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封信
作者:Zoody      更新:2022-07-08 16:09      字數:3516
  第47章 第四十七封信

    他攥著岑蔚的手腕, 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花了多大力氣,手指掐得她有些疼。

    岑蔚抬手掙脫了一下,周然不放。

    果然還是怪她的,岑蔚歎了聲氣, 疲憊地塌下肩背。

    她不確定現在如實相告, 這個醉鬼明天醒來還會記得多少。

    她也鼓不足勇氣說出口, 大年夜呢, 挨家挨戶在看春晚迎新年,她不想提這些爛事,晦氣。

    她更害怕看到周然知道後的反應, 不敢想。

    連當時白朗睿眼裏的於心不忍都讓她覺得刺痛, 她不想周然以後對她的感情裏總是帶著可憐。

    岑蔚把額頭靠在他的肩上,鼻子泛酸, 哽咽道:“別這樣。”

    滿屋靜悄悄, 一秒、兩秒過去, 周然慢慢卸了力氣。

    理智回籠,他抹了把臉,嗓音沙啞地說:“我去洗個澡。”

    浴室裏傳來水流聲, 岑蔚記著他剛剛喊口渴,進廚房燒了壺水。

    翻了翻家裏的醫藥箱, 沒找到醒酒藥。

    周然出來的時候, 客廳裏的電視機上播著春晚, 岑蔚把杯子遞給他,裏頭的水是溫的。

    “還頭疼嗎?”岑蔚摸了摸他的手背。

    周然喝著水,搖搖頭。

    岑蔚掀唇笑著說:“明天再給你買可樂喝。”

    周然也笑了, 聽起來她像在哄小孩。

    他們並肩坐在沙發上, 蓋著同一條毯子, 岑蔚被周然抱在懷裏。

    節目一年比一年無聊,岑蔚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十點多的時候,手機屏幕亮個不停,每個群都在下紅包雨,不少好友發來新年祝福。

    周然往公司群裏丟了兩個大紅包,群發祝福懶得理。

    岑蔚抱著手機挨個回複親朋好友,有的還會聊上兩句。

    白朗睿祝她新年快樂,平安健康。

    岑蔚回複了“謝謝,你也”,又問:最近過得還好吧?

    對方說:挺好的。

    過了幾秒,他又發來一句話:祝樾找我當伴郎,我想了想你肯定是你姐的伴娘。

    岑蔚說:對,怎麽了?

    白朗睿:沒什麽,怕你介意,你要是不舒服我就讓他找別人。

    岑蔚愣了愣,趕忙打字:不會。

    她又說:沒關係,那樣也挺好的。

    對方回了一個字:嗯。

    白朗睿還在醫院值班,他們沒再聊下去。

    他倆都不是多外向熱烈的人,比起祝樾和岑悅彤,他們從前更想細水長流,可後來還是把日子過寡淡了,沒走到一個好結果。

    放下手機,岑蔚盯著電視機屏幕,長歎了聲氣,有些心不在焉。

    很多年前,白朗睿告訴岑蔚,他送走的第一個病人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孩,大學還沒畢業,長得清秀漂亮。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弓背坐在床沿,眼眶發紅,呼吸輕微顫抖。

    很常見的事,男朋友嫌戴著東西不夠爽,女孩意外懷了孕。

    年紀小,發現後也不敢告訴家裏人。

    術後細菌感染,送到醫院的時候發著高燒,一路說著胡話,嘴裏喊的是“媽媽”。

    一直到醫生來宣布死亡,白朗睿都沒看見她那個男朋友一眼,留在他記憶最後的隻有那對父母哀痛的哭聲。

    這事要是從別人嘴裏聽到、在新聞上看到,心裏或嘴上惋惜一下也就過去了。

    可那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流逝的猩紅生命。

    他忘不了那聲鮮血淋漓的“媽媽”。

    那天白朗睿把岑蔚裙子上的紐扣一顆一顆又扣好,在她額頭上親了親。

    他說性歸根到底是生育的一環,它是夾雜著現實意義的。

    “也許人類身上殘留著未進化完全的獸性,但我們受到的文明教育教會我們自律和不傷害他人。”

    “女孩們在性裏往往予取予求,近乎獻祭式地表達她們的真心,但那不是愛,也換不來愛。”

    他嚴肅地告訴岑蔚:“不管將來我們走到哪裏,你和誰在一起,你都不能那樣。”

    岑蔚從背後抱住白朗睿,沒讓他看見她那一刻掉的眼淚。

    她那會兒在想,要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能這麽想,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麽多女人遭遇不幸。

    她也不至於有個這麽惡心的出身,不用這麽討厭自己的存在。

    可偏偏就是人渣遍地。

    岑爍的一次欲望滋生毀了三個女人的人生。

    哦,還有一個未出生的胎兒。

    岑蔚經常會想到被杜芳琴打掉的那個小孩。

    如果它順利降生,它的人生會是怎樣的。

    它又做錯了什麽呢?

    一切惡果都是從某個不起眼的瞬間開始,一切本不該發生。

    岑爍毫無疑問是人渣,聽到他得了慢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岑蔚才知道原來這種病還有那麽多種類。

    她心裏痛快過,看吧,做錯了事,果然是要遭報應的。

    可當岑爍真的變成了“人渣”擺在她麵前,岑蔚又突然意識到,那是爸爸。

    這是道無解的難題。

    從知道岑爍生病開始,岑蔚身體內就出現了一個水池。

    時間一天天過去,水位線一點點上升。

    她摸不到水池邊緣,找不到放水口,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越發呼吸困難。

    人總是會犯一些明知道承擔不起後果的錯誤。

    她沒辦法自救,所以幹脆把一切都破壞。

    越亂越好。

    那晚在周然身下,某一瞬間岑蔚從心裏發出了一聲冷笑。

    看吧,男人的本性大多如此。

    但今天周然和她提了一個字,“愛”。

    這字對今天的他們來說都太濃太沉了,可周然說,她當時應該讓他去愛她。

    她現在信了,周然也許是真的敢在第二天帶她去民政局。

    怪不得恨她。

    手機鈴聲響起,顧可芳問她還回不回去。

    岑蔚看了眼旁邊的人,說不回去了。

    她掛完電話,周然靠過來拿腦袋蹭她脖子。

    “咦。”岑蔚覺得癢,故作嫌棄地推開。

    零點要到了,周然突然起身,再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個紅包,上頭還印著心橙的logo。

    他抓著岑蔚的手腕,把紅包啪一聲拍到她掌心。

    厚厚一遝鈔票,岑蔚捏了捏,心裏估摸著得有個兩千。

    “我還有壓歲錢啊?”岑蔚生動演繹了什麽叫做見錢眼開,笑得眉眼彎彎。

    “嗯,平平安安。”

    岑蔚放下紅包,從沙發上站起來:“等等啊。”

    她拿從包裏取出一個首飾盒,把裏頭的銀鏈拿出來解開,膝蓋跪在沙發上,對周然說:“過來。”

    他伸著脖子挪了挪,嘴上說著:“幹嘛?”

    “你說幹嘛?”岑蔚把手繞到他脖子後,“套項圈。”

    款式是最簡單的鎖骨鏈,中間墜著一塊小銀片。

    扣好搭扣,岑蔚捧著周然的臉,低頭親了親他的嘴唇。

    “新年快樂,你也平平安安。”

    附近是煙花禁放區,但還是能聽到隱隱約約的爆竹聲響。

    除舊迎新,不好的都被留在了過去,等待他們的是嶄新的年歲。

    電視機裏,主持人們齊聲高喝,為全國百姓送上新年寄語。

    岑蔚坐在周然腿上,他們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吻。

    心跳開始亂的時候,周然摸到遙控,摁下了關閉鍵。

    屋裏靜得隻有他們的呼吸和衣料摩擦聲。

    “生理期結束了吧?”周然問她。

    岑蔚嗯了聲,前兩天就好了。

    “上樓,我幫你。”

    岑蔚聽懂他的意思,說:“真做也沒事,我在吃短效。”

    知道她的體質後周然就查過,基本常識他有。

    “那也得吃個幾天。”

    岑蔚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七天,剛好。”

    周然怔住,眉心蹙起細痕,距離他們正式確定關係也才不過一周。

    意識到什麽,他咬著牙歎氣:“你啊。”

    岑蔚笑著問:“我怎麽了?”

    她被周然抱在身上,離開客廳向二樓臥室走去。

    這兩年岑蔚想明白了一件事。

    性和愛本身是美好的,殘留的本能驅使人類尋找最原始的歡愉。

    她們的欲,望不可恥。

    要愛惜和保護自己的身體,但她們同時也有享受性的權利。

    “我好想你。”岑蔚摟著周然的脖子,親了親他的耳朵尖,那兒迅速泛起紅。

    某人看起來像是惱羞成怒了:“閉嘴,不許說話。”

    岑蔚笑得更歡:“我好像沒來得及告訴你,還是你比較好用。”

    周然心髒腫脹得快炸開,沉下聲音嚴肅道:“都說了閉嘴。”

    岑蔚偏不消停:“其實在那天之前我連續做了好多天的夢,和你。”

    “兩年沒見,怎麽變得這麽沒羞沒臊?”周然把她丟到床上,抓著衛衣下擺利索脫幹淨上衣。

    岑蔚看著純白的天花板,說:“沒什麽不敢承認。”

    “那再多說兩句。”周然掐著她的腰翻了個身。

    後背裸露在空氣裏,冷,皮膚上冒出小疙瘩,岑蔚笑了聲:“不剛剛還讓我閉嘴嗎?”

    周然的聲音從遠至近:“說吧,會有你說不出話的時候。”

    “你今天裝醉的是不是?”

    她的脖子被親了親,岑蔚瑟縮了一下,進入狀態得很快。

    周然沒說話,不用看她都知道他在笑。

    岑蔚到最後確實說不出話,在支離破碎的輕哼裏罵周然混蛋。

    他到底喝了半斤酒,遲遲不入正戲。

    岑蔚很想罵人:“你在故意和我較勁嗎?”

    “沒有。”

    岑蔚想鬆手:“我累了。”

    周然抓著她不讓她逃:“信我,還是我比較累。”

    他脖子上的鏈子向下墜,銀片一晃一晃,最後棲在岑蔚的肩頭。

    臥室的燈被打開,已經後半夜了,周然帶她去了衛生間。

    岑蔚被燈光刺得睜不開眼,嚶嚀著往他懷裏縮。

    周然安撫似的親了親她的額角。

    “那就來愛我吧。”岑蔚突然出聲。

    “周然,來愛我。”她閉著眼,半夢半醒地嘟囔,“我也會愛你的。”

    ——“我想留下來,我不想回去。”

    岑蔚哭了。

    她抽泣著說:“我要喘不過氣了。”

    “你來救救我。”

    作者有話說:

    再請兩天假,15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