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難忘的人和事會不斷入夢
作者:白鷺成雙      更新:2022-07-03 16:05      字數:2136
  第118章 難忘的人和事會不斷入夢

    原來是這個意思。

    雲雀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家大師姐,卻發現她的表情十分平靜,好像隻是聽見了幾句普通寒暄似的,優雅地頷首,眼尾都沒動一下:“我知道了。”

    她大大地鬆了口氣。

    整個萬妖窟裏雲雀最崇拜的就是如意了,拿得起也放得下,也不是沒有過受傷狼狽的時候,但她好像從來不往心裏去,像太陽西沉但總會東升一樣,她的眼裏從來沒有出現過絕望。

    妖王退回了古宅,靜候宮中的消息,如意便也翻身回到馬背上,若無其事地回了會仙酒樓。

    她帶走了雲雀,親自將她的傷口愈合,又笑著與周亭川說了會兒話、吃了一大碗麵作晚膳。

    一切都跟往常並無二致。

    隻除了入夢的時候。

    如意不可遏製地夢見了那座通河橋,橋上沒有旁人,隻她和沈岐遠,白霧嫋嫋,似幻非真。

    她知道這是夢境,也很清楚在這裏說的話都不會傳到他耳裏,但她望著他,還是笑著問了出來:“我做錯什麽了嗎?”

    各自為營而已,他們可以刀劍相向,也可以搏殺廝打,那都是想得通的。她想不通的是,為什麽要兩清?

    既然想兩清,又何必召她來人間?還是說他在那一瞬間後悔了,發現自己還是無法接受一個妖怪?

    那先前那些個深情又算個什麽?

    他但凡虛情假意一些,她也不至於被打動,結果怎麽的,她將他放心上了,他卻膩味了?

    怒意後知後覺地攥住她的心髒,她惱聲問出了口:“憑什麽呢。”

    話一出口,夢境消散,四肢也恢複了知覺。

    如意睜眼,看見頭頂蘇繡的掛帳在月色裏微微泛光。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照得臨安七十二坊的鋪路石瑩瑩如玉,小院裏的柳樹也拔出了些新枝,柔軟的枝條從院牆往外舒展,嚶嚀地擠出一點新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南邊響起,撞開了剛伸出來的新綠。來人在沈府東門下馬,急匆匆地就往裏走。

    “沈大人?”宋枕山沉聲喚他。

    沈岐遠自倚著的軟枕上睜開眼,掃他一眼就道:“明日便是婚期,你怎這時候來了。”

    “大人也知道明日便是我婚期。”宋枕山吸了口氣,不敢置信地道,“為何會在今日與柳姑娘打起來,還傷成這樣?”

    沈岐遠沒有回答,隻低頭看了看自己胸膛上纏著的白布。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以為隻要遮住神佛,兩人就還能在一起。直到她在他麵前動手殺人的那一刹那,沈岐遠才驚覺人是會變的。

    如今的柳如意,已經變成了他作為青神必須要對付的殘暴大妖。若還固執地與她在一起,他就會成為助她殺人的倀鬼。

    心念翻湧,白布上又滲出了些血跡。

    “好,我不問你這個。”宋枕山見狀,轉了話道,“我隻問你,你知不知道那時天罰落下,是柳如意與我一起築了穹頂?”

    沈岐遠像是沒聽懂似的,抬眼茫然地看著他。

    宋枕山抿唇:“我承認我也對妖怪有偏見,甚至可以說不是偏見,它們就是殘暴嗜血毫無人性。但那日柳如意為免你後顧之憂,傾了半數妖力替我撐起了穹頂。”

    妖怪是不會救世的,但為了他,柳如意怕打雷怕得要死也頂在露台上沒退半步。

    沈岐遠慢慢聽完,臉色白了兩分。

    宋枕山看著他的喉間痛苦地滾動,眼裏好不容易修起的堤壩也在迅速潰塌,仿佛下一瞬就要爆發出來。

    然而,硬生生地,這人竟將全部的東西都往回咽,咽得眼尾都冒出了血絲。

    “我已經與她兩清了。”他沙啞著嗓子道。

    宋枕山眉間飛快地皺了皺,又平複。

    他知道這兩人之間有上千年的糾葛,兩清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沈岐遠能這麽說,便是理智仍在,青神的職責也仍銘記著,那這大乾就還有救。

    比起小情小愛,天下蒼生自然是更重要的,他無可置喙。

    隻是……

    宋枕山歎了口氣:“明日是我與驚鴻的大喜之日,還望二位給我個薄麵,莫要當場打起來。”

    沈岐遠這才想起,柳如意是驚鴻親筆寫帖子邀請了的貴客,明日喜宴定會到場。

    “我便不去了。”閉上眼,沈岐遠聲輕似歎,“傷重動不了,你多包涵。”

    宋枕山有些遺憾,但到底也沒強求。

    臨走之前他與沈岐遠說了一句:“她現在是正經有籍貫的良民,那戶籍還是你給弄的,如今若想妄動她,少不得要擔上個謀害人命的罪名。”

    這話與其說是提醒,不如說是個台階。

    沈岐遠聽明白了,眼眸半闔:“我隻會在她用妖術害人的時候動手。”

    “好。”

    門開了又合,宋枕山走了。四周安靜下來,隻隔壁院子還隱隱傳來些難民的咳嗽聲。

    沈岐遠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發現月亮亮得有些刺目。

    “有什麽用呢。”他嘲它。

    月亮沒有給他回應,隻將他的影子孤零零地映在牆上。

    情愛之事,就是理智與衝動之間的拉扯,理智拉扯贏了就叫絕情,衝動拉扯贏了就叫深情,兩者都不是什麽能長久的東西,所以人的情愛也顯得分外涼薄。

    如意擁有幾千年的豐富經驗,自然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然而,驚鴻大婚這日,她還是氣衝衝地起了個大早,仔仔細細地梳頭打扮。鉛華堆得明肌雪,朱砂妝成花菱紅,綠衫輕薄,露一截白皙鎖骨,挽臂柔軟,勾一抹妖嬈風情。

    雲雀在旁邊看得差點從籠子裏掉下來。

    “大師姐這是做什麽?”她倒吸一口涼氣,“該不是今日要去見那位吧?”

    “我隻是應邀去觀禮。”如意一派雲淡風輕,“禮堂上人那麽多,遇不遇得著誰都不是我能做主的。”

    “那便還是不去為好。”雲雀嘟囔。

    不去?

    如意哼笑。

    她不喜歡往心裏藏事,既然沈岐遠在她夢裏沉默了一個晚上,那她今日就不妨去當麵問問,問清楚了才算真的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