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挨餓的第十四天
作者:飲鶴觴      更新:2022-07-07 16:56      字數:3423
  第14章 挨餓的第十四天

    若木再遲鈍,也能覺察出紅湖蟻人們引發的騷亂跟自己這個“學徒”有關了。

    但他也不敢聲張,而是轉頭看向燕遙知,後者麵無表情,卻莫名給人一種極其自然的無辜感,仿佛根本不是他在石床底下捆了個大活人,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去抓了條“魚”。

    “魚”依舊一臉驚恐,垂到腳踝的白發卻沒有因為遭劫被捆,又被粗暴地塞進床底JSG而變得淩亂,依舊保持著令人匪夷所思的光滑柔順,從他眼眶掉落的珍珠很快就聚集起來小小的一堆。

    而在另一邊,若木拚命壓低自己的嗓音逼問燕遙知為什麽要去紅湖蟻人那邊綁人:“,你年紀小不知道,蟻族人固執極了,都是一群隻認死理的家夥,別說你搶了個大活人,哪怕隻是不小心拿錯她們的肉幹,都會被蟻族人追殺到你把那條肉幹原原本本還回去才行!”

    “她們不知道是我。”燕遙知顯得十分淡然。

    若木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旋即又繃緊了精神,慌忙用袖子遮臉:“可現在他知道了啊!”他用腳尖指向“魚”,“總不能趁著事情沒敗露殺了他吧?”

    “魚”驚恐地縮成一團,那雙湛藍的眼睛裏寫滿哀求。

    若木用手臂遮著下半張臉,他現在才發現燕遙知捆回來的“魚”長了張叫人驚豔的臉孔,魚鰭一樣的耳朵連接處的臉頰上生著碧藍的半透明鱗片——但這點異常並不叫他顯得詭異或是可怖,隻在他近乎完美的麵容上增添了些超脫世俗人類的魅惑力。

    若木倒吸一口冷氣,用怪異的眼神看著燕遙知:“,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不喜歡姑娘?”

    部落民之間還沒有“婚禮”的概念,兩個人看對了眼,就一起生活,撫養孩子,如果沒了感情,那就分開,各尋新歡。

    但單相思的情況無論人類發展到哪個階段都難以擺脫,於是乎,某些部落民就發展出了被稱之為“搶親”的習俗,倘若自己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那該怎麽辦呢?

    簡單。

    打敗他,拖回家。

    然而粗暴的求愛手段往往意味著一段又一段新的仇恨的血案,所以祖庭向來都是不鼓勵搶親行為的。

    若木的眼皮抽搐著,開始懷疑燕遙知是不是已經在犯禁的邊緣伸出罪惡的雙腿,跨出去了。

    “砰!”

    若木的話剛說完,就感覺到自己後腦上落下個熟悉的力道敲得他眼花了一瞬間。

    “瞎想什麽呢,燕他抓這條魚回來肯定是有別的用途。”扶翼守在石門邊,同時警戒地盯住了窗口。

    在床底下的“魚”被翻出來的第一時間她就這麽做了,她在祖庭長大,目標是成為新任的大長老,將來必然也會肩負起跟祖神溝通的責任,從踏出祖庭的那一刻起,她便將經曆的一切當做祖神對自己是否能繼任成為大長老的考驗,所以她從不對燕遙知的舉動產生一絲半毫的懷疑。

    “你怎麽倒戈地這麽快?!”若木不可置信地說。

    扶翼翻了個白眼,沒繼續搭理他。

    燕遙知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兩人又開始幼稚地爭執,緩緩開口:“我們可以分開,我要帶著魚到北邊去,你可以和扶翼一起去你計劃要去的部落。”

    “去北邊?為什麽?!”若木立刻停下與扶翼的口頭爭執,不解地詢問。

    燕遙知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向人解釋過自己的一舉一動是為了什麽,反正那些長老祭司會自己腦補出他們想要的含義。

    所以他稍微沉默了一下,才憋出來一句話:“是大長老的任務。”

    “爺爺的任務,他怎麽沒跟我說?”若木揪著頭發,“讓你一個人去做任務這也太不對勁了,不行!你不能自己一個人走,萬一迷路了回不了祖庭怎麽辦?我是你的導師!怎麽能把學徒單獨丟下呢,”

    扶翼從他身後捂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如果你需要的話,我現在就打暈他,帶他離開——在瓦圖族人過來搜查之前。”

    燕遙知搖搖頭:“不必。”

    他從地上抓起來一把土,用指甲割開自己的手腕,漆黑如墨的血液滴在土中,那些泥土仿佛瞬間被賦予了生命一樣地開始蠕動起來,不斷拔高,最後變成了燕遙知的模樣,灰突突的一個土人出現在眾人眼前。

    他們被這離奇的一幕驚得失去了動作。

    而燕遙知輕輕撫平手腕上的傷口,皮膚轉瞬愈合,膚色蒼白如昔。

    他不知道其他僵屍有沒有這種技能,但對於他來說,用泥土和自己的血液混合在一起,製造出一個能暫時行動的替身,簡直就像普通人呼吸那樣地簡單,是刻在DNA裏的本能。

    最後燕遙知往土人的口鼻吹了一口氣,土人瞬間有了顏色,一個身軀勁瘦高挑,蒼白而憔悴的年輕男人眨動雙眼,張開他沒有血色的雙唇:“給我一件衣服。”

    若木驚呆在原地。

    扶翼勉強回神,從行禮裏扯了三次,才把獸皮衣給完整地扯出來。

    燕遙知滿意地看著能夠自由行動的替身:“隻要不受到致命攻擊,他就能像正常人一樣活動半個月以上。”他點點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替身的腦袋,“這裏有我的部分記憶,足夠應付了,對了,別讓他沾血。”

    兩人僵硬地點頭。

    燕遙知把地上捆得結結實實的“魚”扛起來:“如果事情順利,我會去找你們。”

    他往窗戶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麽,又回過身來:“我喜歡的是姑娘,隻是現在已經不再喜歡,但也不會喜歡上男人,或者其他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我沒有要延續後代的打算,你不必為了這個一直操心。”

    罕見的長句讓若木醒神,他連忙追上去,開口喊:“誒!你——”

    回應他的,隻剩下一片風聲。

    若木把剩下的沒喊出來的話咽回嗓子裏,最後化作低聲的擔憂:“要小心啊,”

    扶翼從窗口探出腦袋往兩邊張望,確定沒人注意到自己這個方向後,才又回來,戳戳神色恍惚的若木:“先把地上那些珠子撿起來。”

    兩人剛剛撿完了珠子放好,石門便被打開了。

    一個瓦圖族人扛著斧子出現在門口:“首領要見你們。”

    這是個年輕的男人,臉上有一道交叉的疤痕,他掃視一遍石屋內部:“有人說,剛剛這裏有人在叫喚?”

    “沒什麽,教育孩子呢。”扶翼上前去打了個哈哈。

    若木也立馬跟上:“是啊是啊,這糟心的小破崽子剛剛不是亂跑嗎?我說了他兩句他還頂嘴,我一下子沒控製住,就打了他一下,結果他竟然還不服氣,”

    他熟絡地跟疤臉青年數落起“學徒”。

    扶翼檢查了一下“燕遙知”身上的裝扮沒什麽破綻,背對若木,嘴上說著關心的話,實際上又翻起了白眼:也就祖神大人不在了,瞧給你能的,

    燕遙知在的時候,雖然若木也總嘮叨個不停,但像這樣吹牛皮是從來不敢有的。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雖然在騷亂之後,瓦圖部落的人加強了周邊的守備,但這對於一個很擅長迷惑人心,製造幻覺的“鬼物”而言並沒有什麽作用。

    燕遙知扛著“魚”,很輕鬆就出了瓦圖族的集市,進入草木茂盛的叢林。

    而當照在二人身上的月光被樹葉遮擋之後,燕遙知感覺到又開始有珍珠從後背上滾落下來了:“不許哭。”

    他的語氣十分凶狠,說了這句話後,抗在肩上的那人很明顯地顫了一下:“嗚,”

    “我要去奴隸主的部落裏確定一件事情。”燕遙知肩上扛著人,在樹林裏迅速地穿梭。

    聽見他說了“奴隸主”三個字,肩膀上的“魚”明顯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燕遙知心裏念著“麻煩”,卻還是找了個相對平穩的樹根,把“魚”放下來。

    “魚”可憐巴巴地望著他,眼裏都凝固在眼角,可見是有在努力地憋淚了。

    “你好好配合我,隻要我的目的達到,我就放你,放你回海裏,你要回海裏嗎?”燕遙知說著,用指甲割斷纏在“魚”嘴上的布條,等待他給出答複。

    “魚”打了個淚嗝:“別,別吃我,”

    燕遙知:“,”

    他抓抓頭發:“我不吃你。”他的雙唇中間微微露出一截尖牙。

    “魚”抖得更厲害了:“我,嗚,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裏,”

    沒法確定他說得是真是假,但燕遙知心裏有了個猜測:“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從哪裏來嗎?”

    “嗚、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魚磕磕巴巴地抽泣著說,“我睜開眼睛就在籠子裏,他、那個人、他說要把我澆築成石像,獻給偉大的巫神,我害怕,我就跟著別人逃出來了,”

    “巫神?”燕遙知的心情變得沉重。

    魚依舊啜泣著:“我隻記得,隻記得,長留?對對對,長留!”

    他用力地吸了下鼻子:“我隻記得這個名字。”

    燕遙知偏偏腦袋:“那就暫時這麽叫你吧。”

    他抬手把長留提起來:“你配合我進入奴隸主的部落,我辦完事情送你回海洋,明白嗎?”

    長留拚命點頭:“JSG明、明白。”

    他手腳上的束縛被解開了,卻還是抖個不停,他連看一眼這個把自己綁來的人都要鼓足一生的勇氣。

    長留跌跌撞撞地走在燕遙知身邊,腦袋快要低到胸口。

    不知為什麽,這個蒼白的男人身上傳來一股讓他極其懼怕的氣息,這氣息,他曾在奴隸主的部落裏斷斷續續地感覺到過,這也是他為什麽會冒險逃離那裏的原因。

    但,遠遠地感知到,和恐懼的源頭行走在自己身邊是完全不一樣的。

    長留垂著頭,捂住嘴,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