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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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蛙罐頭 更新:2022-07-02 22:02 字數:7149
第44章
所謂“兔子”, 果然就是“劉管家”。
和柳千千想的沒有太大差別,正是從江悌通過劉管家牽線搭橋認識到靈央宮的時候開始,這個“劉管家”已經並不是從前那個人。
“那先前的劉管家……”
“死了。”劉夫人的語氣依舊輕飄飄的, 她的眸光忽然有些迷離起來, 像是陷入了什麽回憶, 隻低聲道:“他打我也就罷了,可是他還想傷蝶然……”
“……不過是和大人生了幾句口角, 他喝了點酒回來撒氣, 那時我還在後廚做飯, 爭執之間他搶了菜刀就要進屋,蝶然才那麽大一點,卻哭得那麽大聲, 嗓子都要哭壞了似的……”
“……他的菜刀都砍到塌邊上了,我拚了命去拽他,結果被他踢了一腳摔到旁邊,然後……然後我抬頭就看到了高腳架上的花缽,你知道嗎, 是那種鑲了銅邊的,有彩陶刻紋,應該還是挺值錢的, 他從前都不讓我多碰,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舉起了那麽個家夥……”
“……他還在彎腰拔那把插進塌邊的菜刀,蝶然還是在哭,我當時什麽也沒想,就將那麽件家夥砸了上去……”
“……嘩啦一聲響, 好多東西碎了, 他倒下了, 我也摔到了地上……”
柳千千再聽不下去,上前握住了劉夫人的手。
對方的手很快瑟縮了一下,目光有短暫的迷茫。
是了,她早先便注意到,劉夫人幾乎從來都站得離旁人遠些,雖說是冬日,身上的衣服卻臃腫得有些超乎尋常,幾乎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還有她上次見過的,手上的陳年舊傷……
她後悔自己問了那個蠢問題,隻握緊了劉夫人的手,扶住對方的肩頭讓她回神:“夫人……我……”
“我還從來沒有講過這些……我也知道我違了律,當時滿腦子隻有蝶然該交給誰照顧,而後……而後……他就出現了。”
“他說他能幫我。”
對方的手從一開始的瑟縮逐漸轉化為緊攥,那股詭異的力氣幾乎捏著她的手生了些痛意,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望著她,似有隱約淚光。
柳千千可以想象出那種無助淒惶。
“當時鬧出來的動靜太大,很快就有鄰居敲門,我眼睜睜看著他變成了和劉全一模一樣的容貌,便信了他有神通,但他變的時候未加注意,後腦的傷勢和血跡也帶著了,就那麽傻乎乎去開了門,自然又被人捉住說是我犯了罪……”
“……他是好心,我本沒有想過能再從牢裏出來,隻想托他看顧一下蝶然,因為除了他,我真的不知道還能找誰,可沒想到,他大概是費了些力氣要救我,不知是求了江大人還是如何,最後我被放出來,他說他要繼續用劉全的身份,希望我能配合……”
顧羨雲現在還能記得,當她跌坐在地上時,伸過來的那隻手。
她從未見過這樣從頭到腳都是白色的人,頭發是白的,衣服是白的,臉也是白的,唯有一雙眼珠子泛出淺淺的紅色,明明是妖異得厲害的畫麵,明明他的瞳仁是和地上的血跡一個顏色,她卻看不出其中有一絲惡念。
他說他能幫她。
他真的幫了她,並不單單是幫她脫罪。
他還教她讀書寫字,教她不用自己出麵地賣女紅掙銀子,教她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江府上給出的便利,教她這世上沒有誰對誰的欺淩是“本應該”。
他們之間從未說過多餘的話。
她以為這樣的日子還會有很長時間。
直到某日,他外出不久後,蝶然撿回來一隻“兔子”。
幾乎是剛剛對上那雙紅色的眼睛時,她已然心尖一跳,瞬間洞悉了一切。
原來他的真身是這隻兔子嗎?
她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模樣,將他好好安置起來,和蝶然一起給他做窩,給他準備清水吃食。
自此,時不時“劉管家”外巡離家,在那些彼此心照不宣的段落裏,他是蝶然的兔子,而她是幫助蝶然一起照顧兔子的大人。
像是位置調轉,她好像也能幫他一些事情。
但再後來是她始料未及的,他變成兔子的時候越來越頻繁,哪怕人形,也時常忽然暈厥陷入昏迷,終於有一日,他單獨叫住她,告訴她,他的時日無多,最終會真的退化成一隻普普通通的兔子死去。
他說他罪孽深重,助紂為虐,會有此下場是罪有應得,可他懇求她能替他收屍。
“隨意找個地方埋了我這隻老兔子就行……不過若是可以,離這處屋子近一些也好……”他難得麵上帶了點很輕的笑意,隻垂眸看著她,低聲道:“……數載‘夫妻’,多謝羨雲看顧。”
從來沒有人叫過她的名。
幼時家境小康,父母會喚她的乳名雲芽,後來逢了天災,舉家北遷,路上又遭流寇,自此,她成了輾轉在人牙子手中的無名氏,再後來被劉全買回去成親,劉全也從來不會叫她的名字,外人隻會叫她劉夫人,或者劉全媳婦。
他是第一個叫她羨雲的人,她記得這是他教她寫字的第一課。
原來,她的名字從別人口中念出來,又聽進她的耳朵,竟是這般感受。
但那也就是他們之間說的最親密的一句話了。
“夫妻”當然是帶了玩笑的意思,他們或許連朋友都算不上,更像是同居一個屋簷下的“鄰人”。
他助她脫離苦海,幫她重新樹立起生活的信心,而她替他掩飾真身,照顧臨終前的他,乃至替他收屍。
當他真的離開,她並未難過掉淚。
他早就說過,這世上沒有誰離不開誰,生時短暫,白首不過轉瞬間。
她隻是在將那隻仿佛睡去一般安靜的紅眼兔子埋到樹下時,靜靜在心中許諾。
此生,她隻會讓他一個人喚她的名。
***
若柳千千沒有猜錯,這個新的“劉管家”應也是奉了宮主的令前來“執行任務”,或許他隻是計劃的一環,但也是因了他的善心,並沒有讓蝶然失去娘親,畢竟若真鐵石心腸,少了妻女的存在,他應是能更加無障礙的完美扮演好劉管家。
隻等劉夫人看起來情緒終於沒有那麽起伏了,柳千千才問了對方的姓名。
“原籍關中,父姓顧。”
“那就……顧姐姐,”柳千千抿抿唇,因為自己牽涉出對方這段傷心事,愧疚到稍顯無措,她甚至私心想著除夕夜來會不會也是個錯誤,在這樣的日子裏回憶往事,實在……
“已經無礙了,”顧姐姐倒了兩杯茶,一杯遞到她手邊,一杯自己捧著喝了一口,這才輕撫著杯壁慢慢道:“隻是我第一次對旁人講起這件事,一開始難免激動了些,你若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雖然心有愧疚,但思及現狀,柳千千還是狠下心續又詳盡問了問顧姐姐,問對方有沒有提到過什麽特別的信息,比如靈央宮,或者關於他為何會死。
“靈央宮是提到過,但大多都與大人有關,我記得他應是在為大人提供什麽消息,隻這消息從何處來,我也不清楚,至於死因……”顧姐姐說到這皺了眉,半晌才輕聲開口:“他說是藥的作用,那藥似乎就是為了讓妖獸徹底退化成獸形,他還說他應是成功了的那一批,又說大事將近,那人沒精力再多管他們這些試驗品,他才能得了機會安安靜靜地死去。”
退化成獸形?聞言,柳千千同樣皺了眉,退化成獸形有什麽用?試驗品又是什麽意思?這個“那人”,說的應就是靈央宮宮主了,但……
正當她腦子裏纏纏繞繞許多念頭時,顧姐姐又道:“還有,他是叮囑了我某日進山去尋他的,”
進山?
柳千千一愣,聽對方接著解釋:“他說妖獸徹底退化前,會有一次非常巨大的妖力潰散,不受控製,且因妖獸等級釋放不同強度的靈力,應是等級越高,釋放越強,他叮囑我那日進山去尋他,就是已經預知自己的大限,要在山洞裏挨過那一陣妖力潰散,免傷無辜。”
直到從顧姐姐家中出來,柳千千依舊覺得腦袋懵懵的。
她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很快就要連成串了,然而卻一時半會如何都抓不住。
“那我們先走了,明日再來拜年!”
紀敏之哄了蝶然好一會兒,似乎是把小蘿卜頭哄好了,隻蝶然和他們再見時還是刻意不看她,隻扭著頭哼唧。
如今天色已經黑透,街市燈火明亮起來,幾乎映得夜空都沾染了暖色。
一路上,紀敏之又在旁邊問她這隻肥兔子該怎麽辦,要不要煮了吃了之類的問題,可柳千千沒太注意他後頭具體又說了什麽。
太古怪了,太古怪了,她胸口湧上一陣有什麽幾乎要破土而出的預感。
這些東西有關聯嗎?湟水碼頭的異象,七星陣的差錯,乃至……“兔子”的死……
“謔,都這個時辰了!”也是被紀敏之拍了一下肩,柳千千才回神,發現他們已經回到了西平王府。
“我不跟你多嘮了,還得給靈之放煙火呢,唔……你們的院子說不準也能瞧見,一起熱鬧熱鬧!”少年說著露出齜了一口大白牙的笑容,柳千千潦草點了點頭同他道別,繼續往他們住的小院走。
師姐說過,那處甬道並未連接下一個陣眼“開陽”,看樣子通向的反像是“天璣”,而“天璣”陣眼臨在鏡湖邊,就在靠著鏡湖的雲山崖上,幾乎直指鏡湖深處。
鏡湖?湖水……
隻有三個陣眼有異象,一頭一尾,加上一個最突出的“天璣”……
“回來了?你想吃牛肉餡還是豬肉餡?”師姐已經在院中石桌上擺好了碗筷,正中是兩三盤熱氣騰騰的白胖餃子。
整個王府都熱鬧,遊園裏專搭了戲台,隻戲樂臨近結尾,似乎已經有不少被世子殿下指揮著布置煙火的侍從。
“我——”柳千千有心想和師姐說說,然千頭萬緒湧上心間,像是被棉花堵了喉嚨。
“誒?對了,你今日不和岑師兄通靈訊麽?”
柳千千想起這茬,一邊幫著師姐調蘸料一邊解釋:“師兄叫我好好過除夕,今日晚些時候再——”
然而自己的話尚未說完,柳千千指尖一顫。
“怎麽了?”師姐抬頭問,她卻隻是放下手上的筷子,耳聽得身後是一聲巨響,回頭可見她親手製作的煙火“咻”一聲升空爆開,萬千金雨灑落,似飛花雪影照亮深黑夜幕。
爆炸一般的妖力潰散……
妖力潰散釋放靈力、距離鏡湖最近的“天璣”、試驗品、夢境中的湖底……
柳千千手中的空盤子嘩啦一聲掉到地上碎裂開來,她心髒急促跳動,隻猛地起身抓住師姐的手,飛快道:“不對!我們都錯了!根本就不是七星陣!”
“……什麽?”
“首尾兩點加上主位的‘天璣’,這是長弓陣!”柳千千急得厲害,往腰間摸靈符的動作都有些打顫,她一麵摸出掌教護身符一麵急匆匆對師姐道:“師姐,快!我們現在就回宗門,不對,是去雲山崖!”
盡管柳千千隻囫圇說了兩句,師姐卻是已經明白了什麽似的神色凝重起來,對方同樣飛快起身,隻不過沒忘一麵呼出了她的飛行法器一麵同旁邊的圓臉侍女叮囑兩句。
那是一隻巨大的機關鳥。
此刻自然是顧不上什麽暴露不暴露身份了,師姐托著她的手臂讓她騎坐到身後,很快起勢騰雲而上,幸而如今夜色深沉,又有煙火遮蔽,她們的行蹤並沒有那麽明顯。
柳千千飛快溝通符令,然而那頭師兄卻是久無回應。
她反複告訴自己冷靜下來,也許不是今天,也許不是她想的那樣,也許——
“千千,先告訴掌教大人!”
夜風呼嘯,機關鳥已展翅騰躍至高空,那些破碎的金色煙火閃爍著被拋在身後,迎麵是冰涼徹骨的冷意,她卻隻覺得心焦如在火上烤。
聽了師姐的話,她很快換了個方向直接用掌教護身符傳訊,這次倒是很快有人出聲。
“柳千千?”
“掌教大人!”柳千千接通靈訊後馬上開口:“掌教大人和師兄在一起嗎?師兄在院子裏嗎?”
那頭是掌教大人略顯意外的聲音:“我還正想問你呢,鈞月可同你說了今晚的安排,我都帶酒來了,他人怎麽不見了?”
聞言,柳千千瞬間如墜冰窖。
“掌教大人,七星陣的陣核沒有問題是因為這壓根就不是七星陣,是長弓陣,”她盡力平緩呼吸保持冷靜地快速開口:“‘天樞’和‘瑤光’是弓梢,距離鏡湖最近的是弓把,弓臂以甬道貫穿,魘思附靈——”
長弓陣大概算是陣法界中最利的矛。
這個陣法從源流之始,便是為破陣而生,雖然組點簡單靈活,但因其需在弦心處祭出的靈力隻有足夠強勁,才能起到破陣的效果,所以並不太常見。
對麵的語氣嚴肅起來,隻是又帶了點困惑似的:“可長弓陣所需靈力甚巨,你們上次說過那人已是強弩之末,那……”
柳千千急得厲害,語氣都有些激烈了:“妖獸若徹底退化為獸形,會有一次巨大的妖力潰散,等級越高,釋放的靈力越大!我怕這正是衝著師兄來的!”
熱疾、昏迷、頻繁變回獸形……還有……試驗品,這個試驗針對的是誰,誰有身為大妖的靈力,可以在潰散時成為長弓陣的主要靈力源頭破開鏡湖禁製……
她多希望是她想錯。
柳千千話音落,那頭掌教大人的呼吸似也輕微急促起來,隻對方開口聲線還是穩的:“別慌,我現在就去安排人手,你和以槐是不是已經在回程路上了?你們先去雲山崖探探情況,我馬上過去。”話到此,掌教大人又沉聲叮囑:“記住,不要輕舉妄動。”
和掌教大人通完靈訊,柳千千仍舊心焦。
可從西平去雲山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情,她再怎麽著急也沒用。
盡管數度嚐試接通符令,師兄那邊卻始終沒有回音。
“千千別慌,既是告知了掌教大人,宗門裏應該會有行動,但……若費了這樣大的力氣設長弓陣……”
“應是為了解鏡湖的封禁。”
或許……真如傳說中那樣,月神於鏡湖深處設往生秘境……那她做的那個夢是什麽,為何師兄會在?而她又在哪?
“抱緊我些。”
因要盡力更快,所以師姐飛得很高。
西平郡的燈火已經遙遙如一丁點琉璃碎片,她們逐漸徹底被濃重黑夜包裹,呼吸間皆是寒意,隻雲霧中的銀月冰冷高懸,灑在麵上的微光都似涼雪。
柳千千心跳如擂鼓。
她無意識地抱緊師姐的腰,像不知所措下想要抓點什麽依靠,隻把腦袋埋到對方背上強迫自己深呼吸。
不能著急,現在不能著急,她得好好想一想有可能的情況,現在反過來看,說不定……說不定師兄其實比她更早明白個中關卡。
他前些時候的異樣,那天同她講過的古怪言語,還有昨日提前預知般告訴她今日要晚些時候再通靈訊……
可師兄明明早就知道,為何不告訴她呢?
她覺得自己的心在絞……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十分煎熬的一段時間,又似不過轉瞬,師姐忽然在前頭道:“糟糕……”
柳千千猛然抬頭,借著冷清月光已經隱約瞧見了鏡湖。
巨大的湖麵澄澈如鏡,月色似銀流淌,然環抱著這麵銀鏡的雪峰卻在濃墨夜幕中化作張牙舞爪的詭異魅影,仿佛潛藏了無數暗處的貪嗔癡念,想要吞噬這片安謐。
“雲山崖被封了。”
什麽?
以槐師姐縱著機關鳥逐漸下落,暗影中,雲山崖尖銳的輪廓逐漸清晰,然而她們的動勢被阻到一半,明明距離崖頂不過十幾丈,可機關鳥的前喙似是啄到一層此前並不存在的光膜,隻碰上時才會蕩出一圈金色光暈。
“聖樹通靈陣?”柳千千自覺這景象十分眼熟,很快聯想到了師兄的院外相似的禁製。
師姐麵色凝重,沉聲肯定了她的想法:“聖樹通靈陣闖不動,往常隻有師父和掌教大人能過,我們……我們先在此處等——千千!”
一道銀光閃過,錨鉤拋出,謝以槐隻覺得機關鳥鳥身一輕,原本在她背後坐著的少女已是淩空躍起。
意識到對方要做什麽,她伸手想去撈人,卻隻擦過了她的半片衣角。
“師姐!這陣於我應是無阻,我先下去看看!”
那道向來軟和的語音帶了種古怪的偏執決絕,長長的蛇骨辮從她眼前劃過,鵝黃裙衫微揚。
對方撞上聖樹通靈陣時果真似沉入水中般激起圈圈金色波紋,整個人直直穿了過去。
謝以槐眼見得那道身影如綴尾流星般下墜,氣得猛錘了一把機關鳥,大聲怒道:“你——笨蛋!你跳什麽!好好說話我把機關鳥給你不就好了!”
一通怒吼完,這家夥竟還餘出空閑在半空中遙遙回了她一句:“我記下了!”
隻臨到一個極危險的距離,對方再次甩出小弩機上的錨鉤鎖向崖壁,反複借力,最終隱沒在半山夜色裏消失無蹤。
謝以槐察覺不對,低頭看見了柳千千留在機關鳥鳥身上的召喚符,歎了口氣。
不過想來,若不是對方趁她不備先往下跳,她肯定也不會這樣放她魯莽闖進去。
算了,她得趕緊再同掌教大人報個信。
***
柳千千最終的落點是在雲山崖半山的一處岩縫。
她從機關鳥上往下跳的時候未作他想,隻覺得自己必不可能在外頭幹等著,加之此前掌教大人說過她似乎能穿聖樹通靈陣,便趁著師姐沒有注意先斬後奏。
若她跟師姐說自己要先闖進來,對方定會阻攔。
不知是一身汗被俯衝時的夜風吹得發涼,還是明白事已至此,她冷靜了不少。
她絕不會允許師兄在自己眼前出事的,無論如何。
一如既往,因為她粗糙的著陸技巧,她的手臂腿腳又有些短暫的不靈光,不過柳千千還是很快發現了著整麵崖壁上大小不一的石洞。
扶著石壁站起身,柳千千借著月色看清自己周遭的環境。
怪道騎坐在機關鳥上俯瞰時隻覺得此刻的雲山崖格外黑沉沉。
那些石洞正源源不斷向外冒著熟悉的黑色霧氣,正是她已經熟悉的魘思。
她沒多猶豫,直接摸索到其中一個往裏鑽。
幾乎就和她當時在湟水碼頭透過靈珠感覺到的一樣,耳邊很快便有若遠似近的淒厲哭聲,那黑霧遮蔽視線,隻能隱約看見四周的洞穴石壁。
但或許是在自己的夢裏亦或旁人的記憶裏見過太多次,她此刻仿佛有些出乎意料的坦然。
掩藏在雲山崖下,是似蜂巢般空洞甬道盤根錯節的結構,循著霧中穴道再往深處,慢慢能看清洞穴中心上下通高的一處偌大中庭。
深不見底的淵,纏繞而上的階,昏沉沉光線裏,耳畔的嘈雜愈來愈響,似是有萬千低訴泣血回環。
以魘思作引,借執念之力,這裏頭應就是那些死得並不甘心的秘境生靈。
忽然,從淵底騰躍而起的黑色濃霧裹挾著一道輕飄的語音傳來。
隻這聲音雖輕飄,卻又似響在地宮中的每個角落,帶得心髒都在震。
“柳千千?……你果然還是找來了?”
她皮一緊,明白出聲之人正是靈央宮宮主。
“一隻螻蟻,如此毅力,真叫我有些感動了呢……”
柳千千沒有理會對方的陰陽怪氣,轉而開始一邊放出手中靈珠,一邊努力嚐試動用靈契,想找出師兄的確切位置。
“小東西,別費力氣了,我知你想找什麽,告訴你在哪便是……”
她被這語氣激起一身雞皮疙瘩,正要鼓勵自己繼續屏蔽對方,忽然聽到洞穴正上方有什麽響動。
深淵周圍的石階忽然開始變幻,一級一級的厚重石磚以極其輕快的速度脫離石壁,自她麵前鋪起一條懸浮而上的細窄天梯。
而在天梯的盡端,石洞最高處的石台上,隱約可見一個靜臥著的雪衣身影。
幾乎是看到的瞬間,柳千千便覺眼眶發熱,心髒急跳。
那道詭異聲線忽地湊至她耳邊,語氣輕慢,似羽毛飄忽,帶了點調笑的意味。
“如何?敢走這天梯嗎?”
作者有話說:
救公主劇本(doge)
今天罐頭廠瘋狂星期六,12點-21點每小時更一章,v我九毛,請你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