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當天晚上宋建國是和寧昭一起睡的, 他看著宋玉絮抱出來的被子挑了挑眉，宋玉絮心裏一個咯噔，麵上卻沒有顯露出來。她小聲的跟宋建國說：“前段時間二狗幫了公安局一個小忙, 然後公安局和縣委都給了他獎勵。加上之前他領的工資，我們也添置了一些東西, 這些被子就是當時添置的。”

  　　“四哥，你都不知道，我們剛被分出來的時候，就隻有一床被子, 連個褥子都沒有。”

  　　宋建國一聽這話, 雖然不知道寧昭幫了公安局什麽忙, 但是一聽到公安局和縣委都有獎勵, 覺得應該不是什麽小事兒。而且這麽厚實寬敞的被子得多少布票和棉花，就算是公安局和縣委都獎勵了也湊不齊那麽多被子的。

  　　但他現在也沒說什麽，而是揉了揉宋玉絮的腦袋, 說：“有機會我給你弄兩床軍被。”

  　　宋玉絮：“！！！”

  　　她一雙手慌亂的擺了擺：“不用不用，家裏有被子呢，都是厚實的, 夠用的。”

  　　自己跟宋建國說這個也不是因為想要軍被, 她隻是下意識地解釋了一句, 怕宋建國以為她和寧昭幹了什麽不該幹的才短短時間內攢了那麽多東西，並不是想要找宋建國要東西。

  　　宋建國瞥了寧昭一眼，說：“軍被暖和, 將來你們有了孩子了也能用得著。”

  　　宋玉絮：“……。”

  　　寧昭：“……。”

  　　孩子什麽的是不是早了點。

  　　兩個人招架不住, 就差落荒而逃了。好在宋建國也沒有接著說孩子不孩子的, 而是抖了抖被子, 招呼宋玉絮：“大雪, 你先回房睡吧，不是說明天早上還得去上班。”

  　　宋玉絮應了一聲，飛快的跑了。

  　　等她一走，宋建國看著被她離開時順帶關上的門，然後沉著臉問寧昭：“你和大雪分房睡的？”

  　　寧昭：“……。”

  　　這麽敏銳的嗎？

  　　他在宋建國冷厲的目光下點點頭：“是。”

  　　宋建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後什麽都沒說，直接躺上床睡覺。

  　　第二天宋玉絮和寧昭去上班的時候宋建國已經起床鍛煉過，並且把早飯給煮上了。他煮早飯的時候也沒閑著，看了一下廚房裏的存糧，發現大米白麵都有，玉米麵高粱麵地瓜麵還有土豆紅薯也不少，甚至還有幾塊看著就有幾斤重的臘肉，一捆臘豬肝，終於把提著的怕自己妹妹吃不飽的心放了下來。

  　　顯然宋玉絮和寧昭的日子過的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多了，甚至還可以說是很不錯。

  　　想到寧昭被縣公安局和縣委表彰獎勵的事，他垂了垂眼眸，最後還是拿上兩包水果硬糖就往老宋家去了。

  　　既然回來了，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他也的確是得回去看看，順便也提醒提醒自己那對有些老糊塗的爹娘還有那些自私自利的兄弟，讓他們不要想著宋玉絮和寧昭現在成了肉聯廠的臨時工就覺得有利可圖。要是他們真的想要逼宋玉絮做什麽，他就算是拚著這身衣服不要，也得把宋老大宋老二宋老三和宋老五的腿給打折了。

  　　同樣是女兒，在他眼裏宋玉絮比宋小雪好了不止千倍萬倍，他之前離家的時候爹娘還是對宋玉絮挺好的，雖然在她們心裏宋玉絮比不上兒子，但是也比宋小雪好。也不知道這些年是宋小雪給他們下了降頭還是怎麽的，一個兩個的都跟瞎了眼似的覺得宋小雪才是寶貝。

  　　也難怪隊員們說起宋玉絮和寧昭來的時候都覺得他們倆可憐。

  　　可不是可憐麽，兩個人一個從小沒有感受過父母親情，一個之前擁有過，後來就沒有了，這兩個人還湊成一對了。宋建國不覺得宋玉絮和寧昭在一起會不好，相反兩個人的家庭是這樣的也挺好的，省的兩邊家裏看宋玉絮和寧昭小兩口出息了就想要扒拉上來。

  　　到底是親爹親娘，在很多人眼裏就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不管是做爹娘的做的再過分，當孩子的都得原諒。

  　　可是憑什麽？就是因為他們是做爹娘的，所以不管怎麽偏心不管怎麽搓磨孩子，孩子都得無怨無悔傻乎乎的去原諒他們？寧昭做錯了什麽？他出生的時候就被算命的說是掃把星，誰攤上誰倒黴，他要好了家裏人就不會好，所以他就活該去死？

  　　還有宋玉絮，她什麽都沒做過，卻要被自己的親妹妹算計被自己的親爹娘親兄長嫌棄，她難道不可憐不倒黴？

  　　宋建國一邊心裏想著事兒一邊埋頭走路，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到了老宋家門口了。他盯著這扇眼熟的木門看了許久，久到雪都在他的帽子上落下了一層他才推開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厚厚的雪蓋住了院子裏放著的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唯一一道被踩下了印子的路是從宋老頭和宋老太的房間通往大門的。

  　　他看著這熟悉的場景，隻覺得童年所經曆的那些冷漠，忽視和打罵又重現了起來。

  　　宋玉絮和寧昭下班回來的時候，又在村頭被隊裏的人攔住了。兩個人都還沒來得及在心裏感歎這熟悉的場景，這熟悉的打開方式，攔著她們的隊員就告訴她們宋建國把他幾個哥哥弟弟還有幾個成年了的侄子都給揍了一頓。

  　　當著宋老頭和宋老太的麵揍的，他一個揍一群，揍的幾個兄弟侄子都哭爹喊娘的。宋老頭和宋老太罵他，他揍的就越厲害，揍到後來幾個兄弟侄子都鼻青臉腫的，宋老頭和宋老太爺不敢再罵他，生怕他一個沒注意就把自己的兒子孫子給打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宋玉絮和寧昭兩個人都驚呆了。

  　　宋建國把老宋家的成年男丁都給揍了一頓？

  　　那攔著她們給他們報消息的隊員看兩口子傻愣愣的樣子，非常理解她們此刻的心情。畢竟她們剛知道的時候也是驚訝的，倒不是驚訝宋建國把宋家人給揍了一頓，而是驚訝宋建國一打十幾，居然還把他們打趴下了。

  　　當然，這十幾裏麵肯定是也有渾水摸魚的，既不敢上前怕挨揍，又懾於宋老頭宋老太和自家爹娘的淫威得上前，最後被揍了也裝裝樣子往地上一倒，名正言順的不起來。

  　　“我四哥沒事兒吧。”

  　　報信隊員擺擺手一臉無所謂：“沒事兒，除了手因為揍人有點破皮之外可能身上挨了幾下，不過你那幾個哥哥和侄子更慘，個個臉上都腫的跟豬頭一樣。要不是我們看著你四哥打的，我們都不敢認那些被他打的人是誰。”

  　　都說打人不打臉呢，宋建國這是光往人臉上招呼了。這得多損啊，得虧現在是冬天，要是農忙的時候他們都得頂著一張豬頭臉出來下地幹活。

  　　知道宋建國沒事兒，宋玉絮提著的心放了下來，也有心情再問別的了：“我嫂子和侄媳婦她們沒上前啊。”

  　　“怎麽沒上前？都上前了，不過建國說他不打女人，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動的，直接一根麻繩把七八個女人串一串丟一邊去了。那繩結打的，你娘半天沒解開，最後還是拿剪刀剪開的。就為了這個，你娘還罵了你四哥好幾句，說他作大死弄壞她的麻繩。”

  　　宋玉絮：“……，那我四哥肯定又把我哥我侄子他們揍一頓的。”

  　　“可不是，挨個又給了一拳。”報信隊員點頭，她也有些心有餘悸：“建國出去這些年是真的長本事了，身手那麽厲害，往後你爹娘他們可不敢搓磨他了。”

  　　主要是宋建國現在這身手，就算是想要搓磨他也得先掂量掂量吧。

  　　“那現在我四哥還在那邊麽？”宋玉絮又問。

  　　“不在了，現在應該是在大隊部吧，當時有人去叫了大隊長和治保主任過來，直接把人全給帶到大隊部去了。”

  　　寧昭皺了一下眉，問：“二大娘，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剛吃晌飯不久吧，我當時還沒把碗洗好呢。”熱心的報信隊員二大娘說。現在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手表有座鍾的，像是他們大隊，有自行車的比有手表的人還多一些，平時隊員們看時間都是抬頭看天色估摸個大概時間的。至於上工的話有大隊長吹哨子，大隊部有座鍾，大隊長就是看座鍾的時間的。

  　　宋玉絮：“……。”

  　　寧昭：“……。”

  　　所以大隊長和治保主任也就這樣讓宋老大他們那些挨揍了的人一起頂著一張豬頭臉招搖過市了？要知道老宋家離大隊部也不近，村頭走到村尾平時的好天氣路好走的時候得走二十多分鍾。從老宋家到大隊部就得十分鍾左右，最關鍵的是，這段路沿途都有人家。像是二大娘就和老宋家是鄰居。

  　　嘖……可真丟人，丟的他們心裏都覺得舒服暢快。

  　　“那我們過去看看。”宋玉絮說著就拉著寧昭往大隊部走。她不關心宋家人怎麽樣了，她擔心的是宋建國。宋建國明顯就是一個不愛說話的，她怕宋建國會吃虧。

  　　二大娘看她倆要走連忙追了上去，神神秘秘的說：“你們知道他們打架是了什麽嗎？”

  　　宋玉絮腳步飛快，她隨口問了一句：“為了什麽？”

  　　“當然是因為你啊。”

  　　宋玉絮腳步一頓，跟在她身後二大娘差點撞在她身上。她連忙停住腳，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她可是快五十歲的人了，要這麽摔一跤就算是宋玉絮會賠錢她都受罪！

  　　寧昭擔憂的看了宋玉絮一眼，然後才不滿的看著二大娘：“二大娘，有些話不能亂說。”

  　　“我可沒亂說。”要是寧昭這麽說，二大娘可就不高興了。她在宋建國回來的時候就爬牆頭上看老宋家的情況了，一開始宋老大幾個看到宋建國回來還挺高興的，笑著跟他打招呼，然後讓自己的孩子叫叔叔的叫叔叔，叫伯伯的叫伯伯，還有叫叔爺爺伯爺爺的。本來看著情況挺好，她還以為沒戲看了呢，結果宋老頭和宋老太出來，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原來你沒死在外麵，還知道回來啊。

  　　好家夥，這可是親兒子，哪怕再不待見這也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哪有當爹娘的就這麽咒自己兒子的？再說人家宋建國那是出去當兵，又不是出去鬼混，瞧瞧宋老太說的這是什麽話。

  　　結果宋建國還沒說話呢，宋老太的第二句話又來了，她說——既然你沒死在外頭，眼裏也沒有我這個娘和你爹，沒有這個家，那你回來幹什麽？還不如死在外麵算了。

  　　宋建國能怎麽辦，他當然是轉身就走啊。但是他剛轉身走了兩步，宋老頭就把他手裏的拐杖朝宋建國丟了過去，要不是宋建國閃得快他能當成被親爹開瓢。看到宋建國躲過了自己的拐杖，宋老頭一張臉黑的能滴下水來，說：“怎麽的，出去幾年翅膀就硬了？我和你娘管不了你了？真是跟宋大雪那個沒良心的下｜賤｜貨｜一個德行，早知道我就不該讓你娘把你們倆糟心玩意兒生出來。”

  　　二大娘都覺得自己真的是服了這兩個老頭老太太了，還真以為宋建國是十幾二十年前還得被他們搓磨的宋建國啊，人家那一身氣勢他們瞧不出來？還擱這擺什麽譜，一張嘴就說讓他還不如死在外麵，這是親爹親娘該說的話？還有大雪又怎麽他們了？有當爹娘的罵自己孩子是下｜賤｜貨｜的嗎？孩子是下｜賤｜貨｜，當爹娘的是什麽，老｜下｜賤｜貨｜嗎？

  　　宋玉絮和寧昭都沉著臉沒說話，雖然沒人配合她，但是二大娘現在顯然很有傾訴欲，她劈裏啪啦的接著講：“你四哥還沒說話呢，你娘又開始罵了，罵了你四哥就開始罵你，罵了你又罵你那幾個哥哥嫂子，除了宋老五一家，誰都被她罵了一圈。”

  　　“到之後你娘在你五哥的提醒下看到你四哥就帶了兩包糖回來，又劈裏啪啦把你四哥和你罵了一頓。說她簡直是白生了你倆，一個有工作有錢了出息了也不知道拉拔一下娘家，一個在外麵當兵一年就一封信，有這個兒子跟沒有一樣，每天在部隊裏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知道多給家裏寄點錢，可憐她的小雪還在吃苦，宋建國這個做四哥的也不知道把宋小雪給撈出來。”

  　　“反正你娘和你爹還說了許多難聽的話，我都不好意思學，簡直是汙耳朵。然後你四哥就忍不住了，直接把離他最近的宋老大拽了過來把他揍了一頓，一邊揍還一邊說你爹你娘再多罵一句，他就打斷你大哥的腿。”

  　　“你爹你娘肯定不能順著你四哥啊，他們就招呼你其他幾個哥哥一起上前打你四哥，還說誰要是把你四哥打一頓，她就給誰分家。”

  　　分家，這可是宋家幾個兒子兒媳的命脈，宋老太和宋老頭捏準了這一點，就不怕兒子兒媳婦不動手。

  　　可惜沒多大用，十來個成年男人都被宋建國揍趴下了。

  　　聽到這裏宋玉絮和寧昭大概也明白了，兩個人也不耽誤，甩下二大娘就往大隊部跑。二大娘還等著看熱鬧了，現在大隊部有她的老姐妹在，她就是特地出來看宋玉絮和寧昭的反應的，沒看到她倆的反應她不甘心。

  　　但她到底是上了年紀，追了好幾步，眼瞅著人都不見了她才氣喘籲籲的：“個倒黴孩子，跑那麽快幹啥。”

  　　宋玉絮和寧昭兩個人還擔心宋建國，結果跑到大隊部的時候剛好就看到宋建國從大隊部出來，他手裏還拿著幾張紙。

  　　宋玉絮跑過去問：“四哥，你沒事兒吧。”

  　　“沒事。”宋建國搖搖頭，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他把手裏的東西拿給宋玉絮看。宋玉絮接過來，發現最上麵的居然是一張分家文書。

  　　宋玉絮：“！！！”

  　　她四哥成功的從老宋家分出來了。

  　　真是厲害了我的哥。

  　　作者有話說：

  　　四哥也成功分家了，分家出去了，以後就算有什麽也不會被牽連的像現在一樣那麽深。

  　　ps：

  　　我明天要去逢墟（趕集）啦，我大妹妹腰疼，帶她去看一看，之前她做磁共振沒做出什麽來，這次準備去找老中醫，也不知道要不要灸一灸。

  　　說實話，我有點恐針灸的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