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四月中旬的安市陽光明媚，清風徐徐，正適合孩子們曬太陽。

  　　前幾天陶奶奶都會在公園待到十一點左右才回家，今天兒子、準新兒媳要過來，陶奶奶隻好九點半就返程了。

  　　“妙妙乖，傍晚咱們再來玩。”

  　　擔心蘇妙妙還沒有玩夠，陶奶奶慈祥地哄道。

  　　蘇妙妙並不介意，在外麵有外麵的玩法，待在家裏她也很愜意，貓嘛，能動能靜。

  　　陶奶奶難得地將蘇妙妙交給了宋阿姨，她來推謝景淵的嬰兒車。

  　　想著心事，陶奶奶沒注意路上有塊兒小石頭，嬰兒車輕輕顛了一下。

  　　陶奶奶總算回神了，見孫子仍然坐得端正，絲毫沒有受到驚嚇的樣子，又乖又穩重，陶奶奶不由地歎了口氣。

  　　兩歲的孩子，小是小，但家裏多個陌生的麵孔，小孩子肯定也能察覺點什麽。

  　　猶豫過後，陶奶奶輕聲對謝景淵道：“景淵，等會兒爸爸會來，還有一位喬阿姨，喬阿姨是爸爸新交的女朋友，如果爸爸跟她結婚了，她就是你的新媽媽了。”

  　　謝景淵回過頭，眼睛黑白分明，像兩汪靜泉，無風無波。

  　　這麽小的孩子，又懂什麽呢。

  　　陶奶奶朝孫子笑笑，試探著問：“景淵想要新媽媽嗎？”

  　　謝景淵很清楚，如果謝榮要娶那位“喬阿姨”，他讚成與否都沒有用，甚至陶奶奶也幹涉不了謝榮的婚姻。

  　　一邊是兒子，一邊是孫子，他不想讓陶奶奶為難。

  　　“想。”謝景淵簡單地回答，說完就轉過去了。

  　　陶奶奶帶了兩年的孫子，知道孫子就是這種話少的性格，也沒有再多說。

  　　又能說什麽，她沒見過喬麗麗，接觸了解之前，她不能跟孫子誇喬麗麗的好，也不能說喬麗麗的壞話。

  　　蘇妙妙還不知道謝家的事，到了小區樓下，宋阿姨負責搬車上去，她牽著陶奶奶的左手，邁著小短腿爬樓梯。

  　　爬到三樓，她有點累了。

  　　如果她還是一隻貓，哪怕沒有百年修為，爬三層樓梯又算什麽，幾米高的樹她都能在眨眼間爬上去。

  　　因為累，一進謝家，蘇妙妙就去地毯那邊趴著了。

  　　“妙妙過來洗手啦！”

  　　蘇妙妙不想動。

  　　謝景淵自己擦了手，再接過陶奶奶給蘇妙妙準備的小毛巾，走到蘇妙妙身邊。

  　　蘇妙妙睜開眼睛，看見謝景淵背著窗外的陽光站好，遞出一條米白色的小毛巾。

  　　躺著實在是太舒服了，再加上被爸爸媽媽照顧慣了，蘇妙妙下意識地伸出手，看著謝景淵說：“你幫我擦。”

  　　謝景淵皺眉，這貓是不是太懶了？

  　　兩人僵持著，就在蘇妙妙準備坐起來的時候，謝景淵抓住她的手腕，開始幫她擦手。

  　　蘇妙妙笑了，小聲道：“謝謝道長。”

  　　謝景淵想象自己握著的是一隻貓爪，心裏那一絲別扭也就消失了。

  　　擦貓爪算什麽，他還給道觀裏的狼狗接過骨，給雄山雀治過翅膀。

  　　宋阿姨洗了一盤草莓，送到兩個孩子這邊。

  　　這是大棚裏栽種的草莓，賣的很貴，陶奶奶疼孩子舍得買，蘇明安、唐詩薇夫妻倆也會經常送些水果過來。

  　　有好吃的，蘇妙妙一骨碌坐正了，挑了那顆最大的咬了一口。

  　　草莓鮮紅欲滴，八分甜兩分酸，真是太好吃了。

  　　蘇妙妙再次感慨做人的好，吃喝玩樂都比做貓時豐富的多。

  　　陶奶奶與宋阿姨的聲音從廚房傳過來，好像在商量中午加菜，蘇妙妙聽了幾耳朵，悄悄問謝景淵：“你們家要來客人了？”

  　　謝景淵沒有吃草莓，手裏拿著一本書，聽到這個問題，他頭也不抬地道：“嗯，謝榮的女朋友，可能會結婚。”

  　　蘇妙妙嘴裏塞著半顆草莓，驚訝地咬不下去了。

  　　有草莓汁水順著她嘴角往下流，謝景淵見了，拿起一旁的小毛巾幫她抹了抹，麵露嫌棄：“吃完再說。”

  　　蘇妙妙趕緊三兩下吃掉草莓，靠近謝景淵問：“這麽說，你要多個後媽了？”

  　　貓妖們是不講究婚姻的，小貓長大了也會被母貓拋棄，蘇妙妙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她也沒有興趣知道。可她聽說過凡人的情況，很多後媽都會苛待原配留下來的孩子，如果謝榮娶了新人，謝景淵肯定要慘了！

  　　蘇妙妙上下打量了一遍謝景淵。

  　　上輩子謝景淵是道士，既會道家功夫，也會法術，這個世界不能修煉法術，可謝景淵能夠利用靈力強身健體，長大了再把道家功夫學起來，論打架他肯定誰都不怕。怕就怕，他會遇到一個蛇蠍心腸的後媽，根本沒有長大的機會！

  　　“這裏是法治社會，虐待兒童犯法。”

  　　麵對蘇妙妙的關心，謝景淵神色淡淡，還提醒蘇妙妙：“平時少睡覺，多了解這裏的常識。”

  　　蘇妙妙不以為意：“道長知道就行，我有不懂的問你就是。”

  　　本來她是一隻自由的貓妖，被謝景淵帶回清虛觀後，蘇妙妙就把清虛觀當成家了，謝景淵身為觀主，理該照顧他們。

  　　謝景淵確實也習慣了被小道士們以及三隻獸妖依賴，並沒覺得蘇妙妙這種態度有何不妥。

  　　宋阿姨去買菜了，陶奶奶簡單地收拾收拾裏裏外外，謝榮、喬麗麗來了。

  　　陶奶奶從臥室那邊走出來，見蘇妙妙與孫子在吃草莓，她就沒有打擾孩子們，自己去開門。

  　　謝景淵繼續看書。

  　　蘇妙妙故意坐到麵朝玄關的位置，嘴裏吃著草莓，大眼睛盯著玄關。

  　　“媽，這是麗麗。”

  　　“哎，長得可真漂亮，快進來坐。”

  　　謝榮的身影率先出現在蘇妙妙的視野。

  　　年近三十的謝榮，身形挺拔，俊美儒雅，顯得很是平易近人，不像有些人，容貌過於出眾，氣質也超凡脫俗的，令人隻敢遠觀，不敢靠近，譬如謝景淵。

  　　喬麗麗緊跟著謝榮，她膚色白皙，身形嬌小，是那種溫柔似水的美貌，第一次跟著男朋友來見家長，喬麗麗難免有些緊張，說話啊走路啊，幾乎都要看謝榮。

  　　蘇妙妙觀察幾眼，鬆了口氣，這個喬麗麗，看起來沒有什麽威脅。

  　　“叔叔吃草莓。”

  　　見謝榮笑著朝他們走來，蘇妙妙拿起一顆草莓，甜甜地道。

  　　無論哪個世界，錢財都很重要，謝榮不是個慈愛的好爸爸，卻是個大方闊綽的叔叔，去年過年，除了一份大紅包，他還給蘇妙妙買了一對兒小金鐲。

  　　謝榮一看到蘇妙妙，心裏就是一軟。

  　　親兒子冷冷淡淡的，從來不會黏他，更不會撒嬌賣乖，倒是隔壁家的小女孩，活潑可愛討人喜歡。

  　　“妙妙真乖，你吃吧，叔叔吃過了。”謝榮脫了拖鞋，坐到陶奶奶專門給兩個孩子準備的這塊兒無毛地毯上。

  　　蘇妙妙就自己吃草莓了，同時看熱鬧似的觀察謝家父子。

  　　謝景淵看看謝榮，便算是打招呼了，並沒有叫爸爸。

  　　或者說，蘇妙妙就沒聽謝景淵喊過爸爸媽媽，謝媽媽去得早，早到那時謝景淵還不會說話，謝榮雖然活著，這種一個月才出現一兩次的爸爸，哪裏又有資格讓堂堂清虛觀的觀主喊他。

  　　謝榮還很沒有自知之明，摸著謝景淵的腦袋道：“叫爸爸。”

  　　蘇妙妙差點被草莓汁嗆到。

  　　謝景淵冷冷地朝她看來。

  　　蘇妙妙委屈，瞪她做什麽，又不是她想做他爸爸。

  　　謝景淵抿著嘴，無論謝榮說好話還是說氣話，他都不肯開口。

  　　謝榮臉色不太好看，問陶奶奶：“要不要換個醫院再去看看？”

  　　他還是懷疑兒子有自閉症。

  　　陶奶奶也經常冒出這種疑惑，可兒子當著喬麗麗的麵說這種話，陶奶奶就不太高興：“看什麽看，景淵好好的，但凡你有空多回家幾次，他也不至於跟你不親。”

  　　謝榮皺眉道：“公司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陶奶奶心想，再忙也沒耽誤你談戀愛，怎麽，有空陪女人，就沒空陪孩子陪老娘？

  　　陶奶奶隻是氣兒子不顧家，餘光瞥見喬麗麗尷尬地低下頭，陶奶奶及時轉移話題，端了一壺白開水、一盤水果放到茶幾上，笑著招待喬麗麗。

  　　謝榮很照顧喬麗麗，坐到了喬麗麗身邊，三個大人開始聊天。

  　　蘇妙妙看似在專心吃草莓，其實聽得可認真了。

  　　謝榮開了一家科技公司，經營已經步入正軌，好像還挺賺錢。喬麗麗是去年夏天新進公司的秘書，經常跟著謝榮出差，一個是年輕多金的老板，一個是溫柔漂亮的秘書，日久生情、情難自禁，於是喬麗麗也就自然而然地懷孕了，去醫院檢查過，竟然是雙胞胎！

  　　戀愛不一定就要結婚，可喬麗麗一懷孕，謝榮也就將結婚提上了日程。

  　　陶奶奶真心覺得，兒子在感情上太容易衝動了。

  　　上一段婚姻就是奉子成婚，夫妻倆並沒有多深的了解，缺乏了解就導致感情不深。都說孩子是愛情的結晶，愛情的根基都不牢固，當爸爸的對孩子又能有多深的感情，不像媽媽，有懷胎十月的經曆，哪怕不喜歡男人，對孩子也是牽腸掛肚的難以放下。

  　　陶奶奶相信，兒子對喬麗麗的感情也不會多深。

  　　然而孩子都有了，陶奶奶也無法再幹涉什麽，兒子肯負責，總比變成那種仗著自己有錢就隨意玩弄女人的男人強。

  　　“什麽時候舉辦婚禮？”

  　　“五一吧，那天是吉日。”

  　　奉子成婚，婚禮宜快不宜遲，不然不太好看。

  　　“媽，你隻管照顧景淵，婚禮的事我來籌備，到時候你過去吃席就行了，省著累著。”

  　　陶奶奶看眼孫子，確實沒那閑功夫，又問：“結完婚你們住在哪裏？”

  　　老房子太舊了，隨時等著拆遷，溫馨小區這套新房有四個房間，三個臥室一間書房，主臥給兒子留著，她睡一間次臥，宋阿姨帶著孫子睡一間次臥，如果兒子新兒媳再搬進來，加上即將出生的雙胞胎，會顯得擠巴巴。

  　　陶奶奶覺得，兒子可能另有打算。

  　　謝榮果然道：“這邊離公司有點遠，我準備在公司附近新買一套房，以後我跟麗麗住那邊，方便上班。”

  　　陶奶奶：“孩子呢？”

  　　謝榮：“你帶景淵一個就夠累了，等麗麗生了，我們再請一個阿姨。”

  　　陶奶奶看向喬麗麗。

  　　喬麗麗低著頭捏著手，漂亮的臉蛋被陶奶奶看得越來越紅。

  　　最後陶奶奶隻是笑著說好。

  　　兒子舍得撇下她們祖孫，與別人又有什麽關係呢，隨便吧，她與孫子也不稀罕，人少更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