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者:薑久久      更新:2022-07-09 16:36      字數:3391
  第43章

    傅嬌沒有動, 她有氣無力地看了李洵一眼,然後轉過身去。

    李洵從身後貼近她,啞著嗓音擁著她的肩膀問:“以後還聽話嗎?”

    傅嬌滿身冷汗, 身子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累還是因為懼,被他強行掰過身子。她抖著肩, 看著他熟悉的臉,唇緊緊抿著。

    “你要我死對嗎?”

    李洵眼底神色晦暗,看到她臉上褪了一樣的紅之後, 浮出幾乎沒有血色的蒼白。

    他摸了摸她的身上, 汗水息了之後, 一片冰涼黏膩, 拉開被子瞧了眼,看到水色褥子上的血跡時,他朝門外喊了聲:“劉瑾, 傳何太醫!”

    何太醫來得很快,隨同而來的還有精於婦科的周嬤嬤。他們在瑞王府門前下了馬車,由人領著一路快跑到了傅嬌的寢院。

    侍女帶他們進入屋內, 他們踏入屋子裏, 待看清坐在床榻前發冠微鬆、衣袍不整的太子殿下懷中擁著一襲白色寢衣的瑞王妃時,都怔楞了片刻。

    他們是行走於宮闈多年的老人, 知道什麽該看, 什麽該說,僅是愣了片刻便低頭請安:“太子殿下, 傅家姑娘。”

    他們眼觀鼻鼻觀心, 都知道這個當口喊她瑞王妃委實不合適。

    李洵掃了他們倆一眼, 放下傅嬌, 慢慢走下榻:“進來。”

    太醫給她診了脈後便先出去了,周嬤嬤走到床邊為她查看傷口。

    “姑娘,煩請您腿屈起來。”周嬤嬤忐忑道。

    傅嬌側頭躲開她的眼神,轉過身留給她一道背影。

    周嬤嬤為難地看了眼站在身後的李洵。

    他眉眼一沉,走過去將傅嬌扶起來靠在他懷裏,低聲道:“非得要孤親自來幫你嗎?”

    傅嬌無力地抬眸,目光從李洵的臉上,轉到周嬤嬤身上,再然後是屋子裏的侍女,還有就在屋外的何太醫。縱是知道他們一個字也不敢說,縱是他們走進這個屋子裏幾乎就是盲啞瞎的人,縱是他們根本不敢直視她的臉——但傅嬌知道,從李洵把陳文茵喊來這間屋子的那一刻起,從他無所忌憚地當著太醫和嬤嬤的麵對她摟摟抱抱的時候,她就永永遠遠被釘在恥辱柱上,背負上她這一生也洗不了的恥辱。

    她冷不丁抬手一巴掌打到李洵的臉上,發出清脆的一道聲響。

    “滾出去。”

    屋子裏的人聽到這個聲音,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隻恨不能立馬找到地縫鑽進去。

    李洵臉上此刻陰雲密布,看著她沉默不語。

    過了片刻,他才冷眼掃過屋子裏的人,沉聲道:“今日的事誰敢出去說半個字,株連九族。”

    一國儲君逼、奸寡嫂,還挨了她一巴掌,他沒挖了他們的眼睛,割了他們的舌頭,他們就應該感激不盡,哪裏還敢出去亂說半個字。他們垂頭稱是,心裏卻不由為傅嬌捏了把汗,不知李洵會不會一怒之下殺了她。

    可他沒有,他似乎強忍下了怒火,慢條斯理地整理身上淩亂的衣服。

    “你病了,孤不同你一般見識,但你好自為之,再有下次可不會這麽善了。”他理了理衣襟,轉身走出門外。

    他離開之後,周嬤嬤才得以看到她的傷。

    饒是知道流了那麽多血,情況多半不大好,但看到她傷口的時候,還是沒忍住看直了眼睛。

    她專為婦人看病,這些年來看過的婦人成百上千,卻還是頭一回看到傅嬌這般慘烈的,太子該是如何孟浪,才將她傷成這個樣子?

    “殿下。”嬤嬤走到外間,覷了眼端坐上首神色冷凝的男人。

    李洵看著垂首立著的周嬤嬤:“有什麽話就說。”

    “姑娘這回傷得很重,許多婦人生產也沒她傷得這麽重,恐怕沒一兩個月好不了。待會兒我和問過何太醫診脈的結果給她開藥,好好將養調理著。這段時間萬不能再行此事,否則吃藥也隻是白吃苦,難見效用。”

    李洵說完,屋子裏一時陷入沉寂。

    周嬤嬤話落半晌,不見李洵說話,她琢磨片刻,繼續補充道:“女子身子嬌弱,這回她傷得委實重,日後太子千萬記得,切記不可再如此莽撞了。這樣傷一回,極損身體元氣……”

    話到這裏戛然而止,她低下頭思索後麵的話到底該不該說。

    “有話就說。”

    她頭垂得更低:“對子嗣也是不利的。”

    怪不得她猶豫,瑞王妃新寡,若是懷有子嗣豈不淪為天下的人談資?

    李洵聞言沉默良久,最後道了句“孤知道了”,便讓他們下去開藥了。

    *

    太醫臨走之前給傅嬌看了安神藥,她喝了之後沉沉睡了一覺。

    再醒過來時,外頭雲銷雨霽,燦燦日光照得晃眼。一抹日色斜窗而入,照出一道光柱,細塵起舞。她渾身無力,癱在床上不想起身,屋子裏極其安靜,靜得呼吸可聞。

    房門“吱吖”一聲打開,傅嬌以為是玉菱,卻沒想到是陳文茵。

    她手裏端了碗藥湯,見傅嬌醒了,她坐在床榻邊,先探了探她的額頭,然後讓玉菱把她扶著坐起來:“醒了?來喝藥。”

    傅嬌茫然地看著玉菱,兩眼茫茫,似乎十分不解為什麽陳文茵會在這裏。

    玉菱會意,忍著心裏的酸楚跟她解釋說:“皇後娘娘說你一個人住在府上也沒人照應,正好陳姑娘在這裏學規矩,所以讓她住過來陪你。”

    傅嬌不信這件事會是皇後娘娘的主意,多半又是李洵的手筆,不過借皇後娘娘之手掩人耳目罷了。

    “我沒事,你回去吧。”傅嬌垂下頭說。

    “那怎麽行呢?”陳文茵搖頭,“皇後娘娘專程讓我來照顧你的,再有你一個人在這裏,生病了沒人拿主意,我也不放心啊。”

    傅嬌渾身無力,往軟枕上靠了靠,搖了搖頭:“太麻煩你了。”

    “我在你這裏叨擾許久你都不嫌麻煩,我怎麽會覺得麻煩。”陳文茵看著她麵無血色,她病了,臉上流露出從前不見的脆弱,看得陳文茵心頭酸酸的,她握了握她的手,似要給她勇氣:“再說了,我家中沒有姊妹,我也想有個姐妹。”

    傅嬌沉默不言。

    陳文茵把藥端給她,她要不會哄人,回想了自己害病時阿娘哄自己喝藥的話,依樣畫葫蘆道:“乖乖喝藥吧,喝了之後就好了。”

    傅嬌側眸看著那碗烏漆嘛黑的湯藥,苦澀刺鼻的味道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我不想喝。”

    陳文茵脾氣很好,耐著性子哄她:“我知道難喝,忍一忍,喝下好全了,以後我們便不再喝了。”

    她圓乎乎的臉蛋紅撲撲的,滿臉真誠地看著傅嬌。

    傅嬌對上她的視線,心裏羞愧苦澀齊湧,一時間百感交集,熱淚一下子湧出眼眶,大滴大滴地落在熱氣騰騰的湯藥裏。

    她哭得好傷心,雙手端著藥碗,淚水滾滾而下。

    陳文茵心裏不斷泛上酸楚,人病的時候最脆弱,總會想起很多傷心的事,她或許是想起了父母親人,再或者是她死去的丈夫。

    無憂無慮長大的小貴女一派天真,因為年紀少也說不出什麽大道理,手忙腳亂去擦她的眼淚,癟癟嘴也哭了起來:“你要覺得難過就哭一場,哭了就好啦。”

    傅嬌從小聲啜泣,開始嚎啕大哭,陳文茵一直在旁邊默默給她擦淚,哭到最後她才抽噎著含含糊糊地說:“陳文茵,你別對我這麽好,我不配,我不配。”

    陳文茵懵懵的,反應過來才輕輕笑了聲:“這有什麽,我在京中一個人也孤寂得很,有你作伴正好呢。”

    傅嬌哭得更傷心了,她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她希望她永遠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

    傅嬌在床上躺了兩三天才勉強能下床走動,陳文茵每日冒著暑氣過來照看她。她從小嬌生慣養,服侍人的活兒幹得不是很好,但她學得很認真,從端茶送水,到穿衣吃飯,她事事親力親為,笨拙但認真地摸索著。

    這天她親自給傅嬌喂藥,傅嬌握著她的手搖搖頭:“你身份尊貴,這些事不用你親自動手。”

    陳文茵有些害羞地低下頭:“我其實不太會照顧人。”

    傅嬌淡淡地笑:“看得出來。”

    她更不好意思了:“我來照顧你也有私心的,我怕以後照顧不好殿下,所以先拿你練練手。”

    傅嬌微微垂眸,長長的羽睫落下一片陰影。陳文茵心思太單純了,一心想著李洵,這幾天她話裏話外總是會提到李洵。傅嬌也曾為人動心過,知道她這種情形約摸早就對他芳心暗許了。

    以後她若是看穿李洵的瘋狗真麵目,該會有多難過?

    失神間鬢發落了下來,她抬手攏了攏耳邊的發。

    陳文茵看到她的袖子落下來,露出手腕上若隱若現的紅痕。

    “你身上怎麽有傷?”她皺著眉問了一句,傅嬌下意識一縮,把手腕藏進袖子裏,遮得個嚴嚴實實。

    那天李洵把她捆在床頭,雙手手腕的紅痕很明顯,這幾天她怕被人看到,穿的窄袖衣衫,今日疏忽,沒想到被陳文茵瞥到了。

    她收回手,似笑非笑地說:“那天被瘋狗撞到摔了一跤,摔傷了,因為被嚇到,才莫名害了這場病。”

    陳文茵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府裏也有瘋狗嗎?”

    “有的,一個不留神就從狗洞裏鑽進來了。”

    陳文茵心疼地說:“那得讓人好好巡邏,把狗洞都給堵了,下次可別再撞上了。”

    “好,我會的。”

    兩人正說話間,侍女進來稟報說李洵來探病了。

    陳文茵聞言眼睛都亮了起來,麵上掛著笑。

    傅嬌之間微微顫了顫,壓製著自己恐懼:“請殿下稍候片刻,我一會兒就出去。”

    作者有話說:

    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