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先鋒大隊大隊長家迎來了三個陌生人, 實際上大隊長家不是他們在先鋒大隊進入的第一戶人家，不過作為先鋒大隊的大隊長，大隊長家他們是必須要來的。

  　　隻不過這會兒大隊長家還有另外一個人在——二大娘, 隊裏有名的‘熱心腸’，經常在宋玉絮和寧昭回家的路上攔著她們給他們說寧家和宋家又發生了什麽事兒的那個。

  　　說來也巧, 二大娘今天是來大隊長家開介紹信的，她小閨女要訂親了，準備找大隊長開個介紹信去縣裏看看有沒有紅布賣，有的話就去扯一些給她小閨女做件新衣裳, 沒有的話她就打算給她小閨女扯一身綠色或者是藍色的做一套衣服。結果也就是這麽巧, 就這麽和這三個人碰上了。

  　　關鍵是這三個人看二大娘和大隊長媳婦兒他們幾個人有說有笑的, 還以為二大娘也是大隊長家的人呢, 直接就說明了來意。

  　　他們是宋建國所在的部隊調查組的人，來先鋒大隊就是為了調查宋建國的事情，如果調查結果沒問題, 那麽宋建國就可以回部隊了，如果調查結果有問題，那宋建國就隻能退伍。

  　　三個人也是知道宋建國的, 雖然是農村人沒上過幾天學, 但是在部隊裏一直肯學肯拚, 年紀輕輕的已經是連級幹部了，要不是因為他妹妹的事兒，他現在應該升了副營。這樣的忠黨愛國的人要是因為被自己妹妹牽連離開部隊了, 他們也會覺得可惜。不過規矩就是規矩, 如果宋建國和宋小雪和他們家的關係跟他們所知道的不一樣, 那麽就算是再可惜可沒有辦法。

  　　事實上沿途打聽了那麽多, 三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數, 知道宋建國當時跟領導匯報的事情沒有問題，但是該走的程序還得走。雖說宋建國這些年都在部隊，但是大隊長始終是管著先鋒大隊的人，他對宋建國一家肯定也比別人更加了解。

  　　“軍人同誌，你們是來打聽宋家的事兒的啊。”說到這個二大娘就來勁了，她也不走了，興奮的搓搓手準備給三個調查組的人科普一下宋家的情況：“宋家的事兒我知道，我家和他們家就是鄰居呢，住的可進了，他們家有什麽事兒我都趴牆頭聽……。”

  　　“咳咳。”大隊長猛的咳嗽了兩聲打斷了二大娘的話，他拿眼睛瞪二大娘，意思很明確——這可是部隊來搞調查的，可不是聽你說你趴宋家牆頭的。

  　　幾個調查組的人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麽一個展開，原來這不是一家人啊，不過這個老鄉……趴牆頭？？？

  　　“二嫂，你不是要給小妮兒去縣裏扯布麽，你快去吧，晚了就來不及了。”大隊長邊說還邊給二大娘使眼色，巴不得她趕緊走，就怕她又說出什麽不該說的來。

  　　趴人家牆頭偷聽偷看，這得給軍人同誌留下什麽印象？

  　　光想想就有些窒息。

  　　但這一刻平時還挺機靈的二大娘就跟看不懂大隊長的眼色一樣，她把大隊長一扒拉，大隊長沒料到她會突然動手，一個不察差點直接被她扒拉撞到炕上。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二大娘。

  　　力氣這麽大，下地幹活的時候居然好意思說自己上年紀了這裏不行那裏不行？！很好，二嫂，我已經摸透你了，明年下地我覺得你可以脫離曬稻穀的行列去收稻穀了。

  　　二大娘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大隊長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她熱情的抓住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調查組的人的袖子，臉上的笑容燦爛，毫不臉紅的自誇：“軍人同誌，我給你們說，這些事兒你就該來問我，我們大隊沒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調查組三人：“……。”

  　　說實話，幹調查這活兒也幹了好幾年了，熱情的人見的也不少，但像二大娘這種這麽熱情的真的是少見。

  　　“這宋家的事兒啊，說來就是話長了……。”她起了個腔調，滿心都是激動。

  　　“既然說來話長你就不要說了，我來說。”大隊長臉都青了，要不是還有三個軍人同誌在，他非得把這個不靠譜的人給趕出去。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是你該賣弄的時候嗎？

  　　為首的那個調查組的人給大隊長一個眼神。他倒是對二大娘說的話挺有興趣的，別的不說，單說她和宋家是鄰居，還會趴在牆頭偷聽偷看宋家，別的道德不道德的先不說，至少她肯定對宋家要比別的人知道的更多。當然這種知道和大隊長的知道是不一樣的，畢竟一個隻是鄰居一個是大隊長，看問題的角度就不一樣。

  　　二大娘看要攔著自己的大隊長被軍人同誌的眼神勸退了，她得意極了，直接一抬下巴，不過到底還知道分寸，沒再說什麽說來話長。

  　　“這事兒還得從當初宋老頭和宋老太說親的時候開始。那年頭表妹嫁表哥，表弟娶表姐都還是很正常的事情。在宋老頭和宋老太兩個人相親以前啊，宋老頭先看上的其實是他娘的娘家侄女，就是他小舅舅的女兒。不過不管是他小舅舅小舅媽還是他表妹都沒看上他，最後宋老頭和宋老太才相看起來的。”

  　　調查組三人：“……。”

  　　大隊長：“……。”

  　　這種事兒他怎麽不知道？他拿眼神去詢問自己媳婦兒，翠花嬸悄悄跟大隊長點個頭，表明確有此事。為什麽翠花嬸和二大娘會知道呢，因為她們娘家就和宋老頭他外公外婆家在同一個村。這事兒她們大隊知道的人不多，可翠花嬸娘家那個村基本上就沒有幾個上了年紀的人是不知道的。

  　　接收到他媳婦兒動作的大隊長：“！！！”

  　　同樣看到了大隊長媳婦兒動作的調查組三人：“！！！”

  　　二大娘很滿意被自己說的話驚呆了的幾人，繼續說：“這本來也沒什麽，相看不成功的都有的是，更不要說宋老頭和他表妹這種相看都沒相看的。可壞就壞宋老頭一直對他表妹賊心不死，這事兒讓宋老太知道了。當初他們兩口子還鬧了一通呢，可當時宋老太都懷著宋老四了。噢，宋老四就是宋建國。”

  　　這最後一句話她是跟三個調查組的人說的。

  　　“婚也結了，孩子也生了，自己肚子裏還揣著娃，再大的氣也隻能忍了。更別說宋老太也是真的喜歡宋老頭的，宋老頭又把宋老太拿捏的死死的。可就算是這樣，等建國出生的時候，宋老太還是發作了一通，因為建國長得像宋老頭小舅舅。自己生出來的孩子像自己最惡心的一家人，宋老太也就這麽把建國給厭惡上了。”

  　　除了翠花嬸之外的幾個聽眾：“……。”

  　　外甥似舅不是挺正常的？

  　　大概是看懂了他們幾個人的表情，二大娘嗤笑了一聲：“外甥似舅是正常，可惜的就是宋老頭他表妹長得也像他小舅舅。我就這麽說吧，宋老頭小舅舅長得像宋老頭的親外婆，一個大老爺們長得比姑娘還好看，那身皮子是又白又嫩，他閨女隨他，賊好看。”

  　　“不信你們問翠花，翠花也知道。現在宋老頭小舅舅都是小老頭了，可他還是他們村最俊的小老頭。”

  　　幾個人的目光看向翠花嬸，翠花嬸點點頭：“業成叔是長得很好看，美芬當時也是十裏八村最俊的姑娘，但是來求親的人多的都快把他們家門檻踩破了，最後美芬還嫁到了省城。”

  　　要是美芬沒嫁出去，她們村還有她們這些未婚姑娘什麽事兒啊。

  　　“你們沒看建國長得也好看，當了那麽多年的兵，下了這麽多年的地，別人黑不溜秋跟炭一樣，就他還是白的。他們老宋家長得最好的就是他和大雪，別的……嗬，長得都像宋老頭和宋老太那兩個鱉蛋玩意兒。”二大娘叉著腰一臉不屑。

  　　幾個人：“……。”

  　　大隊長忍不住辯解了一句：“其實他們也還好，就是建國和大雪是真的長得俊，所以顯得他們其他幾個就醜了些。”

  　　好在二大娘還知道現在該說的是什麽，她斜睨了大隊長一眼別再說宋家其他人到底長成什麽樣，而是說：“親兒子長的像自己死對頭，就宋老太那個慣會裝的人也對建國喜歡不起來。建國那孩子從小就過的苦，人還麽灶台高就得洗衣做飯，宋老太稍有不順心就打罵，就是後娘都要比她好呢。”

  　　“當時宋老太生了建國沒多久就懷上了宋老五，宋老五長得像宋老太自己，宋老五長大之後建國的日子就更苦了，小小年紀就得下地幫著幹活，也沒有書讀。可能也是遭……。”二大娘本來想說遭了報應，但是她想到這個時候可不能說這個，於是機靈的改了口：“可能也是懷宋老五的時候懷的急遭了罪，宋老五出生之後宋老太就沒懷上過，後來她孫子都出生了居然又懷上了大雪和宋小雪。大雪長的好看，但是和建國比起來沒那麽像宋老頭的小舅舅，而且大雪從小就懂事聽話，那些年宋老頭和宋老太都很喜歡大雪。”

  　　“後來也就是前兩年吧，我記得好像是宋小雪摔了一覺掉水裏了，把她救起來之後沒多久宋老頭和宋老太就換了個態度，對大雪就跟對建國沒兩樣。”

  　　“大雪這孩子，說起來也是可憐，她書念的可好了，還考上了高中，可宋老頭和宋老太不讓她去讀。宋小雪也不顧大雪是她親姐姐，不僅搶了大雪紡織廠的工作，還算計她掉河裏不得不嫁給二狗。好在二狗也是個爭氣的，現在兩個人都在肉聯廠工作，日子一天過的比一天好。”說著她譏笑了一聲：“有的宋家和寧家後悔的。”

  　　說完她還詳細的跟調查組的人說了說宋家人是怎麽對待宋建國和宋玉絮的，聽的調查組的人都皺眉，最年輕的那個人還忍不住說：“這可是親爸媽。”

  　　二大娘看了他一眼，嗤笑了一聲：“不是親生的他們敢這麽幹？就宋老頭和宋老太那倆慫貨，肯定是不敢的。”

  　　其他人：“……。”

  　　聽二大娘說完，為首的軍人同誌又跟大隊長確認二大娘說的是不是實情。大隊長雖然對宋老頭和宋老太具體是怎麽對待宋建國和宋玉絮的知道的不是那麽清楚，但是他自己所知道的跟二大娘說的都對的上。

  　　於是他點點頭，說：“建國當初去當兵也是被家裏逼的快活不下去了，後來他當兵去了，雖然沒回來，但是每一年都寄了錢到隊裏讓隊裏交給他爹娘，說是養老錢。他自己還是個兵呢，能有多少錢，可他也沒說因為自己小時候過的不如意就不養老了。是個好孩子。”

  　　是個兵？

  　　以前可能是個每個月拿津貼的新兵，但是後來宋建國升職了可就是軍官了。

  　　調查組三人互相對視了一個眼神，沒說話。

  　　“至於大雪，也跟我二嫂說的差不多。宋家小閨女後來嫁進了紡織廠，給前段時間被判刑的那個鄒強做了大兒媳婦，她的工作確實也是頂替了大雪的。這一次建國回家探親的時候因為宋老頭和宋老太想要讓建國把宋小雪和她男人撈出來，還說讓建國去跟大雪說，讓大雪和二狗把他們的工作讓給宋小雪和宋小雪男人。建國不同意，他們兩口子就說讓建國滾，讓他去死，他們就當沒生過他這個兒子。”

  　　“建國就跟宋家分了家。”

  　　大隊長說完還把宋家分家的事兒說了一遍，二大娘在旁邊給他進行補充。

  　　這一聊就聊到快中午才說完，調查組三人要離開的時候大隊站還想要給留飯，三個人都沒同意，他們打算去宋家看一看情況。

  　　“軍人同誌，你們這麽去可不行。”二大娘說，說著她給三個調查組的人進行了‘指導’，最後調查組的三個人從大隊長家出去的時候活像了三個乞丐。

  　　翠花嬸看著調查組暫時放在自己家的衣服鞋子什麽的，又看看他們衣著單薄的頭發淩亂臉上還有黑灰的樣子有些擔憂：“這樣能行吧。”

  　　憑大隊長對老宋家和二大娘的了解，他覺得完全能行。不過他也沒有說什麽，而是讓翠花嬸去做飯，順便燒一鍋熱水，待會兒等人回來了他們好好洗洗手洗洗臉，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宋玉絮今天去了肉聯廠，中午就給大家做上了梅菜扣肉。當然他們用的扣肉餅不是那種上好的五花三層，那是得賣的，用的都是一些不好賣的邊角料。但是她手藝好，做出來的梅菜扣肉香的隻讓人吞口水，打飯的時候一人有兩塊肉一勺子梅菜肉聯廠的工人都還覺得不夠吃。

  　　“我覺得趙大廚把小宋找來真的是太對了。”劉永軍珍惜的吃著自己碗裏的扣肉，忍不住再次發出感歎。

  　　旁邊的人吃的都沒空附和他，有這個時間還不如自己多吃幾口，省的待會兒被不講究的‘牲口’把自己的菜給搶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宋玉絮被帶到了廠長辦公室，見到了調查組的三個人，她才明白什麽今天寧昭離開前會注意到這三個人。

  　　原來這三個人是來調查她四哥的！

  　　她打起精神，調查組的人問什麽她說什麽，事無巨細不偏不倚的把她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等送走了調查組的三個人之後她提著的心都沒有落下來，反而是更緊張了。

  　　不，也說不清楚是緊張還是期待，反正她知道調查組的人來了，她四哥的事兒也快有結果了。她希望是個好結果，因為她看得出來她四哥是真的喜歡軍營生活。

  　　保家衛國，守衛邊疆，在宋建國的眼裏，這是他的宿命。

  　　作者有話說：

  　　昨天和我妹妹去看醫生啦。

  　　那個老中醫給我妹妹看了看，谘詢了一下病情，又摸了摸按了按，告訴我妹妹這是腰肌勞損，對話如下：

  　　醫生：你還是腰肌勞損。

  　　我妹妹：啊？

  　　醫生：你看著不大，今年幾歲呀。

  　　我妹妹：21.

  　　醫生難以置信：你這是幹了啥啊。

  　　我妹妹：就挖了幾天土重了幾天地，回來腰就不行了。醫生我該怎麽辦？要開藥嗎？

  　　醫生擺手：不用，就是突然幹活累的，養著吧。

  　　然後我們離開了醫院。現在我妹妹準備跟我爸說醫生跟他說這個病就得休息，得養著，以後別讓她幹活了。

  　　我：……，唉……為什麽我幹的更多，除了手裏長水泡之外一點毛病都沒有呢，難道是我身上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