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封信
作者:Zoody      更新:2022-07-08 16:09      字數:3394
  第49章 第四十九封信

    岑蔚從來沒有這麽黏過他, 第二天早上周然醒來,她的胳膊還搭在他的腰上,腦袋靠在他懷裏安睡。

    周然沒忍心打擾她,輕手輕腳地起床。

    九點多的時候岑蔚醒了一次, 抱著腦袋喊不舒服。

    周然坐在床邊安撫了一會兒, 岑蔚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他關上臥室房門, 下樓拿了車鑰匙準備出門。

    上車前他打電話給楊玉榮, 讓她熬一鍋香菇青菜粥,小時候周然一生病就想喝這個。

    周建業中午不在家,楊玉榮下了麵, 午飯母子倆就湊合一口。

    等粥燉好, 楊玉榮裝進保溫盒裏,又打包了幾樣小菜。

    “姐和姐夫在家嗎?”周然問。

    楊玉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樓上小兩口, 忍不住打趣兒子:“還沒過門就喊那麽親啦?”

    周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什麽沒過門。”

    楊玉榮回答他:“我早上出門的時候碰見小祝去上班了, 彤彤估計也在店裏, 怎麽啦?”

    周然又問:“姐的店在哪裏啊?”

    “就外麵那個街上,賣水果的旁邊,什麽什麽寵物醫院。”

    “哦。”周然接過打包好的袋子, 起身說,“我走了啊。”

    楊玉榮跟在他後頭交代:“她要是實在不舒服就去醫院看看。”

    “沒事, 你就別擔心了。”

    “年後找個時間帶回家吃飯啊。”

    “知道了。”

    周然在附近的心橙打包了幾杯熱咖啡, 那家寵物醫院他有印象, 之前不知道岑蔚的姐姐就在這裏工作。

    他手裏提著兩大紙袋,用胳膊肘推開玻璃門。

    前台的工作人員聽見動靜抬頭看過來,見男人手裏沒帶著貓貓狗狗, 又不像是送外賣的, 有些茫然地問:“你是有預約嗎?”

    周然說:“我找岑醫生有點事。”

    “哦, 她這會兒可能在忙,你先坐在這等等。”

    店裏有寄養的小動物,周然隔著玻璃窗看它們。

    有隻藍短在睡覺,一隻前爪綁著繃帶,怪可憐的。

    沒一會兒,岑悅彤跑出來,看見是周然,意外道:“你怎麽來了?”

    “剛好在附近。”周然把手裏的咖啡遞過去,“也不知道夠不夠。”

    “夠夠夠,太客氣了。”

    周然笑了笑,問:“現在忙嗎?”

    岑悅彤感覺到他應該是有話要聊,點點頭,招呼他進來坐。

    周然說:“還是你恢複得好,岑蔚現在還在家癱著呢。”

    岑悅彤驕傲地嗬了一聲:“她能跟我比?”

    這會兒不忙,她帶著周然進了辦公室。

    同事們拿到咖啡,向岑悅彤八卦男人的身份。

    “我妹夫啦,帥吧?”

    裏頭有間沒人的休息室,岑悅彤開門進去,和周然麵對麵坐下。

    她捧著橙白色的咖啡杯,說:“每次喝這個那丫頭都要和我嘚瑟,說這包裝是她設計的。”

    周然翹起嘴角:“嗯,她很優秀。”

    “從小就喜歡畫畫,沒想到還真成藝術家了。”

    岑悅彤從紙杯上抬高視線,看向對麵的男人:“有話就問吧。”

    她其實能猜到他的來意,她想想岑蔚也不會主動告訴他那些事。

    周然摸了摸眉毛,像是在猶豫怎麽開口。

    岑悅彤說:“想問兩年前岑蔚怎麽了,對吧?”

    周然點點頭:“我之前猜是她爸媽出事了,但,”

    岑悅彤抬起紙杯抿了口咖啡:“是她爸,她親生父親。”

    周然的腦子裏嗡地一聲,突然無法思考,又突然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我們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知道的,可能比我都早。我媽和我說,當時家裏為了怎麽處理這個孩子,吵了好多天。後來是她聽不下去了,一拍桌子說她來養。那會兒出了事,她也天天在家哭,說後悔了,應該把她送走。”

    ,

    “岑蔚剛開始的時候,不開口說話,我一直想要不要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後來有一天半夜我聽到她在房間裏哭,她把我小叔寫的遺書看了,我也不知道上麵寫了什麽,第二天開始她慢慢就會應聲了。”

    “出殯那天,她被我奶奶拖過去看火化完的骨灰,回來一看見肉就吐,吃飯也沒胃口,人一下子就瘦了下去,到現在也沒養回來。”

    ,

    “你回來之前,她和我說過好多次想你。”

    這話讓周然凝重的臉色緩和了些許,嘴角向上扯了扯。

    “我說那你就去找他唄,她搖搖頭,不去。”說到這,岑悅彤歎了聲氣,“我和祝樾談戀愛之後吧,屁大點事都想讓他知道。我一開始挺不理解岑蔚的,但想了想,我們都沒經曆過她身上那些事,我們沒有資格勸她什麽。”

    周然覺得心髒有些不舒服,那種密密麻麻的刺痛讓他呼吸都變得困難。

    岑悅彤最後說:“我今天告訴你這些,也不是想讓你心疼她可憐她,岑蔚應該也不希望這樣,所以一直沒和你說。我們就隻管相信她吧,你看她現在不就好好的嗎?”

    周然點點頭,扯了個笑。

    紙杯裏的咖啡涼了,離開寵物店時他往玻璃窗裏看了眼,那隻灰貓已經醒了。

    室外冷風一吹,眼睛澀得發疼,周然抬手搓了下眼角。

    他走進旁邊的便利店,剛和老板說完“拿包煙”,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岑蔚是不是在他身上裝監視器了?周然樂了。

    “喂。”

    電話裏的人應該是剛醒,懶洋洋地問:“你去哪兒了呀?”

    “給你買藥,馬上回來。”

    “哦。”

    “有什麽想吃的嗎?”

    岑蔚想了想:“冰淇淋。”

    周然蹙眉:“大冬天的,哪裏有冰淇淋賣?”

    “那算了。”

    掛了電話,周然對老板說:“煙不要了。”

    他頓了頓,又問:“現在還有冰棍賣嗎?”

    回家的時候,周然懷裏抱著一束花,手裏提著保溫盒和一袋冰淇淋,口袋裏塞著藥。

    他沒手拿鑰匙,抬手摁響了門鈴。

    岑蔚打開門就看見一束花,她睜大眼睛問:“怎麽還買花了?”

    “上次那束凋了。”周然把花遞到她懷裏,換鞋進屋,“餓了嗎?”

    岑蔚捂著肚子:“餓死了。”

    周然把冰淇淋放進冰箱裏,在餐桌上打開保溫盒,又去廚房裏拿了把勺子,喊岑蔚:“來吃飯。”

    粥還是熱的,稠度剛好,鹹淡適中。

    岑蔚看這打包盒不像是外頭買來的,問:“這是你媽媽做的嗎?”

    “嗯。”

    “好好吃,怪不得你小時候胖乎乎的。”

    周然笑了聲:“就這?根本體現不出她的水平,下次帶你回家裏吃。”

    岑蔚整個人僵了下,應話說:“好呀。”

    剛剛這話是沒過腦子脫口而出的,聽到岑蔚欣然應允,周然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他在家吃過一口了,坐在這兒一邊看手機一邊陪著她。

    岑蔚喝著粥,精神也慢慢恢複過來。

    抬眸時看見玄關上的淺綠色花束,她冷不丁地出聲說:“周然,你知道嗎?我人生第一次收到花,是在高考結束那天。”

    周然停下動作,抬頭看向她。

    “是一個阿姨,穿著長裙,我記得那束花裏有向日葵和玫瑰。她和我說,‘同學,恭喜你長大了,祝你金榜題名,前程似錦。’”岑蔚淺淺翹著嘴角,睫毛垂了下去,“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爸媽和姐在喊我,走過去的路上,我突然反應過來了,她是‘媽媽’。但是等我再回頭,就找不到她了。”

    周然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

    “姐剛剛打我電話了,說你去找她了。”

    周然的第一反應是道歉:“對不起。”

    “沒事。”岑蔚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看著他說,“我本來還不知道要怎麽告訴你,這樣我就輕鬆多了。”

    那種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又襲上心髒,周然伸手抱住她,好像隻有這樣才能緩解他的疼。

    岑蔚眉目平靜地告訴他:“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都聽他們說,生我的人是勾引別人丈夫、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他們說她賤,說她壞,可我一點都不恨她,我反而覺得對不起她。我不知道那天學校外麵那麽多人,她是怎麽一下子認出我的,她是不是來偷偷看過我好多次,她會不會想認識我,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麵。”

    “我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這件事。”岑蔚長歎了聲氣,拿臉頰蹭了蹭周然,“我現在覺得好多了。”

    周然說:“我昨天不該說那句話的,對不起。”

    “沒事兒。”今天醒過來,岑蔚回想起昨晚的記憶,也後悔,她肯定嚇到周然了。

    “以前班裏總有些男生喜歡對女同學惡作劇,我還特別瞧不起他們,覺得他們幼稚,但現在看看原來我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周然語氣誠懇地懺悔,“果然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一有錢就會變壞。”

    岑蔚實在忍不住,輕輕笑出了聲。

    “你怎麽這麽可愛呀?”她捧著周然的臉放在掌心揉了揉。

    周然蹙眉嚴肅臉:“我說認真的。”

    岑蔚點點頭:“嗯嗯。”

    她看見周然的眼眶裏布著紅血絲,她用指腹撫了撫他眼下的那一小塊皮膚。

    “你不要為我難過。”岑蔚說。

    周然抓住她的手,牢牢牽在自己掌心。

    喉嚨口緊澀,他發不出聲,隻能加重手裏的力度。

    他克製不住的輕微顫抖讓岑蔚一下子鼻酸。

    她就是不希望看到這樣。

    “過來。”周然把岑蔚抱到腿上。

    午後的陽光投進來,映在瓷磚上,照亮空氣中的細小塵埃。

    他們接了個安靜的吻,唇瓣輕輕貼在一起,隻是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