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宋玉絮發動的時候還在肉聯廠的食堂裏吃著飯, 剛好是中午吃飯的時間，趙大廚特地做了紅燒豬肘。豬肘子燉的爛爛的再紅燒，兩塊加起來也就一塊麻將大, 每個員工都能打到四塊。

  　　這年頭也不興什麽工人提前請假去醫院住著待產，那是浪費國家資源。而且宋玉絮也還沒有到預產期, 提前發動不僅嚇到了自己，也嚇到了肉聯廠的其他人。

  　　王金花和趙梅秀連同劉永軍媳婦兒幾個人一擁而上，有的指揮男同事套車送宋玉絮去醫院，有的讓趕緊去運輸隊叫寧昭, 還有的知道宋玉絮提前帶過來的生產包在哪裏的就去拿生產包。也好在整個肉聯廠沒生過孩子的女人也就宋玉絮一個, 其她個個都有經驗, 所以也並不慌亂。

  　　肉聯廠離縣醫院也不遠, 等寧昭接到通知的時候，宋玉絮已經在醫院裏了。

  　　因為下午還要上班，其他人都已經回廠裏去了, 這會兒醫院裏陪著的隻有王金花和趙梅秀。她倆在食堂，總體來說工作還不算是太忙。

  　　看著寧昭跑得一頭汗也不在意，直接衝過來拉著宋玉絮問她怎麽樣, 疼不疼。宋玉絮隻是蹙著眉笑了笑：“可疼了, 剛還一陣兒一陣兒的, 現在疼的不行，等生完了你可得賠我，我可受罪了。”

  　　“我賠, 我一定賠, 小崽子讓你受苦了, 等他出來我就揍他一頓。”

  　　宋玉絮又笑了：“要是姑娘也揍啊。”

  　　“姑娘就不是我孩子了？不都說了男孩女孩都一樣, 該打還是一樣打, 沒說女孩子就能逃過一劫的。”寧昭心疼媳婦兒心疼的不行，但說這話的時候還是理直氣壯的。

  　　其實宋玉絮懷孕到七個多月的時候，肉聯廠一個以前做過赤腳大夫的家屬還給她把過脈，說她這一胎懷的是男孩。不過孩子沒生出來，不管是宋玉絮還是寧昭都是做兩手準備的。她倆雖然都知道中醫很神奇，很多厲害的中醫大夫都有自己拿手的本事，但是這種把脈把出男孩女孩的，雖然電視小說聽過看過，可還真的是覺得玄乎。

  　　這會兒本來就是農曆六月多了，正是天熱的時候，宋玉絮又疼的慌，額頭上都滾出了豆大的汗。

  　　寧昭看著心疼極了，他也沒有經驗，隻能問一邊幫著拿生產包的王金花和趙梅秀：“王姐，趙姐，我媳婦兒這情況還得多久才能生？”

  　　“小宋這是頭一胎，哪有這麽快的，且有的等。”

  　　聽趙梅秀這麽一說，寧昭和宋玉絮的臉都白了，不過很快王金花又說：“你這孩子懷了那麽久都是乖乖巧巧的不給你們添麻煩，說不定也生的快呢。”

  　　肉聯廠的石大爺給宋玉絮把脈說懷的是男孩這事兒她們也知道，不過時間一長看著宋玉絮這除了吃的多了一些，肚子大了起來就沒什麽大反應的，兩人都暗地裏嘀咕是不是石大爺給搞錯了，皮小子哪有這麽乖的。

  　　很快有護士過來檢查宋玉絮的情況，然後一臉焦急的招呼她進產房，說孩子要生了。

  　　宋玉絮：“……。”

  　　寧昭：“……。”

  　　兩個人腳都軟了，還是王金花和趙梅秀把寧昭扒拉開才讓護士扶著宋玉絮進去，同時還把宋玉絮的生產包給了寧昭。

  　　寧昭反應過來連忙攥著生產包追了上去：“我能陪產嗎？我媳婦兒沒生過，我想要陪產。”

  　　產房裏除了剛才扶著宋玉絮進門的護士之外還有兩個護士在，一個年輕一點的不高興的斜了寧昭一眼：“女人生孩子，你在這兒不合適，趕緊出去。”

  　　寧昭不想出去，宋玉絮生孩子呢，他哪能丟下宋玉絮一個人在產房裏。

  　　倒是年長一些的那個護士說話了，說：“小兩口感情到挺好，行，你要是不怕就留下來，也沒什麽的。”

  　　她經曆的事兒多了，也知道女人生孩子的時候模樣很狼狽，不說很多做男人的，就是她們一開始做護士的時候都被嚇到過。既然寧昭不想走，她想著也挺好，讓這些大老爺們看看自己媳婦兒生孩子的時候有多苦，省的還以為懷孕生孩子是多容易的事呢。

  　　這個護士顯然是這三個人中的頭，她一發話，年輕的小護士就不敢開口了，隻是瞪了寧昭一眼，幫著準備東西。

  　　縣醫院不大，產房也就這麽一間，在宋玉絮進來之前還有一個難產的產婦在生孩子，人剛出去就換了宋玉絮進來。此時產房裏還彌漫著血腥味，衝的宋玉絮頭昏腦漲的。

  　　寧昭緊緊的握住宋玉絮的手：“玉絮，不怕哈，咱不怕，很快就生了。”

  　　看著妻子的頭發都被汗水打濕了，他心疼的要命，連忙拿帕子出來給她擦了擦，可是幹擦掉很快豆大的汗珠又冒了出來。

  　　宋玉絮疼的腦子發昏唇色發白，她勉強朝寧昭笑一笑：“我不怕，你放心吧。”

  　　她其實怕得要死。兩輩子都沒那麽疼過，兩輩子也沒有那麽慌過，她疼的想說不生了，讓她死了算了，不想再遭這個罪了。可一看到寧昭緊張又擔憂的臉，她還是把這話咽了下去。

  　　“喲，你這都要出來了。”中年護士被嚇了一跳，一邊指揮一邊順嘴問了寧昭一句：“這是發動多久了？”

  　　寧昭也不知道發動多久了，他收到消息的時候慌的壓根沒有了時間觀念，隻覺得時間過的好慢好慢。而且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提前那麽多天生，這離生產期還有十來天呢，要不是他媳婦兒準備充分，這會兒連個生產包都沒有。

  　　看寧昭這模樣，那護士也沒有再多問了，頭胎生孩子的沒經驗，大多都是這樣，一緊張就沒有時間概念了。她隻是看了眼疼的麵目都扭曲了宋玉絮說：“別慌別慌，出來了出來了，看到頭了，再加把勁。”

  　　隨著幾方的一陣努力，孩子清脆的哭聲代替了宋玉絮的痛苦慘叫聲響徹了整個產房。

  　　寧昭腿一軟，整個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早就因為太過緊張渾身都虛脫了沒有一點力氣，甚至指尖都緊張發麻。

  　　產房裏三個護士，一個抱著孩子過去清洗穿衣服，另兩個看寧昭這模樣也知道他指望不上，自顧自的動手幫宋玉絮擦幹淨身體把衣服換上，中年護士還順手給她墊上了月事帶。

  　　“剛生完還得排幾天惡露，今天先吃點清淡一些的粥，明天再開始吃雞湯豬蹄湯鯽魚湯這些，那些都下奶。”說著中年護士笑著看了寧昭和宋玉絮兩人一眼：“還沒恭喜你們呢，生了個大胖小子。”

  　　話音剛落，旁邊去幫孩子洗澡的那個護士就說：“孩子六斤六兩，很健康。”

  　　宋玉絮和寧昭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寧昭從地上爬起來，問中年護士：“醫生，那個，我能不能讓我媳婦兒現在醫院裏住幾天觀察觀察，等過幾天再出院。”

  　　“為啥？”中年護士有些奇怪的看了寧昭一眼：“孩子和產婦都很健康，不用住院，回去好好養著就行。”

  　　年輕的小護士也說：“這沒病沒災的在醫院裏住什麽，又不是之前那個難產的，真是浪費國家資源。”

  　　對於小護士的話，寧昭之當作沒聽到，他跟中年護士解釋道：“不是，我媳婦兒這還有十來天才到預產期，剛上著班就被送過來了，什麽東西都還沒有準備呢。我們家在鄉下大隊裏麵，我也不能就這麽帶著她和孩子回去。而且我們家就我和我媳婦兒兩個人，也沒法兒讓人幫著送被褥過來。”

  　　這要是吹了風落下了月子病，他該往哪兒哭去。

  　　中年護士想了想，問：“你們家遠嗎？”

  　　寧昭點頭：“我們家在先鋒大隊。”

  　　先鋒大隊條件好，在整個縣都是有名的，醫院裏幾個護士也都是下鄉搞過宣傳，醫院組織她們下鄉幫老鄉檢查過身體的。先鋒大隊她們都知道，不算遠，但也真的不算近。

  　　中年護士點點頭：“那就住一天，小秋，你出去外麵說一聲，帶這位同誌去開單子。”

  　　小秋就是那個年輕的護士，她把孩子遞給中年護士，應了一聲就帶著寧昭去開住院單子。

  　　等兩人都走了，另一個沒怎麽說話的女護士才說：“你們兩口子感情可真好。”

  　　宋玉絮笑了笑，說：“我們兩家情況差不多，也算是互相扶持，而且他對我確實是很好，嫁對人了。”

  　　可不是很好麽，孩子出生帶現在他還沒瞅上一眼呢，光忙著問她怎麽樣和打聽住院的事兒去了。

  　　兩個護士笑著扶著她去病房，又仔細交代了她不少剛生產完該注意的事項。宋玉絮都一一記住了，認真的跟兩個護士道過謝之後才躺在床上看她家剛出生的崽兒。

  　　她沒親眼見過剛出生的孩子是怎麽樣的，以前看小說看電影看電視的時候也有聽說剛出生的孩子連孩子爸媽都嫌醜的，什麽像是紅皮膚小猴子，皺巴巴的小老頭。也有說剛出生的孩子精致好看，能直接誇上天的。

  　　宋玉絮不覺得自己的崽兒能漂亮上天，但是她也不覺得自己的崽兒像是小猴子，像是小老頭。

  　　很漂亮，頭發黃中帶著些黑，挺密實柔軟的，皮膚白嫩嫩的，但宋玉絮沒敢伸手戳，聽翠花嬸子她們說小孩子的臉蛋戳了會流口水。

  　　大概是剛才哭累了，這會兒正閉著眼睛像是在睡覺，睫毛挺長還有些翹。小鼻子看著也挺好，不扁，小嘴兒還微微蠕動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說什麽還是做夢夢到了什麽。

  　　不過剛出生的嬰兒會做夢嗎？

  　　宋玉絮不知道，但是她此時的心就像是軟成了一汪水，覺得為了這個小崽兒，她受再多的苦都值得。

  　　這就是母愛的力量嗎？

  　　不過就算是母愛的力量，她想她的力量大概也就這麽大了，要是寧昭能生孩子，他想生個十個八個她都沒意見，但是她是不會再想生第二胎了。

  　　實在是……太疼了！

  　　作者有話說：

  　　小崽兒：我出生了～但是我爸爸說，要打我一頓，先記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