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者:五點零九      更新:2022-07-09 16:00      字數:3012
  第六章

    沈亦槿身子一頓,這句話就像是此刻門外吹進的寒風,讓她剛燃起的信心,冷了個透。

    她轉身看向李彥逐,跳躍的燭火中,男子仿若冰山一座,麵前似有一道無形的牆,把這世間的一切都與他隔離開來,也包括她給予的所有好意。

    沈亦槿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咬了一下嘴唇,麵帶笑意道:“今日自然是到此為止。”

    怕李彥逐再說些什麽,她不敢多停留,大步離去。

    剛走了兩步,便看見了提著燈籠的小廝和婢女。

    兩人也看見了她,婢女趕忙跑過來,“姑娘,總算找到你了,你身子還虛弱,別又昏了。”

    小廝往李彥逐的房間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兩手空空的沈亦槿,然後十分恭敬的說道:“沈姑娘,該回將軍府了。”

    剛婢女又晴來找他說沈亦槿不見的時候,衛安注意到包袱也跟著不見了,就有了幾分猜想,一路往李彥逐房間的方向找來,果然見著了人,可包袱卻不見了,想來是殿下把年禮收下了。

    既然沈亦槿的目的已經達到,借口要吃的糕點,就沒必要吃了。

    婢女卻不明所以,剛才見沈亦槿虛弱的樣子,又見她現在依舊毫無血色的麵龐,說道:“姑娘吃點糕點再走吧。”

    沈亦槿聽她如此說,這才仔細瞧了她一眼,方才一直沒注意,這婢女的眼神純淨又真誠,倒像是個善良的女子。

    她笑了笑,“我已經好多了,糕點就不吃了,你扶我上馬車吧。”

    沈亦槿微微抬起手臂,婢女會意,忙上前攙扶。

    衛安在身後默默跟著,親眼看著沈亦槿上了馬車,才轉身往李彥逐的房間走去。

    走入後院,身後猛然傳來一陣勁風,他輕盈地躲開,目光微轉,頭也不回地說道:“江侍衛,今日可是新年,晚膳廚房做了糖醋魚,可惜了。”

    江鋒一本正經道:“無妨,明日再吃就是。”

    他越過衛安稍作停頓,繼續大步往前走去,很快來到了李彥逐房門前,卻不叩門,等衛安慢悠悠同他並肩而立,才抬手叩了門。

    “殿下。”

    “進來吧。”

    江鋒先邁步,衛安跟著進門,他放下燈籠,關上房門,同江鋒一並站在李彥逐麵前。

    李彥逐斜靠在軟榻上,眼眸微沉,手指一下一下輕點著身旁的包袱。

    “可將人送走了?”

    衛安的目光停留在那個包袱上,如實答道:“我剛親眼看沈姑娘上了馬車。”

    李彥逐點了點頭,抬眼看向衛安,“把這件大氅收起來吧。從明日起,沈姑娘再送藥膳,直接扔出去就是。”

    衛安有點懵,那包袱分明在主子手邊,既是收了年禮,關係應近了一些,可為何?

    但他什麽都沒問,應下後,走過去拿起包袱,轉身進到了屏風之後。

    李彥逐起身,來到窗口,抬眼望去。一輪新月孤寂地掛在枝頭,滿天隻有寥寥幾顆並不明亮的星星圍繞在這輪新月周圍。

    “姨母的事辦好了?”

    江峰抱拳,“屬下無能,還是晚了一步,玉寒蘭草已經被人買走了,荒域老者一向不透露買方,他說,這藥草三年成一株,屆時請早。”

    衛安放好大氅從裏屋走出來,正好聽見江峰最後一句話,就明白事情沒辦成。

    他走到江鋒身側,安靜等著李彥逐的吩咐。

    李彥逐一直看著那輪新月,“姨母一定會很失望吧,三年……”

    雖然李彥逐話沒說完,但兩人都明白這其中的含義。

    五年以來,他們一直過著如履薄冰的日子,三年後是生是死,生是如何生,死是如何死,沒人知道。

    長久的沉默過後,衛安思索再三還是上前說道:“殿下,我認為,沈將軍或可拉攏。”

    李彥逐轉頭看他:“是因為沈亦槿這兩月所為?”

    衛安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兩個月,他比自家主子更清楚沈亦槿所為,若不是真心以待,一個養尊處優,備受父親兄長寵愛的大家閨秀,怎能如此厚著臉皮做這些事。

    更何況在這樣的寒冬,她生生在府門外站了一日,又餓又冷,昏倒在地,清醒後不顧自己的身體,還想著把年禮送給傾慕之人,可見用心之誠。

    李彥逐卻淡淡一笑,“衛安你錯了,沈譽雖疼愛女兒,但更重視君臣情誼,太子與沈譽有恩,沈常鬆自小便是太子伴讀,兩人情誼自不用說。沈亦槿就算對我有意,即使我不拒絕,沈譽也不會答應。”

    衛安又道:“小的是擔心,若太子……沈將軍念在女兒對殿下的情意,或許能保殿下一命。”

    李彥逐搖頭輕笑:“不過一時不殺而已。沈姑娘有她要走的路。而我,和她並不同路。”

    他眉眼微揚,走到衛安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憐憫之心該收收了。”

    說罷走入屏風之後,清冷的聲音隨即傳來,“都退下吧。”

    *

    馬車停在護國將軍府臨近的街道口,車夫轉頭說道:“姑娘,到了。”

    沈亦槿挑起車簾,走下馬車,看了看遠處的府門,明白了李彥逐的用意。

    他無時無刻不在同她劃清界限,哪怕是在深夜,哪怕他用的隻是普通馬車,哪怕無人瞧見,他也秉持著自己的原則。

    車夫不再停留,即刻離開。

    沈亦槿繞到後門,想著方才李彥逐說的“到此為止”,心情不佳,耷拉著頭,推開了門。

    “小槿!”

    一聲厲吼,讓沈亦槿打了個哆嗦。

    她抬眼看見父親怒氣衝衝站在自己麵前,一旁的芷寧抱歉的看著自己,臉上有明顯的手掌印。

    沈亦槿被寵慣了,向來不怕沈譽責罵,但她也不願惹父親生氣。

    方才猛然瞧見父親,還想著找晚歸的借口讓父親消氣,現在看見芷寧臉上的傷痕,心裏說不出的心疼。

    她有些氣惱,徑直走到芷寧身邊,看向沈譽,“爹,你分明知道我愛惜芷寧,為何還打她。”

    沈譽神情嚴肅,“你可知今日你闖禍了!平日裏你如何胡鬧,我都由著你,但今日,皇後傳召幾位世家女子入宮,尋你不到,倒讓皇後以為我藏著你,多虧了太子替你開脫,皇後這才沒有怪罪。”

    沈亦槿半張著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哎呀,她忘了這件事了!

    心中懊惱之餘,想起了生前的這樁事。

    這日,皇後招了前兩年及笄的幾位世家女子入宮,雖沒說是為何,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為了選太子妃。

    太子已是三十而立的歲數,五年前迎娶了吏部尚書之女為妃,三年前太子妃生下一女後撒手人寰。

    三年來,太子始終不願再娶,皇後卻以延續皇家血脈為由,三番五次勸說太子。

    這次的傳召,雖是皇後自作主張,但太子的態度也不再如往常那般強硬,似是默許了皇位所為。

    沈亦槿心中明白,皇後一心想要自己的親兒子五皇子李彥澤入主東宮,如此熱心選太子妃,隻是想把自己的親侄女,戶部尚書薑詠之女薑慧倩選做太子妃,從而來牽製太子。

    故此,旁人都是陪襯,她亦不想被選中。於是,這日在聽了兄長對她說的這些話後,便穿著最普通的羅裙,未施粉黛,站在最後排的位置上,很不起眼,就這樣相安無事過了一日。

    正因相安無事,沒什麽特別的,她反倒把這事忘了個幹淨。

    現在想起來,沈亦槿也沒覺得有什麽可擔心的,大不了給皇後留下一個不怎麽好的印象,反正太子被廢後,皇後也在同李彥逐的較量中敗下陣來。

    在沈亦槿看來,得罪誰都無所謂,隻要不得罪李彥逐就行了。

    “爹,你也知道,皇後為了選太子妃才召世家女子入宮,我即使去了也是陪襯薑慧倩的,而且我沒想過要做太子妃,沒去就沒去。”

    沈譽有些驚訝,他還沒來得及讓沈常鬆告訴她呢,她如何都知道了?

    薑詠是皇後兄長,支持五皇子,就同自己支持太子一樣,是滿朝上下人盡皆知的事。

    他猜透了皇後的心思,要犧牲自己的侄女牽製太子,而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兒並不喜歡深宮,這才讓沈常鬆在入宮之前,告知給沈亦槿這些事,以便她裝扮簡單一些,別出風頭。

    “小槿,你什麽時候對朝堂之事如此了解了?”

    沈亦槿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半張著嘴,想了許久,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最後在沈譽嚴厲的注視下,磕磕絆絆地說道:“我,我,我聽薑慧倩說的!”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女王節快樂!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