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作者:五點零九      更新:2022-07-09 16:00      字數:2660
  第十七章

    金光銀線在半空中噴射而出,絢爛的光彩照映得黑夜恍若白晝,四周的一切都明亮了起來!

    也照亮了女子的模樣。

    發髻淩亂,玉簪傾斜,幾縷濕發垂至脖頸,心無旁騖地看著各色此起彼伏的焰火。

    她嘴角輕揚,眉眼含笑,清透柔和的麵容,好似洗盡鉛華的鮮豔花朵。

    每當焰火升騰,她的臉龐就越發鮮豔起來,每當夜空恢複沉寂,她的臉龐也陷入陰影。

    明暗交錯中,周身如同煙霞輕籠,虛幻又不真實。

    讓他更加分不清的是,此刻心中的顫栗,是因為落水後的寒冷,還是眼前的女子。

    真是惱人的焰火。

    李彥逐莫名煩躁,起身將衣服披回到沈亦槿身上。

    沈亦槿回頭,看見了一雙蘊含著柔情的雙眼。

    垂眸再抬眼的瞬間,那眼神變得比方才的河水還要冰冷。

    她懷疑是因為煙火太過絢麗,讓自己產生了錯覺,看錯了李彥逐的眼神。

    他這樣的人,怎會有那樣溫暖的目光?

    自己一定是被這焰火晃了眼。

    “殿下千萬別怨怪兄長,要怨就怨我,小女替兄長給殿下道歉。還有,我不冷,殿下快披上吧。”沈亦槿剛想把外袍重新給李彥逐。

    一個有力的手臂將她攬了過去,一把扯掉她身上的外袍扔給不遠處的陳言時,給她披上了貂皮大氅。

    “六殿下身體可無恙?”本是客氣的話,沈常鬆卻說得很生硬,十分不友好。

    李彥逐沒回應,往沈亦槿身邊靠了一步。

    沈常鬆摟著沈亦槿往後退了一步。

    “哥,你先去那邊等我。”沈亦槿知道李彥逐是有話要說,估計不會是什麽好話,若是說得不那麽難聽倒也罷了,若是說得難聽些,她怕兄長忍不住又要惹事。

    兄長帶兵打仗本是很沉穩的性子,待人接物也儒雅有分寸,誰知今日好像吃了炮竹,一點就著。

    “小妹,如今我知道六殿下武功全失,不會再對殿下動手的。”

    沈常鬆看向李彥逐,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方才是微臣一時心急才對殿下動了手,還望六殿下諒解。”

    李彥逐像是沒聽見一樣,始終沒再看沈常鬆一眼,他抬頭看向半空中此起彼伏升騰而起的火樹銀花,微微偏頭道:“五年未回,上京的焰火比那時更絢爛了。”

    他盯著此起彼伏交錯噴出的一朵朵煙花看了半晌,才轉身看向沈亦槿,語調沉靜,“沈姑娘,別在我身上浪費功夫了,不值得。”

    沈亦槿迎上他的目光,用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看住了男子,堅定有力地說道:“小女認為,很值得。”

    “嘭——”

    平地雷響徹上京的夜空,緊接著更多的焰火簇簇升空,映得明月都黯然失色。

    原來是七星台上的鬥花開始了。

    當所有人都被吸引過去時,站在棧橋邊的三個人並未抬頭。

    沈亦槿牢牢盯住李彥逐,向他表達著自己的決心。而沈常鬆看著自己的小妹,心頭別樣酸楚,說不出的難受。

    “抱歉。”李彥逐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看著李彥逐的背影,沈亦槿覺得好累好累,渾身充滿著無力感,漫天煙火和身後如海般的燦爛花燈,也無法讓她重拾活力。

    整個人仿佛虛脫了一般。

    今晚她看了太多次李彥逐的背影,每一次都好像無形的利劍刺痛著她,但隻要想到三年後父兄死的那一幕,被刺傷的傷口就會瞬間愈合,將身體重新注滿活力,不斷迎難而上。

    她心中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不會放棄的,她會一直堅持,直到三年後保住父兄性命。

    可現在,她急需休整片刻,雖然愛慕李彥逐並非本心,但這兩月所經曆的種種,確實讓她太倦了,就在這一夜剩下的時辰裏,能不能讓她暫時忘記前世的那夜,變回那個無憂無慮的女子?

    靠在兄長溫暖的懷抱裏,沈亦槿腦袋輕輕蹭了蹭沈常鬆的肩膀,“哥,對不起。”

    這三個字好像洶湧的暖流,衝進沈常鬆心間,從小到大,她就算是做錯了,也倔強的不認錯,今日一定是心裏太難過,才會這般。

    他用力地摟了摟小妹,“傻丫頭,我們兄妹之間不需要說這些。”

    她仰頭看沈常鬆,“哥,我這樣,你和父親是不是很為難?”

    沈常鬆下意識看向方才太子站立的地方。小妹身上的大氅是太子給他的,在給了大氅之後,太子便離開了。

    五年前,太子還會有所顧忌,表麵上和六皇子兄友弟恭,可今日,他不但沒救六皇子,更沒問候一句。

    在太子心裏,連假裝,都不屑於了。

    “小妹,能不能換個人喜歡?除了兩位皇子,是誰都好,哪怕是平常百姓家的公子都好。”

    平常百姓家?沈亦槿心下萌生了一個想法,“哥,要不讓爹爹辭官吧,我們離開上京過普通百姓的日子可好?若是如此,我便不再執著於六皇子了。”

    她也曾無數遍想過,三年之內除去李彥逐以保全父兄性命。

    可這顯然行不通!且不說前世她對朝堂之事一無所知,致使今生無從下手,就更別說連太子都沒能鬥過的人,她又如何鬥得過?如果她當真那樣做了,被李彥逐發覺,恐怕自己現在已經命喪黃泉了!

    由此,支不支持李彥逐並不重要,但因為支持太子而處處同李彥逐作對,才是造成李彥逐登基後第一個除去沈家的重要原因。

    與其這樣,不如趁事情還能挽回,沈家就此退出朝堂之爭。

    沈常鬆一臉驚訝,“小妹,你說什麽呢?太子對沈家情深義重,我們怎麽能做背信棄義之事?更何況,如今太子勢頭正好,繼承皇位順理成章,我們沈家今後隻會更好,何故要辭官?”

    “莫非你是擔心皇後和五皇子?小妹多慮了,五皇子品行能力皆不如太子,陛下也是如此認為,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兄長哪怕是想到了五皇子會對太子造成威脅,都沒有想過最後的勝利者會是李彥逐,她又該如何言明呢?

    兩年後的巫蠱事件,她不知道究竟是太子所為,還是李彥逐布的局。

    她隻知道,自從這事之後,雖然被貶的是五皇子,但不知為何,皇帝對李彥逐冰冷的態度開始慢慢緩和,對太子卻日漸冷淡,直到最後廢太子。

    她不記得太子為何被廢,因那段時間,父親似是有所察覺,將她送去了南方,遠離上京的她什麽都不知道。

    直到三月後,她因為擔心父兄,擅自回到上京,才發現上京變了天。

    儲君之位空懸,皇帝病重。

    被貶為庶人的五皇子帶兵駐紮在上京城外。

    廢太子集結支持他的文臣武官隨時準備著逼宮。

    而六皇子日日隨侍在病重的皇帝身邊,鎮守皇城。

    就在她回來沒幾日,父親還沒來得及再次將她送走,皇帝就駕崩了,皇宮一片混亂,父兄跟隨太子,領兵攻入皇宮。

    她記得,那幾日人心惶惶,上京如同死寂一般,隻有皇宮裏不停發出痛苦的呼喊,夾雜著刀戈兵劍的打鬥聲。

    ……

    “小妹,若不然送你去南地散散心吧。”

    沈常鬆打斷了沈亦槿的思緒,他不明白為何需要舉家搬遷,小妹才不會執著於李彥逐,若她想用遠行的方式療愈情傷,那就再簡單不過了。

    沈亦槿斬釘截鐵的拒絕,“我不去!”

    事情的轉機也許稍縱即逝,她決不能離開上京錯過任何一個機會。李彥逐是塊硬骨頭,它必須得耐下心慢慢啃才行,逃避是絕對不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