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作者:楠知北      更新:2022-07-07 09:47      字數:11505
  第七十六章

    回到平陽侯府, 陸長舟決定先去給陸老夫人請安。一個月前,因為高氏和瞿氏的恩怨,平陽侯府還是分了家。偌大的侯府一下子少了許多人,變得冷清許多。

    陸老夫人還沒睡, 和趙氏坐在燈下, 正在做衣裳。

    陸長舟帶楚橙進門, 不禁皺眉道:“祖母天色暗, 這時候做針線傷眼睛。”

    見孫兒回來了, 趙氏和陸老夫人都很高興,熱絡地起身問他們二人可用過晚膳了, 說下午頓了銀耳芋奶羹,要他們吃一些。

    楚橙和陸長舟便坐下, 一個吃一碗, 吃著吃著, 就感覺氛圍不大對, 陸老夫人和趙氏的眼神頻頻看向他們二人,好像有話要說。

    楚橙就不自覺坐直了身體,陸長舟也放下了白勺。果然, 那頭陸老夫人忽然抬頭,舉著一件小孩樣式的褂子問他們:“看看,這件衣裳如何?”

    偏偏楚橙反應慢了半拍, 點頭稱讚:“做功精致花紋也時興, 祖母的手藝自然是最好的。”

    陸長舟淡淡垂下了眸子,“恩, 很好。”

    陸老夫人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下一秒就蔫蔫放下針線, 怏怏道:“我做的再好有什麽用, 又沒有人穿。”

    想要重孫的意思這麽明顯,兩人豈會聽不出來。楚橙和陸長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顧無言,隻得埋頭繼續吃東西。

    以前陸老夫人不會催他們生小孩,是因為家裏人多,熱鬧,但現在驟然空出來這麽多地方,就忍不住想*T 要家裏的人多一點。

    她已經迫不及待了,說:“你們兩生出來的小孩,得多好看啊。”

    趙氏幫腔,“可不是,那必須好看。若是男孩,必定是如玉的小郎君,女孩就像她娘,是汴京第一美人。”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討論都不亦樂乎。等楚橙和陸長舟告別走了,都沒停下。

    待從陸老夫人院裏出來,二人攜手往聽雪堂走。如今的平陽侯府,確實空蕩蕩的,但楚橙並不覺得有什麽,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若人心不齊,還不如分開呢。

    已經入夏了,遠處不時傳來高昂的蛙聲,走著走著,楚橙聽到陸長舟問:“祖母想要重孫,你怎麽想的?”

    楚橙瞪他,說話有點不利索,“我……我能怎麽想啊,生小孩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你如今大半月不回來一次,我一個人……也沒法生呀。”

    噗嗤一聲,陸長舟沒忍住笑了,捏捏她的腮幫子,“是為夫的錯,冷落你了。”

    楚橙揉揉被他掐過的臉頰,感覺有點燙,嗡聲道:“原諒你了。”

    回聽雪堂,路過一片草叢。草叢約莫到膝蓋這麽高,隻見裏麵熒光亮起,一群群螢火蟲飛來飛去。點點銀白的光,忽閃忽閃,好像一盞盞懸浮的燈。

    楚橙定定站著,有些看癡了,說:“小時候在揚州,夏天的夜晚表哥會帶我和表姐去捉螢火蟲,捉幾十隻放在燈籠裏可漂亮了,不過第二天就全死了。”

    陸長舟卻抓住了別的重點,揚眉:“表哥?哪位表哥?”

    “就……尤府的表哥啊。”楚橙笑話他,“你想什麽呢,雖然小時候大人們確實開過玩笑,問我長大要不要嫁給表哥,但都是小時候說的玩笑啦。”

    陸長舟追問:“那你當時怎麽答的?”

    楚橙想了想,“我說,如果能摘下月亮送給我,我就心甘情願給表哥當小媳婦。”

    “行,我努努力,給你摘個月亮。”

    楚橙拉拉他的手,看過來的眸子好像盛了星光,說:“你的話……不用摘月亮,把我背回去就可以了。”

    陸長舟知道,她這是犯懶不想走路,要自己背她了。他沒說什麽,隻是唇勾了勾,在她麵前半蹲下。

    “上來吧,大小姐。”

    沒有猶豫,楚橙依言跳了上去,趴在他的背上,喊一聲:“駕——”

    雖然都在汴京,但兩人分開的有些久了。進屋後,侍女已經準備好熱水,二人分開沐浴。楚橙因為要整理濕漉漉的長發,出來的比陸長舟晚很久。

    身為精致的大小姐,她沐浴過後可是非常講究的,頭發要用帕子輕輕按壓擠出水,身上塗抹花香味的膏脂,等收拾完走出浴房,才發現陸長舟抱著雙臂,正靠在浴房邊上窗格上等她。

    “還挺久,三刻鍾。”他不緊不慢地說。

    楚橙嬌嗔,“你幹嘛呀,哪有沐浴還給人記時的。”

    陸長舟便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將人摁到懷裏,頭埋進她的頸窩深深吸了一口,*T 說:“等不及了……想快些讓祖母實現願望。”

    他語氣淡淡的,尾音上揚,帶著一種天然的撩撥,勾的楚橙心間發麻發癢。

    楚橙掙了掙,沒掙脫,隻得厚著臉皮說:“那……那你努力哦,祖母能不能實現願望,就靠你了。”

    “嗯?”陸長舟有些沒懂,“光靠我一個人,也是不行的吧。”

    楚橙嘴巴一抿,神氣道:“今兒我在院子修剪花枝,聽伺候的婦人們說,隻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所以……我怎麽配合都好呀,說來說去,還是看你。”

    院中的婆子們說話大膽,這句話也是楚橙不小心偷聽到的。她一開口,陸長舟呼吸就緊了,輕輕在她腰上揉了一把,教訓道:“以後不許再聽,都學壞了。”

    且說著,就將人抱起,一路親吻,跌跌撞撞進了內室。

    翌日,陸長舟休沐,兩人打算要出門遊湖,但楚橙賴在床上,直到中午才睡眼惺忪地坐起。惠娘伺候她洗漱時,眼睛還困的睜不開,就連午膳都是被陸長舟抱在膝上,一口一口喂的。

    一番收拾,兩人出門時已過了最熱的時候。這日天朗氣清,正適合出遊。湖中荷花盛開,接天蓮葉一眼望去看不到頭,湖中稀稀疏疏漂著不少畫舫。

    陸長舟帶她來到水邊,扔給船家一琔銀子,就拉上楚橙上船了。惠娘等人原本也要跟著,但畫舫不大,楚橙想兩人單獨呆一塊,就沒人跟著。

    畫舫漸漸到了湖中心,清風徐來,湖中荷花倩影搖曳。楚橙支著下巴坐在窗邊,順手摘下一朵荷花泡在花瓶裏。

    她做的認真,完全沒察覺到不遠處的一艘畫舫上,有人在注視著她,正是鹿淮山和他的幾個好友。

    眾人想不到竟會這麽巧,昨天才見過今天出門遊湖又碰上了,簡直是冤家路窄。見鹿淮山目光往楚橙的方向看去,不住勸解:“鹿兄不要難過,大丈夫何患無妻,她負你在先,如今也算看清了她的真麵目有何放不下。”

    “就是就是,改日我介紹我的遠房表妹給你認識,天下女子千千萬,不差這一個。”

    ……

    鹿淮山哪裏還敢肖想楚橙,雖然當初拒做尤府的上門女婿,他的確後悔了一陣,後來就想通了。贅婿丟麵,何況他如今考中進士更不能入贅,鹿淮山覺得當初的自己非常明智。他害怕的,是那個醉酒後的謊言。

    擔心謊言被戳穿,鹿淮山趕緊撇清關係,“諸位兄台,我與楚小娘子已無關係,諸位莫要再說了。”

    隨即,兩艘畫舫相互錯開,各自朝著相反的方向駛去。鹿淮山感覺一道鋒利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頓時如芒在背,頭垂的很低不敢抬一下。

    楚橙對這場無聲的交鋒一無所知,她坐在窗前享受著迎麵而來的花香,好不愜意。正閉著眼昏昏欲睡,一雙胳膊忽然從身後攬住了她的腰。

    “又困了?怎麽像隻貓兒似的,整天都睡*T 不夠。”

    楚橙腦袋往後仰,靠在陸長舟胸口,說:“嫌棄我了?”

    “既娶了,嫌棄也是……”話說到一半,他的小妻子生氣,一口咬在陸長舟下巴上,男人隻得改口:“嫌棄是不可能嫌棄的,你怎麽樣我都不嫌棄。”

    楚橙咬他一口,貝齒小幅度拽了拽他下巴上的軟肉,見陸長舟眉頭微蹙,這才放開嗤嗤笑起來。

    二人鬧了一會,陸長舟擁著她,一本正經問:“你和那位翰林院修編鹿淮山是怎麽回事?”

    楚橙許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聞言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此人是誰,道:“沒什麽關係呀,當初在揚州他差點稱為我的衝喜夫郎,是外祖母的意思,不過後來沒成。”

    “你……”

    事情還沒問清楚,楚橙卻不想再聊這個人了,一口親在陸長舟下巴上,撒嬌說:“夫君,今天這樣的好日子,就不要提無關緊要的人啦。”

    楚橙在畫舫裏到處看了看,建議:“不如我們來下棋。”

    陸長舟隻得將這個話題暫時揭了過去,等兩人在棋盤前坐下,楚橙執白子,陸長舟執黑子,一場棋藝比拚即將開始。

    開始前,楚橙就大言不慚地放狠話了,“放心吧夫君,就算你輸給我一個弱女子,我也不會說出去讓你丟人的。”她對自己的棋藝非常有信心,畢竟在揚州那些年和外祖母,舅舅,表姐時常切磋。

    陸長舟卻隻是輕輕地挑了下眉,說話聲懶懶散散的,“輸給你?不若我們比試比試。”

    楚橙一口答應,民間比拚棋藝,最常見的方法便是三局兩勝,輸的一方答應贏的一方一件事情。楚橙便也道:“三局兩勝,就這麽定了。”

    說罷拿起白子躍躍欲試,陸長舟卻攔住了她,笑道:“平日的比試方法太無趣,不如……我們玩點花的?”

    “什麽才算花的?”

    陸長舟盯著楚橙胸口那片雪白的肌膚,道:“三局兩勝,輸的人每輸一局,脫一件衣服,如何?敢不敢?”

    這個比試方式……確實很花,楚橙怔了怔,滿腦子想的都是陸長舟輸了,當著她的麵脫衣服的樣子,當時就一陣腦熱。夫君雖看上去清瘦,但楚橙知道,那錦袍包裹下,是何等有力的身軀。

    光想想,楚橙就覺得渾身熱起來了,道:“就……就這麽辦,夫君等著脫衣服吧。”

    陸長舟笑笑,大方道:“白子先行,夫人請。”

    楚橙才不會和他客氣,當即拿起一枚白子,落了下去。

    第一局,楚橙順風順水,屢屢將黑子堵的死死的,她正得意,漸漸地就發現不對勁。不知何時開始,她的白子已經落了下方,等反應過來那是陸長舟設的陷阱時已經晚了,白子被四四方方的堵死,她手持白子,根本找不到落子的地方。

    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楚橙慘敗,她定定望著棋盤,無語至極。

    陸長舟卻笑道:“這招叫做……誘敵深入。”說罷揉揉*T 楚橙的腦袋,一雙桃花眼含笑望著她,“脫吧。”

    夏天炎熱,楚橙今天穿的是一條杏色的齊胸襦裙,若脫了襦裙,那身上除了小衣小褲,就隻剩下一件薄紗對襟了。

    她有點羞,不過也不是輸不起的人,就一邊揭開胸前的係帶,一邊故作鎮定地說:“是我輕敵了,你不要得意,下一局肯定要你脫。”

    “就看夫人有沒有那個本事了。”陸長舟笑得不懷好意,以至於楚橙覺得這個比試就是個圈套,但比都比了,哪有臨陣脫逃的道理。

    待解下襦裙,胸口和雙肩若隱若現,那欺霜賽雪的肌膚好像會發光一樣,白的晃人眼睛。陸長舟呼吸一滯,喉結滾了下,隻覺身體裏的血液漸漸躁動。

    他垂下眸子,道:“再來。”

    第二局,楚橙不敢再輕敵,每一步都下的十分謹慎。但對方卻換了路子,陸長舟采取強攻策略,落子神速幾乎快到不讓人思考,在他那種快節奏的攻勢下,楚橙亂了分寸,腦子也迷糊了。

    結局可想而知,又輸了。

    楚橙下巴支在桌上,欲哭無淚,卻聽男人十分冷靜道:“脫。”

    她也是自暴自棄了,一下脫下那身薄紗對襟扔在一旁,怏怏不快道:“三局兩勝,我輸了。”

    這一脫,不光胸口,雙肩,兩條像嫩藕一樣的胳膊也顯露無遺。

    原本比試到這裏就該結束了,陸長舟卻笑說:“給你個機會,再來一局,若你贏了,前兩局都不算數如何?”

    楚橙一聽,眼睛亮了亮,好像看到了贏的希望。已經連輸兩局了,勢必要找回點麵子,她就抱著這樣的賭徒心態,一口答應下來。

    很快,第三局開始了。這是非常焦灼的一局,當然這樣的焦灼也隻是對楚橙一個人而言。陸長舟氣定神閑,並不催促,隻是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點在桌上。

    楚橙卻要急死了,差點要流汗。眼下棋盤上兩人雖勢均力敵,但她心態不穩,再加上每次當她要占據上方時,對方總會出其不意地殺出來,將她的路堵死。

    如此往複數次,楚橙也看出來了,陸長舟就是在吊著她,先給她希望再滅了她的希望,俗稱關上門慢慢折磨。

    棋盤上白子已經必輸無疑了,楚橙氣的將手裏的一枚白子扔到陸長舟身上,氣呼呼道:“不玩了,你故意整我呢。”

    說罷起身向內室走去,打算整理一下衣裳。就在她起身的瞬間,身後傳來爽朗的笑聲,陸長舟笑著追上來,從身後抱住了楚橙。

    “怎麽?不是你自己要玩的?”

    楚橙氣死了,“那你也不讓著我一點,鐵石心腸。”

    陸長舟辯駁:“我已經放水好幾次了,是你屢屢出錯,一敗再敗。”說著長指挑起楚橙那件紅色的小衣肩帶,漫不經心道:“按照比試規則,這件……也要脫吧?”

    下棋受了一肚子氣,楚橙哪裏肯乖乖被人拿捏。當即雙手捂緊那件料子少的可憐的小*T 衣,恨恨道:“我不!”

    掙紮間,陸長舟已經將她抱了起來,說:“嗯,那我們去睡覺。”

    “我不。”楚橙掙紮的厲害,在男人懷裏扭來扭去,誓死不屈:“我不睡覺。”

    陸長舟非常好說話,抱著人走進內室,說:“嗯,不睡覺,睡你。”

    作者有話說:

    回家過端午節了,碼字效率比較低下QAQ

  七十七章

    雖然佯裝拒絕了一陣, 但楚橙細胳膊細腿兒的,哪是成年男子的對手。來回兩次,楚橙便降了。

    畫舫上雖不如聽雪堂寬敞,但所需物品也是一應俱全, 那隨湖波搖晃的船身, 倒增添了幾分情致。一夜雨打荷葉, 畫舫飄蕩在湖心, 晃晃蕩蕩, 隻見水麵擴散一圈一圈的漣漪,驚醒了池中魚兒四處遊動。

    完事時已是黃昏, 外麵小雨滴答滴答,拍打在窗弦上格外寂靜。楚橙窩著不想再動, 陸長舟尋來巾帕幫她清理幹淨, 便又躺回了她的身側。反正明日一早無事, 兩人便在畫舫上歇了。

    楚橙趴在陸長舟胸口, 靜靜聽了一會雨聲,室內靜謐,陸長舟輕輕撫著她的柔順的烏發, 整個人帶著一股事後的慵懶勁,問:“你在想什麽?”

    “沒——”楚橙敷衍了聲,又不回話了。

    她確實在想事情。

    自從端王遷居鹹婁後, 朝中一直有平宣帝屬意陸長舟攝政, 五皇子繼位的傳言,楚橙雖整日呆在府中, 但汴京到處都在說這件事, 自然也就傳進她耳朵裏了。

    真是奇妙, 不知不覺, 事情真的向著夢中的形勢發展了。隻是夢中,周元燁是登基後被陸長舟親手所殺,這輩子他被平宣帝軟禁在鹹婁,應該不會再有變數了吧。

    楚橙希望這樣,她是真的不想再見到這個人了。但心裏又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提醒著她,周元燁不會就這麽算了。

    忽然間,她又想到了陸長舟的身世。無論如何,私生子終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楚橙作為陸長舟的妻子,自然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是她發現在這件事情上,自己能做的非常有限,簡直無從下手。

    楚橙靜靜沉思許久,最後隻是抱緊了對方,“夫君,你心裏不高興,一定要和我說,我會努力讓你開心的。”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陸長舟隻是笑了笑,“我沒什麽不高興的。”

    “真的,你要相信我。”楚橙抬起頭,一臉認真地看著他。

    那般認真的神色,陸長舟不禁問:“你怎麽了?”

    楚橙搖頭,“沒什麽,隻是聽說了近來一些朝堂上的事,擔心夫君。”

    人們都說站的越高摔得越狠,攝政王的位子可不就是這樣,如果解決了周元燁,比起陸長舟權傾天下,楚橙更希望他平平安安。

    陸長舟隻以為她嚇到了,將人攬緊,說:“我無事的,有你,有祖母,我做事有分寸。”

    翌日一早,兩人從畫舫上下來,惠娘等人已經在河畔候著了。清晨霧氣消散,一*T 大早河邊商販稀稀疏疏,很是清淨。

    陸長舟扶著她的腰,將人送上馬車,正要上馬車,又遇上從畫舫上下來的鹿淮山等人。夏日泛舟,汴京人玩的高興便夜宿畫舫,這在汴京是很常見的事。

    兩人目光對上,鹿淮山心虛地垂下眼睫,拉上好友迅速逃離。

    陸長舟叫來臨陽,低聲吩咐:“派人去揚州,查查這個鹿淮山的底細,順便……把三奶奶在揚州的事也打聽一下。”

    他倒不是故意調查楚橙,隻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當時在潁州,有一天他外出應酬,楚橙和惠娘在屋裏說起揚州舊事,確實說過楚橙以前喜歡過一個男子,約莫姓鹿?難不成就是這小子?

    陸長舟輕嗤一聲,那楚橙的眼光也太差了。

    待馬車緩緩而動,楚橙便靠在陸長舟懷裏睡了。她性子懶,就跟隻貓兒似的。

    陸長舟忍了忍,終是沒忍住,指著不遠處問:“你覺得那邊那位翰林院修編怎麽樣?”

    楚橙循著他的手指望去,果真見到了鹿淮山。才剛睡醒,她腦子還迷糊著,“鹿淮山是翰林院修編了?怎麽,他中進士了?”

    兩人完全不熟,楚橙自然不會關心他的狀況。若非陸長舟說起,楚橙都不知道鹿淮山已經入仕了。

    見她不為所動的樣子,陸長舟嘴角漾開一點笑意,正打算親親她,卻聽楚橙漫不經心道:“別說,考中進士就是不一樣,鹿淮山果真比以前養眼多了。”

    她中肯地評價一番,男人卻不高興了。唰地一聲放下馬車鄒紗簾子,酸溜溜道:“不許看了。”

    楚橙知道這人小心眼,便笑嘻嘻抬眼看過去,在陸長舟嘴角親了兩下,哄說:“當然,他再怎麽好看,也不足夫君萬分之一。我的夫君,就是天下第一好看。”

    陸長舟攬著她的腰,把人往上提了提,說:“困就再睡會吧。”

    昨晚折騰的厲害,楚橙喜歡這個男人,不介意順著他讓他盡興,隻是到底身子弱受不住,堪堪一夜過去,就如被暴雨打過的花枝,亟需休養。中午用過午膳,她又睡了一覺。

    今天陸長舟不用出門,但要處理的事情並不少。下午,花無痕過來了,說取出金蟬蠱的事。

    以花無痕的本事,取出金蟬蠱不難,也就幾個時辰的事。但自從太子薨逝以來,陸長舟一直忙於朝政,連陪楚橙的時間都沒有,這事也就暫時擱置了。

    花無痕道:“你往後隻會越來越忙,再耽擱不知要耽擱到什麽時候去,就今晚吧。”

    陸長舟便答應今晚把身上的金蟬蠱處理了,想起什麽,又問臨陽:“烏斯那邊如何了?”

    除夕那幾日,他們在京郊的溫泉莊子碰上一個烏斯人,順藤摸瓜,陸長舟便得知了烏斯王尋找侄子侄女的事。當時沒有打草驚蛇,不過陸長舟派人暗中盯著,若有需要可協助孟鹽。

    他這樣做的理由非常簡單,倒不是因為孟鹽和楚橙的*T 關係,更不是因為和文婧的主仆關係,完全是出於利益考量。現在的烏斯王和周元燁交情不淺,據暗哨來報,之前兩人見過好幾次麵。

    既然烏斯王和周元燁走的近,那便是敵人。敵人的敵人,自然就是朋友。雖然現在周元燁出於劣勢,但保不齊哪天他借烏斯的勢力卷土重來。所有有可能為周元燁助力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陸長舟不會給周元燁翻身的機會。

    到了傍晚,陸長舟要出門。他進屋時楚橙已經起床了,正坐在銅鏡前梳妝。陸長舟隨手拿起一隻玫瑰簪子插在她的發間,提起自己今晚不回來的事。

    楚橙一聽,美眸立馬帶著幽怨看過來,嘟著小嘴道:“去吧去吧,也是我心大,別人家的夫君若夜裏往外跑,隻怕是外麵有人了,也是我……”

    話未說完,唇就被陸長舟的手指堵住了。

    “沒有別人。”陸長舟捏捏她粉嘟嘟的唇瓣,不舍地望了幾眼,終於還是出門了。

    他走後,楚橙一個人無聊,便去給陸老夫人請安。

    陸老夫人這會還在佛堂,自從分家後,她越來越喜歡吃齋念佛,為家裏人祈福。楚橙陪著她到天黑,兩人一起用了些素齋。

    平陽侯府的這處佛堂並不大,狹小空間一覽無遺,楚橙四處張望,很快就發現了佛像的眼珠子有異樣。一隻正視前方,另一隻卻微微看向左邊。

    她驚奇,道:“祖母,佛像的眼睛歪了,不若明天我找人來修一修。”

    陸老夫人看一眼,笑嗬嗬地拉起她的手,說:“還是你細心,沒來幾次就發現了。”且說著,她牽著楚橙上前,說:“過來,祖母給你看個東西。”

    隻見陸老夫人轉動佛像的左眼,隆隆幾聲低響,供奉佛像的神台底下,竟出現了一隻黑黝黝的洞口,約莫半人來高,彎腰可以進入,一眼看不到頭。

    楚橙驚的瞪圓眼睛,“祖母,這是……”

    “這是一條密道,平陽侯府剛建府時就存在了。一路通向城外,咱們府內有兩個入口,一個在佛堂,還有一個在聽雪堂的假山背後。當年先祖是為不時之需,如今你既嫁過來,這也是你需要知道的秘密。”

    勳貴世家,在自己的府邸中挖幾條密道,密室並不算稀奇,楚橙還在揚州尤府時,就曾見過舅舅的密室,不過那是尤烈用來藏匿好酒的。舅母讓尤烈戒酒,尤烈不敢明著喝,就偷偷跑到密室喝。

    她驚訝了一會,很快就接受了這條密道的存在。陸老夫人又拍拍她的手說:“每一任平陽侯府的女主人,都要知道它的存在,現在我告訴你,以後你再告訴你的兒媳婦。”

    楚橙恭敬稱是,陸老夫人還將密道的地圖給了她,一番請教,楚橙才送老夫人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楚橙接到文婧公主的請帖,說公主府請來一個江南的戲班子,邀請楚橙前往公主府聽戲。聽戲是次要的,主要還*T 是兩人見麵說說話。楚橙收拾一番,欣然赴約。

    文婧公主府坐落於皇城以東,距離皇宮也就兩條街的距離。到了之後,文婧公主親自來迎。

    兩人一邊聽戲,一邊說話,說著說著,便說起來文婧公主的婚事。先前蓉妃娘娘催促文婧公主盡快選駙馬,現在形勢一變倒又慎重起來。如今周文恩繼位的可能性極大,文婧公主的婚事就由不得她了。

    駙馬出身高了,擔心平宣帝忌憚,若出身太低,又怕委屈了文婧公主。思來想去,蓉妃也拿不定主意,索性等著平宣帝賜婚。

    楚橙記得她心悅孟鹽的事,不過後來聽聞孟鹽走了不知所蹤,她問:“公主怎麽想呢?”

    文婧公主看起來十分無所謂,淡淡笑道:“都一樣。”

    如果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那麽對她來說,嫁給誰都是一樣的。她會聽從父皇的安排,無論和親,還是留在汴京。

    看她如此淡然,楚橙不禁心疼,拍了拍她的肩膀。

    文婧公主釋然道:“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了,前幾日我從民間尋到一種甜的酒,特別好喝,就像喝糖水一樣,表嫂要不要嚐嚐?”

    一聽甜的酒,楚橙眼睛都亮了。她其實很想嚐嚐,但有點擔心喝醉了惹事。畢竟她前幾次醉酒,都沒發生什麽好事。

    文婧公主說:“怕什麽,你喝醉了宿在這裏我們一起睡,有這麽多丫鬟婆子守著,即便做了什麽丟臉的事也傳不出去。”

    仔細一想,確實是這麽個道理。楚橙不再猶豫,文婧公主就叫人拿來兩隻銀杯和一壺酒。

    銀杯中盛滿清液,楚橙抿一小口,彎彎眼睛笑道:“果真是甜的,真好喝。”

    “沒騙你吧,我們一起喝,不醉不歸。”

    於是,兩人便一杯接著一杯喝起來。楚橙越喝越上癮,喝完一壺又要了一壺,不知不覺,眼睛就花了。

    她不知道的是,這酒雖然味道甜,卻極容易醉人。一旁的文婧公主早趴在桌子上,夢中囈語著什麽。

    楚橙喝完最後一杯,站起來覺得身子有些熱,腳也有點軟。她撐著起身,說:“我要去一個地方。”

    惠娘原本在外頭候著,等了好久不見楚橙出來,進去一看,人歪歪扭扭地走著,差點摔跤。惠娘急得不行,“哎呀呀,怎麽不聽勸呢,婢早說您不能喝酒了。”

    楚橙卻像聽不到一樣,趴在惠娘身上,說:“我要去找一個人。”

    “找誰?”

    楚橙紅著臉:“找陸小將軍?”

    惠娘大驚,趕忙去堵她的嘴,嚇道:“三奶奶,我們不是說好了不提那個人嘛,若被小侯爺知道這人的存在,豈不是……”

    正說著,身後傳來沉沉的一聲,“什麽事情不能被我聽到?”

    陸長舟不知何時來的,正站在他們身後。

    惠娘回頭,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攙著楚橙訕道:“沒……沒什麽。三奶奶喝醉了,婢扶她回去歇息。”

    “我來吧。”陸長舟不由分說,*T 將人抱了起來往外走去。

    昨晚取出金蟬蠱後,陸長舟曾問花無痕,自己以前想不起來的那些事能否記起。花無痕沒有明確答複,隻說急不來,時間一長可能想起來,也可能想不起來。

    總歸不是什麽重要的事,陸長舟便沒有糾結了。他忙了一個白天,原本想歇在宮裏了,但想到昨晚自己離去時楚橙那幽怨的樣子,遂決定將公事帶回聽雪堂去做。

    待他回到聽雪堂,卻不見楚橙的身影,一問才知三奶奶去公主府還沒歸。陸長舟處理了一陣子公事,但眼見天色愈晚,楚橙還沒回府便心急,特地來公主府接她,不想才到,就聽聞她說什麽要去找鹿小將軍。

    文婧公主喝醉了自然有人照料,陸長舟一把將人抱起往外走。惠娘看他的臉色陰沉,心知方才楚橙的話必然是被她聽到了,心下一緊,七上八下,惴惴跟著出了公主府。

    陸長舟確實聽到了,他心中本就對楚橙的過去心存疑慮,一聽她醉酒後要去找什麽鹿小將軍,一時心口堵的慌。都過去這麽久了,成了他的妻子,心裏還念著那位年少時愛慕過的小將軍?

    他沉著臉,將人抱上了馬車,很快馬車轔轔而動,楚橙坐在熱烘烘的馬車裏,卻再度不安分起來。

    那甜酒的後勁果然很大,楚橙腦子暈乎乎的,連自己在哪兒,自己是誰都分不清了。她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的少女時代,被表哥表姐哄騙著醉酒的那晚。

    她愛慕那個緋衣騎馬遊街的少年,總是費心思到各種地方偷看人家。現在酒意一上頭,就不管這麽多了。外祖母曾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錢……她有的是,如果她給錢,陸小將軍就願意做她的衝喜夫郎了吧?

    這麽想著,楚橙說做就做,她在自己身上翻翻找找,沒找到銀票,緊接著又在馬車裏一通翻找。

    車廂裏光線昏暗,隻能看清對方模糊的輪廓。陸長舟一看她又不安分了,將人拎到身邊坐好,冷聲問:“找什麽?”

    “錢……我的錢呢?”

    不知她突然要錢做什麽,陸長舟就先配合著,問:“你要多少?”

    楚橙含糊答:“越多越好,給少了怕人家不答應!”說著催促,“你快點給我,至少十萬兩吧。”

    她實在鬧騰,被陸長舟摁在懷裏也不老實,一個勁蹭他。陸長舟便點燃了一盞風燈,想看看這人醉的什麽程度了,也有話趁機想問楚橙。

    燈光才亮起,他就看見一張尊醉醺醺的臉,小臉通紅,雙眼迷離泛著水光,唇紅嘟嘟的,確實醉的不輕。

    罷了,一個醉鬼也問不出什麽。陸長舟便把人攬在懷裏,說:“別鬧,回去了。”

    楚橙剛開始還掙紮了一會,看清他的臉,突然就安靜下來,定定看著陸長舟,喚了聲:“陸小將軍。”

    陸長舟心裏一陣煩躁,狹長的眸子垂下,冷冷清清望著她威脅道:“再提那個人,我真生*T 氣了!”

    “為什麽生氣?”楚橙懵懵懂懂的,起身去捧他的臉,湊近說:“人家真的好喜歡你呢,做我的衝喜夫郎吧,你多貴我都買得起。”

    她醉著,完全沒注意到男人目光已經越來越冷了,反而變本加厲地抱上去撒嬌,“人家好喜歡你呢,那天我的風箏落在樹上,請你幫我取下來,你竟然就這麽狠心走掉了,真讓人傷心。”

    “還有那天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穿著一身紅裙,沐浴焚香,特意在戶所外麵閑逛想見你,可是你說……你說我身上的香氣醺到你的馬了,嗚嗚……你怎麽那麽不懂女孩子的心呀……”

    楚橙一件件數落著他的不是,其實這些事,雖然是十四歲時發生的,但因為那個年紀慕艾,又生平第一次遇見這麽驚豔的人,即便過去這麽久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現在,楚橙全然忘了自己已經嫁人的事,還以為她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呢。

    陸長舟輕嗬一聲,太陽穴突突地跳,極力壓製心中的怒意。他的妻子,心裏竟藏著這麽一個人,藏得這麽深,連這些小事都記得一清二楚。

    心髒仿佛被人捏住,快要喘不過氣來,陸長舟皺眉,不怒反笑:“就這麽喜歡他?嫁人了還喜歡?”

    楚橙去撫平他皺起的眉,“你為什麽不高興呢?”

    陸長舟掐著她的腰,眼有點紅,“回答我,就這麽喜歡他?嫁給了陸長舟這麽久,也還想著那個人?”他覺得自己氣的快要冒煙了,掐著楚橙的腰緊了緊,“你這個人……”

    楚橙腰被掐痛了,扭了扭躲開。這時陸長舟許是太過生氣,便掀開車簾決定透透氣。

    清新的夜風吹進來,楚橙昏沉的腦子也清明了幾分,不過反應仍是很慢。她怔怔答:“哦……好像是的,我嫁人了呀。”

    “才想起來嗎?”

    片刻之間,陸長舟決定了,他要將這個情敵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管他是誰。

    索性後半程,楚橙似乎累了沒有再鬧,一路安安靜靜回到平陽侯府,陸長舟抱著她回了聽雪堂。等將人放在床上,陸長舟便召來惠娘,問楚橙口中小將軍的事。

    回來的路上,惠娘便知他會問,但一來當年惠娘不在揚州,沒見過陸小將軍,二來她答應過楚橙,以後不提這件事,因此也隻是說一半藏一半:“婢不知道啊,婢沒見過他。小侯爺,當時三奶奶還小不懂事,他們之間真的沒什麽,您不要多想,婢代替三奶奶給您賠罪了。”

    畢竟惠娘是楚橙的人,肯定是和楚橙一條心的,陸長舟見問不出什麽,笑了笑,說:“知道了,你下去吧。”

    反正他已經派人去揚州,等知道是誰,他不會手下留情。

    能讓楚橙過了這麽久還記得的人,必定不能留下!

    今夜,整個聽雪堂都感受到陸長舟的怒氣,仆婦們大氣不敢喘一下,能躲的盡量遠遠躲開,生怕出現在他麵前挨罵。*T 

    過了子時,陸長舟處理完事回房休息,楚橙已經在惠娘的服侍下沐浴,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裏衣。他進去時,惠娘還念叨著,“小祖宗欸,都說了不要喝酒不要喝酒,你怎麽就是不聽呢,明天怎麽解釋啊……”

    “你下去。”陸長舟發話,把惠娘嚇了一跳。

    眼瞧著陸長舟盛氣淩人,惠娘不敢不從,指著桌上的醒酒湯說:“這個……”

    陸長舟:“我喂她喝!”

    如此,惠娘擔心地看一眼楚橙,隻得退下了。須臾,房間內便隻剩下他們二人,陸長舟端來醒酒湯,一口一口喂楚橙喝下。

    他的動作還算輕柔,眼神卻是冷的不能再冷了。

    偏偏楚橙感受不到,喝完醒酒湯,拉著他的手說:“剛剛我記起來了,我已經成親了,不過衝夫郎再加上你一個也無妨。”

    陸長舟差點被這話噎住,咬牙,不可置信道:“你……你想腳踏兩條船?”

    楚橙卻像沒聽見似的,反應了好一會,再次語出驚人:“今晚我夫君不在,我……我才來找你的,你……”

    “楚橙!”

    陸長舟胸腔的怒氣,真的快要壓製不住了,誰知這時候,楚橙哭著抱著他,委屈道:“你別生氣嘛,我有錢,很多很多錢,你要多少我都給……”

    因為她突然抱上來,陸長舟猝不及防後退一寸,身子倒在了床上。

    他看著眼前這個淚眼朦朧的女孩,莫名感覺這場景有點似曾相識……

    作者有話說:

    抱歉來晚啦,本章留言隨機發紅包哦,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