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作者:五點零九      更新:2022-07-09 16:00      字數:3273
  第六十六章

    李彥逐又氣又難過, 原來他的關心在沈亦槿眼中,全然都是因為怕被沈譽怪罪,她可知, 護國將軍沈譽他從來都沒放在眼裏過。

    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不知該如何解釋,思來想去, 還是選擇用冰冷的語調。

    “既然當初我沒把你送回去,你就要學會感恩,最好把身子養好, 別讓我覺得晦氣。”

    沈亦槿笑了笑, 深吸了一口氣, “果然, 這才是我熟悉的六殿下。”

    她推開李彥逐扶著她的手,“我起身是為了一會好喝藥,殿下放心, 我還不想死呢。”

    沈亦槿下了床,剛走了兩步就咳嗽了起來,忙扶住一旁的書櫃大喘氣。

    李彥逐的手抬了又抬, 最後狠狠握緊了拳頭, 終究是看不過眼,粗暴地將她攔腰抱住送在了方桌前的椅子上, “就這副樣子, 還非要起身,真會給我添堵。”

    沈亦槿抬頭看他, “殿下要不還是請回吧, 我不會讓自己死在榆城, 讓殿下沾染晦氣的, 殿下也請讓衛安回去吧,我不想欠殿下人情。”

    她來是要讓李彥逐欠她人情的,可不是來欠李彥逐人情的,“殿下凱旋之日,我定當將病養好,不會拖延大軍前行,殿下軍務繁忙,還是請回吧。”

    李彥逐氣得急促喘息,在原地轉了兩圈,“你之前為了見我寧肯翻牆,寧肯在府外挨凍一整日,怎麽現在要趕我走了?”

    沈亦槿笑得虛弱,“我不過是不想讓殿下沾染上病氣,殿下玉體尊貴,還要領兵剿匪,萬不能有所差池,要是因為沾染了病氣延誤了剿匪,小女就真的是罪人了。”

    她又自嘲一笑,“我本是因為擔心殿下,追隨至榆城,可不想成了罪人。”

    李彥逐隻覺得心頭堵著大石塊,不但壓得他喘不過來,還起了火,灼燒著他的胸腔,無法釋放。

    “沈亦槿,你別再說話了。”

    他不能再聽見她說這樣的話了,她還真是知道說些什麽話能讓他又急又氣又無法解釋,他不禁想,自己究竟是對她有多差,讓她有了這些想法,什麽病氣什麽罪人的,她若是再說,他真的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沈亦槿笑笑,“好,殿下不願意聽我說話,我就當個啞巴。”

    話音剛落,衛安叩門道:“殿下,藥好了。”

    李彥逐沒有讓衛安進來送藥,而是親自去開門,端過衛安手裏的藥道:“這裏我來照看,你將旁邊的廂房收拾好,今夜我要住在這裏。

    衛安呆住,主子這是怎麽了?

    “還不快去!”

    “是,是。”衛安跑開,李彥逐一手端著藥碗,一手關上了房門。

    他邊走邊吹著碗裏的藥,走到桌邊,將藥碗放在沈亦槿麵前,“喝藥!”

    沈亦槿皺眉,她都讓他走了,他不是不願見自己嗎,怎麽今夜趕也趕不走。

    她端過藥碗喝下去,苦得她直皺眉,剛喝完藥就拿起一旁的茶壺倒了一杯茶灌了進去。

    李彥逐問道:“衛安沒給你買些蜜餞嗎?”

    沈亦槿搖搖頭,起身扶住桌子站了一會才穩定住虛弱的身形,“殿下,小女要歇息了,殿下請回吧。”

    說完就往床榻走去,她蜷縮在床上,將錦被拉了拉蓋在身上。

    “還麻煩殿下幫我熄滅燭火。”

    李彥逐站在原地,用掌風將屋內的燭火熄滅,自己卻久久不肯移動腳步。

    沈亦槿是真的乏累了,整個身子仿佛都不是自己的,走一步都好像要用很多力氣,她這場病來勢洶洶,卻總也不見好,真不知道在李彥逐剿匪勝利後,能不能好起來,若是好不了,一番舟車勞頓倒了上京,自己也得掉半條命。

    半條命就半條命,總好過留在上京讓太子的人神不知鬼不覺殺了。

    如此想著,竟也慢慢睡著了。

    李彥逐站了很久,直到聽見女子細微均勻綿長的呼吸,他才挪動了腳步,輕手輕腳走到床榻邊,坐了下來。

    女子安然入睡的樣子那麽乖巧,白皙的麵龐,小巧的鼻子,被病氣折磨失了血色的嘴唇,都讓他看不夠。

    撫上她如瀑的發絲,心中猛然悸動,到了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究竟有多擔心沈亦槿,又有多舍不得離去,他生怕她這一睡就再也醒不過來,生怕她消失在這世間。

    他不敢細想,這究竟是何種情感,以往他總是拒絕,如今他既不想拒絕,也不願承認,就這樣懸在心中不上不下,也挺好。

    不知坐了多久,門口傳來衛安的聲音,“殿下,殿下還在嗎?”

    衛安準備好了房間,出來卻看見沈亦槿房間的燈滅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忙喊了江鋒過來詢問。

    江鋒告訴他主子還沒出來,他隻好等在門外,可眼看著主子都待了兩個時辰了,子時都要過了,心中難免擔憂。

    “江鋒,沈姑娘病著,殿下不會做什麽事吧。”

    江鋒瞪了他一眼,“你把殿下想成什麽人了?殿下不會乘人之危的。”

    衛安卻無不擔心地搖搖頭,“剛才我覺得殿下看沈姑娘的眼神不對,恨不得吃了一樣,你不知道,殿下剛才將沈姑娘抱上了臥榻,我去送藥還不讓我進。”

    江鋒也跟著緊張起來,“你說的都是真的?”

    衛安重重點頭,“我騙你做什麽,難道你不覺得這一路殿下對沈姑娘和之前很不一樣嗎?我可是主子身邊的近侍,這麽多年可曾伺候過殿下之外的人?可殿下卻讓我來照顧沈姑娘,殿下嘴上說不喜歡,我看呀,就是不敢承認。”

    江鋒歎口氣,“感情的事我不懂,我隻知道,殿下對沈姑娘絕不是之前對我們所說的厭煩。”

    對待厭煩之人,會準備新的馬車?會準備喜歡的吃食?會買來話本子為她解悶?還會在大軍進城第一日就交代他先安置好沈姑娘?會在軍務繁忙之際跑來看望?會在她的房間裏逗留這麽久?

    打死他也不相信這叫厭煩。

    江鋒看著不知該如何辦的衛安道:“你叩門問問吧,殿下明日一早還要去營地,別耽誤了剿匪大事。”

    衛安這才硬著頭皮叩響了房門。

    不一會,李彥逐就走了出來,問道:“房間準備好了?”

    衛安道:“都準備好了。”忙打開了一旁的廂房。

    李彥逐走了進去,“明日去買些蜜餞。”

    衛安不明所以脫口而出,“殿下想吃蜜餞了?”

    李彥逐:……

    “你不覺得那藥很苦嗎?”

    衛安這才反應過來,馬上應到:“原來是給沈姑娘的,我明日一早就去買。”

    李彥逐關上了房門,“都去歇著吧。”

    不知為何,李彥逐躺在床上思緒萬千睡不著,總是不放心,那人那麽虛弱,半夜沒人在身邊守著,若是渴了或又發了熱,定然也沒人發現。

    慌忙起身的一瞬,他才意識到如今的行為和自己往日的做派十分違和,可他卻放棄了追究,也不去想這是為何,隻隨著自己的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沒什麽不好。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當是他在積德行善吧。

    守在沈亦槿房門外的護衛看見李彥逐進了沈亦槿的房間,慌忙去告知了江鋒。

    江鋒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無奈搖搖頭,這一夜還能不能消停了,交代道:“你們別靠太近,保護好殿下和沈姑娘,若再發現可疑的人和事再來回稟。”

    沈亦槿前半夜睡得很好,後半夜不知怎麽了,又發起熱來,燒得她的腦子迷迷糊糊的。

    這幾日總是這樣,每到了後半夜身子都會熱起來,胸口發悶,嗓子發癢,她側睡著不斷咳嗽起來。

    往日這樣的時候,她都自己艱難起身倒水喝,可今日她剛起身就看見有人遞過了一杯熱水,沒有燭火,月光也未曾透進來,她看不清來人,但猜想應當是衛安,除了衛安還能是誰呢?

    “衛安,是不是我咳嗽吵醒你了?”

    她沒聽到回答,隻隱隱覺得這人身上有淡淡的梅香,她笑道:“我從前倒沒注意,你身上也沾染了殿下身上的梅香,真好聞。”

    沈亦槿又躺下,過了片刻,覺得額頭上敷了一塊涼涼的帕子,心中頓覺舒爽不少,“衛安,謝謝你。”

    她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再清醒時覺得身子好了很多,往日她晨起時身子還是有些熱的,都是喝了衛安送來的藥之後才會好一些,就這樣白日裏退熱,後半夜又燒起來,都反反複複好多天了,誰知今日起來,身子一點都不熱了。

    她記起了昨夜,衛安定是照顧了她一整夜,林惜曾告訴過她,很多病都是三分治七分養,看來是往常半夜沒有及時退熱才導致她的病情總是反反複複,昨日及時退了熱,身子才會比往常都好。

    剛想著,衛安推門而進,沈亦槿忙從床上下來。

    “衛安,昨夜謝謝你,我今日覺得好多了。”

    “姑娘先喝藥,我去準備早膳。”衛安低著頭,不敢抬頭看沈亦槿。一大早主子從沈姑娘的房間疲憊地走出來,告訴他昨夜沈姑娘突然發起了熱,現下已經退熱了,再請郎中來看看,還特意吩咐,別告訴沈姑娘主子照顧了她一整夜的事。

    他實在想不明白,主子這麽做究竟是圖什麽。

    衛安離開,沈亦槿緩緩坐在了方桌前,看見藥碗旁放了一小盤蜜餞,拿起一塊放進嘴裏,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