匣:“反正此物也打不開,姑娘不如便讓給在下如何?”

    “那不行,”芊芊覺得虧,“這是我辛辛苦苦偷來的,你得用寶貝來換才行。”

    楚熹年欣然接受:“好,姑娘想要什麽?”

    芊芊其實也沒有什麽想要的,她金銀珠寶見多了,充其量就是不想讓楚熹年占便宜而已。眼睛上下掃視一圈,發現他頸間露出小半片通透的綠玉,伸手一指:“你不如將你脖子上戴的玉給我好了。”

    “不可——”

    楚熹年下意識拒絕,並側身避開芊芊的視線,將玉重新斂入衣襟。待發現自己反應似乎有些強烈後,又下意識鬆開了手:“……此物不可,姑娘還是另換一個吧。”

    芊芊歪頭:“這麽舍不得,怎麽,是你心上人送的?”

    楚熹年聞言下意識看向她,不知道為什麽,許久都沒說話。

    芊芊被他盯得一陣心虛,連忙擺手道:“罷了罷了,算本姑娘吃虧,這個破匣子就給你好了。”

    語罷低頭,將那張紙認真疊成小方塊,然後塞入了懷中,嘟嘟囔囔道:“看你還敢小瞧我的盜術,哼,本姑娘走了,不和你玩了!”

    語罷拍拍手,幹脆利落的離開。飛身一躍,轉瞬就不見了身影。

    楚熹年見狀慢半拍回神,慢慢走出了門外。他抬頭看向天空,見牆外一片廣闊澄淨的蔚藍,早已不見芊芊的身影,靜默片刻,自顧自笑了笑。

    他問門口的守衛:“將軍呢?”

    守衛答道:“方才太子來訪,將軍去前廳接見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太子來一定有要事。楚熹年正想去瞧瞧,然而還沒來得出院門,就見太子已經和謝鏡淵迎麵走了過來。

    “如何啊,斷案如神的楚二公子,怎麽像姑娘一樣縮在後院不出來。”

    太子依舊不著調,見麵就要調侃他兩句。楚熹年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謝鏡淵,而後飛快收回視線,淡定對太子問道:“殿下何出此言?”

    “唔……你還不知麽?”

    太子都不用人招呼,自己就熟門熟路的推門進了書房:“自那日群英宴過後,你連破奇案的事便傳了出去。現在坊間都說曲陽候府一門雙傑,百姓誇你斷案如神,明察秋毫,滿京俊才的名聲都被你壓了一半,真是好生威風。”

    古代沒有手機,缺乏娛樂內容。屁大點事都能傳得滿天亂飛,更何況群英宴名畫被盜、金部監察史家的公子蹊蹺死亡這種勁爆話題,外頭的茶樓說書內容最近全是這個,場場爆滿。

    謝鏡淵在矮榻邊落座,端起茶盅,看了楚熹年一眼:“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你倒真應了這句話。”

    語罷見楚熹年站在遠處,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過來。”

    楚熹年依言在他身旁落座,隻是中間隔了一大截位置,好似在刻意保持距離。謝鏡淵察覺不對,下意識看向他,卻見楚熹年對著太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坐到中間來:“殿下請坐。”

    他把C位留給了太子。

    太子掀起衣袍,正準備在對麵落座,聞言動作一頓,神情詫異,還沒反應過來:“你在跟孤說話?”

    謝鏡淵心想楚熹年這是什麽意思,故意躲著自己?

    楚熹年搖了搖手中的山水扇,笑得風輕雲淡:“此處還有別人麽?殿下乃半君之位,身份尊貴,中間的位置自然留給您。”

    太子聞言不動聲色看了一眼楚熹年,又看了一眼謝鏡淵,心中糾結許久,愣是沒敢坐過去。他在椅子上落座,尷尬出聲:“不必,孤坐在此處便好。”

    楚熹年也沒說什麽:“殿下今日到訪,可有要事?”

    太子也沒避著他:“羌族首領木察哈攜禮進京拜見,陛下有令,明日開宴迎接,百官皆至。聽說你破了群英宴上的案子,特意說了讓你也去。”

    楚熹年還是很願意見見這個傳說中的皇帝的,看向謝鏡淵:“我也去,那將軍呢?”

    畢竟謝鏡淵一直稱病不出。

    謝鏡淵在旁邊睨了他一眼,無聲咬牙,冷冷吐出兩個字:“不去!”

    太子疑惑出聲:“哎,你剛才不是還說要和楚熹年一起去嗎?”

    謝鏡淵瞪了他一眼:“你聽錯了。”

    太子一噎。

    楚熹年垂眸,沒說話,片刻後才開口轉移話題:“殿下來便是為了說這個?”

    “自然還有,”太子有些幸災樂禍,“你還不知道吧,今早上京城可是鬧翻了天,聽說兵部尚書府丟了一樣重要東西,秦道炎帶著兵馬滿京城亂搜,鬧得人仰馬翻,被禦史參了好幾本。”

    語罷摸著下巴思索道:“也不知他丟了什麽寶貝,這麽著急。”

    楚熹年拿起桌上的小黑匣子,淡定晃了兩下,意有所指道:“自然是可以要他性命的寶貝。”

    謝鏡淵根本聽不進去他們在說什麽。見楚熹年刻意避開自己,不期然想起昨日他也是這樣,無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臉上冰冷的麵具,垂下眼眸。

    是他容貌太嚇人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