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作者:
薑久久 更新:2022-07-09 16:36 字數:3361
第70章
李洵麵色沉了沉, 看到她沒有什麽反應,這才叫人進來傳膳。
膳房知道傅嬌的喜好,端上來的飯菜都是她喜歡的。她沒什麽胃口, 草草扒拉了兩下。李洵給她夾了一塊鰣魚:“多吃點。”
傅嬌沒吭聲,靜靜地用筷子把魚肉戳得稀碎才慢慢吃了。
見她不說話,他又夾了一塊放在她碗裏, 她用手蒙著碗口,道:“我沒什麽胃口,夠了。”
李洵皺了皺眉, 她最近的確消瘦了幾分, 人看上去也沒精神, 他沒好氣地說:“明天讓何森進來診診脈。”
傅嬌低頭輕輕嗯了聲。
第二天何森到嘉寧宮給皇後看了診便順帶到萬象宮給傅嬌診脈。
今日難得李洵沒有出去, 在東宮理政,陳文茵親手做了糕點送去書房給他。李洵把糕點放到書案上,繼續埋首看折子。陳文茵左右無事可做, 站了片刻,便挽起袖子給他磨墨。
身旁有個人一直晃來晃去,李洵忍不住皺了下眉。
陳文茵沒有覺察到他情緒的變化, 絮絮道:“母後病了也不讓我們近身服侍, 我心裏總覺得不踏實。”
李洵以手撫了撫額,道:“你不踏實什麽?”
陳文茵說:“哪有做媳婦不侍奉婆母的, 你也不讓我過問母後的病情, 知道的是你舍不得我操心這些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對母後的事情不上心。”
“你別胡思亂想。”李洵淡淡地說:“沒人敢在後麵嚼舌根。”
陳文茵張了張嘴, 還要再說什麽。李洵卻覺得她在身邊惹人厭煩, 歎口氣說:“閑著沒事, 去找長嫂玩兒吧, 你不是一直念叨著她入宮?”
陳文茵雪腮微鼓,心裏默默埋怨李洵不解風情。她當然想去找傅嬌一起玩兒,還不是因為他今日在東宮,比起和傅嬌一起玩,她當然更想多陪陪他。
他們成婚都好幾個月了,卻一點也不像夫妻。就連嬤嬤也說,他們之間一點也不像夫妻,彼此生疏客套得倒比尋常朋友都不如呢。
嬤嬤還說,或許是沒有圓房的緣故,等圓了房,夫妻調和,兩相融洽,自然就親密了。
說得陳文茵怪不好意思,隱隱對圓房這種事充滿期待。隻她終究是女兒家,李洵又說是為她好,她總不能腆著臉提出來。
“好吧,那我去找長嫂,晚些時候再回來。”陳文茵泄氣地說。
李洵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什麽,提醒道:“別待太久,晚上孤等你用膳。”
陳文茵重重點頭說好:“放心吧,我會早點回來的,殿下想吃什麽,我讓膳房早些準備。”
李洵說隨便。
陳文茵出了書房,先到膳房安排了一番,才在宮人嬤嬤的陪伴下去到萬象宮。
他們到萬象宮前時,何森正從裏麵出來,他看到陳文茵,頭深深垂了下去,見禮請安道:“微臣見過太子妃。”
陳文茵隨和沒有架子,當即讓他免禮。她看到何森,不免問道:“何太醫怎麽在此?可是長嫂病了?”
何森道:“瑞王妃一切安好,隻是脾胃有些虛弱,需要好好調養一番。”
陳文茵微微點頭,又寒暄兩句,問了問皇後的病情,他一一作答,兩人便分開了。
走出幾步,她轉過身看著何森的背影,詫異道:“為什麽會是他給王妃看診?”
何森是皇後禦用的太醫,隻聽皇後的差遣。
嬤嬤道:“或許是皇後知道瑞王妃身體不適,遣了何太醫來給她診脈。”
陳文茵點點頭,心想也是,皇後這麽疼她,把自己的禦用太醫撥來給她看病也不足為奇。
到了萬象宮,和傅嬌湊在一起,兩人說了會兒話,便在屋子裏打雙陸。
申時末的時候,陳文茵看著更漏,放下手裏的雙陸道:“不玩兒了,明天我再來。”
傅嬌歪著頭:“這麽早就要回去嗎?”
陳文茵低聲說:“殿下今日在東宮,說晚上要在東宮用膳,我想親自下廚給他做幾道小菜。”
傅嬌微歎,李洵何德何能。她沒說什麽,女兒家沉於情愛,除非自己看明白走出來,旁人怎麽說也沒用,隻能平白討嫌罷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了。”傅嬌淡淡道。
陳文茵點點頭,悄悄跟她說:“知道你最近脾胃不好,我做西梅乳酪,到時候給你留一碗,明兒給你帶過來。”
傅嬌的眼睛亮了下,笑著道:“好。”
“那我走啦。”陳文茵笑著離開,小步伐輕鬆愉快。
李洵到萬象宮的時候,傅嬌正裹著薄毯坐在火爐旁,手裏拿著一卷書在看。
他走進去她也沒反應,他走到她身旁,語氣平和輕緩,沒有了昨天的冷嘲熱諷:“何森今天回過孤了,你隻是脾胃不好,隻要好好調養就沒事。”
傅嬌把書合上,放在一旁,諷刺道:“太子殿下日理萬機,竟然還記掛著我的事情,我真是感激不盡。”
李洵捏住她的下巴摩挲裏幾下,眼神裏露出幾分嘲諷:“你這張嘴真是吐不出什麽好話,要是再這麽激怒孤,就找根針把你的嘴縫上。”
傅嬌瞪著他,眼裏倒映著火爐裏的光影,有火星子在跳躍。
李洵看著她倔強的模樣,扯起嘴角笑了下,然後俯身吻住她的唇,重重吻下去。傅嬌瞪圓眼睛表達不滿,他閉上眼壓著她的頭,眼不見不煩。
久久他才鬆開她,傅嬌抬起袖子狠狠地擦了擦嘴唇。
李洵笑了一聲,又低頭吻她。
如此反複了兩回,傅嬌不動了,微微地喘著氣,耷拉著眼角,撇下唇。
李洵定定地看著她,緩緩道:“怎麽不擦了?”
傅嬌瞥了他一眼,小聲說:“胳膊擰不過大腿,我不該不識抬舉,殿下滿意了嗎?”
就在這時,玉菱捧了藥碗端上來。
李洵看了眼冒著熱氣的湯藥,煩躁地對玉菱說:“重新熬。”
玉菱愣了下,然後聽到李洵又補了一句:“去太醫院再多抓二兩黃連放裏麵。”
玉菱訝然。
“還不快去!”他輕斥。
玉菱憐憫地看向傅嬌,不敢再說什麽,垂眉順目躬身退了出去。
沒多久,她就端著重新熬好的藥走了進來。
多加了黃連的藥,苦味兒刺鼻,李洵說:“給孤吧。”
他端著藥碗走到傅嬌麵前。
“嬌嬌,把藥喝了。”
她伸手去接藥碗,他卻抬手一巴掌拍到她手背上,雲淡風輕地用勺子輕輕攪動藥湯:“孤喂你。”
說完,他舀了一勺子湯藥,輕輕吹涼了,喂到她嘴邊。
傅嬌不想喝,指甲掐著掌心。
“剛才不是還說自己不該不識抬舉?”李洵微微眯著眼,語氣不善。
傅嬌隻能湊過去就著他的手喝下那口藥,多加了黃連的藥苦得不行,苦氣兒貼著喉嚨,熏得她忍不住皺眉。
剛喝下一勺,他便又吹涼一勺喂給她。
分明兩口就能喝完的藥,他偏要這樣使鈍刀子,一刀一刀,讓她慢慢嚐到苦楚。原本八分的苦到了嘴裏,漫到心上,成了十分。她心裏隻覺得無邊的絕望,蔣木蘭的出現如同曇花一現,帶著她對未來美好的期望短暫開放後就迅速地敗了。
前路暗淡得好似沒有一絲光,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喝了幾勺,她的熱淚滾滾而下,滴到冒著熱氣的藥裏。李洵看著她的眼淚,沒有絲毫的動搖,仍然一勺一勺給她把藥喂完。
“你不是喜歡自討苦吃嗎?哭什麽?”李洵看得皺了皺眉。
傅嬌轉過臉,伏在軟枕上輕聲哭了起來。
李洵聽著她嚶嚀哭腔,心中的煩躁才慢慢消失,他走出屋子,讓玉菱泡了一盞蜜茶過來。
“好了,別哭了。”他走進屋子裏,拍了拍她的肩膀,說:“讓玉菱給你泡了杯蜜茶去去苦氣。”
話音方落,傅嬌忽然轉過身,一把抱著他,蠻橫地堵住他的唇。
這變故來得毫無預兆,他甚至從未想過她會有這樣的舉動,一時怔楞在了原地,片刻之後才想起拽他,但她緊緊摟著他的後頸,不讓他掙脫。
他一時被她搞得有些狼狽,雙手摟著她瘦削的肩頭,這才使勁把她分離些許。
“苦嗎?”傅嬌惡狠狠地看他。
李洵愣了一愣,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舌尖輕輕觸碰了下被她吻過的唇瓣,加了黃連的藥果然是苦,隔了這麽久,渡到他口氣,苦氣都還濃鬱著。
李洵不悅道:“想要孤嚐一嚐可以直說,不用這麽拐彎抹角。”
說完玉菱就端了蜜茶進來,傅嬌接過兩口就喝下,總算是把苦腥氣壓了下去。
“別哭了,趕緊去梳洗。”他皺著眉說,命宮人端熱水進來。
她反反複複漱了很多遍口,才躺回床上。
她剛睡上去,李洵就躺到了她身旁,伸手將她攬入懷裏,然後手不安分地亂動。她掙紮了幾下,李洵湊近她耳畔,聲音低沉嘶啞:“是你先主動招惹的。”
傅嬌深覺他的可恥,因為他會把所有的過錯都歸咎於別人,總能挑出別人的毛病。
錯都是別人的,他最無辜,他是受害者。
*
東宮裏,陳文茵看著跳躍的火苗,理順了裙擺,輕輕眨了眨眼,手托著腮定定地看著門外。
嬤嬤問:“都這個時候了,殿下還沒有回來,要把菜撤下去嗎?”
陳文茵搖頭說再等等。
殿下說再晚上要陪她一起用膳,未來的一國之君怎會有戲言呢?
她端坐在桌前,看著橘紅的天慢慢染上墨色,然後變成青靛,宮燈一盞盞點上,暖黃的光撕破夜色,在風中搖搖晃晃。
她等來了月亮,卻沒有等回李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