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者:小舟遙遙      更新:2022-07-08 12:28      字數:6486
  第50章

    正值四月底,正是百花盛開的好時節。洛陽地脈花最宜,牡丹尤為天下奇。[1]

    穆王府修建的恢弘華麗,占地麵積極大,後花園更是修建的美輪美奐,假山奇石都是從江南特地運來的太湖石,各種品類珍貴的花木由頂級的花匠看護著,池塘清澈碧綠,金紅色的錦鯉養的又肥又大,富貴人家的魚,比窮人家的孩子還要健壯。

    陶緹的馬車到達穆王府時,洛陽城一眾官家女眷由穆王妃帶領著,整齊劃一的在門口相迎。

    今日陶緹打扮的很是端莊華麗,上著一件寶石青織銀絲牡丹團花褙子,配上一條乳白色柔絹曳地長裙,一頭長發挽起十字髻,佩戴著一套水色極好的翡翠首飾,斜插一支金掐玉赤金雙頭曲鳳步搖,精細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而搖曳,蕩漾出細碎的金光。

    她年紀輕,但眉目間那淡然從容的氣度,卻能壓住她身上那寶石青色的衣裳。

    待她站定,一眾女眷恭敬行禮道,“臣婦/臣女等拜見太子妃,太子妃金安萬福。”

    陶緹由玲瓏攙著,一隻手虛抬了抬,溫和笑道,“諸位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眾人起身,穆王妃今日也穿了件帶牡丹紋樣的深紅色長裙,她笑吟吟的迎到陶緹跟前,熱絡道,“太子妃能來我們府上,真是蓬蓽生輝,花廳已經備上好茶,快請進吧,咱們坐下慢慢聊。”

    陶緹見她這般和氣,也笑著朝她頷首,在一眾盛裝打扮女眷的簇擁下,緩緩到達後院花廳。

    一路上穆王妃和幾位高官夫人都在耳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會兒誇陶緹的打扮,一會兒誇陶緹能來宴會她們有多麽榮幸,一會兒又誇她們洛陽的牡丹開得有多好多嬌豔……

    陶緹始終掛著客客氣氣的笑容,時不時附和兩聲,眼睛卻是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穆王府的裝潢。

    嘖,還真是金碧輝煌,半點不輸給洛陽行宮。

    聽說穆王爺在洛陽當府牧已有二十年,想來這二十年來,他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才能有眼前這雕梁畫棟、奢華至極的一切。

    到達花廳後,陶緹與穆王妃坐在上座,下首眾人則是按照她們夫君或父兄的官位大小排坐。

    麵對著一屋子陌生女人,陶緹有點輕微社恐。

    好在來之前她做好了心理準備,勉強能維持著溫柔人設,與她們寒暄周旋。

    在花廳喝過一盞清新的廬山雲霧茶後,穆王妃就引著一屋子的人去後花園賞花。

    花團錦簇間,一隻隻蝴蝶翩翩起舞。湖邊垂柳依依,風一吹,嫩綠的倒影在湖麵散開,激起層層漣漪。

    不得不說,洛陽的牡丹的確漂亮,花朵碩大,花容端麗。

    且穆王府花園內都是極其出挑的珍品,像是姚黃、魏紫、趙粉、歐碧這四大名品,自是不用多說,最奇的是穆王府還有一盆雪白的並蒂牡丹花,花蕊是淡淡的金黃,層層疊疊的花瓣如雪般積堆著,整朵花千嬌百媚,超逸群卉。

    陶緹心情愉悅的欣賞著,前世她去洛陽旅遊,也曾去過當地的牡丹花會,隻是景點人實在太多,拍照的、錄小視頻的、發朋友圈的……摩肩接踵,喧喧鬧鬧,完全沒有時刻悠閑自在的心境。

    到底還是古代貴族會享受啊。

    她這般想著,不遠處的年輕貴女們已然組織起各種娛樂活動來,擊球射柳,投壺鬥草,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隨風飄來。

    穆王妃今年三十五歲,長著一張容長臉,麵相看著有些苦,但臉上的笑容打從陶緹進門就沒消失過。

    她親熱的拉著陶緹的手賞花,半點不生分,儼然一副好嬸娘的模樣,熱絡的聊著些家長裏短。

    見那邊玩起來了,她和善的問陶緹,“太子妃,你要不要一起去玩?”

    陶緹對那些沒多大興趣,笑著婉拒,“不了,還是讓她們玩吧。我若是過去了,她們都拘著,反倒玩不自在。”

    穆王妃也不勉強,拉著她繼續聊天。

    待到晌午,穆王妃準備了一桌牡丹宴,宴會上的菜肴格外精美,擺盤做得跟一幅幅國畫似的。

    這些菜肴或是做成牡丹花的樣式,或是直接以牡丹入菜,端上桌時,女眷們都是一臉驚豔之色,讚不絕口。

    穆王妃眸中閃過一抹得色,麵上笑得謙遜,“諸位來我府上,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何況太子妃遠道而來,第一次來我府中做客,更是不能怠慢……”

    說到這裏,她偏過頭看向陶緹,“不知這些菜,太子妃可還滿意?”

    陶緹微微一笑,輕聲道,“王妃有心了。”

    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由魚片做成的黃牡丹,魚片切得薄如蟬翼,經過炸製後,顏色金黃,配上香濃油亮的醬汁,外酥裏嫩,鮮美味重,很是可口。

    見她動了筷,餘下眾人也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用過這精心準備的牡丹宴,一行人又挪步去聽戲。

    看著戲台上咿咿呀呀的演出,陶緹百無聊賴的支著小腦袋,心想著,也不知道裴延中午吃了什麽,外麵太陽蠻大的,他在城郊會不會曬黑呢?

    昨天睡覺前,他好像還交代了她什麽……

    她正回想著,隔著一張小桌案的穆王妃轉過頭,雙眸含笑,關切的問,“太子妃不喜歡看這出戲,那不如換一出?”

    陶緹微怔,回過神來,笑道,“不用,這戲演的蠻好的。”

    聽她這麽說,穆王妃也明白了過來,將戲單子慢悠悠放好,神色懊惱道,“是我疏忽了,若是早知道太子妃你不愛聽戲,我該安排場馬球賽的。”

    她停了停,懊惱的神情收放自如,轉成一個平緩的笑意,“不過我今夜安排了一艘畫舫,還在一品齋訂了一桌酒席,到時候一邊欣賞洛河的夜景,一邊品嚐珍饈美酒,再從教坊司找幾個技藝出眾的樂伎彈琴唱曲,肯定是比這有趣的。”

    乍一聽到穆王妃的描述,陶緹還是很向往的,隻是——

    她細細的眉毛微皺,露出個不好意思的淺笑來,“多謝王妃美意,隻是這夜遊畫舫,我可能去不成了。”

    穆王妃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瞳孔也猛縮了兩下。

    不過很快,她神色恢複過來,隻是臉上的笑容明顯淡了許多,“為何去不成?夜遊洛河別有一番樂趣,你下次來洛陽也不知是何年何月,這次若是錯過了,實在可惜呐。”

    陶緹見她這臉色變化,有幾分尷尬,斟酌片刻,輕聲解釋道,“行宮裏還有些事務等我回去處理,今日實在不方便……”

    穆王妃眯起眼睛,笑意未達眼底,“什麽事務這麽要緊?這畫舫可是我特地為太子妃你準備的,著實費了不少心力呢。”

    見她如此盛情,陶緹莫名有些頭皮發麻,想起昨夜裴延的交代,她隻能硬著頭皮敷衍著。

    穆王妃這邊還想再勸,忽然,一個穿著體麵的婆子神色匆匆跑了過來,邊跑嘴裏還邊大喊著,“王妃,王妃,不好了!!”

    穆王妃臉柳眉倒豎,對奴仆這般無禮的模樣,很是不滿。她一張臉沉下,冷聲斥道,“趙二家的,你這火急火燎的成何體統,沒得丟了我們穆王府的臉麵!”

    那婆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朝穆王妃拜了拜,哭喪著一張老臉,“王妃,是世子爺……世子爺他不好了!”

    一聽到“世子爺”這三個字,穆王妃登時變了副臉色,美眸圓瞪,揚聲問道,“世子爺怎麽了,什麽叫不好了,你趕緊把話說清楚!”

    婆子結結巴巴道,“世子爺從外麵帶了個女子回來,哪知道那女子是個刺客,她拿剪刀、剪刀……”

    婆子停住話茬,有些慌張的掃了一眼在場的諸位貴人。

    台上的戲早就停下了,這會兒各府的貴婦貴女們,都眼巴巴的往這邊瞧熱鬧。

    穆王妃一聽到“刺客”“剪刀”這些字眼,就有些受不住了,又見這婆子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腦海中瞬間冒出許多可怕的猜想來。

    “軒兒現在在哪?!”

    “世子在他自個兒的院裏。”

    “走,走……”穆王妃臉色蒼白,都顧不上西苑裏這一堆貴客,腳步踉蹌的往外走去。

    她就唯一這麽一個寶貝兒子,當初為了生他,她幾乎豁了一條性命出去,從小當眼珠子一般疼愛著,他便是她這輩子唯一的指望!

    若她的軒兒有任何三長兩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西苑內,客人們麵麵相覷。

    最後,她們不約而同的將視線落在身份最高的陶緹身上。

    陶緹,“……”

    這事情來得突然,她也有點不知所措啊!

    她捏了捏手指,心底鼓勵著,遇到事情不要慌,先冷靜……

    這個時候不走吧,主人家也沒空搭理她們。

    但要是直接走了,一沒跟主人家告辭,不禮貌;二來自己跟穆王府沾點親戚關係,這被“刺殺”的小世子裴延的堂弟,四舍五入也是她名義上的堂弟,自己於情於理也該去看看。

    大腦的飛速轉了一圈後,陶緹緩緩抬起頭,語調鎮定道,“王妃有家務事要忙,怕是再難招待諸位……現在時間也不早了,諸位也都先回吧……”

    那些夫人貴女們聽到這話,紛紛應下來,三三兩兩散了。

    倒是有幾位高官夫人,應當是與穆王妃私交不錯,並沒有離開,而是麵露擔憂的迎上前來。

    其中那位略顯富態穿著銀灰色裙衫的,正是府尹夫人,她神情懇切的對陶緹道,“太子妃,讓我們隨你一同去看看什麽情況吧?若真有什麽事,我們也能安慰幫襯王妃一番。”

    陶緹心想,帶上她們也好,省的自己去了也不知道如何安撫穆王妃。

    於是頷首答應下來,“好,咱們過去看看吧。”

    ——

    徽雅院內,無比喧鬧。

    男人痛苦的喊叫聲,女人惡毒的咒罵聲,夾雜著壓抑的哭聲和放肆癲狂的笑聲,場麵可謂是十分混亂。

    陶緹幾人剛趕到門口,就見屋內一陣淩亂,空氣中彌漫著某種詭異的甜香,還夾雜著隱隱約約的血氣。

    玲瓏一聞到這味道,麵露警覺,立馬拿了塊帕子遞給陶緹,“太子妃,屋裏燃了催情香。”

    這話一出,其餘幾位夫人也都立馬捂住了口鼻,眉頭皺得緊緊地。

    “啊,母妃,我好痛啊——”這是個虛弱的男人聲音。

    “軒兒啊,娘的兒啊,你再忍一忍,大夫馬上就來了!”這是穆王妃的聲音。

    忽而,這語調一轉,變得無比凶狠,“你這殺千刀的賤人,竟敢對我兒下這般毒手!你們給我把這個賤人捆嚴實些,我要將她五馬分屍,千刀萬剮,以解我心頭之恨!”

    隨後,一道清脆嬌俏的笑聲響起,“來啊,殺啊!我既然敢混進王府,便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雖然不能取了這禽獸的性命,但我閹了他,從此以後他就是個廢人……哈哈哈哈哈,堂堂穆王世子從此成了個閹人!痛快,真是痛快極了!”

    “賤人,你這該死的賤人!!”

    穆王妃暴怒,上前左右甩了兩個耳光,啪啪兩聲,格外響亮。

    那女子依舊在笑,笑的狂放又無畏。

    穆王妃胸口劇烈起伏著,她手都打痛了,指著被按在地上的女人,歇斯底裏的喊道,“來人,來人!現在,立刻把這賤人給我拖出去,打,給我亂棍打死!”

    站在門口聽了一段的陶緹,也聽出了些端倪。

    她正欲上前,府尹夫人神色飄忽,低聲攔道,“太子妃,要不、要不咱們還是先走吧。”

    其他幾位夫人也都紛紛點頭,“是呀是呀。”

    她們一開始想來看,七分是好奇,三分是看有沒有機會在穆王妃麵前賣個好,至於“真心關懷”,那是半分都沒有的。

    原以為隻是普通的刺殺而已,沒想到一來就聽到“穆王世子成廢人”這樣勁爆的大秘密——

    這可不是她們這些人能聽的!

    陶緹淡淡的瞥了她們一眼,道,“你們要走就走,我得進去看看。”

    說著,她大步走了進去。

    越往裏走,血腥味越是濃重,兩邊的窗戶都大開著,可這血腥味依舊沒有散去。

    床上躺著個衣衫不整的年輕男人,瞧著二十歲左右,長相還算端正,隻是臉色蒼白,眼下烏青,一看就是沉溺於酒色,掏空了身子。

    當然,失血過多也是一個重要原因。陶緹掃了一眼他身上那被鮮血染紅的被子。

    穆王妃坐在床邊,全然沒有開始那副端莊溫和的模樣,她雙眼泛紅,臉上神情猙獰著。

    而在一旁的地上,兩個身強力壯的奴仆死死按著一個年輕少女。

    那少女看著隻有十五六歲的模樣,雖然臉頰被掌摑的紅腫不堪,卻依舊能看出幾分清秀水靈。她一頭黑發淩亂的散著,身上隻穿著一件薄薄的裏衣,手上沾滿鮮血。

    見到陶緹進來了,穆王妃有些驚詫,又是羞惱於這樁醜事被她知曉,又是煩悶於自己還來不及對她出手,自己家反而先出了這事。

    雙重打擊讓她的心情實在糟糕透頂!

    她看向陶緹,什麽客氣也懶得裝了,隻蹙著眉,有些不耐煩道,“太子妃,屋裏汙穢血腥,你金尊玉體的還是先出去吧,免得衝撞了你。今日是我府上招待不周,改日我定當上門賠禮致歉。”

    陶緹瞥了一眼床上的世子,對穆王妃道,“王妃,世子這傷……”

    穆王妃不願多談,沉沉道,“多謝太子妃關心,已經叫大夫來了。”

    陶緹淡淡的嗯了一聲,視線又落在地上的少女身上,蹙眉道,“那王妃打算如何處置這個……刺客?”

    穆王妃咬牙切齒道,“這等賤人,敢傷我兒,罪大惡極,自然是拖出去打死!”

    “罪大惡極?哈哈哈哈哈,我罪大惡極?罪大惡極的是床上這個畜生才對!”

    那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少女嘴角還流著血,卻是豁出去一般,不知疼痛的怒罵道,“殺人償命,這個畜生搶了我姐姐,把她活活虐殺了,他就該死!他手上何止沾了一條人命,這幾年來,不知道多少無辜姑娘死在他的手中,這樣豬狗不如的畜生,他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穆王妃像是被踩中尾巴的貓,炸了起來,“你閉嘴!快,快給我把她拖下去,把她舌頭割了!”

    少女還在罵,“我隻是恨,恨我手腳不夠快,那剪刀沒來及紮進他的喉嚨!裴建軒,你這罪孽深重的禽獸,我就算化作鬼,我也不會放過你!”

    床上失血過多的男人憤怒又無力的罵著,“賤人,賤人,母妃,你快給我殺了她!”

    眼見著那兩個仆人要將這少女拖下去,陶緹朝著玲瓏使了個眼色。

    玲瓏當即會意,上前攔住了那兩個仆人。

    穆王妃一怔,連同地上的少女也是一驚,屋內眾人的目光一起落在陶緹身上。

    穆王妃鐵青著一張臉,“太子妃,你這是什麽意思?”

    陶緹那張平日裏總是溫溫柔柔的小臉,此刻也沉了下來,少見的嚴肅道,“王妃,如果這名女子真是個窮凶極惡的刺客,那我定不會插手。但目前看來,這不是一起簡單的刺殺,而是另有隱情。”

    她垂眸,一雙澄澈的眼眸直勾勾的看向地上的少女,出聲問道,“他真的殺了你姐姐?還有你剛才說,他還殺了其他的姑娘?你有什麽證據嗎?”

    少女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溫柔明豔的女子,仿佛看到一束照進黑暗地獄的光。

    她回過神來,忙不迭點頭道,“真的,是真的!我叫夏桑,我姐姐叫夏薇,我們是洛陽城外河新村的,我爹娘早逝,我們姐妹倆相依為命,一直靠賣繡品為生。就上個月初八,我們進城賣繡品,我姐姐被這個禽獸看中,當街搶回了府中……我去報官,官府不管,把我趕了出去。我上門找人,他們都把我趕了出去……”

    “我費盡周折的打聽,最後終於打聽到,我姐姐被搶走的當晚,因為不肯從了這禽獸,被他活活用鞭子抽死了!”

    說到這裏,少女漆黑的眼眶中滾下淚水來,抽噎道,“我姐姐死的好慘啊,聽說渾身被抽的皮開肉綻,一塊好肉都沒有了,屍體就被拋在王府後院的枯井裏!太子妃,我說的句句屬實,若有半句假話,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聽到這一番血淚哭泣,陶緹一顆心也變得沉重起來。

    她捏緊了手指,如果真如這少女說的,那這個世子就是活該!報應!

    她看了眼這少女,又抬頭看向穆王妃,語氣沉靜道,“王妃,這人恐怕你不能私自處置了。”

    穆王妃眼神一下子陰冷下來,“太子妃,我勸你最好別插手這事……”

    陶緹見穆王妃這陰惻惻模樣,也不禁眯起了眼睛,看來這個穆王妃也不是什麽好人呐,或許她兒子幹的這些缺德事,她早就知道了?

    母親護孩子,她能夠理解這是母親的天性使然。

    但一個母親護孩子,護到這種黑白顛倒、是非不分的地步,說明這母親本身人品就有問題。

    陶緹深吸一口氣,語氣也冷了下來,“這事我若是沒遇見,我不管可以;但讓我遇見了,我若是不管,今晚怕是睡都睡不著!”

    穆王妃眼底劃過一抹冰冷的殺意,她厲聲道,“太子妃若一意孤行,那也別怪我不給你顏麵了。來人,送太子妃出去!”

    話音剛落,門外立刻跑進來一幫仆人與粗使婆子。

    穆王妃麵上擠出笑意,給出最後的客氣,“太子妃請吧,我就不送你了——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看著屋內那一群來者不善的人,陶緹緊張的咬了咬嘴唇,胸腔裏的心髒也跳的飛快。

    她算是體會到什麽叫做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了,她這太子妃的身份雖高,但在人家的地盤上,敵眾我寡,勢單力薄,實在是太被動了。

    怎麽辦,現在該怎麽辦?

    她和玲瓏就兩個人,想要帶走這個少女,實在有難度。

    可若是先行離去,再搬救兵回來,這少女怕是早就死透了。

    就在她心急如焚、手足無措時,門口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王妃這是要請誰喝罰酒呢?”

    屋內眾人皆是一怔,目光齊刷刷朝著門口看去。

    隻見逆光處,一襲玄青色紵絲錦袍的裴延,大步的走了進來,清雋的麵容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一看到他,穆王妃的臉色唰得白了幾分。

    裴延徑直走到陶緹身旁站定,垂下頭,深邃的黑眸盛滿溫柔,“阿緹不怕,有孤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