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拖把太太
作者:
二團書生 更新:2022-07-02 21:56 字數:2718
第32章 拖把太太
城市的夜與大自然不同,似乎代表了某種危險、某種頹廢、放縱,一視同仁全部汙髒。然而將其放置治安良好的校園之中,卻是另一番風景。它是純粹的,是群居者日落而息的寂靜,是星球自轉後光的小憩,它更接近於夜本身,能弱化白日一切視覺刺激。
因此,充滿赤子之心的少年們會在夜裏做出很多浪漫的行為。比如隔床徹夜攀談,比如隔樓引吭高歌,再比如……
一些在黑暗中的、沒羞沒臊的求偶行為。
一條昏暗的夜路。這個點大多數學生都已經歸寢,路上沒什麽人,隻有路盡頭的路燈傳來微弱的燈光。
“放開我!放開我!”
“江淇文你瘋了吧!”
“放我下來!!!!!!”
一個少年被另一個扛在肩頭往寢室走,一個罵罵咧咧聲嘶力竭,一個心若磐石充耳不聞。那綁匪敞著懷兒的大羽絨服半裹著僅著單衣的扭動著的人質,外套之下,是被緊緊勒住的大腿根和光溜溜的腳丫。為了包住少年,那歹人沒有把人用趴姿放在自己肩頭,而是用手臂和核心力量平行貼身抱著,臉上卻不見吃力的神色。
柳生一連罵了他幾十句,極盡尖酸刻薄之能事,到最後,連“我再也不和你講話了”這種過家家語錄都被逼了出來。
江淇文隻是頓了一下,就沉默著繼續往前走,兢兢業業繼續完成他綁匪的職責。
“江、淇、文!”柳生用力撓他的後背。
被摧殘的江淇文自巋然不動。
無論麵臨什麽樣的指控,江淇文一改往日的健談開朗,始終一言不發,就帶著人直直往前走。柳生無能狂怒了半天,又不知過了多久,決定改變戰略。
他軟著嗓子,從直呼名諱改為尊稱:
“江哥……”
江淇文終於又頓了一下。
他還真就吃這一套,終於回話,“嗯?”
“你先放我下來,”柳生一看有效果,立刻楚楚可憐,“有話好好說行不行?”
“是你非要走的。”江淇文淡淡道。
“我不走了,我真不走。”柳生小嘴兒抹蜜似的哄他,“我哪兒也不去就跟你回去,好不好?”
江淇文聞言,小臂動了一下。
柳生看準了時機,正準備信仰之躍,拔腿就跑——
“好啊。”江淇文應允,故意一彎腰,把重心陡然向前傾,“這不是在回呢嗎。”
柳生重心不穩,剛準備重拳出擊的手瞬間改了方向,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兩條腿也沒出息地效仿手臂,圈住了他的腰。他一臉驚恐,“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好像是不太穩,”江淇文總結,“現在好了。”
柳生意識過來後立刻紅著臉鬆開了腿,像麵條似的當啷著,隨著腳步一晃一晃。
“你個……”
柳生剛又準備罵他,路的另一邊卻突然掠過一個身影,手裏手機亮著屏幕,應該是校園跑的同學。他驚慌失措地低頭,像鴕鳥一樣把頭紮進江淇文寬大的羽絨服帽子裏。
柳生向蒼天許願:快過去快過去快過去……
“欸,老江?”那路人竟然遠遠打了個招呼。
柳生在帽子裏瞬間僵住,膽戰心驚地屏住呼吸。
“吃個飯這麽晚才回來?我還尋思你幹什麽去了。”
那人的聲音如此熟悉——
柳生:!!!
是宅哥!
他有夜跑的習慣!
“打獵去了。”江淇文笑著揚聲說。
柳生再次許願: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打獵?你這扛著個啥啊。”
柳生:……
好在人又遠天又黑,宅哥看不清,“用幫忙嗎?”
“不用,可輕了。”江淇文信口開河,把柳生整個人往上一顛,“買的拖把。”
柳生狠狠掐他的後背。
“嘶……”江淇文倒吸一口氣,笑了一下,“欸對了,你要是回寢幫我把這個拿回去唄。”
宅哥一邊小跑一邊接住了他拋來的東西,不一會兒又接住一個。
兩隻拖鞋。
江淇文豪爽道:“謝了!”
“謝什麽,回見啊。”宅哥看了一眼,就拿著往寢室跑回去了。
“你才是拖把!你全家都是拖把。”柳生忍無可忍,劇烈掙紮,決定和他掙個魚死網破。先解脫束縛,光腳就光腳,再搶鞋也不遲——
等等。
柳生後知後覺:“你剛給他什麽了?!”
“你的退路。”江淇文如實回答,“不是不穩嗎,騰個手。”
柳生看不見他的臉,隻能聽見聲音帶著笑意。誰知下一秒,那罪惡的雙手分開自己的雙腿扶住,一手堪堪纏住一隻大腿,讓自己的雙腿重新圈在江淇文腰側。柳生的上半身像小動物一般在他肩頭探出一個頭。
一件外套之下,兩人徹底緊密無間。
“……”
這動作也太羞恥了吧。柳生想。
是更穩了。他又想。
“江哥……”
自己的呼吸有點紊亂。
這奇怪的場景讓他大腦空白,失去了鬥誌。除去被照料的嬰兒時期,他似乎是人生第一次和別人這樣緊緊相擁。寒風侵肌,裸露與相擁的皮膚形成的溫差,讓對方的體溫火一樣燒過來。
他想起他們第一次合寫的那隻鹿。如果他今天凍死在這個冬夜,江淇文一定會是最後一個觸摸自己的人。
抱怨、羞恥、驚恐、患得患失……一切的情緒歸於雪夜,吹散在風中。
他把頭伏在江淇文的肩膀上。將打開的身體完全托付給了他,像一隻樹袋熊信任他的樹。
他感到疲倦而平靜。
“你心跳好快。”江淇文說。
……好吧。可能也不是那麽平靜。
畢竟這個姿勢能讓所有滿腦子黃色廢料的太太能力覺醒魔仙全身變,快進到……
“你怎麽知道?”柳生嘴硬。
“股動脈。”江淇文空出一個指腹,在柳生腿內側撓了一下,“這裏。”
這一下撓得他腿軟。柳生呼出一口熱氣,說不出話來,算是默認。過了幾秒他又突然質疑,“衣服這麽厚你也能摸出來?”
“騙你的,我哪有那麽專業。”江淇文笑了,“因為你快把我衣服拽壞了——我要成為第一個被衣領勒死的人了。”
柳生連忙放開自己緊緊揪著的後背上布料。
然後戲弄自己的江淇文就被揍了。
“你死啊,”柳生惡狠狠道,“你死了我好保研。”
“保研那是自殺,”江淇文腦子很快地占了個便宜,“死在你手裏,屬於情殺。”
柳生緊張了一下,憤憤道,“誰跟你有情?”
“怎麽能沒情呢,你今後好多年難道不睜眼就是我?”
柳生愣了一下。
“是不是,睡在我對鋪的兄弟?”
“……”
這話說得天衣無縫。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
於是江淇文又被揍了。
“別動了,”江淇文壓製住懷裏的人,“你穿這麽少就跑出來,漏的風都夠你受的。”
柳生叛逆地伸了一下腳丫,凍得立刻縮回衣服裏。最後隻好不太服氣地“哼”了一下。
結果江淇文又嗔怪了一句:“作精。”
“那還不是因為……”柳生一下急了,結果想了半天又憋了回去,忍氣吞聲道:“我,我勸你客氣一點!”
“那我換個客氣的,”江淇文逗他上癮,“小姑奶奶。”
“再換一個!”
“小柳兒。”
“再、換。”
“嗯,還有什麽……生生子?”
“我揍你了!你好好叫我,沒個正形。”柳生氣得皺鼻子,“最後一次。”
“那我得好好叫。”江淇文想了想,“你把耳朵湊過來。”
柳生聞言轉過頭,把耳朵湊了過去,“叫。”
隻聽耳邊那個虔誠又魅惑的聲音說:
“太太。”