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艾魚      更新:2022-07-08 12:18      字數:3979
  第37章

  這樣看起來平靜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五月初。

  五月二號是林疏清的生日,刑慕白早上把林疏清送到醫院, 然後才去消防隊, 上午有事要去支隊一趟, 在和支隊長許建國談完事情要走的時候, 許建國突然又把他叫住。

  “今晚你帶著小清來我家,我讓你孫姨也叫上你媽,咱們大家夥兒一起吃頓飯。”

  刑慕白不解地淡笑,“怎麽突然要聚一起吃飯?”

  許建國歎了口氣,說:“老早就想讓你們來家裏一起吃頓飯,總是被各種事兒耽擱,今天正好是那丫頭生日吧, 現在老楊也不在了, 她又沒有父母, 大家一起熱鬧些,省的這姑娘心裏瞎琢磨。”

  刑慕白眉梢一抬,打趣說:“您這不是成心打擾我們二人世界嗎?”

  許建國笑罵了他一句,又道:“吃個飯能耽誤你們多長時間?吃完飯剩下的時間都留給你, 你們小年輕兒愛怎麽過怎麽過。”

  刑慕白低頭笑, “成,我跟她說,晚上過去。”

  “那沒別的事兒我就先走了。”

  許建國對他擺擺手,“去吧。”

  刑慕白敬了軍禮退出去,上車後他就給林疏清打了電話,和她說了這件事, 不過沒提今天就是她生日的事兒,也不知道她自己還記不記得。

  林疏清這會兒正在餐廳吃午飯,聽聞後隨口調侃:“隊長是要搞什麽事情嗎?”

  本來是想搞點事兒的刑慕白很是淡定地回:“許叔讓我們過去吃頓飯而已,能有什麽事情。”

  林疏清無語地切了聲,“我知道了,那就下班見。”

  “嗯,等我過去接你。”

  ……

  本來確實也就是一頓晚飯而已,雖然許建國是有自己的心思,但也確實是想讓他們到家裏吃頓飯,尚且不管他和楊啟華的交情,就他這段時間調查出來林疏清的身份,隻會讓他更想慢慢地去親近這個孩子。

  許建國讓孫淑蓉特意訂了蛋糕,幾個人其樂融融地吃了晚餐,為林疏清慶了生。之後許建國和刑慕白打算去書房下會兒棋,許建國要去衛生間,先讓刑慕白去了書房。

  刑慕白在擺棋盤的時候無意碰掉了許建國辦公桌上的一個文件袋,裏麵的文件從文件袋裏滑落出來,他蹲下身要撿起來,卻在不經意瞥到上麵的內容後整個人都愣住。

  許建國一進書房就看到站在辦公桌旁邊的刑慕白手裏攥的文件,他的臉色當即就僵了下來。

  刑慕白掀起眼皮,還算鎮定地問許建國:“許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林疏清在廚房泡了茶水,她先給在客廳的孫淑蓉和刑晗珺端了兩杯出去,對她們說:“我去給慕白和許叔叔送茶水。”

  “哎,去吧。”

  “慢點上樓,小心燙啊。”

  林疏清應下後就端著兩杯茶上了樓,她快走到書房門口時聽到裏麵的交談聲,也沒在意,再走進一些,聽清了內容,人就傻了。

  “小清現在戴的那條項鏈是當年我親眼見我哥自己用子彈殼做的,後來我哥把它送給了他女朋友,我隻知道他女朋友姓秦。”

  “慕白你也看到了,DNA鑒定的結果顯示她跟我有血緣關係,她是我們許家的孩子,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她……”

  啪——

  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響起,刑慕白神情一凜,立刻起身打開書房的門,林疏清麵色蒼白,目光呆滯地瞪著他,她的手上全都是茶葉和水漬,本來細白的肌膚被茶水燙的通紅。

  刑慕白身後的許建國沒想到這些話就這樣被林疏清聽了去,他憂惱又擔心地喊她:“小清……”

  刑晗珺和孫淑蓉聞聲趕過來,在看到林疏清腳邊的碎瓷片後刑晗珺急忙問她:“燙到了?”

  孫淑蓉看了一眼許建國,後者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無措又挫敗。

  刑慕白拉著渾渾噩噩的林疏清下樓去衝洗雙手,她機械地任他擺布,完全不能思考,大腦一片空白。

  他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地摩挲著,低聲喊她:“林疏清。”

  她木楞地抬起頭看他,刑慕白也不知道要說什麽,這件事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也被驚嚇到了,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反應,更別說去接受。

  到最後隻是心疼地問她:“還好嗎?”

  她眨了眨眼,終於扯出一個笑,語氣平靜,但極其幹澀,啞聲說:“沒事。”

  “沒有燙傷。”

  刑慕白抿唇,他問的並不是她的手。

  “要回嗎?”

  林疏清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搖頭,到底是什麽事情,會不會和父母的死有關聯,她得搞清楚。

  刑慕白拉著林疏清從廚房出來,許建國想上前關心,又生生忍住,隻是叫了她一聲。

  林疏清把血緣鑒定的結果單要過來低頭看了很久,攥著紙張的手已經在完全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等她再抬起頭時,目光卻變得特別沉靜,毫無波瀾,就連語氣也是如此,仿佛剛才失態隻是別人的一場錯覺。

  她盯著許建國問:“您能把您知道的都告訴我嗎?”

  許建國和孫淑蓉互相對視了一眼,他深深地歎氣,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有什麽理由瞞著林疏清,她其實有權知道實情的。

  “好。”

  其實許建國知道的也很有限。

  許建國的哥哥許建軍是一名特種兵,許建軍是怎麽和林疏清的母親認識並談了戀愛許建國不清楚,那年夏天還在上軍校的他暑假在家休息,偶爾看到了在家養傷的哥哥在屋裏用子彈殼做項鏈,他當時多嘴問了句,許建軍告訴他說這個子彈殼是從他身體裏取出來的那顆,他要把它做成項鏈送人。

  許建國好奇地問是不是女朋友,許建軍笑了笑,沒否認。

  一個月多月後,已經徹底把傷養好的許建軍接到了上級的特殊任務,臨出發前他跑出去了一趟,再回家拿收拾好的東西要歸隊的時候許建國開他玩笑,說他肯定是去找他那姓秦的小女朋友去了。許建國永遠都忘不掉他哥在從他身旁同他擦身而過時說的兩句話。

  “分了。”

  “我不在你好好照顧爸媽。”

  許建國沒想到那次一別,成了永別。

  那句“我不在你好好照顧爸媽”,也成了他哥留給他的遺言。

  許建軍在那次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回來的隻是他冰冷的屍體,身上有多處槍傷。

  這麽多年,許建國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他會遇到哥哥的女兒。

  他其實就沒想過哥哥會有個女兒,畢竟當初許建軍是確實和他那個姓秦的女朋友分了的。

  誰都不知道有林疏清的存在。

  ***

  林疏清和刑慕白回了家後她一口氣灌了好多水下肚,然後就坐在沙發上發愣,今晚的事情太不可思議也太突然了,她根本無法接受。

  到現在還覺得自己在做夢,甚至覺得這一切都是他們和她開的玩笑。

  她和父母生活了快二十年,現在突然有個人站出來,拿著證據告訴她你父親其實另有其人,這種錯愕和荒唐的感覺幾乎要折磨死她。

  刑慕白坐到她的旁邊,把人輕輕攬進懷裏。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林疏清的腦子特別亂。

  她在想她家發生火災的那天白天的事情,她上午去獻血來著,當時還給了她一個獻血證,那天她獻血回家時快中午,正好父親在家,母親出門買菜去了。

  有同學打電話來說明天聚會的事情,林疏清接電話的時候把獻血證放到了一邊,她模模糊糊記得父親好像是隨意瞅了眼那個證……

  林疏清想到這裏微微蹙眉。

  她跟著思緒繼續往下走,接完電話她就拿著獻血證回了臥室,為晚上的聚會做準備,挑衣服、找小首飾,十八歲的女孩子,正是愛美的時候。她從自己的小木盒裏發現了這條很久很久之前母親給她的項鏈,因為初高中學校有規定不許瞎戴首飾,這條項鏈一直被她關在盒子裏,那天她把項鏈拿了出來。

  下午父親沒在家,母親照常料理家務,天色漸晚時父親是醉醺醺地回來的,當時林疏清已經穿戴好快要出門,正巧聽到醉酒的父親生氣發火,嘴裏罵罵咧咧。

  母親秦琴自然也是察覺到林躍進情緒有點狂躁,林疏清聽到了母親秦琴試圖和父親好言好語地交流,但平日酒品特別好的父親這次一反常態地脾氣暴躁,完全不能溝通。

  當晚她出門之前母親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父親歪倒在沙發裏閉眼假寐。

  她對他們說要出門去聚餐了,隻有母親秦琴假裝若無其事的對她笑了笑,讓她安心去玩,而林躍進,隻是低低哼了一聲,聽上去很不耐。

  林疏清出了家門後有些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終於可以躲出去清靜幾個小時不用卷進他們的爭吵中了。

  小孩子總會有這種想法,父母爭執吵架時希望自己不知道,哪怕知道了也想逃開不去麵對。

  因為害怕,因為心裏難受,因為不想他們吵。

  所以想去逃避,覺得自己看不見,就能假裝他們沒有吵架。

  可等再回家麵對他們的時候,還是會膽戰心驚,生怕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下一秒就會像炸/彈一樣轟然炸開。

  那晚她回去的時候家裏已經起了大火,她失去了父母。

  也是從那開始,這條項鏈林疏清每天都會戴著。因為這是她帶出來的唯一一件和母親有關的東西。

  等等,不對。

  林疏清突然在刑慕白的懷裏掙紮著坐起來。

  重點在那個獻血證上?

  那……家裏那場火災……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下,隱隱有了某種瘋狂的猜測的林疏清整個人完全呆滯傻掉,過了會兒,她突然用手掩麵,眼淚在她的指縫間流出來。

  刑慕白摟著她,低聲喚:“林疏清……”

  她止不住地哭泣,其實從楊啟華去世後她的情況就不是太好,但也沒有很糟糕,可若再加上今天的事情……刑慕白是真的擔心她扛不住。

  良久,她哽咽著在他的懷裏說:“是不是去年沒有遇到你,我就永遠不會知道這些。”

  “我寧願永遠都不知道這些事情,哪怕那場火災會讓我耿耿於懷一輩子。”

  她試圖在逃避這一切,逃避現實,逃避真相。

  她把這一切連累歸咎到和他重逢的錯。

  可她心裏清楚不是這樣的,她隻是在找理由和借口,因為這些其實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刑慕白的嘴唇幾乎要抿成一條直線,他的手碰到了褲兜,那裏麵還有他想給她的東西。

  他的手指蜷了下,收緊。

  “你後悔了?”他低頭問她。

  林疏清沒有回答,隻是抓著他腰間的衣服不斷地哭,刑慕白伸手捧起她的臉,迫使她看向自己,嗓音微沉,再一次一字一句地問她,“你是不是後悔了,林疏清?”

  她淚眼朦朧,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滑,林疏清望著他,聲音顫抖,語氣無助,“我難受,刑慕白,我好難受,心裏真的好難受……”

  他冷厲的臉色緩和下來,憂心地歎氣,將她抱在懷裏,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偏頭吻她的秀發。

  他不知道要怎麽哄怎麽安慰她才會好受一些,見她這樣難受,他心裏也鈍鈍的疼。

  “乖,清清乖,”他像是在哄小孩子,聲音溫和地對她說著話,“不管事情怎樣,你都不是一個人。我會陪著你。”

  “從我們在一起那天開始,你身邊就多了一個刑慕白給你依靠。”

  “你別後悔。”刑慕白不自覺很用力地抱緊她,低聲呢喃:“別後悔,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隊長:你別後悔,好不好,林疏清?

  清清的回答是:_______

  十年前的事大概就是這樣子了。(話嗦評論裏有幾隻小可愛很膩害惹!

  清清一般開心高興或者在逗隊長的時候才會叫他隊長,一旦遇到了事情她脫口而出的都是刑慕白。不知道你們發現咩有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