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
薑久久 更新:2022-07-09 16:36 字數:3520
第39章
瑞王府的後院設了茶席, 侍女將茶點都奉了上來。
說是由傅嬌指點她宮裏的規矩,她可不敢以太子妃教習的身份自居。李洵是個瘋狗,想一出是一出, 讓她教導陳文茵就是為了羞辱她,讓她難堪罷了。
論規矩禮數,京城裏隨便提溜出個貴家女都比她像話。
她以身體不好為由, 讓禮部撥了兩個宮裏的嬤嬤過來幫忙。嬤嬤教習陳文茵的時候,她就強撐著精神在一旁看著。
陳文茵學得很認真,坐得端莊, 跪得筆直, 年輕女孩兒悟性高, 隻需嬤嬤一點什麽都明白了。
學習規矩沒有什麽訣竅, 也沒有捷徑可走,唯有苦練。
教習嬤嬤也知道自己教的是誰,不敢有絲毫懈怠, 教導的時候非常嚴厲認真。
傅嬌坐在水榭裏的涼椅上,半倚半靠吃著香瓜,不時往對麵看一眼。陳文茵學得有模有樣, 筆直跪坐在蒲團上點茶, 差不多將近半個時辰,點了一盞又一盞, 半點也抱怨。
傅嬌可太知道跪著的滋味兒了, 她八歲開始學跪坐,阿爺也是從宮裏給她的嬤嬤來教習。宮裏的嬤嬤都很嚴厲, 沒跪夠時辰絕不可能讓她起來, 她跪得涕泗橫流。剛好被來找她的李洵碰到, 李洵氣得拿彈弓滿院子追著嬤嬤打, 打得那嬤嬤滿頭的包才消氣。
思緒飄忽間,陳文茵端著一盞點好的茶走到她麵前來了。
“王妃。”陳文茵跪久了,膝蓋發麻,拖著腳步走到傅嬌身旁,雙手把茶盞遞給她:“方才嬤嬤教我的京城點茶,你嚐嚐。”
傅嬌接過喝了一口,道了一個好字。
陳文茵站在一旁,巴巴地望著她,好似還在等她繼續點評。可等了許久,她一個字也沒再說,她眼睛微微一垂,頗有些泄氣地說:“是不是我點的茶不好?”
傅嬌靠在涼榻上,望著簷廊外一碧如洗的天:“我不喜歡喝茶。”
不管是出於何種理由,她都沒有和未來太子妃親近的打算。之所以強撐著精神應付她,不過是擔心李洵那個瘋狗又鬧什麽幺蛾子。
她不想再討苦吃。
“王妃喜歡喝什麽,我給你泡。”陳文茵有些急切地問。
傅嬌微微歪著身子,撐住了頭。
“姑娘。”玉菱歉意地說道:“王妃身體不大好,一直在養病……”
陳文茵隻好道:“是我不好,連累王妃休息不好。”
傅嬌擺擺手說沒事:“我身體不好,可能不大能招呼你,你請自便吧。”
陳文茵眼皮子耷拉下來,沒什麽神采,隻好閉了嘴坐在一旁。
到了傍晚回去的時候,陳文茵的乳母對她說:“瑞王府的人口風都嚴,什麽也不肯說。”
陳文茵說:“到底是王侯之家,奴仆也不比尋常人家的嘴碎。”
她這回從柏坪入京,是為了太子妃之位。柏坪陳家是百年大族,族裏在朝為官者眾多,若是能再出一位皇後,家族權勢登封至極。
她沒想到自己能一下子入了皇後和太子的眼,晚宴結束的第二天,禮部的官員登門傳旨的時候她人都是懵的。
她喜歡太子殿下。
端午夜宴上第一眼看到他時,心便動了。
那天晚上他來得很晚,幾乎所有人都到齊了他才來。
明黃這樣的挑人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是如此端正莊嚴、風姿綽約。
她還是頭一次見人能把這兩個全然沒有關係的詞聯係在一起。
他遲到自罰三杯,對月舉杯,爽快地喝下。
看到他俊朗的身姿,她當時就覺得心好像不會跳了,時間在那一刻都快停止。
她挪不開視線,禮數全都忘在了腦後,隻會直直地盯著他,直到身邊的人扯了扯她的衣袖才回過神來。
太子就在這時緩緩抬起頭。
然後她就直視了他的臉,那真是一張美得令人直呼造物不公的臉。
眉如遠山,眸似深潭,鼻梁俊挺,輪廓幹淨清晰。
他扯唇朝她笑了下,她聽到自己心裏有個聲音在說——完了。
她才十六歲,懵懵懂懂長大,懵懵懂懂被帶到京城,懵懵懂懂被送進宮,懵懵懂懂感受到內心的情,動。
恰好她喜歡的那個人要娶她為妻,突如其來的幸福感讓她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她緩了兩天才緩過神。
這兩天,她每每想到李洵,都忍不住快要笑出聲來。
後麵禮部說要找人教她宮中禮儀,她也很配合,隻不過偶爾會生出些許忐忑。
陳氏雖然是大家族,但終究比不上皇族規矩森嚴,她害怕自己學得不好,丟了李洵的臉,跌了皇室的顏麵。
她更怕皇室不好相處。麵對未知的日子,她充滿了憧憬和擔心。
這些天李洵有時會去看他,他溫柔又體貼,安撫她不要害怕,說給她找了長嫂做教習。
她的忐忑被安撫了些許,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和這位瑞王妃好好學習規矩。
“還是丫鬟們到外頭去打聽了一番。”
陳文茵問:“都打聽到了什麽?”
乳母猶豫了一下。
陳文茵不在京城,對皇室的事知之甚少,她迫切地想知道和李洵相關的事情:“有什麽你說就是了,藏著瞞著倒讓我心裏不好受。”
乳母道:“我聽說瑞王妃是太子太傅的孫女,從小在皇宮長大的,和太子殿下關係甚好,皇上皇後也很喜歡她。他們還說皇上和皇後最疼愛的孩子並非太子殿下,而是瑞王。隻可惜瑞王身體不好,和王妃成親那天就病逝了。”
乳母又道:“禮部怎麽會挑她做教習呢?
按理說給準太子妃找教習嬤嬤,一般會找宮裏德高望重的老人。就圖吉利而言,也不會找一個新婚之夜喪夫的王妃做教習呀。
“嬤嬤不是說皇上皇後都很喜歡她嗎?”陳文茵微微垂下眼,悵然若失地歎道:“或許正因如此,所以讓我跟著她學習。”
乳母皺著眉心百思不得其解:“王妃倒像是一味敷衍差使,沒打算認真教姑娘什麽東西。”
年少的姑娘不肯承認自己不受人歡迎,還在為她分辯:“不是說瑞王剛離世嗎?她又怎麽高興得起來。我體諒她的難過,人心換人心,日子久了就好了。”
但她的心沒有換出去。
她每日帶著十二分熱忱去見這位以後的妯娌,甚至挽起挽起袖子親自下廚房做柏坪的茶點給她吃,但捧到她麵前,也隻換來她皺眉說了句太甜了,她不喜歡吃甜食。
她絞盡腦汁跟她說話,她的回應也是淡淡的,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想關心她的生活起居,每天太醫院的太醫都會來請脈,交代得事無巨細;院子裏的丫鬟侍女把她伺候得極精細,她想關心都無從下手。
陳文茵感覺得到她很抗拒和自己說話、甚至是共處一室。她每天被迫坐在她旁邊,盯著宮裏的嬤嬤教導她,每到結束的時候都長長鬆一口氣,有一種任務終於完成了的輕鬆感。
她想親近她,還沒靠近就被她冰冷的態度拒之門外。
乳母勸她沒必要如此彎折身段,她們之間的關係說得好聽是妯娌,但太子為儲君,她嫁過去做太子妃,理應比瑞王妃更尊貴,她不用如此小心翼翼討好她。
陳文茵卻抹抹淚說:“殿下將我送到王妃身邊,是想讓我學學她討皇上和皇後的歡心。我感覺自己好沒用,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和王妃兩妯娌都處不好,以後她能做好太子妃嗎?
少女的心思敏感又脆弱,受到這樣的挫敗傷心得眼淚連連。
“姑娘若是覺得實在難受,就告訴太子殿下,讓他另外為你找一位教習。”乳母說。
陳文茵不肯就此認輸。
“哪能就這樣言敗呢。”她說,“那怎麽對得起殿下的良苦用心。”
次日依舊噙著唇畔甜甜的笑去見傅嬌。
——————
“她竟還在瑞王府待著。”李洵聽說陳文茵在瑞王府待了十多天,心中也有一些意外。
端午夜宴他連人都沒有認到,劉瑾附在他耳畔指了指陳文茵,說她便是柏坪陳家的姑娘。他本就煩躁不已,粗略掃了一眼,就點頭將人定下了。
他隻需要有個人在太子妃這個位置上,至於是誰根本不重要。
“常嬤嬤說陳家姑娘特別能吃苦,不管多難的課業都咬牙堅持。”劉瑾將嬤嬤的話一五一十稟報給李洵。
李洵並不在意陳文茵過得如何,無所謂道:“那天孤看她就是個安分的人。”
他說完後,又看了看窗外火紅的榴花,問劉瑾:“傅嬌呢,她這些日子可在她身邊?”
劉瑾如實道:“她每天都在水榭。”
李洵一聽麵色變得不好看,沒好氣地說:“她倒跟沒事人一樣。”
他決定把陳文茵放在傅嬌身邊,是因為那天聽到她和李知絮說他娶誰跟她都沒有任何關係,這種混賬話讓他大為光火。
從前他的一言一行牽動著她的喜怒悲歡,現在也應該是,不該有絲毫改變。
她應該為他感到快樂、悲傷。
隻有在她心底掀起巨浪,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在她生命中真實地存在過。
他一直沒有去見傅嬌,他不得不承認,傅嬌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他。
自從把陳文茵送去瑞王府,他一直在等,等傅嬌情緒崩潰,把人送回來,等她看來求自己收回成命。
他甚至期待她忍受不了日日麵對陳文茵的羞恥和難堪,把她掃地出門。
但是她沒有,她默默地接受一切,平靜地吸納他對她所做的一切。
那怎麽可以?
他想看到的是,一個情緒因他而變得極端的傅嬌,要麽極端的快樂,要麽極端的痛苦。
顯而易見,她再也不會因為他而快樂。
那也無所謂,痛覺比快樂更真實。
作者有話說:
我嬌:玉林市,政,府嗎?請問你們今年狗肉節什麽時候開幕?感謝在2022-04-08 15:33:33~2022-04-09 20:54: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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