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完不成的心願
作者:白鷺成雙      更新:2022-07-03 16:05      字數:2144
  第72章 完不成的心願

    如意依舊滿臉笑容,白白的貝齒在秋陽下閃閃發光:“怎麽了,即將被遷出臣子墳的柳太師?”

    “你,你又動了什麽手腳?”他氣憤不已。

    如意不答,隻深深地看著他,由他自己去猜。

    太妃求沒求情?會不會隻是還沒看見鴿子?看見之後會進城求情嗎?他到底會不會死?他死了柳府怎麽辦?宣和怎麽辦?

    如意任由他自己折磨了自己半個時辰,才幽幽開口:“世上沒有一個父親會偏心到你這個份上。”

    柳如意和柳宣和都是他的骨肉,但柳宣和從小要什麽有什麽,柳如意卻是見他一麵都難。

    三歲的柳宣和就能把柳如意打得頭破血流,小手一下下,帶著天生的惡意。柳太師趕過來,卻隻看柳宣和傷著沒有,還斥她為何不讓著弟弟。

    他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柳宣和,從小到大,每時每刻。

    柳如意是牆角的孤草,是被他猜忌的野種,是年關時才能得他一個笑臉的可憐蟲。

    饒是如此,在得知真相前,柳如意都沒有恨過他,任由柳宣和搶奪她的東西,也逐漸習慣不被愛。

    “瞧瞧你,傳道授業半生,教出來的兒子不也是惡貫滿盈?”如意哼笑,“我知道你最在意什麽,且放心吧,他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沒了滔天權勢的庇佑,屢屢犯事的柳宣和又能快活幾天呢。

    柳太師突然激動起來,比先前她罵他還更激動些,撐著身子就想來撞她:“休要打我兒的主意,他可是你親弟弟,親生的弟弟!”

    “誰要認一個外室子做弟弟。”如意輕鬆躲開他的動作,笑得惡劣,“太師此生摯愛者,外室一人,孽種一人。為他二者,既負何氏、又欲殺女。你以為報應隻會落在你一個人身上嗎?”

    “柳如意,你,你個孽障!”

    “多謝誇獎。”她驟然冷了臉色,施施然拍手下車,“等著一家在陰曹地府團聚吧。”

    “你站住,你聽我說,宣和他是無辜的,你有什麽就衝著我來!”

    棚車拉著人往前走,柳太師似乎很快被人堵住了嘴,隻剩下些嗚嗚咽咽的聲音。

    如意踩著地上的落葉,慢悠悠地落在了後頭。

    周遭仿佛起了霧,她抬頭,看見柳如意從霧中朝她跑了過來。

    小姑娘跑得踉蹌,跌跌撞撞的,越過了柳宣和的背影,也越過了柳太師的背影,倏地撲進了她懷裏。

    如意伸手,摸不到她,但也作勢撫了撫她的腦袋。

    她看見柳如意在哭,哭得眉毛眼睛都皺成一團,卻聽不見半點聲音。

    這幾千年來太多人在她麵前哭,她應該早就麻木了,但不知道為什麽,如意看著麵前小姑娘張大嚎哭的嘴,竟然覺得心酸。

    妖怪也是有心的嗎?她茫然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許久之後,柳如意終於哭夠了。她抹抹淚站起身,越過她,飛撲去了後頭何氏的懷裏。

    如意欣慰地看著她,已經打算揮手與她做別了,畢竟這小姑娘的心願就是報仇嘛。

    然而,柳如意趴在何氏的膝蓋上,卻還是轉過頭來看她,身影恍恍惚惚,似散非散。

    如意愕然地愣在了原地。

    沒有完成?

    怎麽可能沒有完成?

    大霧散去,周遭漸漸清晰。

    如意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突然有點生氣,難道就因為柳太師還沒伏誅,她的小命就還懸在半空嘛?

    ——也隻有這一個可能了。

    咬咬牙跟上車隊,如意捋起袖口,親自將柳太師送進宗正大獄,又親自守著沈岐遠將剩下的瑣碎案件統統查完。

    臨安飄起第一片雪花的時候,柳太師被推上了斷頭台。

    如意看著雍王抱著何氏的墓碑痛哭,也看著趙燕寧人前罵罵咧咧,人後紅著眼給自己亡母燒紙。

    很多人的心願好像都在這初雪時分完成了。

    但柳如意依舊在夢裏幽幽地看著她,不肯離去,逐漸消散。

    如意氣得將自己摔在了厚厚的被褥裏。

    沈岐遠坐在一旁,優雅地替她斟了一杯熱酒:“時間還長,何必這麽著急。”

    “你倒是不著急。”她斜眼瞪他,“與人結契的又不是你。”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輕歎一口氣,他道:“明日侯府大婚,你當心些。”

    這幾個月賀澤佑已經將府中田產地契典賣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湊齊排場如期迎文家女過門,結果文貞雪竟定了會仙酒樓的宴席。

    怎麽看都是不懷好意。

    提起這個,如意撇了個白眼:“我隻擔心他們不結賬。”

    會仙酒樓在趙燕寧的“庇佑”下,生意時好時壞,若不是鋪子是自家的,早關門大吉了。有這樣一筆大單子,他們自然是要接的,誰管是侯府還是馬府。

    “希望一切順利。”她雙手合十。

    看著她姣好的側影,沈岐遠像是想起了什麽事,張嘴欲言,卻又忍了忍。

    他將人攬過來,下頷抵著她的腦袋頂,突然道:“你上回說,我是你在這人間的摯愛。”

    如意眨了眨眼:“啊?”

    沈岐遠不悅地提示:“上回,沈府裏。”

    腦海裏閃過些香豔的畫麵,如意心虛地笑了笑:“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床笫之間的話也當得真的?!

    他好像當真了,聲音低沉地問:“你會騙我嗎?”

    “不會。”她長睫眨啊眨。

    “不管遇見誰,你都會像在獵場裏一樣,先撲向我嗎?”

    “嗯,那是一定。”她撓了撓自己的臉側。

    微微蹙著的眉心散開,沈岐遠擁緊她,認真地道:“說話要算話。”

    今日怎麽這麽囉嗦啊,如意嘖了一聲,反手捏住他的下頷,將人扯下來親吻上去。

    摯愛可以分很多種,人間的,天上的,地下的。昨天的,今天的,明天的。

    不過看在這人是目前她遇見過所有人裏最英俊的一個的份上,她願意待他格外溫柔些。

    玄度高起,同一片月光下,有人飲鴆止渴,覺得懷中人是最後的稻草。有人千裏迢迢,為了赴侯府的喜宴,正揚鞭策馬地朝臨安城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